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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准备晚餐,每过两小时就来关心一次的狩野爸妈、似乎也跟着我们一起熬夜的大哥、在下眼皮涂抹曼秀雷敦,展现惊人专注力的樱。樱虽然向我道谢,其实我只是想回报樱的努力,也想回报樱的爸妈和堇的支持而已。 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的补考。 只要有一科不及格,就会遭到学校毫不留情的留级处分——昨天晚上狩野姊妹的爸妈说得很清楚,如果留级还不如转学。一年级刚开学就这样,谁知道得花上几年才能毕业? 都已经这么努力,入学考试时的樱比现在更加努力,所以幸太无论如何都不希望樱转学。他希望樱能在堇就读的这间学校继续努力。 无论如何—— 「富、富家同学?」 「呃?」 「富家同学真的没事吗?看你一直在发呆,会不会是发烧了?你的脸有点红。」 幸太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只是呆站在鞋柜前面,连室内鞋都没有拿出来。担心的樱皱着眉头,帮幸太拿出室内鞋。 「啊、抱歉……因为我不常熬夜,所以有点累。」 「嗯——真是对不起。今天要好好睡觉喔。」 两人一起定上楼梯,樱接着要前往举行补考的一年级数室,幸太则要到旧校舍的学生会办公室,把放在那里的字典与教科书收拾干净。他的口袋里带着在堇的许可下带回家的学生会办公室钥匙。 「好,我要加油!」 「思。总之就是保持冷静。」 「了解!」 幸太目送樱定进教室,心中不停祈祷——加油!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能为你加油。 加油,狩野樱。 *** 「咳咳咳咳!」 幸太突然激烈咳嗽,忍不住趴在楼梯上。看来这下子真的是感冒——幸好不是什么不好的预感。 他从天亮前打个瞌睡之后,就一直觉得喉咙很干,只是症状好像愈来愈严重。 咳嗽不止,头也愈来愈沉重,还觉得很冷,幸太这才注意到自己冷得发抖。
他跌跌撞撞爬上空无一人的旧校舍楼梯,同时用手贴住自己的额头。 「啊……这已经是标准的感冒了。」 幸太一个人自言自语,还叹了一口气。他的额头不停发热,还流着黏腻的汗水。幸好明天是礼拜天。 他忍受隐约的不舒服,总算抵达四楼,摇摇晃晃走在没开灯的走廊上,在学生会办公室前面停下脚步。正当他打算拿出钥匙而翻找口袋—— 「唔……」 眼前顿时一片黑暗,身体靠着走廊上的老旧置物柜。这下子真的糟了。幸太的脑袋像是被人用力摇晃,整个世界转个不停,太阳穴也在隐隐作痛。他虽然想要站稳脚步—— 「唔——!」 这次不是晕眩,而是老旧置物柜撑不住幸太的体重而开始晃动。眼看岌岌可危的置物柜快要倒下,幸太想办法先稳住柜子。快点把东西拿一拿,虽然对樱很抱歉,不过看来我只能先回家,没办法陪她考完全程了。写张字条放在她的鞋柜好了……幸太发出痛苦的喘息,打开门锁踏进学生会办公室。 不同平日的学生会办公室寂静无人,里头有个用帘子隔开的读书区,里面有张破烂的桌子与两张椅子……幸太开始感到几分感伤,但是身体的不适不容许他在这时候发挥纤细敏感的性格。 他又咳了几下,伸手拿起摆在桌上的读书用具——要是没有这些东西,就没办法写礼拜一要交的作业了。 「好了……」 幸太踏着蹒跚的脚步往门的方向走去,准备走出学生会办公室。就在这时候,他的背后感到一股寒意。「是是是,我知道,感冒对吧?」幸太任由身体不停颤抖—— 樱的声音突然中断,看样子电池没电了。昨天晚上打过好几通电话回家,还有打给北村,所以用了不少电。可是也没必要挑在这个时候没电啊…… 「话说回来……这下子怎么办……」 幸太放下失去作用的手机,用手抱住昏沉的脑袋,视线慢慢倾斜。等他注意到时,已经倒在地上站不来。
幸太回想自己刚才犯下的错误——如果告诉樱就好了,叫她来救我……不对,要告诉她我被困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叫她去找老师……可是我又不希望樱多想什么……这下子真的惨了。 等到被人发现,应该是补考后的事吧?樱或许会因为担心而过来找我吧?如果没有,大概就是明天……不对,是后天……后天放学之后……如此一来,堇就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 真希望被发现的时候,我不会已经变成一具尸体。可是既然是我,事情又很难说。万一真有什么不幸,总是很容易降临在我的头上……啊啊,我已经无法思考了。 恐惧与不安都被高烧溶化,幸太傻傻望着转个不停的天花板,耳里听着远处传来的钟声。补考开始了。 「加油……加油……狩野、同学……」 加油、加油、加油。 加油。 视野逐渐蒙胧,有如覆上一层白幕,眼前出现樱的笑容。 随风飘落的盛开花办仿佛是在下雪,樱在淡粉红色的龙卷风里自在跳跃。 是吗?原来樱是龙卷风女王……好厉害——逐渐理解这一点,幸太不禁笑了。 堇很厉害,但是樱也很厉害。她能够支配心型的粉红色甜美花办,她是樱色世界的女王。龙卷风中心是粉红色心型,这就是名为樱的女孩。 比谁都性感、比谁都可爱、直率、一心三嗯,还有恋姊情结……幸太也变成一片粉红色心型花办,随着樱色龙卷风飞上天。 富家同学! 没错,她叫我的方式也比任何人来得甜美温柔,有如糖雕一般精致——富家同学!富家同学!富家同学! 咚咚咚咚! 「富家同学!富家同学——!你被困住了吗?拜托你回答我!」 「咦……?」 咚咚咚咚!响个不停的惊人声音,把幸太从梦的世界拉回现实。我到底昏迷了多久?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只知道一件事。
「富家同学————!别这样、拜托你!拜托你回答我!」 樱正在门的另一头哭泣。 现在应该是补考的时间。 「狩……狩野、同……」 「富家同学!」 幸太想要起身,可是身体动弹不得,全身肌肉都像灌了铅一样疼痛沉重。即使如此,他还是想办法爬到门边。 「补、补考……」 「身体不舒服吗!?没事吧!?有没有怎样!?」 幸太从仅仅数公分的缝隙看到樱正在哭泣的苍白脸颊。骗人的吧?这是骗人的吧?别开玩笑了,别这样……幸太想要大叫,如果发得出声音,就算喊破喉咙也要大叫。 「快去、考试……快点、快点回去……」 可是现在只能发出有如蚊子的微弱声音。 「现在不是考试的时候!我马上救你出来!总之先把这个柜子弄开……」 樱从视线范围消失,只听见走廊传来「嘿咻!」「嘿哟!」的声音。不过置物柜顶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看不出有分毫移动。 「马上就好……我马上救你出来,你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 不可以这样。 为什么是樱? 为什么要把这么努力的樱给卷进来?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让樱遇上这种事? 所有的不幸都由我来承受就好了。 幸太的气息因为高烧而紊乱,连擦去眼泪的力气也没有,眼前的景物怱明怱灭,时间也这么一分一秒过去。 不要这样、住手、快点回去考试——幸太连喊叫都办不到,实在是糟透了。意识朦胧的幸太不禁感到绝望。补考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樱真的赶不上了……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这一切都怪我…… 她明明那么努力…… 「用杠杆原理!把这个夹在那边!」 飘浮在摇晃的世界里,幸太好像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
「真是没用的东西!好了,把那个交给我!」 充满男子气概的卷舌音、豪爽的怒骂声与可靠的脑袋。 「会长让开!让我来!预——备……!」 还有那位学长稳重、坚强、温柔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怎么会? 「要倒了!」 沉重的声音震撼地面。飞奔进来的人果然是—— 「幸太!」 可靠的老大……精神领袖……拥有清爽端整美丽容貌的会长,还有最适合待在会长身旁的眼镜副会长。 「喂!振作一点!北村,你去教职员室找人过来!」 北村像是一阵风跑出去。站在门口的樱缓缓往下滑,跪倒在地。 「富家同学……对不起,富家同学……!都是我勉强你才会变成这样……怎么办?对不起!对不起……」 「别管我……快去……考试……快点……」 堇赶紧伸出纤细却有力的手,支撑幸太的脖子,伯幸太无法呼吸而拾起他的下巴。幸太继续说道: 「……狩野同学……快去……」 「算了!算了!考试已经开始三十分钟……这一科已经来不及了……」 「不能算了……不可以……不可以算了……不可以算了……」 「我就说算了,反正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就算进了教室,也不知道写不写得出来……」 「快去考试……去……考试……」 倾斜的视线角落,幸太瞥见堇踏出充满男子气概的脚步,抬头挺胸走到门口的樱面前。 「喂、你给我去——!」 「呀!」 幸太不禁怀疑自己眼睛看到的景象——刚刚应该是高烧造成的幻觉吧……堇一巴掌把樱打飞,撞向走廊的墙壁。
「你给我醒醒!这个浑蛋东西!快点去考试!你可是我的妹妹!少管别人说什么,不过是考试而已,快去考给他们看!」 「可……可是、可是都已经……」 「什么反正可是都不管!你给我听好,樱,你是我的妹妹,不论几次我都要说——你、是、我、的妹妹!我们的父母都一样,我办得到的事,你没有理由办不到!你认为我要多久时问可以写完考卷?」 「姊、姊姊的话……五分钟!」 「那么你也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写完!快点给我去考试!还要我一巴掌打飞你吗!?幸太也说了——他叫你快去!」 「啊……」 寂静的瞬间。 「嗯、嗯!我……我去!我现在就去!」 真是……太乱来了……幸太连小声抱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斜眼盯着堇,耳边响起樱的全力冲向考场的脚步声。 「你用什么眼神看我?给我乖乖躺好,你的脸色够难看了。」 「唔……」 幸太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后就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在逐渐融化的现实中,幸太最后只能低声说道: 拜托,让我再梦一次粉红色心型花办随风起舞—— *** 听说堇是因为担心樱,所以才会搭乘公车来学校。「因为樱和幸太一起走,根本不晓得她会被幸太连累卷入什么倒霉事」——这是堇的说法。如今幸太也没资格提出反驳。 北村则是因为社团活动来学校。根据他个人表示,他是在半路遇到堇,便一路跟在她后面。他们两人原先打定主意要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待到补考结束,没想到正巧碰上这场骚动。 「喔,原来如此。」 狭窄的学生会办公室里,顿时充满诡异的空气。 「什么叫做『喔,原来如此』?你没有其他更应该说的话吗?」 「唉,就算你这么说……总之就是要我道谢吧?」 「北村,动手。」 「咦?你说真的吗,会长?」 「真的。
」 等等等——幸太慌慌张张从专属座位上站起。堇交给北村一条牢固的细绳,到底要用来干嘛……?幸太脑里只能想到「绞首」这个用途。 「幸太,麻烦过来这边一下。」 「就算她叫你杀人,你也做吗!?」 「非常乐意。」 听到副会长毫不犹豫的发言,书记总务两人组只是互望一眼——与我们无关——然后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今天的幸太和平常不同,他可不会只是说一句「这问办公室里面全是怪人」就退缩。 「富家同学,过来这里!你还在生病,不能乱来!」 「嗯,谢谢!」 在可怕老大身边的人,露出一脸开心的笑容。 「真是……算了,看在樱补考全部过关的份上,今天就放你一马。」 「是,谢谢。」 微笑的樱手里拿着考卷,五科全部都超过及格分数的七十分,英文和国文更是超过八十分。这些考卷刚发下来,高烧未退的幸太硬是靠着毅力上学,一整天惨白着一张脸担心樱的成绩。因此樱为了幸太,放学之后特地过来学生会办公室报告结果。 真是太好了。幸太看着樱,嘴角也自然而然露出笑容。那么一来努力总算有所收获,真是太好了。 虽然心里想着「太好了」可是幸太也注意到自己心底有什么让他觉得牵挂。那就是类似补考当天清晨朝阳的蓝色——BLUE。这么一来,与樱一起念书的日子也结束了。 他心里隐约希望樱能够再考不及格,如此一来两个人又能够一起念书。可是他立刻抛开这个想法,在心中训戒自己。 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我绝对不希望樱受苦。因为不希望,所以……幸太看着樱的侧脸,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按捺下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怎么样也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嗯,不过我也没想到能够全部及格,这一切都是多亏富家同学的帮忙。还有北村学长,也要谢谢你。
」 樱先是向幸太鞠躬,接着也向北村鞠躬,这个动作让她背后的胸罩线条展露无疑。然后她再次转头向幸太说道: 「富家同学,如果不嫌弃,希望能够再来我家。我想老爸老妈一定也想谢谢富家同学。」 要说父亲和母亲!即使遭到老大厉声纠正,樱还是用柔软又温暖,体温三十六度的于,紧紧握住幸太的双手。 「嗯、嗯……我念曰去……」 该不会——幸太的手感受到一阵温暖的预感。 该不会、该不会在那天黎明忧郁分离的两人,会因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又有所连接? 只是——再来我家——这么简单。 「我一定会去。」 幸太一面回答,一面点头。 「谢谢!我好期待喔!富家同学,不是只有念书……如果你不嫌弃,我们一起做些更开心的事吧!」 樱的脸颊微微泛红,在她面前的幸太也频频点头。 为什么樱这么简单就弄懂我不懂的事呢?原来这么说就可以了——「和你分开我会寂寞,所以今后也要在一起。」 「我……想和狩野同学、一起出去玩。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对你开口。那个……如果你愿意……的话……」 幸太试着鼓起勇气开口,樱的脸颊也染上樱色魔法。 「嗯!」 樱和幸太四目相对,用力点头答应。心型龙卷风造成的幻象,轻而易举攫住幸太。 脑袋突然一阵热,该不会是感冒还没痊愈的关系吧?可是全身的粉红色……?幸太快被温暖的幸福龙卷风卷起,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不过,幸好狩野同学的数学及格了。我想这是你哥……啊、你姊姊的功劳。」 「嗯,你说得没错……姊姊,谢谢你当时一巴掌把我打飞出去。」 「嗯。只要你再继续傻傻发呆,要我打飞你几次都行。」 「哇啊、真的吗!?我好开心!」 这样根本就是被虐待狂——不过勉强算得上是美丽的姊妹情深。
樱带着满足的微笑,再度看向幸太,只是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恶作剧的神色: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富家同学打飞我。因为我实在太没用了。」 她一边说一边抓起幸太的右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唔……」 我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种事!?怎么可能对可爱又柔软的棉花糖动手? 「那、那种事我办不到……不如就让狞野同学打飞我吧。」 「咦?不要不要,我办不到啦……应该是富家同学打飞我才对。」 「不不不,是狩野同学才对。」 「不行不行。」 「啊、啊。」 「呵呵。」 他们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只是……两人面对面用手推着对方而已。幸太在樱的带领之下,进入粉红色的世界里。 「喂!」 就连堇的声音也传不进完全痴呆的幸太耳里。 「你们两人的感情还真好……喔——原来可能变成这样啊……那么一来,如果将来你们有什么万一……我就会变成幸太的姊姊了。」 「咦——!?唉呀、讨厌!姊姊在说什么啊!这样会书富家同学很伤脑筋的!」 听到狩野姊妹的笑声,幸太突然回过神来。刚才……堇说了什么?我记得是……幸太试着挖掘浅层记忆——啊!想起来了!他看向堇,伸手指着她说道: 「大、大舅子!?」 学生会办公室瞬问一片安静,真是太巧了。 「啊、说错了,是大姨子……」 「我说幸太……」 堇强有力的手紧紧搂住幸太的肩膀。 「什、什么事……」 「你觉得,我会赞成你们两个『有什么万一』吗?」 「这、这个嘛……我还真的不知道。」 「猜猜看吧?我赞不赞成呢?我会支持你们?还是不会?你听到哪个答案会高兴?」 当然是不管哪个答案,我都希望你不要管我们——正想这么回答的幸太咽下口水,一股熟悉的冰冷触戚袭上他的背。
要来了要来了……不对,应该是已经来了…… *** 北村是在某个周末前的礼拜五,接到老大下达的指令。 「既然会长这么说,我当然照办。只是……这样子幸太有点可怜……」 「你太天真了,幸太可是天生倒霉鬼,和他一起到处晃,难保樱不会被卷入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件。我这可是关心他们。又没叫你加以妨碍,只是叫你看好他们,如果发生什么状况就出手协助,这也是为了幸太好。而且我也和你一起行动。明天一点……不对,十二点半车站前面集合,知道吗?」 「……」 「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是不是需要找问午餐不错的店……」 「笨蛋!我们当然要跟在幸太和樱后面,进去同一家店!」 番外篇 SPIN OFF!幸福的樱色龙卷风 发布接近警报 超幸福的。 语言里面有这种表达方式。富家幸太也和普通人一样,在目前为止的人生当中,曾有几次机会听到这句话。 印象最深刻的场合,就是在亲戚哥哥的喜宴上。美丽的新娘泪眼汪汪地对着麦克风这么说:「今天!由美!就要和阿广!成为一家人了——!真是超幸福的!」……虽说阿广和由美在四个月后就离婚,由美和在婚礼上致词的大学时代男性友人私奔了,阿广则是好一阵子藉酒消愁。 最近一次是晚上在路上偶然听见。从便利商店回家的路上,幸太遇见两个学生打扮的男子,手指着「热腾腾亭」前方的广告牌说道:「真的假的!?下个礼拜开始举办炸什锦买一送一的活动?不会吧!超幸福的~~!」男子兴高采烈、雀跃不已地扭动身体并且大吼:「我一定要吃到!等着瞧!」那家伙八成……或许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暍醉了。只见男子接下来用屁股拚命冲撞广告牌,最后被同伴拖着离开。 不管怎么样,说出那句话的人都是一脸幸福的模样。
幸太在婚礼会场一角、在夜晚的街角,看着那些人脸上的笑容,不禁感觉好遥远。 我自己恐怕一辈子也没机会露出那样的笑容吧? 这不是自暴自弃,也不是觉得这么说的人是笨蛋,只不过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是怎么一回事。 只要随意说出「超幸福的」这种话,在幸太到目前为止的短暂人生里,接下来大部分都是悲惨遭遇。 没错,直到今天之前—— 1 「这个,谢谢……小——」 还不习惯的称呼方式,让幸太老实的舌头无法顺利转动。 「——小樱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 「没什么,别客气。不过说起来真稀奇,认真的幸太同学竟然会忘记带课本。」 现在是下课时间,幸太混在换教室的学生里面,来到一年B班门前。 狩野樱淡红嘴唇浮起微笑,接下幸太递过来的数学课本。两人的手指因为这个动作而瞬间接触,从指尖传来的温度,温暖有如她脸上的微笑。 光是这样就会脸红,我真是……幸太只好低下头企图掩饰,赶紧向樱道别: 「就、就这样……BYEBYE……」 「嗯,BYEBYE!」 樱像小孩子一样挥手说再见。 「……」 「怎么了?」 不过幸太还不能离开。樱的眼里虽然充满不解,但也没有责备的样子。站在她前方的幸太只能发出「啊……」「唔……」的呻吟,不算大的眼睛游栘不定,不知所措。 他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疾速跳动的心脏像是快要跳出胸口,还感觉有些头晕。说吧、说吧、说吧——幸太的嘴巴像金鱼一般不停开阖,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直反复练习的那句话,明明那么想在今天、在这个时候告诉她,也是因为这样,幸太才会假装自己忘记明明有带的课本,特地跑来找樱。 「幸太同学,到底怎么了?」 樱脸上挂着充满百分之百善意的沉稳微笑,偏着头看向幸太。
温柔纤细的眼神绽放春天大海的光芒,静静守护幸太可疑的行动。 像是用淡色水彩着色的浅红色脸颊。 甜美有如糖渍果实,丰润闪耀的嘴唇。 「那、那个……」 「嗯?」 樱用纤细指尖拨弄脸上的栗色头发,眼睛看得到的浅红色耳朵上,有个好像耳洞的小痣。无法直视的娇媚模样,直击幸太濒死的心脏。 光是樱充满疑问的声音,就让幸太的身体为之颤抖,根本无法直视她的脸。「呃……」幸太只好别开视线之后才开口: 「6……68页!」 「咦?邱页?」 耐不住紧张的幸太急忙转身离去,按耐想要快步逃跑的冲动,假装镇静大步走开。这才伸手摩擦快要冒火的炽热双颊。哇啊——结果搞得比想象的还要不自然,真糟糕…… 其实幸太真正想说的并非神秘的页码,而是更直接的话语。可是他没有自信能够顺利开口,所以才会想出这个方法。 她有照我说的打开咸页吗?幸太原本打算让樱在等一下上数学课时,打开课本自然而然翻到邱页,就会发现夹在里面的「那个」,知道把它夹在课本里的人是我,然后……可是既然是幸太,恐怕又会遇到什么命运的作弄,而让「那个」在到达樱手上之前,就先消失在异次元空问里。 所以他才会……啊啊、神啊,拜托了…… 「幸太同学!」 突如其来的大喊,让幸太闻言立刻转身。 樱就站在走廊上,手里拿着课本,以及——夹在68页的「那个」。 樱脸上的红晕一路延伸到了脖子,浑圆的脸颊正在微笑。嘿!她向幸太竖起大拇指。那个……就表示—— 「0K!这个礼拜六对吧?我很期待喔!」 *** 从富家幸太遇到狩野樱到现在,时间大约过了一个月,两个人之间已经到了互相称呼名字的地步。
幸太同学——每次樱亲密地喊着他时,幸太总是会想:「这么幸福真的好吗?」截至目前为止,幸太的人生都是由一连串倒霉与不幸组成,也就是所谓的「天生倒霉鬼」。 买推理小说都会买到装订错误,把解谜场面摆在前头的书;买棒冰也是理所当然不会中奖。甚至就连店里的老爷爷还会把钱找错,而且强烈主张——世界上哪有什么两千元钞票?搭电车一定会搭到「本站是终点站」的车:大考的前一天一定会进医院;孵出来的独角仙一定是母的;和家人一起去关岛,只有自己的行李会遗失……甚至遇到台风袭击,一整天只能待在饭店里面,可是回程的那天一定是好天气。 幸太总是这么倒霉,所以他早已放弃一般人应有的幸福。反正不论什么事情,到了最后一定是不幸收场。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礼拜却是无比快乐。因为竟然能够和可爱的樱变得如此亲近。 夹在课本邱页的「那个」,是位在邻镇的水族馆门票。随票还附上一张便条纸,上面写着:「如果可以,后天礼拜六一起去吧?」 「这就是幸福吧……」 呼呼呼呼呼——幸太笑了。可以和樱约会,竟然可以和她约会。 幸太打算如果樱答应和他约会,在当天回家的路上就要向樱告白。他希望两人的关系能够从朋友变成情人,总觉得一切都可以进展得很顺利。 「富家,你怎么了?真难得心情这么好,发生什么好事吗?怎么一直傻笑?」 「嘿嘿,详细情形还不能说。唉呀,总之就是……超幸福的——可以这么说吧?」 下课时间在教室里和朋友聊天的幸太的眼里,此刻正闪着快乐的期待与预感。他不知不觉说出原本以为一辈子都用不到的字——超幸福的。然而…… 「咦?」 当天放学之后。 幸太一如往常前往位在旧校舍的学生会办公室,却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而且四周也是一片寂静。看了一眼才发现有张便条纸贴在上锁的门上。
『今天学生会活动暂停。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回家了。狩野』 虽然写得很急,但是意外漂亮的字迹,的确是学生会长狩野堇的字。 「咦……会长身体不舒服……原来大哥也会生病……」 比起担心,自言自语的幸太更感到惊讶。从五月进入学生会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上这种事。那么健康的会长竟然会生病……幸太根本无法想象她生病的模样。 虽然这么说对会长很抱歉,不过可以提早回家这点也很幸运! 早知道就找樱一起回家——不过礼拜六就要约会了,那就算了——心里抱着愉快想法的幸太就这么转身离开。 一边看着正在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一边走出校门。好久没有在看得到太阳的时间回家了。幸太悠闲漫步在太阳下山前那种暖和的空气里。 「喔,好可爱。」 在禁止车辆通行的人行道上,一只小黑猫走过幸太眼前。看样子才出生一、两个月吧?它竖起跟手指一样细的尾巴,小心翼翼穿越人行道。什么?不吉利?如果连这种小事都要在意,怎么当天生倒霉鬼呢?这只是单纯见到好东西而已。就在幸太心里一阵温暖之际—— 「呃?」 一只瘦巴巴的年轻黑猫跟在小猫后头,它的身后还有一只同样年纪,可是体型大一圈的公黑猫——一窝黑猫就在幸太面前排成一列走过。这个与其说是不吉利,不如说是稀有的景象,如果可以用手机拍下来就好了。向前走的幸太忍不住一直回头观望。快到路口的转角,只要从这里弯过去就到家了。 「让开让开让开——!」 「哇!」 咚!幸太被人猛然撞开,发出哀号跌倒在地。 「好、好痛……」 身穿牛仔裤与T恤的邻居大叔连看都没看幸太一眼,就这么飞奔而去。平常见面总会打招呼的,今天是怎么回事?幸太不禁有点不高兴。 「失火了!失火了!」 「别挡路别挡路!」 幸太又被不停跑过身边的人撞倒。
听到后面又有脚步声,幸太赶紧连滚带爬闪到路旁,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跑过去的人们手上抱着什么东西——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灭火器或水桶。这么说来,刚刚好像有人说失火了…… 「不、不会吧……那里不就在我家附近吗!」 幸太连忙跟着飞奔过去。耳里虽然听见消防车的警笛声,但这里是一整片木造透天厝相连的住宅区,消防车没办法快速抵达现场。幸太全力冲刺,发现前方冒烟的地方,果然就是自己家的方向。 「喂、最后面是这边!」 大婶说了一句同人志贩售会场经常听到的台词,并且抓住幸太的手。可是大婶给他的东西不是写有「队伍最后方」的板子,而是水桶。至于幸太的旁边就是公共消防栓。原来是要我传水桶啊?好,上吧!车太放下抱着的书包。 他将水桶装水之后「嘿咻!」递给大婶。这个也可以、那个也可以!幸太的脚边迅速堆满锅碗瓢盆,他也靠着自己年轻力壮,一个接着一个递过装满水的容器。 「幸太!你在干嘛!?」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幸太抬起头。原来是身穿围裙、光着脚丫的幸太妈妈站在队伍旁边,茫然望着幸太。 「问我在干嘛,当然是帮忙救火啊!这是邻居的义务吧!」 「就是你的房间失火啊!」 啪!一时之间没能拿好,水桶的水弄湿幸太全身。 *** 隔天早上八点钟—— 幸太顶着一张失魂落魄的脸走出教职员室。他一到学校,立刻跑去向担心昨天失火状况的导师报平安。 自己家里失火,隔天早上还能够平安无事来上学,真是不幸中的大聿:幸太妈妈平安无事,也是万幸;消防车还没来之前,火就被聚集过来的邻居(还有自己)扑灭,没有蔓延成大火,也是万幸。 可是电脑的电源突然电线走火,真是不幸。 火灾虽然只烧毁幸太的书桌一带就被扑灭,可是花掉存了多年的压岁钱,好不容易才在今年三月购买的电脑却没能幸免。
而且后来在善后时,还被床底某个东西绊倒,让用尽各种方法收集的限制级好东西全部摊在阳光下。 幸太一边回想一连串的不幸,一边脚步沉重走向教室。昨天家里的小火灾,班上同学应该都听说了。要在他们的骚动中说明整起事件——光是想就觉得郁闷……幸太心里挂念这件事,一脸阴郁拉开熟悉的教室拉门—— 「咦?」 明明已经八点,教室里的人口异常地少,座位还有一半是空的,不同于平日的喧嚣。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感到疑惑的幸太走到座位坐下,准备上课。班上女生也不解地说道:「今天大家怎么都没来?」「该不会是电车或公车停驶吧?」 总算等到刚才见过面的导师现身。连班长都不在,没有人喊起立,幸太等人只好战战兢兢站起来。「免了、免了,我有很多事情要宣布,大家坐下。」导师先是要大家坐下,接着看向空了一半的教室说道: 「我想大家也都注意到了。今天我们班上的37位同学当中,有18位请假。好像只有这个班突然开始流行感冒。」 此刻还没出现的同学,全是因为发高烧不能来。在这种季节感冒?而且只有这个班?面对哑然张开嘴巴的同学,导师继续说道: 「希望大家多多洗手、漱口。呃——然后……昨天富家同学的家里发生火灾,如果他有什么需要,希望大家能够帮忙。再来是田沢同学不是感冒,而是食物中毒请假,青花鱼真是恐怖啊。还有菊池同学也是食物中毒,夏天到了很容易发生这种事。吉田同学是因为扭伤所以迟到,原因听说是不小心跌下楼梯。」 一片寂静——三十岁的男性导师以像是望着远方的眼神,看着讲台下安静无声的少男少女小声说道: 「我们班上该不会受到什么诅咒吧……?」 班上一半同学都缺席的异常日子结束,总算放学了—— 今天学生会办公室没有贴纸条,有人已经先到了。幸太一如往常低着头打开门: 「抱歉,我迟到了。
」 「喔、幸太,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听说你家昨天失火了?还好吧?如果需要休息一阵子也可以喔。」 「唉,正如同你所知……只是小火灾而已——」 幸太拾起头的瞬间——咚沙!书包掉落在地。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眼前的「那个」。 「啊、啊哇、啊哇哇……!」 「你这家伙真没礼貌……」 「你是谁啊——!?」 「是我啊!混帐东西!」 啪!幸太的鼻子遭到强而有力的一记上钩拳,这才认出眼前的「那个」正是自己的老大·学生会长狩野堇。可是…… 「那张脸是怎么回事!?哇啊!好凄惨!」 「真是没有同情心……」 幸太所认识的狩野堇,是全校学生憧憬的大哥、大家得以仰赖的头目、充满男子气概、豪爽磊落、老大中的老大、有如父亲一般的存在、天下无敌的专制君主,却有一张美丽清爽的和风美女脸庞——应该是这样才对。 「因为、这……太严重了……啊、该不会昨天身体不舒服,就是因为……」 「昨天是有点发烧,脸是今天下公车时才变成这样。」 幸太眼前的堇,她的模样的确很凄惨。 简单一句话,就是丑八怪。 左眼眼皮红肿,眼睛几乎睁不开,满足红疮的脸肿得相当厉害,所见之处惨不忍睹,漂亮的五宫全被浮肿遮住。 「左、左眼是长针眼吧……那个……右眼和嘴巴是怎么回事?好像受伤了……似乎遇到什么恐怖的事……」 「这是被打的。被没见过的国中男生打。」 「咦咦?为什么?感情纠纷吗?啊、不对,会长应该不可能……难道是决斗?你怎么可以对国中生出手……」 「吵死了……是今天早上在公车上,对方误会我对他性骚扰。」 「性……性骚扰!?真的吗!?」 看样子应该是真的。
堇总是搭客满的公车上学,今天早上因为肿起来的针眼很痛,所以打算从书包里拿出手帕擦眼泪。在塞满了人、动弹不得的公车上翻着书包,却迟迟拿不到手帕,没办法的她决定举起书包,就在这时候—— 「啪!啪——!『你这个变态!你要摸我的屁股摸到什么时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我竟然……结果我哭了,虽然只哭了一下,还是在到了学校之后跑去厕所哭了。」 摆出被甩两个巴掌的姿势,垂头丧气的堇将手肘撑在桌上。她的右眼角有严重的瘀青,嘴角也破了。左眼的红肿与脸上的浮肿组合在一起,将清爽的美女变成丑陋的小矮人。 「哇啊……好惨,真的有够惨。」 幸太不由得皱起眉头,用力摇头。只是他没有注意堇原本难过的肩膀垂得更低。 「太倒霉了,简直跟我一样。如果北村学长在场,一定会帮你解释……话说回来,北村学长还没来吗?」 「不,那家伙刚才来过了——」 办公室的门也在这个时候打开,出现的人正是银边眼镜下面隐藏端正容貌的学生会副会长北村佑作。可是今天的他不像平常那样有精神地打招呼。 「唉……」 北村一来就叹了口气,只是会长一点也不惊讶。 「结果呢?」 「不行,还是找不到。」 听到堇的问题,北村「唉……」再度叹息,一股沉重的沉默降临学生会办公室。在微妙的气氛里,幸太尴尬地点了北村的肩膀几下: 「北、北村学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没精神?」 北村转头看向幸太,戴着眼镜的脸上露出过去不曾见过的无精打采: 「就是……很丢脸的事……我的钱包不见了。」 「咦?真的吗?掉在学校里面吗?」 「是啊。我记得中休之前还在的,可是刚刚来这里看一下口袋才发现不见了……我想应该不是被偷。
今天没有体育课,也没换衣服,所以……啊;总之惨了,真的惨了。今天打算放学之后要去买点社团的东西,所以社费放在我这边……」 「里、里面有多少钱?」 「五万七千元……」 听到这里,幸太也沉默下来。这么大的金额实在很难叫个普通高中生简单说出「我帮你垫」。再加上北村身为社长却出了这种差错,也是一个大问题。 「还有刚加值的储值卡……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社费……怎么办……」 北村低声说完也只能无力垂下头。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平常的完美男人变成这副模样。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堇突然低声说道: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像有个底了……喂,你们两个没事吗?」 堇对着二年级不起眼的书记总务两人组询问。听到堇这么问,于是两个人轮流举手: 「我今天早上被家里的狗咬。」 手上的确有两个看来很痛的齿痕。 「考试时的答案明明全部答对,答案却填错一格。」 结果当然是0分。 「我果然没猜错……」 「怎、怎么回事?等一下,为什么要看我?那个异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因为肿起来了!少罗嗦!你以为瞒得过我吗?情况都这么明朗了,现在这个状况八成……不、铁定——」 就在堇用雪白的手指,指向幸太的鼻尖之时—— 「打、打扰了——」 小小的敲门声响起,学生会的门吱嘎作响,被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一只眼睛透过十公分左右的缝隙窥视办公室。 「啊,幸太同学在……」 「咦?怎么了?」 就算只看到部分的脸庞,幸太也知道那个人就是樱。她一面瞄着堇,看来似乎有些在意,不过并不打算进入学生会办公室,只是对着幸太招手「过来、过来。」在各位学长姊的注视之下,幸太显然不知所措,虽然提心吊胆站起,还是只能来回看着樱与堇。
「看了就烦!有什么事就滚进来!哇——!」 堇不耐烦地用力把门打开,结果眼前的情景让她不禁吓得往后仰。大叫出声的不是只有堇,包含幸太在内的其他人也各自跌跤或大叫,学生会办公室一下子陷入混乱。 「有、有那么夸张吗?痛……好痛……」 樱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站在门口,只是看起来已经不像樱了。 刚才没看见的右眼肿得像是鲜红色的鳕鱼子,而且左脸到下巴也好像含了烧卖一样肿起,似乎只要大声说话就会很痛。樱皱着眉头,轻轻揉着肿胀的脸颊,可怜兮兮看着幸太: 「刚才还觉得没什么……结果突然……就变成这样……好痛……」 「好、好可怜……眼睛应该是被会长传染的吧?」 这是你今天早上在公车上假装不认识我的报应!堇冷冷地回了一句。总而言之意思就是与她无关。 「脸颊又是怎么回事?哇啊,好像很痛……真的好可怜。」 「好像是智齿肿起来了……你看,这里……」 「啊啊啊……那里……哇啊……啊、啊啊……看得一清二楚……都看到了……」 「呜呜……痛……啊、不要拉……幸太同……啊……不行……」 「还好吗?别勉强……啊……小樱,不可以……啊啊啊、那样张得太开了……」 「嗯……」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堇同时敲了两人的脑袋。幸太只是愣在原地——我只是在看樱肿起来的嘴巴里面而已。至于樱则是痛苦地皱着眉头: 「刚、刚才的声音……啊啊,这样子果然没办法……」 飕飕飕——一股非常亲切的感觉袭上幸太的背后。来了来了来了……楣运来了…… 「幸太同学对不起,看来明天我没办法去了……明明很期待的,可是现在这样……」 怎么这样!?幸太当然没有资格这么说。
「怎……没——没关系……说得也是,还是取消吧,没关系的……这也是没办法……」 樱肿起的眼睛附近染着淡粉红色——总之就是和普通针眼不同的颜色,难过地看着幸太。不论有没有红肿都无损美丽的清澈眼睛,此刻却是泫然欲泣。 「没关系,还是樱的身体重要。」 「幸太同学……」 「更重要的是要赶快回家好好休息,把病养好。」 「嗯……直是对不起……」 「好了好了,樱,快回去!牙医那边预约了吗?」 「嗯,预耶了……耶?怎么偶的垒、偶的鞋头、斩不够来、了!不迎了!」 樱的脸当着幸太面前愈来愈肿,她连忙捣着脸颊,飞也似地逃离学生会办公室。我送你——幸太想到自己应该这么说时,樱透出胸罩线条的纤瘦背影早已不见影踪。 「啊……唉……」 垂头丧气。明天的约会就这么取消了。自己原本打算不管火灾的影响,无论如何都要去……连告白的台词都想好了…… 果然如此,幸福这回事无论如何都与幸太无缘。幸太茫然陷入阴沉的思考之中。这时有人抓住他的肩膀: 「抬起头来。唉呀,看来计画被迫中止了……这么一来情况应该会好转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 堇的眼中充满顿悟的神情。她要幸太抬起脸,手指再度指向他的鼻尖: 「我早就得到情报了。你明天打算和樱出去玩吧?所以最近才会老是兴奋不已、一脸幸福的模样。
」 「这……请你不要窥探别人的隐私!」 「少罗嗦!我们大家都被你害惨了!就因为你的『兴奋』!」 「啥?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了消除你的『兴奋』而产生莫大的倒霉能量,最后连我们都受到牵连!你这个天生倒霉鬼!」 「啥……」 被我的倒霉? 牵连? 大概是伤口的疼痛让堇感到烦躁,她的眼神比平常更像封建时代的严厉父亲,直瞪着说不出话的幸太: 「你能否认吗?不能吧?只要你一往幸福的方向前进,整个世界就会用更强的力量把你推入不幸的深渊。那股力量太过强大,连周围的我们都受到牵连——不是吗?你说啊!」 「太夸张了!怎么可能到了世界规模……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 幸太想要反驳,但是却找不到能够说服堇的确定理由。该不会……真的如她所说——幸太甚至认同她的说法。 这一连串的倒霉现象,搞不好都是因为自己雀跃的心情所引起。 「怎、怎么会有这种事……」 幸太只能傻傻站在原地。堇用力抓住他的肩膀: 「如果你认为自己应该负点责任,那就走吧!喂、起来!」 「走?去哪里?」 「去找北村的笨蛋钱包!喂、全员出动!今天的学生会活动就是找钱包!」 *** 幸太正在摸索走廊墙壁旁边的置物柜上面。他认为或许会有人捡到钱包,随手往上面丢。至于他的身旁—— 「对不起,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好……」 「别再磨磨蹭蹭了!听好了,现在只要想着你的钱包……如果找不到,我再想办法处理。喂、别再摆出那张脸,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会长……」 毫不保留地展现大哥风范。翻着垃圾桶、可怜兮兮缩着身体的北村几乎要以崇拜者的眼神跪倒在堇的脚边,对她五体投地。
如果一切真的如同堇所说,大家都是被幸太的倒霉牵连,那么搞不好幸太才是应该跪倒在两人面前的人。 「唉……」 天生倒榍鬼,就连周遭的人也会跟着不幸——这样的我真是恐怖。 没有资格却想要约会,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吗?家里失火、班上同学、学生会的大家、樱……甚至连北村……怎么可能——极力想要否定却办不到,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喂、幸太,你也别摆出一张死神脸。我刚才说得太过分了,我没有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我倒是有点真的认为是我的错。」 幸太听到堇的话并没有转头,只是低声回应。事实上他的低潮当然是因为明天的约会取消了。 幸太一直期待这次的约会。虽然他一点也不责怪樱,还是忍不住垂头丧气。 「唉……直(倒霉……不能去约会了……」 有如葬礼的寂静空气,将三人的周围染成丧服颜色。 「不对吧?约会又不是取消,只是延期不是吗?只要等到樱那张丑脸治好,不就可以去约会了吗?」 「啊!说得也对!」 堇适时的一句话,让幸太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我真是太单纯了,不过……老大说得对!约会不是取消,而是延期。礼拜一再和樱研究什么时候再去约会吧。 「什么嘛,说得也对,我干嘛这么难过。对对对,只是延期而已。」 「你别太兴奋了,等一下又会发生什么倒霉事。」 堇头痛地如此说道,但是她的声音已经传不进幸太的耳朵里。面露傻笑的幸太没出息地放松表情: 「延期延期……好期待啊,还有一个礼拜,我再来好好计画一下。」 恢复的速度真快,不过陷入低潮也很快——两名学长姊的冰冷声音,此刻也与幸太无关。他只是兴奋地雀跃不已,甚至想躲到置物柜之问的缝隙窃笑,钱包的事情早就抛到脑后。「约会只是延期」的妄想,让他的大脑变成一片粉红色,变成一个笨蛋。
这时走廊另一头传来严肃的声音——「所以要把这些事告诉老师啊!」「啥?可是要叫谁去说?」「这不是社长的工作吗?」「别傻了,那家伙一点用也没有。」——这一切都和幸太无关……理应如此才对。 「啊——可恶!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啊,该死的膨糖!」 其中一人先是念了几句,不耐烦地用力踹了置物柜一脚,便往楼梯走去。置物柜重重倒下,撞到隔壁的置物柜,被撞的置物柜抵挡不住这阵冲击,也跟着倒下,隔壁的置物柜也抵挡不住……以下省略。 总之就是骨牌效应。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咚!咚!咚!轰隆响声一个接着一个,最后收尾是「哇啊啊啊!」——这是错失逃离机会而被压住的幸太哀号。 「哇啊!?你搞什么鬼啊!?」 「没事吧!?」 堇和北村连忙赶来查看幸太的状况—; 「啊——!找到了!」 北村突然转换方向。不见的黑色钱包出现在有如骨牌倒塌的置物柜后头,北村赶忙把钱包捡起来,「喔喔!」堇也睁大眼睛。 「谁来……谁来救、救我……」 幸太似乎被大家遗忘了。 「钱包大概是被谁摆在置物柜上头,不小心掉到柜子后面了吧?哇啊!可以找到真是太幸运了!」 「真的太好了!北村!真是太幸运了!」 「真的真的,真的太幸运了!」 开心不已的两人后面,幸太已经痛苦到快要断气。数个置物柜加起来的重量压住他下半身,不只是又重又痛,还喘不过气、发不出声音。 「不过真没想到找得到,看来运气开始回来罗,北村。」 「是啊,会长,这真是充满奇迹的幸运。如果置物柜没有倒下,根本就找不到。」 堇与北村不断说着幸运、幸运,我可是超不幸的!非常不幸!幸太临死前还努力保持意识,仰望天花板。遇到这种事情,他真的打从心底觉得自己很倒霉。
你们这些家伙的幸运,可是用我的不幸换来的!看!我都快死了!如果这样对北村他们说,又会被他们念一顿吧? 不过现在的幸太也因为发不出声音而无法说话就是了。 「哟!早啊,幸太!身体要不要紧!?」 「唉……」 周末结束的礼拜一早上。 T恤打扮的北村在鞋柜前拍了幸太的肩膀。他正在进行社团的晨问练习,看见幸太之后便追了过来。幸太无精打采的回应,垂下阴沉的眼神叹口气,低头望着脚下。没睡好的幸太提早醒来,结果今天比平常更早到校,四周看不到其他学生的人影。 「学长,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你应该会活很久吧。」 「怎么这么没力?你还好吧?」 「不太好……我在闲闲没事干的周末不小心想太多了……」 原本现在这个时候,我应该正在和樱约会——幸太虽然感到惋惜,但又想到如果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搞不好会出人命。 「该怎么说呢……结果我依然是个不能拥有幸福的人……会长的话一直盘旋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你是指会长说你害得大家跟着倒霉的话吗?会长不是已经向你道歉、表示自己说得太过火了吗?你就别放在心上。」 「我当然会放在心上。事实上也真的发生一连串倒霉事不是吗?约会延期之后,周围的大家就不再倒霉了,这也是事实……唉,虽说无论如何我都很倒霉……」 就在眼里乌云密布的幸太靠着鞋柜时,写着一年A班的塑胶牌突然掉落,角落砸中幸太的脑袋。 「好、好痛……可亚?…:」 幸太很明白这不是任何人的错,都是因为自己运气不好,所以没有多做抱怨,只是默默将牌子捡起来放回去。路过的老师看到这一幕,出声大喊「喂!不准玩那个!」——幸太没有反驳,只是鞠个躬,以一副死鱼眼睛看着老师。 「幸太……」 北村伤脑筋地皱起眉头,静静看着跌入黑暗世界的学弟。
「话说回来,学长在这里偷懒好吗?你可是社长喔?」 「我有点担心你。」 「担心也治不了我的楣运……我无所谓,反正我决定和樱的约会就这么算了。」 「咦!?」 北村的眼镜瞬间滑下来。 「我的感情遇到挫折,有这么惊讶吗?」 北村不晓得为什么,也没有把眼镜推回去,只是紧抓住幸太的肩膀大声说道: 「你真的要放弃吗!?这样好吗!?不好吧!?」 「我也想约会啊……」 「既然这样,那就一定要去啊!」 「事到如今隐瞒也没有用。老实告诉你,我喜欢樱……可是我喜欢的女孩却被我害得生病,搞不好还会因此受伤。一想到这里,我就没办法……」 「倒霉也是你三忌孤行的想法吧!你是会因为这种事而改变想法的男人吗!?」 一意孤行的想法——北村虽然这么说,可是对照无数的倒霉事,幸太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话说回来,北村也是倒霉的受害者,他怎么会不懂呢?幸太用带有几分冰冷的眼神,看着北村热血沸腾的脸。 「学长好像……有点怪……」 「怪?一点都不怪!」 北村放开幸太的肩膀,重新整理凌乱的浏海,还是掩饰不了自己反应怪异的事实。虽说上个礼拜弄掉钱包的低落模样也让幸太受到惊吓,但是现在的样子更奇怪。北村虽然对学弟妹很温柔,但是绝对不会对他人的决定插嘴,也不是会失去冷静、大声说话的男人,可是现在却为了我——不对,有个唯一的例外—— 「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没没没、就跟你说没有!」 北村会这么热血的唯一原因,应该是和他认真的……可以说是「信仰」——有关。至于信仰对象,就是那位老大。对,就是北村的头目——那个男……不对,那个女人。 「是吗?一定是你和会长有什么企图吧?而且一定和我与樱的约会有关。
啊、还是说你是来查采我的动向,好让一切顺利按照计画进行……然后要跟踪我们……这是你们打的如意算盘吧?」 「咦咦!?没没没没!」 「太可疑了……」 幸太露出怀疑的眼神,瞪视北村急于否认而左右晃动的脸。 「我已经知道了,你就不用再装了。请你告诉会长,约会取消才不会害得大家倒霉,这样应该对谁都好。反正你们只是和平常一样,等着看我笑话而已。」 「不,你错了!」 北村流露诚实的忠犬眼神,想用真心话想说服幸太: 「会长只是担心幸太和妹妹,怕你们卷进什么麻烦而已。」 「你们果然打算跟踪……」 等到北村闭上嘴巴,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幸太冷冷瞪了北村一眼,转身离去。 我怎么可能让你们看笑话——幸太的决心更加坚定。 *** 在盛夏艳阳的照射之下,两个人跑到树荫下的长椅躲避阳光。 「哇啊!热死人了!今天真的好热……热死了热死了,我快要溶化了—」 樱坐在长椅上,一边以手扬风,一边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透明汗水。她的脸颊通红有如苹果,就连脖子都染上一片红。 两个人拿着各自的便当与罐装乌龙茶来到因为太热所以没人的中庭。他们并肩坐在长椅上,「耶!」、「嘿!」对着彼此露出笑容。 难得有机会,应该说是第一次有机会两人一起吃午餐。幸太为了与樱独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她过来这里。 「幸太同学,不多暍点水会中暑喔。」 樱说完之后就拿起乌龙茶靠到嘴边。大口喝茶的雪白喉咙不断鼓动,柔嫩的肌肤沾满汗水,滴落的汗珠一口气滑到锁骨附近。 「……」 幸太不禁看傻了眼。还有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胸口附近的淡淡阴影,也在吸引他的视线。牢牢扣住的第三颗扣子,让底下浑圆隆起的内衣蕾丝隐约透出,衬衫的扣子绷得很紧,似乎随时都有爆开的危险。
这样下去迟早—— 「嗯!」 咳咳!樱梢微呛到,幸太差点跌下长椅。 紧紧绷住左右隆起的第三颗扣子因为后仰的姿势而支撑不住,「啪!」一声松开,胸部顿时获得解放,两个柔软的隆起物就这样暴露在盛夏的阳光底下。 「哇哇哇……你看到了!?」 樱连忙背对幸太,重新拙好第三颗扣子,转过来的脸比起先前在炎热的太阳底下更加火红。至于幸太的答案当然是—— 「没看到!」 「这样啊,好险……哇啊、真是不好意思。」 没资格当个女生——樱低声念念有词,用手捧着脸颊,难为情地扭动身子。这个举动也让短裙裙摆掀开,使得白皙有如年糕的大腿暴露在金黄色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哇啊……」 眩目光芒照进幸太的眼睛,他不禁感到一阵晕眩。 「好了,吃午餐吧!我中午都是自己带便当;幸太同学也是带便当吧;」 樱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秀出自己的便当和整条大腿。温热的风吹过,虽然一点也不凉快,可是这阵风却把樱的短裙吹回原位。幸太有几分……说是松了口气又觉得可恶,说是可恶又觉得松了口气…… 「幸、幸太同学?你怎么了?怎么在发呆?」 「嗯!?咦?我有吗?」 「有啊,你还好吧?」 樱用自己的小手帮幸太通红的脸颊扬风。「没事没事,谢谢你。」幸太企图掩饰自己的内疚,以三倍速赶紧点头,并且打开便当盖。 「啊,看起来好好吃喔!」 樱微笑看向幸太。这个笑容,比起乳沟与大腿更加具有眩目的魅力。幸太感到有点热,似乎有股不可思议的触感搔弄腹部,让他不自觉地跟着露出笑容。
「是、是吗?要不要吃吃看呢?」 「哇!那么那么……要不要拿那个魅力十足的烧卖和我的便当交换呢?你可以随便选择喜欢的菜喔!」 樱打开便当,这回轮到幸太睁大眼睛——色彩缤纷的配菜光是看就让人食欲大增,还有加上海苔的白饭,整个便当看来超豪华、超好吃的。 「樱的便当看起来才好吃!哇啊!那个煎蛋煎得好漂亮……我可以吃那个吗?」 「请请请!嘿嘿嘿,真是高兴,被称赞了。」 「也就是说……」 「没错,那是我自己做的。我每天早上都会准备我和姊姊两人份的便当。我家是超市,所以要什么有什么。」 「原来你这么会做菜……哇!这个真是超好吃的!」 「真的吗!?太好了!」 幸太咬下一口煎蛋,幸福过头的温柔甜味,以及包在里面的起司在口中敞开。好吃好吃!绝不夸张的美味让幸太由衷感动,只见煎蛋不一会儿就全部进了幸太的肚子。 「超级好吃的!小樱,你一定有做菜的天分!」 「是吗?嘿嘿嘿,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因为我又没有其他优点……」 「才没那种事!」 幸太忍不住大叫: 「小樱有很多很多优点!料里的才能也是许多优点之一!」 身为喜欢樱的男人,幸太特别用力强调——樱是最棒的女孩!虽然樱认为自己没有优点,但是幸太不允许任何否定的言论,因此立刻大叫出声。 不过这样的确是太激动了点,等到他回过神—— 「幸太同学,这个也给你吃,还有这个跟这个。」 樱用自己还没用的筷子,一个一个把配菜夹到幸太的饭上。 「没想到幸太同学会这么说,我真的好高兴……比起我自己吃,听到幸太同学说的话更让我开心百倍,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啊、可是这样一来小樱就没有配菜了!这个和这个给你吃。
」 嘿、嘿、嘿!幸太把串着竹签的炸鸡块全部夹到樱的便当盒盖上。两人就像是在比赛一样,「嗯嗯嗯!」、「啊啊啊!」互相交换配菜。 「呵呵……」 樱突然笑了。 「我们一开始交换便当不就得了?配菜几乎都对调了。」 「啊……也对。」 两人四目相望,并且同时问一起大笑: 「啊哈哈哈哈!我们真笨!」 「真的……哈哈哈!」 在盛夏烈日底下笑了好一会儿,「不行,冷静一点,汗又冒出来了。」两人暍下不再冰凉的乌龙茶,「呼呼呼!」不停喘气,可是四目一相接又再次大笑起来。 「呼呼……呼哈哈哈哈!你、你到底在笑什么!」 「幸太同学才是……啊哈哈哈哈!哈、好痛苦喔!这样子没办法吃便当了!」 真是奇怪。可是到底哪里奇怪,幸太也不清楚,总之就是很想笑,笑到停不下来。和樱像现在这样在一起,真的令人开心到不停发笑。 一旁笑到流泪的樱打算吃便当,边笑边把食物摆进嘴里,但还是笑个不停。如果樱也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开心,那就真的太幸福了—— 「啊、对了,你的眼睛和智齿,好像都已经痊愈了。」 樱上个礼拜的悲惨模样,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叫人几乎忘记有过这件事。 樱一面擦掉泪水,一面调整呼吸: 「是啊!礼拜六、日在家里好好休息之后,已经完全好了。」 樱开心地摩擦原本肿起的下巴。 「所以这个礼拜就没问题了。幸太同学今天是为了和我确认一起出去玩的事,才会找我出来的吧?」 樱偏着头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可是—— 「啊……那个……」 对了。 幸太舔了一下嘴唇,感觉肚子升起一股尴尬的凉意。该怎么说呢?幸太搔弄满头大汗的脑袋,现在不是兴奋的时候。
「怎么了,幸太同学?这个周末不方便,其他时候也可以喔?」 「啊、不是那个关系……那个……」 幸太只能说出含糊不清的暧昧话语。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我想告诉她就当没有约会这回事,可是取消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你——明明是自己开口邀约,现在却说出这种话,这样一来恐怕……不,是一定会被樱讨厌。 为了让她明白,也许非得从头到尾将自己的心情交代清楚才行。诚实并且毫不隐瞒地把事实告诉她。 「那个,小樱,你听我说……」 「怎么了……?」 「你知道我家发生小火灾吗……?」 幸太决定从这里开始说起,连同自己出生那天的事情也一起告诉她,把降临在自己身上一切不合理又无法逃避的倒霉事,全都说给樱听。樱只能睁大眼睛,也忘了吃便当,只是听着幸太倒霉的境遇。 每次只要遇到重要时刻,幸太一定会遇上重大阻碍。 即使不是重要场合,还是会有什么东西掉到幸太的头上。 差一步就要得到幸福时,为了将那幸福拉回原本的不幸状态,倒霉事就会加倍袭来,甚至牵连到与幸太有关系的人,害大家受苦受难。 例如你的针眼还有智齿。 「所以,该怎么说……这样子的我,也许根本没资格获得幸福……」 说完这句话的幸太不禁觉得悲惨,可怜兮兮缩起身子。我也想要幸福,可是现实状况却不允许。 「对不起,小樱。水族馆你就和别人一起去吧……我的门票给你。」 无法直视樱的幸太从屁股的口袋里拿出装有门票的信封,咬着嘴唇将信封递给樱。 难得的午休时问,第一次一起吃便当,好不容易能够一起开心度过,好不容易又知道樱的优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邀她。 明明是这么想告诉她——我喜欢你。 即使现在再开心,也没办法获得认同。
幸太悲伤悔恨的手正在颤抖,他闭上眼睛——这样一来一定会被讨厌。 没想到—— 「噫!?」 幸太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受的冲击的不是心,而是他的背。 吐出原本屏住的呼吸,幸太睁开眼睛,才发现樱突然用力拍了自己的背。 「小、樱……」 樱拍了幸太的背,定眼注视他。脸上看不到熟悉的笑容。 「拜托你振作一点!幸太同学!」 温柔的樱说出意想不到的强力话语。 「如果幸太同学不明白,就让我来告诉你!幸太同学绝对不是天生倒霉鬼!不是!绝对不是!」 就算你这么说……幸太没用地转开看着樱的视线,可是脸颊却被樱温暖的双手抓住,她只准幸太看着自己。 「因为我就是最好的证明!我遇到幸太同学之后,真的得到许多意想不到的快乐!和你在一起,全都是开心的事!如果没遇上幸太同学,我真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幸太同学,你绝对不是倒霉鬼!绝对没有那回事!」 「我没有让你快乐……都是我从你那里得到快乐……我只会给你找麻烦……」 「不对不对!因为我总是怎样?总是在笑啊!待在幸太同学身边时,我总是在笑啊!我很快乐!很开心!很幸福——」 樱像是想到什么,用筷子夹起自己便当里的煎蛋,塞进车太嘴里。幸太虽然惊讶,还是不由得咀嚼起来。 「好吃吗?」 「……太好吃了。」 「既然这样……那就拜托你笑一笑,幸太同学。别再说你没有资格得到幸福。」 「即使你这么说……」 「带我去水族馆吧。和幸太同学一起去,一定很开心的。」 「可、可是……对了,会长和北村学长还计画跟踪我们,你也不喜欢被跟踪吧?」 「那种事不管它就好了。
对了,就跟姊姊说我们不去吧!可是实际上我们礼拜六还是会去……好不好?就这么办吧?」 「小樱……」 煎蛋的美味,以及眼前极为温柔的微笑——事到如今,幸太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自己非常幸福。 喜欢的女孩就在我身边,还在我低潮时拍了我的背。 好幸福、好幸福,能够认识樱真的太好了。幸太脑里除了这个想法,已经没办法思考其他的事。 「为什么……要对我这种无聊的家伙这么温柔……」 「因为幸太同学很温柔。我才想问为什么幸太同学总是为了我这种人那么拚命呢?」 樱笑了,幸太也跟着笑了。真不可思议,原本是想哭的。 只要有樱,不论什么东西都会涂上一层快乐的樱色,就好像是被名为樱的女孩施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魔法。 「幸太如果还是担心,我一定会小心不受伤、不生病,注意不让自己卷入麻烦。所以幸太同学——」 樱面带温柔的微笑,眼睛梢梢闪过一抹恶作剧的光芒: 「距离周末还有一个礼拜,请不要觉得幸福喔!只要你一直想着自己好倒霉、好不幸、好衰,就不会发生坏事而牵连其他人了,对吧?我也会帮忙你的。」 幸太觉得很开心,可是帮忙……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晓得为什么问不出口。幸福的午休时问,气温又升得更高了。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樱的帮忙真是到了惊人的地步。 樱每天都在幸太的鞋柜里放进一封不幸的信、只要一见到幸太,立刻故意摆出厌恶的表情,转过头去。 「哼!」 看到樱的背影,车太也非常认真地自言自语:啊、好不幸,超不幸的……我怎么会这么不幸?每天都收到不幸的信,还被喜欢的女孩子讨厌,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不幸,太不幸了,真是有够不幸!! 「唔!对不……哇啊!」 「你这家伙……走路看哪里啊!?」 午休时间的幸太闭起眼睛,一面自我暗示,一面走在走廊上。 迎面走来的正是这问学校最凶狠、最厉害的生物、人称「掌中老虎」的二年级女生,此刻的她手上紧握盒装豆浆,脸上也喷满了豆浆—— 「真、真的倒霉了啦!」 掌中老虎的脸上因为豆浆而湿答答,动个不停的下巴仿佛快要脱臼,璀璨发光的野兽之眼散发类似杀气的味道,身后的背景也在个停摇晃——哇啊!太厉害了!背后甚至发出肉眼就能看见的猛虎模样斗气。其实幸太也很清楚眼前的生物有多恐怖,说得直接一点,他曾经亲身体会。在一连串的倒霉意外与误会后,幸太终于激怒她,因此才会在某个春天空无一人的夜路,遭到她的袭击。 「倒霉的人是我吧!话说回来,怎么又是你!?每次只要一遇到你,就会发生什么倒霉事!啊、我懂了,好!放马过来吧,我生气了,快上吧!看我在两秒内让你变成只剩三公厘啦啊啊啊——!」 来、来!挑衅的指尖因为生气而颤抖。 「喔喔喔!掌中老虎要对一年级的动手了!」 「惨了!来人啊,快去叫救护车……不对,快去找住持!要办葬礼了!」 「先去找高须同学吧!能够阻止掌中老虎的人只有他!」 「才不要!高须同学很恐怖耶!」 「我也不要!吓死人了!」 现场围观的群众里,没有半个人伸出援手。太倒霉了,这才是真正的不幸! 而且樱也混在群众之中。樱发现幸太遇到掌中老虎的袭击,一脸铁青打算要奔到幸太面前……可是——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樱不停摇头,然后好像变了一个人。
「嘿嘿嘿!这下子有好戏可看了!」 「樱!?你怎么了!?」 「三公厘!三公厘!让开!我想看变成三公厘的富家幸太!」 「樱,你绝对是脑袋有问题了!」 樱拚命皱起鼻子,甩开朋友的手,故意低声支持掌中老虎。这一切都是为了幸太的幸福——不对,是为了让幸太更加不幸。 大约三十秒之后,掌中老虎被赶来的流氓伙伴阻止。幸太总算体会到货真价实「不幸到了极点」的滋味。 或许是这种做法奏效,一年A班的同学纷纷在这个礼拜平安无事回来上课;堇的脸也恢复美丽,听说把她当成变态的国中男生还写信道歉;至于樱的身上更是没有发生任何麻烦。 3 终于到了今天。 幸太直挺挺站在终点站的剪票口附近,稍微远离吵杂的地方——他不是想假扮成铜像,而是紧张到不行。 这场约会的最后目标是告白,也就是从现在开始算起几个小时之后,那个时刻就会到来。幸太感到紧张不已,手也在不停发抖。 会顺利吗?我说得出口吗?会不会被拒绝呢?幸太从昨天开始就不断思考同样的事。好想大叫!叫完之后就赶快离开这里! 幸太汗湿而颤抖的手,拚命按着衬衫袖子的褶痕。 他对自己现有的衣服感到不满意,所以礼拜五放学后买了新的T恤,以及套在外面的衬衫,也就是现在身上穿的这一套。可是衬衫袖子硬是出现褶痕,而且一直到抵达目前地才注意,因此从刚才开始就不断用手企图压平褶痕,不过似乎徒劳无功,一看就知道是新的。 而且里面那件新T恤衣料很薄,所以不能把衬衫脱掉,不然就会激凸。 这身穿着看来是选错了,可是又没看到其他喜欢的衣服,手边现有的更惨……最重要的是……告白,怎么办?感到不安的幸太一直发抖,还没用地叹口气。就在这时候—— 「幸太同学!」 啪!幸太抬起脸,心脏立刻有如像打鼓般快速跳动。
哇!来了来了来了!她来了! 「对不起,我弄错出口,结果一直待在西口。你等很久了吗?哈啊!因为是跑过来的,我都流汗了。」 樱有点难为情地露出笑容,手里拿着小手巾擦拭额头。 天生就像漂亮贝壳的干净指甲,有着珍珠一般的淡粉红色。 纤瘦的手上戴了一条用少许闪亮串珠点缀的银手链。 哇啊!哇啊!哇啊!幸太无法正视樱的脸,低头企图掩饰发烫的脸颊。他的视线前方是从裙子底下延伸出来的纤细雪白小腿、似乎一手就能掌握的脚踝、与手指甲涂着同色指甲油的小巧脚趾甲,还有鞋跟不算太高,但是很有女人味的小凉鞋。 「幸太同学怎么了?」 「不、没、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今天的小樱,好像……很成熟……」 「嘿嘿嘿,其实我昨天去买新衣服,为了今天狠狠花了一笔。」 幸太被眩目的光芒所吸引,缓缓抬起头来。他藏不住自己的笑脸,视线再度被樱的打扮所掳获。 微微透光的浅蓝色连身洋装,套在没有任何妆扮的皮肤上,将她的雪白肌肤衬托得更加洁白、肩带绑成蝴蝶结、纤细的肩膀披着蕾丝编织的白色五分袖丰毛衫。 那身浅蓝与纯白的清爽打扮,衬托出桃红色的脸颊,真的很可爱。这么可爱的女孩要和我这种一无足处的男生走在一起?这样真的好吗?可是樱完全不给幸太机会感到自卑,有如花朵盛开的笑脸总是在瞬间将幸太卷入恋爱风暴里。幸太陷入与任何理论无关,令人感到酥麻的樱色龙卷风之中。 「幸太同学的打扮才好看!这么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幸太同学穿便服。」 「咦!?是吗?啊,那个……其、其实我的这身衣服,也是昨天放学之后,特地为了今天约会买的。」 被龙卷风卷得老高、难以抵抗,让幸太连不必要说的话也说了。 「咦?真的吗?你在哪里买的?该不会是车站大楼吧?」 「嗯,没错。
」 樱笑着说道: 「真的?该不会我们刚好错过了?我这套衣服也是放学后在车站大楼里买的!」 「骗人!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啊哈哈!好奇怪,我们竟然从昨天就开始做出同样的事!」 「什……什么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幸太也跟着樱笑了。就在大笑的同时,紧张的感觉也一起消除。原来烦恼该穿什么,还跑去买衣服的人不是只有我。樱也对第一次约会感到紧张不已,所以不知道该穿什么才好。 原来如此——不管我们分开或是在一起,都一起伤脑筋、一起欢笑。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好!幸太伸直背膀。总之今天就是要好好玩,和樱一起开怀大笑。 我相信在说再见之前,我们的关系一定能进展到朋友之上。 「那就走吧!别老是待在这里大笑。」 「幸太同学还不是在笑!」 「因为你笑我才会跟着笑。好了,走吧走吧!」 两人虽然没有牵手,还是有说有笑地快步走下通往剪票口的楼梯。樱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再次发出笑声。 「思?怎么了?」 「没有,只是觉得……已经一个礼拜左右没和幸太同学说话了吧?因为我一直在努力让你变得不幸。」 「我可没有忘记。当我遭到掌中老虎攻击时,小樱竟然不救我。」 「啊……求你快把它忘记!当时我也很挣扎啊!」 「还有收到的不幸信上面写着:『收到此信的人,将成为倒霉之国的国王。』」 「讨厌,把信丢掉啦!我一直在想要怎样才能让幸太同学不幸嘛!那可是我想很久才写出来的喔!」 「你还说了什么?对了……『我喜欢变成三公厘的男生』?」 「我才没说——!」 樱拍了一下幸太的肩膀,幸太也笑着步向充满假日热闹气氛的盛夏街道。今天的阳光依然眩目,幸太与樱也融人人群里,成了炒热街上气氛的情侣之一。
他们完全没注意到有一对情侣正在注意他们—— 「不过真亏你掌握得到他们两人选在今天约会的情报。我还以为幸太真的放弃了,所以不知不觉同情他,心里想着我没有请过他,所以前几天才在便利商店买冰请他吃,而且还是Hagen-Dazs。』 「因为樱只要有大事,一定会向母亲报告。她不晓得妈妈和我是一伙的。」 「话说回来,今天天气真好。对了,我们去看海吧?」 男子准备再度跨上机车,美少女从旁抢走他的安全帽。路上行人的视线纷纷看向美少女,但她完全不在乎旁人的注视: 「你这个笨蛋!我们应该跟踪他们吧!?真是的!如果让他们两人独处,谁知道他们会被卷入什么愚蠢的麻烦里?我们今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的!」 凶猛的当头棒暍带着可靠大哥的温情。 「我知道,只是开个玩笑。」 男子带着苦笑离开摩托车——其实他是认真的。乍看之下像是大学生,瘦长的身材配上结实的肌肉,合身T恤搭配牛仔裤的简单装扮很适合他。他脱下闷热的皮手套,摆在全罩安全帽里面说道: 「稍微拉开一段距离再跟上去吧?反正已经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了。」 男子——北村佑作对着一旁的美少女露出微笑。也许是长相意外端正的关系,他只是将招牌的银边眼镜换成隐形眼镜、把闷热的浏海播开而已,整个模样就大不相同,连同班同学擦身而过,也不见得认得出来他是北村。违反校规持有机车驾照一事,本来就只有少数朋友知道。至于机车是跟哥哥借来的。 「不过今天真的好热……一路骑过来就满头大汗了。」 「我帮你拿安全帽吧。」 不用了!冰冷拒绝北村的美少女拨弄长卷发,利落的头发轻柔散落在雪白的背上。 不光是可爱的发型吸引路人目光,还有从牛仔短裤底下露出的纤细大腿、修长的小腿,以及长腿上方的臀部。
再加上鲜绿色细肩带上衣、隐约可见的肚脐、毫不吝惜露出的骨戚肩膀,还有想用胶框眼镜隐藏,反而让脸庞轮廓更加鲜明的美丽容貌。 「会长,你这样会晒伤喔。」 「啥?谁有空在意那种事啊!」 虽然会长这么说,副会长还是起身替她挡太阳,不过会长对于副会长的体贴八成完全没注意。会长——也就是学生会长兼狩野姊妹里面的姊姊狩野堇——恐怕认识她的人都认不出她就是堇,甚至就连亲生妹妹也一样。 *** 咦?真的假的!?骗人!我们都已经来了! 两人走在通往水族馆的路上,耳朵听到奇怪的叫声。 大叫的情侣从树荫掩盖看不见的地方回头,走过幸太与樱的身边,脸上尽是难以释怀。 「幸太同学,他们往回走了耶,前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樱带着疑惑转头望向擦身而过的情侣背影。 「怎么回事?该不会水族馆今天休息吧……?」 「骗人!」 「骗你的,我是开玩笑的。我已经上网确认过今天有开。你看,那边就是入口。」 两人一同穿过河豚外型的入口。「喔喔!」情绪比平常兴奋三倍的幸太大叫: 「运气真好!没人排队!今天人好像很少。小樱,我们快点进去吧!」 「啊、等我!」 两人带着笑容,眼睛看着对方。逐渐得意忘形的幸太稍微小跑步,转身若无其事地伸出手——如果樱握住我的手,我们在水族馆里就能够一直牵着手。 樱追着幸太,注意到幸太伸出的手,一瞬问害羞地挪开视线笑了,接着才以笑容直直看向幸太,朝幸太伸出手。幸太的心脏狂跳——啊、骗人!怎么办?她的手真的伸过来了! 「嗯!?」 可是樱冷不防地修正方向,收回伸向幸太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咦?耶?小、樱!?」 樱跑向无须前往的售票处。追上去的幸太终于发现异状。
售票机全部贴着「暂停售票」的通知,到处看不到工作人员的影子。这么说来……他直到现在才注意到附近莫名安静。 「怪了,今天又不是休馆日,为什么没卖票?」 「不、不好了!幸太同学!你看这个!」 樱手指前端的东西,解开幸太的疑惑。 『本日休馆。由于机械故障的缘故,今日进行紧急检查。敬请游客见谅。』 「啥、啥!?骗人的吧!?不会吧!?」 挂在售票处旁的公告文字,彻底击败幸太。怎么这样……都已经小心避开休馆日,哪有这样的……枉费我今天早上还特别用手机(因为电脑烧掉了)上网确认…… 「真是可惜,我们还特地来了。不过机械故障也没办法,不修理鱼会死掉。」 「……」 「接下来怎么办?」 「……」 「幸太同学?」 茫然呆滞的幸太愣在原地,对樱所说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怎么办?今天原本打算一整天都待在水族馆,午餐就在馆里的时尚咖啡厅用餐,所以完全没准备附近其他店家的资料。这下子该去哪里才好?我根本想不到替代方案——幸太不禁怨恨自己的经验太少……错,是根本没有经验,不要装模作样了。怎么办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大太阳底下吧? 「小樱,怎么办?我今天只计画要在这里玩……」 「思——我们也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 虽然你这么说……怎么办……看电影?不行,我不晓得现在上映的电影有什么,再说如果我们搭电车到电影院才发现要等两个小时怎么办?去喝茶?高中生能进去的咖啡厅应该随便找都有吧? 「幸太同学平常都和朋友去哪里玩呢?」 「这个嘛、这个嘛、这个嘛……我——」 都去哪里玩?我不知道。跟着朋友去买游戏、跟着朋友去买衣服、去朋友家打电动……我还真是个无趣的男人。
「小樱平常都做些什么?我不太清楚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所以看小樱想去哪里吧。」 「嗯——我平常……应该是逛街吧?」 「逛街……」 昨天不是才逛过吗!?幸太在心里大喊,愈来愈不知所措。 糟糕了,这下子她会认为和我出来很无趣。还会认为我是不知变通的男生。怎么办怎么办……去唱歌?这也行不通,我会唱的歌不多,再说我唱得很烂,很少去那种地方,对于点歌系统也不熟……保龄球?更惨,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摸过保龄球。 「总之我们先往回走吧,这里好热。」 「啊、呜、嗯。」 在樱的催促之下,两人开始往来时的路走去。可是幸太的脑袋陷入一阵混乱,根本没办法和樱开心聊天。别说接下来要去哪里,连现在要说什么都想不出来。 就在微妙的沉默让幸太的胃开始收缩之时—— 「咦?这是什么?」 一张广告传单随风飘落两人面前,樱不经意地捡起那张传单。 「啊、这是……幸太同学,你看你看!」 樱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第一类接触·儿童动物园」几个大字。 「离这里不远,只要走一段路就到了。这边写着……来和兔子、黄金鼠、天竺鼠一起玩吧……还可以抱……咦?竟然有这种地方,我还满喜欢的。小樱害怕动物吗?」 「不会!没问题!应该是说我超喜欢的!啊、你看这边写『小山羊诞生了』!哇啊!我想看我想看!一定要去看!」 说话的樱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看到这副模样,幸太决定了。 「既然如此,我们今天就去这家动物园吧!」 「赞成!」 啪啪啪啪!笑容满面的樱不停拍手,同时还在蹦蹦跳跳,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幸太也被她感染,两人相视而笑。 「了不起的控球!漂亮!」 堇压低声音,伸手以充满男子气概的方式用力拍打北村的肩膀。
「不过真没想到你会随身携带那种广告传单。」 「我也没料到水族馆会休馆。只不过既然是幸太要去的地方,就很可能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我事先做了不少准备。我这里还有KTV和保龄球馆的广告传单。」 「不,我想动物园是最好的选择。樱刚好喜欢动物。」 「会长呢?」 「也挺喜欢的。」 「太好了,这么一来跟着幸太他们前去也会变得有趣许多。」 北村莫名开心地放松脸颊,不过姿势却是凄惨到不行。他为了要躲在茂密的树丛里,因此必须以蹲马桶的姿势蹲在步道旁的树丛后方。堇当然也在他身旁,用相同的姿势盯着妹妹与学弟。 两人之问的距离近到可以感觉对方的呼吸,脸颊也几乎靠在一起。 「思?怎么?干嘛一直盯着别人的脸?」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很适合戴眼镜。平常是戴隐形眼镜吗?」 「才没有,这是平光眼镜。我的视力超过2.0,根本没办法测量。」 连在这种地方都展现她超乎常人的一面。 两人的视线前方,幸太与樱似乎很开心地望着彼此,折回原路走去。他们的背影愈来愈小,最后终于消失在转角。 「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该追上去了。」 「是啊。」 「话虽如此。」 「嗯。」 两人交换眼色点个头—— 「痒死了!好痒好痒好痒——!」 「呸呸呸!蚊子飞进嘴巴里了!」 两人一起跳出树丛,连滚带爬来到太阳底下的步道。这对突然现身、不停搔抓全身的可疑情侣,让在场的一家大小吓了一跳,家长连忙护着小孩从路的另一头离开。
「可恶!这边、这边、这边……还有这边都被咬了!」 穿着比较暴露的堇灾情惨重,不只是脖子和手臂,无论是肩膀、背部,还有从热裤底下伸出来的柔软双腿,全都留下蚊子侵袭的痕迹,最惨的地方还有三个肿包连成一片,形成一片庞大的「蚊吻大陆」。 「哇啊、会长还好吧?那里看起来很痒……」 「你还不是一样!?那个不是蚊子叮的吧!?」 瞪大眼睛的堇戳刺北村的手臂,上面是不同于蚊子叮咬的肿包。 「痒、得、快、死、了!第一次觉得这么痒!」 *** 「哇啊!好可爱——!」 付了四百元之后进入栅栏,樱忍不住兴奋地大喊,不但不畏惧满地都是的山丰粪,对于强烈的动物气味也不以为意。 「你看你看,幸太同学!看那只!好可爱!是山羊宝宝喔!」 「慢一点,小樱!用跑的很危险!」 看样子樱真的很喜欢动物。她在悠闲游走的山羊与绵羊里面,发现特别小只的山羊宝宝,试着轻轻抚摸它的背。 「哇!好柔软!好可爱!」 「好……就那样、就那样,我要照罗!」 幸太放弃制止兴奋的樱,一边苦笑一边拿出照相手机对着樱。 「可以拍到这只小羊的全身吗?」 「全身……嗯,可以可以……」 幸太试着拉远焦距拍下整只小丰,结果手机差点掉在地上。都怪樱太开心而没注意到自己蹲下的模样——裙问隐约可以窥见雪白的大腿,纯白色的内裤更是整个走光。 「笑一个!」 笑容满面的樱已经准备好要拍照,小山羊或许受过训练,也摆出惹人疼爱的表情看向这边,一动也不动地等待快门的声音——看起来好像是这样。也许是心理作用,感觉它好像在催促「快拍啦!」可是可以拍吗?真的可以吗? 「唔……咕!」 最后还是理性战胜。幸太瞬间抬起手臂,让樱的内裤巧妙排除在画面之外。
「拍、拍好了!」 能拍的部分拍好了。 「谢谢!换我来帮幸太同学拍吧!」 「免了免了,今天就让我当摄影师吧。小樱你看,那边是天竺鼠区喔。」 「哇!好想看!快定快走!快点!」 樱看见幸太指引的方向,立刻满面悦色,朝天竺鼠区跑过去。 天竺鼠区是用圆木扶手简单围出来,地板垫高弄得像座露台。樱与追上来的幸太一起爬上阶梯,依循指示走进天竺鼠区。 「哇啊!天竺鼠天竺鼠!一大堆天竺鼠!」 樱几乎兴奋地快飞起来,朝天竺鼠的展示柜冲去。有卷毛、短毛、好像实验用的、超长毛等类型,每只天竺鼠都露出门牙,真的很可爱。幸太也忍不住拿起相机手机,不停拍摄天竺鼠的照片。 「啊、那边有黄金鼠!小樱你看!」 「哇啊哇啊,黄金鼠好可爱!好小只!黄金鼠!好可爱喔!黄金鼠!」 「是啊,这么……小……哇啊!」 「幸太同学,这边也很棒!啊、啊啊、别……别那么激烈……!」 「动了!动了!」 「好奇怪!啊、啊啊嗯!」 「啊~~!」 「哈!」 小动物可爱的举动让两人大为兴奋,看来樱与幸太似乎兴趣一致,同样喜欢小动物。他们蹲在展示柜前面,以极近的距离拚命盯着里面。 「啊、唉呀,幸太同学,你看这只,好可爱!嘴巴里塞满了食物!」 「哇!真的!塞得满满的!」 「吃得完吗?应该吃不下吧?」 「可是就算那样也不想给别人吃。」 「两只手好像正在搓揉脸颊……咬不下去吗?它想干嘛?」 「啊、呛到了。」 噗!黄金鼠吐出饲料的模样,让幸太和樱同时哈哈大笑: 「噗哈哈哈哈哈!这家伙在搞什么啊?啊哈哈哈哈哈!」 「嘻嘻……肚子好痛!」 笑得太厉害的两人已经没办法保持蹲姿。
笨蛋黄金鼠茫然看着自己吐出来的饲料,那副模样让两人笑到没力,不禁靠着展示柜。真是太好笑了。 「两位客人——」 冷不防发出的声音让幸太心想「糟糕,我们太吵了」连忙起身,不过—— 「现在不用排队就可以抱天竺鼠喔,要抱吗?」 「啊、好!我要抱我要抱!你要抱吧,小樱?」 「要抱要抱,一定要抱!对不起,我们太吵了。」 「没关系—那么请两位往这边走。」 工作人员面带微笑,领着两人往天竺鼠展示柜的后方走去。 「噗呼!」 樱突然发出笑声,拚命指着工作人员的背。 「?」 有什么不对劲吗?工作人员除了长相看似混血儿之外,没什么奇怪之处啊? 「请两位在外面右手边的长椅上坐着梢等一下~~」 幸太定眼看着转过身露出微笑的工作人员,也不禁笑了起来。工作人员看着开心大笑的两人,也满意地眯起眼睛。 他应该是个混血儿吧?胸口的名牌上面写着「孝义·Fullham」,而名牌正上方的胸前口袋里,有一只小黄金鼠悄悄露出脸来偷看,不过放在口袋里好像有点挤。大概是他的私人宠物吧? 还直的是「fullhamster(注:意指塞得满满的黄金鼠兰)」。 「那、那家伙是故意要逗我们笑吗……?」 「可恶!真的笑了,真不甘心!」 好一阵子喘不过气来的两人坐在长椅上窃笑不已。幸太一面忍耐腹部肌肉的痉挛,一面思考整个状况。 樱看起来很开心,这里的设备也出乎意料地好,也没什么其他客人。虽然是去不成水族馆才会来这里,可是感觉这里反而比较好。回头想想,自己的不幸也不全然都是坏事。 二让两位久等了—请轻轻抱起这些乖巧的天竺鼠~~!」 总算出现的孝义·Fullham熟练地两手各拿着一只毛茸茸的长毛天竺鼠。
他将米色天竺鼠递给樱,三色天竺鼠递给幸太。 「哇啊!好可……噗!」 樱第三次爆笑,幸太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手要牢牢抓住,让它们安稳地待在大腿上喔。」 孝义·Fullham用不知情的模样递出天竺鼠。现在他的口袋里已经没有黄金鼠。 配合现在的情况,胸前的名牌也变成「孝义·Meder」。原来是「MARMOT」(注:Molder和天竺鼠MARMOT的日文发音接近)…… 幸太与樱虽然笑到发抖,不过还是接过天竺鼠稳稳摆在腿上,轻轻抚摸柔软的毛。 「这里真是怪地方。」 「可是我很开心喔!黄金鼠、天竺鼠都好可爱。以前来这里时,只有母山羊、绵羊和小羊。其他同类型的动物园里,常常都是小孩子被公山羊追到哭。」 「啊、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如此。幸好这里只放养可爱乖巧的动物,不然我一定被会捉弄,真是太」羊运了。」 「我也是:—我从小就反应迟钝,老是会被动物包围,每次都是姊姊帮我解围。呵呵,不过话说回来,天竺鼠真的好可爱。」 「真可爱。」 孝义·Mdder很识趣地静静走开,留下坐在长椅上的车太、樱与天竺鼠。在不远处的长椅上,一家人正悠闲地抱着兔子,同样发出幸福的笑声。 「对了,正好趁现在拍张照。」 幸太将自己腿上的三色天竺鼠摆在樱的腿上,站起来定向长椅前面。这下子没问题了!樱双脚并拢坐在长椅上,内裤也没有跑出来。这下子就能够干脆按下快门!没想到—— 「很好,要拍罗—咦?天竺鼠怎么了……?」 「唉呀、唉呀、唉呀!」 不知是否觉得樱的大腿太过拥挤,被三色天竺鼠压到屁股的米色天竺鼠想要找寻更舒适的地方,所以往高处爬,准备爬上樱的连身洋装。
「听话听话,不可以这样,唉呀呀呀……」 樱想轻轻抓住米色天竺鼠,可是柔软的长毛却很滑溜,而且它开始有些慌张,忍不住伸出爪子攀上樱的胸口。 「痛痛痛痛……被爪子勾到了。」 「哇、你还好吧?喂!过来这边!」 幸太收起手机蹲到樱的前面,双手抱住爪子勾在樱胸前的米色天竺鼠。被抱起来的天竺鼠不高兴挥舞四肢,顺着它的动作—— 「喔……」 「唉呀……谢谢你,幸太同学。」 米色天竺鼠的爪子正好拉开樱的衣襟。樱的纤细锁骨底下,纯白色的棉花糖双峰也因为天竺鼠的动作不断变形。天竺鼠就这么一下子推挤连身洋装,一下子拉开洋装前襟。 「呼、得救了……真是坏孩子!」 樱瞪着幸太手里的米色天竺鼠,不过幸太则是温柔抚摸米色天竺鼠的腹部,心中反复念着:「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嘿~~天竺鼠的点心,一百元。」 孝义·Mdder也在这时候拿着装有红萝卜的袋子现身。幸太立刻举手说道: 「给我两包!」 为了报答天竺鼠的恩情,当然是幸太请客。 「好、好臭……!」 「好像有股瓦斯味……」 在此同时,天竺鼠区的长椅旁边,露台的深处正在暗中展开激烈的战斗。 「咩——」拥有巨大羊角的公山羊军团一面发出叫声、一面用眯眯眼瞪着堇。它们发出可怕的雄性臭味,不停朝堇逼近。 堇蹲下来张开双臂,与步步逼近的公山羊军团对抗。这些家伙成群结党,原本准备有如洪水般涌向幸太与樱,要不是堇挡下它们,幸太两人早在人园时就遭到公山羊军团的恐怖追逐攻击。
公山羊也在此时使出卑鄙的手段—— 「哇啊!头发被咬了!好痛痛痛痛!」 「会、会长,你还好吗!?」 另一边的北村一手挡下庞大的蓬松公绵丰军团,将它们集中在角落,想尽办法制住它们。公绵羊军团的目标和公山羊军团相同,都锁定幸太与樱。只见它们鼓起泛黄的羊毛—— 「唔!竟然在我面前小便!」 「可恶啊,要是现在退缩,我们也会有危险!它们的怨恨已经到达最高点了!」 「为什么这群家伙要攻击幸太和樱!?这也是幸太的楣运造成的?」 「那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樱本来就很容易成为动物的标靶……唔哇哇哇……!」 「会长!?」 「山羊的舌头好黑!哇啊!不准舔……哇啊啊啊啊!」 「会、长————」副会长凄厉的惨叫当然传不到天竺鼠区。这时候从露台探出脸来的人是—— 「山羊的点心!三百元~~!绵羊的点心!三百元~~!」 有着深邃的轮廓,看起来像外国人的工作人员。 「「不需要!」」 *** 「接下来要去看什么?不过好像也没什么选择。」 「是呀。」 幸太与樱买了园内的果汁与法兰克香肠果腹,一边看着很阳春的导览图。 「昆虫馆有点无聊……啊、幸太同学,这边如何?」 樱的手指着「黑暗动物馆」。 「咦,还有这种东西啊?可是里面有什么?」 「一定是鼯鼠、睡鼠、非洲狐等夜行性动物吧?」 「啊、听来很不错。那就去看看吧!」 「往那边走、那边。」一点倦意也没有的两人顺着路走去。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好像是黑暗动物馆。」 不知道为何变得步履蹒跚、全身破破烂烂的堇和北村。 没有人注意到这是恐怖的陷阱。
生锈的导览图右上角写着「黑暗动物馆」,可是这几个字上方的油漆剥落,所以少了「恐怖」两个字。 目送四人前往「恐怖黑暗动物馆」的孝义·Fullham,又名孝义·Meder(本名:吉田孝义,只是轮廓比较深的日本人)轻轻眯起眼睛,摸摸怀中的天竺鼠背部。 「那个地方今天还真是莫名受到高中生欢迎啊……」 「呃、咦?」 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斜坡,来到黑暗动物馆的入口。然而——该怎么说,气氛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里可以进去吧?」 「应该可以吧。」 幸太偏着头,看着眼前故意弄成腐朽模样的门,樱也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们头上是挂着假蜘蛛网,非常可怕的照明。 简直就像—— 「是啊……」 听到幸太的话,樱也点头同意,两人一时之间陷入沉默。可爱的鼹鼠、睡鼠、非洲狐会放在这种地方吗?这个气氛好像不太适合。 「算了,既然是这种小型动物园,也许只是表现手法不太对劲吧?」 「说得也是……刚才的工作人员也有点怪,也许这种……超现实的表现手法,就是这问动物园的卖点。」 「樱想看鼹鼠吧?」 「嗯,我想看。没问题的,走吧!」 叽……仿佛故意发出声音的门打开了,两个人也跟着踏进门内。 「咦……!?这里真的是一片漆黑耶!?」 「你还好吗,小樱?」 「唔、思。」 如假包换的黑暗,仅能勉强仰赖绿色的出口警示灯分辨通道。不过话说回来,黑成这样,应该连展示的动物都看不见吧? 「啊、幸太同学,注意脚底。」 「呃……」 在连脸都看不到的黑暗中,幸太似乎踏到某个设备而脚步踉呛,于是樱轻轻抓住幸太的手臂。 「谢、谢谢……」 柔软的手心触感。也许是紧张的关系,幸太感觉到几分冰冷与汗水。
「我可以继续抓着吗……?」 咦——咕噜。幸太吞下口水的动作,在黑暗中应该没被发现吧?他拚命克制狂跳不已的脉搏,深呼吸之后才开口: 「当、当然可以!」 樱的手轻轻抓住幸太的手,幸太连摸的勇气都没有……啊啊,神啊,如果我们两人就这么关在这里一辈子就好了……这份心愿也带着几分认真。 就在此时。 『欢迎光临,可悲的食物……』 「咿——」 「……!」 樱的指甲刺进幸太的手臂里,幸太也几乎快要跳起来。 播放录音带的同时,聚光灯也突然照向两人面前的墙上。那道墙上嵌着展示玻璃柜。 「吓……吓死人……了……」 「这也太脱序了……」 成群蝙蝠倒吊在灯光之下,露出可怕的模样。同样感到不满的蝙蝠也用翅膀遮住脸,好像在说:「太亮了!」 四周立刻恢复黑暗。 「该不会……接下来都是这种展示吧?」 幸太的话,让樱抓住他的手流了更多汗。 「总觉得……好像、好像有『那个』……」 她的声音在颤抖。 「那、『那个』?」 「我不想说出口的『那个』……长长的、弯弯曲曲的……我就是对『那个』没辙……不过应该不会有吧?这里是展示仅行性动物的黑暗动物馆,和『那个』没关系吧……」 樱的声音回响在黑暗里,已经不只是说给幸太听。她仿佛在暗示自己、想要扫除对「那个」的恐惧一般继续说道: 「因为『那个』不是夜行性……对、对吧?晚上可能也会活动,不过算不上是夜行性,对、对吧……?没错吧?嗯,应该没错。」 「你、你还好吗?你怎么了?总之这里真的很奇怪,我们还是赶快离开。」 「唔、嗯……」 两人沿着出口警示灯指示的方向,准备加快脚步走出这里时—— 「当——!」响起无预警的一声巨响。
「咿!?」、「呀啊!」两人吓得跳起来。聚光灯再度在他们面前亮起。 『来吧,差不多可以好好享受了……愚蠢的旅人……』 下一秒钟。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起来应该发自两个人的凄厉惨叫,响彻黑暗空间。咦?我没叫啊?幸太还没想到这里,墙上的『那个』——打在巨大锦蛇身上的聚光灯马上熄灭,四周再度重回一片黑暗。 「咦?小樱?」 「我不玩了啦啊啊啊啊啊!我要回家回家回家啊啊啊啊啊!」 身旁的樱松开抓住幸太的手跑了出去,脚踏凉鞋狂奔的声音渐行渐远。 「危险!等等!」 「呀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咿……不玩了啦啊啊!!!」 掺杂泪水的惨叫被「咚!」撞上墙壁的声音打断,接着樱便左转消失在看不见的转角。 「等一下!你这样真的很危险!」 幸太拚命追着陷入恐慌的樱,也跟着撞上同一面墙,然后毫不迟疑往左一转—— 「樱……哇啊!?」 「……!」 碰!他撞到什么柔软的东西。 身体顺势往前倾,幸太紧抱面前柔软的物体,压着对方跌倒在地。 「唔……」 彼此紧紧靠在一起,上面的幸太重重压住变成垫背的纤细物体,几乎快把对方压扁。那个脸颊、那个手臂、那个四肢,都有着微冷滑顺的肌肤触感。幸太的手摸着……柔软、滑溜、有如一摸就会溶化的甜点……这个凹下去的地方……肚脐?也就是说…… ……这是肚子!? 「哇、哇哇哇哇哇!对不起,小樱!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幸太急忙想要抱起对方。 「……啊啊啊!?」 「咦……」 幸太连忙跳开。这个人不是樱,而是不认识的人。
「糟了!对、对不起!你没事吧!?」 发出痛苦的声音瘫坐在地的人,应该是名年纪比他大的女性。在出口警示灯的绿色光线下,反光的头发带着波浪,细肩带上衣搭配短裤,暴露的打扮相当性感。企图隐藏小脸蛋而戴上的胶框眼镜滑下来,不过仔细端详那张脸,就会发现她的美丽—— 「哇——!」 「吵死了——!」 那个人就是堇。 不论服装、发型或眼镜,全都是平常想象不到的打扮,所以直到看见脸才知道她是堇。而且会如此用力发出男子汉怒吼的女人,除了堇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为……这……等……怎……咦!?」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等一下,会长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怎么回事!?幸太虽然想提出问题,却因为惊吓过度,舌头转不过来。 在僵住的幸太眼前—— 「啊哇哇哇哇……」 堇趴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头: 「『那个』……有『那个』……!好大!好大一只啊啊啊啊啊啊……!」 连在黑暗之中,都看得出她单薄的肩膀正在发抖。 「你、你没事吧!?『那个』……是指刚才的蛇吗!?」 「呀——!在哪在哪在哪!?在哪里啊啊啊啊——!?」 看样子没错。 「总、总之你先冷静下来!蛇已经不在了!会长!」 「咦!?幸……幸太!?咦!?咦!?为、为什么!?」 「你现在才发现吗……」 堇浑身无力坐在地上,茫然凝视幸太的脸。幸太也说不出话,只是无言回望堇的脸。眼前堇的模样真是凄惨——眼镜扭曲,脸上的冷汗像是被人泼水、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脸上、凉鞋也脱离双脚滚落一旁。 「那是会长的凉鞋吧?怎么飞了那么远……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幸太……」 「来,凉鞋。
真是的,你们真的跟踪我们吗?真是不敢相信……而且还变装!北村学长在哪里?你们应该一起来的吧?」 「幸太……」 「小樱跑到哪里去了……我得去找她才行。」 眼前一团混乱,让幸太的脑袋反应不过来。不过此刻最重要的是樱,堇和北村的事之后再说,得快点找回樱才行。 就在幸太起身时,一只满是汗水、微微颤抖的白皙小手抓住他的手腕。 「幸、幸、幸、幸太……」 「……你没事吧?」 仍然瘫坐在地的堇就像是冻僵一样,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眼镜滑落的小脸只有僵硬的面无表情。幸太这才发现情况不妙。 「脚,使不上力……走、走不动……」 「浑身无力吗?」 堇连忙点头,抓住幸太手腕的手没有半点放开的打算。 幸太抱着堇来到附近的长椅,让她坐下之后总算能够喘口气。 这里应该是休息区,虽然不是很亮,至少还有一点灯光。 「你还好吧?冷静下来了吗?」 「还好……」 无力的堇抬起头,用手背胡乱擦拭弄湿脸颊的汗水。 「北村没跟来……看样子北村应该遇到樱了。」 「那就好……樱和会长都那么讨厌『那个』——蛇吗?」 「你看,光是听到那个字——」 「哇啊!」 堇把手伸到幸太面前,可以清楚看见手上满是鸡皮疙瘩。 「以前去山里露营时,曾经遇到很大只的……之后我和樱就打从心里害怕……唉……」 真没想到如此完美的堇,竟然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幸太坐在长椅边缘,再次侧眼看了堇的模样。 除了拿下平光眼镜之外,身上仍旧穿着露出胸口与美背的细肩带上衣与超短裤。
雪白肌肤搭配一头黑发,在保留高雅气息的同时,华丽的卷发让她增添「时下辣妹」的氛围——没想到这副打扮这么适合她——而且不论是这身装扮还是端整的美貌,都可爱到叫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虽然原本就知道她是美女,可是今天这副变装打扮带来的新鲜冲击,还是深深吸引幸太的视线。 「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要跟踪我们?从哪里开始跟的?」 幸太企图掩饰自己不知道要看向哪里的眼睛,只好含糊开口。 「一开始就跟在你们后面了……因为我们很担心,既担心樱……也担心你。你是天生倒楣鬼,樱也是不惶多让的麻烦制造者。」 「不用你们鸡婆!我们直到刚才为止都玩得很开心!」 「什么态度嘛……真是……完全不懂别人的辛苦……」 「什么辛苦?」 「算了,没什么。」 唉……堇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膝盖。雪白浑圆的膝盖有道正在渗血的伤口。 「哇啊,好像很痛……这、该不会是刚才被我撞倒弄伤的吧?」 「不是,这是之前撞到墙壁造成的。就这么用力撞到墙壁……我还在想好痛好痛,血就流出来了。」 「啊、会长,还有这里。」 幸太的眼睛看到堇纤细的手肘也有一块红色痕迹,不过伤势没有膝盖这么严重。 「喔喔……这里应该是被你推倒时弄伤的……」 「拜托你换个讲法。」 幸太虽然回了一句,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负责,于是便从口袋里拿出面纸: 「这个给你……话说回来,会长没带面纸吗?」 「没有。」 「真像个男人。」 「是吧?」 堇以这种事情无所谓的动作撩开卷发,交叉雪白的双腿,将面纸按在膝盖上。接着打算用面纸压住手肘—— 「我帮来你……总觉得我也有责任。我帮你压住膝盖的伤口止血。
」 「住手,怎么可以摸别人的伤口?」 「这我知道,而且我的手也很脏,不过我会尽量注意不去碰到伤口。」 在淡淡灯光的照射之下,幸太单膝跪在长椅上的堇面前,小心不让细菌侵入,然后将面纸按在浑圆的膝盖上。 「会痛吗?」 「很痛。」 「这我也没办法……」 「也是……」 堇举起手臂,检查自己手肘的伤口。 幸太视线的高度,正好可以看到雪白的腋下以及消失在细肩带上衣里的部分,微妙隆起的曲线完整展现在他的眼前。投射出来的阴影曲线有着出人意料的丰满弧度。 「唔……好痛……」 因为压得太用力而感到疼痛的堇,随着每一次动作,那两个丰满隆起都会跟着摇动。而在细肩带上衣无法掩盖的部分—— 「那边……好像红红的……?」 「哪边?」 「那边……腋下那边。」 「你在看哪里啊?那是蚊子咬的,蚊子。」 有一个比二兀硬币小一圈的小肿包。注意一看,蚊子咬的肿包遍布手臂内侧、肩膀,还有因为坐着看得一清二楚,白到吓人的侧腹。 「好不容易忘记了,都是你让我回想起来,害我开始又觉得痒了。」 堇伸出纤细的手指,用指腹摩擦交叉的大腿。连幸太现正按着的膝盖、修长的小腿、小腿肚、肌肤纹理细致有如奶油的大腿内侧都有蚊子的杰作。 「我现在才有这种感觉……」 幸太的眼睛看着堇身上被蚊子叮咬的红肿痕迹,开口对堇说道。「嗯?」堇挑了一下眉,手指继续摩擦大腿内侧微妙地带的红肿。 手指的动作像在搔痒,有时用指甲抓,展现出灵活的技巧。幸太看到她的样子,颇为认同地频频点头: 「会长也很没有防备。
看来小樱的没有防备一定是遗传,也就是说……伯母年轻时想必也是一样……痛痛痛痛痛!」 堇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就像钓鱼一样抓住幸太的右耳用力提起: 「你说的这些话可是性骚扰喔!?为什么你对樱就那么体贴,对我就是直接了当说出心里想说的话!?」 「这、这都怪会长不好!打扮那么花俏,而且还穿什么热裤!」 「热裤……」 令人怀念的名词让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就在这个时候,两边都是墙壁的通道前面,传来微弱的呼唤: 「幸太同学——!」 「会长——你在哪里——?」 *** 等到他们注意,强烈的阳光已经变暗,时问接近傍晚黄昏时分。 其他客人差不多都准备回家了吧?原本就不多的家族与情侣,纷纷朝着出口走去。幸太四人并没有在意那些,依然坐在园内的美食区。 「真不敢相信!这是侵害隐私权喔!姊姊!」 「樱说得对!北村学长!」 这真是世上少见的奇景。一年级的樱与幸太两人组怒气冲冲,被骂的人则是超完美好学生两人组·堇和北村。 「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才跟踪的!真是不知感恩的笨蛋!」 「我和会长都很辛苫……我说真的。」 幸太以锐利的眼神瞪着两人,盛气凌人地说道: 「你们倒是说说看有什么辛苦啊?」 「就是——」 北村正要回答幸太的问题,手肘却被堇轻点一下——算了,别说了。 「这次的确是我们不好,有点太过火了,我们正在反省。」 「请你们别再做这种事了。」 「是是是,知道了。下次不敢了,我也会叫北村不要跟踪。我发誓……我买点东西请你们吃,表示我的歉意吧。樱、幸太,你们要吃什么?」 「啊、我要汉堡!还要章鱼烧!」 「我要炒面和热狗。我们只顾着玩,都忘记吃中饭了。
对吧,小樱?」 「思嗯!」 「你们两个刚才不是还拿着超大支的法兰克香肠在啃吗!?真是……北村,陪我去买吧。我一个人拿不了。」 北村跟着堇起身离开,幸太与樱总算再度回到两人世界。 「那个……真是对不起,小樱。」 幸太道歉的话让樱的大眼睛睁得更大,感到不解地偏着头。 「刚才……该怎么说……很抱歉我没能保护你。」 「讨厌、幸太同学,没关系的。全都要怪我惊慌失措到处乱跑,而且我一下子就遇到北村学长,没事的。」 「可是,可是……」 遇到北村学长,没事的。 这句话莫名刺痛幸太的心。内疚——因为樱害怕的时候,自己没能陪在她身边。还有不甘心——能够好好(应该比自己更好)陪在樱身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北村。 「我想保护你,我想保护小樱。」 因为一连串麻烦而感到疲惫的舌头,毫不掩饰地说出真心话。 「幸太同学……」 眼前樱的笑容,瞬间有如浇了水的花朵般更添润泽,更加美丽。看到她的模样,幸太也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樱似乎又对幸太施展了什么魔法。 那就是「让人鼓起勇气、传递内心感情」的魔法。不论我说得多么辞不达意,也一定能够传达其中的含意。 「小樱——」 幸太脑袋一片空白。「约会顺利就告白」的计画,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幸太只是想要把自己满溢的情感告诉樱。 「如果下次小樱又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我想帮助小樱。因为我……」 樱的眼睛看着幸太,脸颊染上眩目的漂亮樱色。幸太僵硬的脸上八成也染着相同颜色。 那是樱魔法的颜色——盛开的心型樱色花办,随着幸福的恋爱风暴舞动。
「我喜……」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 「好臭!」 「什么东西!?」 鼻子闻到一股强烈的动物臭味,让幸太与樱的表情瞬间扭曲。远处传来众多脚步四处奔驰,逐渐接近的声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 哇哇嚏嚏嚏。有人比脚步声早一步冲到餐桌旁边——轮廓清晰的长相不可能误认,那个人就是孝义·Fullham,又名孝义·Mdder。 「他好像……在说什么……?」 樱不安地偏着头。 「是不是在说『栅栏坏掉了……?高中生快逃……』?」 这不算正确答案。他说的话其实是——栅栏坏掉了!爱笑的高中生快逃! 「嗯?」 「嗯、嗯、嗯!?」 两人总算注意到远处有如惊涛骇浪逼近的白色河流。那团物体毫不迟疑地撞开长椅、跳过餐桌,往两个人街过来。 那团乱七八糟的物体,看来是顶着巨大羊角的公山羊群,以及体格壮硕的公绵羊群……或许应该说是军团。 「咿——」 「呀啊——!」 幸太与樱几乎同时跳起来,转身全力逃跑。两人的右手与左手很自然地握在一起,手指交缠,表示再也不分开——现在不是脸红的时候。 「呀啊——!呀啊——!过来了!」 「臭死了——!为什么跟着我们!?我们身上又没有饲料!」 眼泪快要掉下来的两人左右逃跑,可是在山丰与绵羊包围之下,还是只能四处绕跑。只见两个人边逃边—— 「呼……」 「呼哈哈……」 「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为什么我们会被羊追!?」 「唔哈哈哈哈!明明还有其他客人,为什么只追我们……啊哈哈哈哈哈!」 也许是太过兴奋的关系,两人的脑袋似乎都有了问题,他们一边流泪一边大笑。
绵羊用头顶他们的屁股,山羊咬住连身洋装的裙摆,两个人还是不知为何感到很开心,笑个不停。 只因为两人在一起,所以开心得不得了。一面拚命逃跑一面大笑的同时,幸太明白了。 即使今天没办法传达自己的心意,但是那一天一定会来临。很快就会到来。 「糟糕,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啊——等一下会跌倒吧……」 商店二楼的咖啡厅里,窗边的座位十分安静,户外的喧嚣仿佛都是幻觉。 「不过他们还在笑,看起来很开心。」 「这样啊……看来我们真的变成电灯泡了。」 堇将冷掉的章鱼烧放入口中,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清澈视线毫无温度,似乎是放弃了什么。 「……你好像很寂寞。」 「很寂寞啊。」 堇的嘴边虽然露出一如往常带有男子气概的笑容,但是低垂的睫毛上,也有不打算遮掩的悲伤。 「樱到前阵子为止,只是一直跟在我后面,什么都不会的小鬼……现在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忙了。幸太也是,原本只是交不到朋友、什么都不行的忧郁家伙……」 「是啊……真是无趣。」 「就是说啊,现在却自作主张地独立……这么快就长大了。」 「呼!」轻叹一口气,堇的视线栘到北村身上。面带微笑的北村也眯起戴着隐形眼镜的眼睛看回去。 「嗯!?」 两人几乎同时注意到窗外传来的惨叫声。呀啊——!哇——!咩——!众多声音中还混杂着—— 「钱包被叼走了啊啊啊啊啊!」 「呀——!不要咬我的一万元钞票——!」 「哇!手机也被叼走了啊啊啊啊啊!」 「住手!不准舔液晶萤幕!」 堇忍不住塌下肩膀,北村也不禁笑了出来。 耳边清楚听到悲惨的叫声——救命啊,姊姊!救命啊,会长! 「要去帮忙吗?姊……不,是会长。」 「嗯。
真是的——这两个家伙!」 堇与北村站起来,为了还没完全长大的妹妹和弟弟飞奔出去。 同时在心里下定决心,下次不准再让他们说大话。 *** 在这件事之后。 狩野樱在上学期结束之前,成为学生会的总务。 番外篇 SPIN OFF!幸福的樱色龙卷风 12级飓风 漫长黑暗的冬天。 大地冰冷冻结,没有任何收获,人们因为暴风雪而动弹不得。 太阳昏暗,生命逐渐消逝,世界陷入一片沉默。 然而—— 「啊、找到了找到了!幸太同学——!」 「嗯?啊,小樱!」 冬天终将结束,这是大自然的定律。 「等我等我!我们一起回家吧!」 「好啊!」 冬天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春天。不管谁说什么都是春天。 淡粉红色的心型花办飞舞在甜美的风中,在温柔阳光的照射之下,获得温暖的新芽探出头来。这个快乐的季节,让一切生命都获得生气蓬勃的喜悦。 「追上你真是太好了!我有些话想避开姊姊他们,单独跟你说。」 喘着气的狩野樱脸上挂着微笑,有点害羞地在富家幸太面前拨弄头发。幸太心中的季节完全处于春天,不过在现实生活里,如今可是盛夏。在疯狂吵闹的蝉鸣里,樱的圆脸因为炎热的天气染得一片红。她伸出手背擦拭汗涔涔的太阳穴,滑落的汗水一路流下脖子,一直流进领结松开、扣子打开的衬衫前襟。 幸太的目光不知不觉跟着汗水来到胸口,那里只是一片雪白,仿佛可以看见血管。在意识到削瘦的锁骨下方就是柔软的隆起之前,他连忙转开视线。 「怎么了,幸太同学?怎么不说话?」 「咦?呃、没有、那个……小樱好像很热。」 「嗯,热死了热死了!明天就开始放暑假了,真的好热。」 呵呵。哈哈。两人笑着四日相对,并肩一起漫步走出校门。
快喘不过气的樱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针织背心底下丰满的隆起因此清楚浮现。幸太侧目窥视她的胸部,视线转向隆起下方的明显阴影,再一次斜眼看着樱。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 「呵呵。」 「嘿……嘿嘿。」 顶着发烫的脸颊,两人再一次相视而笑。 缓慢的脚步彷佛是要多争取一点时问,不过两个人没有牵手。他们从头到尾只是一边傻笑,一边乖乖严守距离,不敢碰到对方的手。 富家幸太与狩野樱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两人虽然知道彼此都有好感,却是缺乏关键性的一击,使得两人只能以「感情很好的朋友」关系,迎接第一学期的结业式。 两个人都是学生会总务,虽然每天都能在学生会办公室见面,却碍于那里有樱的哥……不、是姊姊,也就是学生会长,还有学长姊不怀好意的笑容,因此两人之间迟迟没有进展。 但是明天开始就是暑假。幸太放松有点晒伤的脸颊,甚至没有发觉自己正在笑,只有露出开心的笑容——明天开始就是暑假,真是令人期待。 虽然暑假学生会也有活动,不过只有早上而已。下午之后就是自由时问,也就是可以尽情玩乐与约会的时问。而且下个月学生会还有要在学校过夜的集训,所以关键性的一击当然是愈早愈好。 「小樱,谢谢你追上来,我也正好有话想跟你说。本来是想晚一点再打电话给你。」 「咦?什么什么?」 「我想说得是……暑假我们……多出去玩吧?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幸太低下头,意识脸红的原因不光只是因为天气热,还有血液冲上来的关系,不过他还足清楚说出想说的话。 遇见樱、喜欢樱,很快已经过了两个月以上。幸太相信自己已经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向樱表达自己对她的好感,而且樱也对自己有好感,两人还去约会。虽然遭遇不少意外,不过樱还是笑得开心。虽然两人只有在意外时牵过手,但是她依然透过温暖柔软的手指,将自己托付给幸太。
这简直是奇迹。无论任何人,只要能够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心灵相通,都会幸福到想飞吧?尤其对幸太而言,这种奇迹似的快乐更是让他兴奋莫名。 回想痛苦的十五年,从哇哇落地的那一刻,幸太就注定背负倒霉的悲惨命运,所以人生里的重要日子,一定会有不幸、倒霉、不合理的悲剧等着幸太。入学考试之前也是屡屡遭逢意外:每年生日一定会有亲戚生病、受伤;还有一位伯母因为得知自己癌症手术当天,正好是幸太的国中入学典礼,硬是将手术改期。更别说幸太的日常生活也经常卷入倒霉的漩涡里。和朋友约好要去游泳的当天一定会下雨:要搭的公车一定误点;要过马路一定遇到红灯。过年期间去商店街参加抽奖,幸太一转动把手,抽奖机却整个掉下来砸在他的头上,害他受伤缝了三针——这是国中三年级时的往事。两个月之后的高中入学考试当天,幸太也被车撞飞出去而住院。 这样的幸太,终于可以享受融雪季节。带来春天温暖的人,正足名为狩野樱的女孩。 樱是一个温柔、开朗、可爱又诚实的女孩,幸太最喜欢这样的她。能够在身旁找到最爱的对象,真的很幸运,再加上樱也温柔接受倒霉的幸太,还跟着幸太加入学生会。 这种好运造访幸太的人生,就连幸太的亲生妈妈都不敢相信。可是这就是现实,漫长的冬天终于结束,春天即将来临…… 「那、那个……我说那个……幸太同学……」 「咦?」 春天……? 「我说有话要跟你说,也是关于这件事……暑假前半我必须到学校上辅导课,每天都要上到傍晚……所以恐怕没有办法一起玩……」 春天……刚才樱说什么? 「我也一直期待能和幸太同学一起出去玩……对不起。
」 幸太再度被吸回冬天的隧道里,不过他赶紧用力踏稳脚步——我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被吸回去?春天才刚来临,就算要我咬住石头也要挺住! 「辅、辅导课?为什么!?小樱期中考的确是不及格,可是补考不是都过了吗?」 「补考的成绩只是让我避免留级……虽然期末考也很努力准备,可是和期中考的成绩平均起来……太丢脸,不提了……」 啊啊啊……樱嘴的巴瘪成\字型,肩膀也跟着塌下。这样下去,两人会一起被吸入隆冬——到了这个时候,不放弃的幸太依然踏稳脚步。虽然自己快被吹跑、只剩下手指还抓住隧道人口,他还是拚命想要留在春天的世界。幸太抬起头来,努力摆出开朗的笑容,轻拍一下樱的肩膀。怎么可以因为这种事情放弃春天? 「没、没关系的,小樱!反正我也要来学校处理学生会的事,那我们就每天一起吃午餐吧!我也会一边自习,一边等着小樱的辅导课结束……对了,还有暑假作业要写,我会先把作业都写好,到时候再敦你!」 「幸太同学……」 樱凝视幸太的眼里,发出有如花办朝露的闪亮光芒。幸太用力点头,以坚定的眼神回看樱的眼睛。 「对了,再说暑假后半我们不就能够一起玩了?学生会的活动结束后,我们就一起去游泳吧?还可以到处绕绕,一定每天都很开心!还有集训,我可是很期待的!」 「谢、谢谢……谢谢,幸太同学……我好高兴,好高兴喔!本来还很失望的……」 「恢复精神了吗?」 「嗯!恢复了!对了,我每天都帮幸太同学做便当吧!」 「咦?真的吗!?」 樱伸直背杆,快要飞起来似地踮起脚尖,当着幸太的面点了好几次头。此刻的她干劲十足,眼睛闪闪发光,笑容满面。 「我现在超有劲的!定吧!幸太同学,我们去一下书店吧?我想买新的食谱!」 现在的樱精神奕奕地踏着每个脚步。看到樱恢复精神的模样,幸太也忍不住笑了。
等等我——!他大步追上前面的樱。 「嘿嘿,好期待小樱做的便当,一定很好吃。小樱暑假要上辅导课,反而是件好事。」 「咦——!?才不是,难得的暑假,我却从一大早就要开始念书喔——!?」 「啊哈哈,也对。抱歉抱歉。」 「嗯~~幸太同学真过分。」 「呵呵。」 「啊哈。」 两个人一起害羞地扭着身体笑个不停。于是幸太确信自己真的可以理直气壮,好好地站在春天的世界里了。 原本应该感到忧郁的辅导课,似乎也成了开心的活动,前途一片光明。就在这时候,那股熟悉的冰冷「前兆」又如闪电般突然爬上幸太的背。 来了来了来了……倒霉事要发生了。 幸太以严肃的表情查看四周。对了,我不能太兴奋,春天的确来临,但自己终究是天生倒霉鬼,不晓得前方又会有什么倒霉事在等着我。这个世上有陷阱,而且越得意的家伙越有可能掉进陷阱里。 有没有车子往这边开来?如果当着樱面前被车子辗过,那可就糟糕了。钱包在吗?有没有什么临时起意的歹徒?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打到头?家里该不会又失火了? 「小、小樱,现在很危险,你走旁边一点。」 「咦?什么危险?」 「如果车子偏离车道乱撞过来,那可就危险了。所以——」 「啊……」 就在樱惊讶的表情接近幸太的瞬间,眼前的景色突然有如慢动作,樱张大的嘴巴愈来愈高——不是樱愈来愈高,而是幸太愈来愈低。等到他领悟到这一点,人已经跌入洞里。 幸太的身体感受一股强烈的冲击,全身几乎快要散开,眼前一片漆黑。 身上发出「喀嚓!」「吱嘎吱嘎!」的声音。 「幸、幸太同学——!快、快来人!叫救护车啊啊啊!」 在樱的惨叫声中,幸太的灵魂开始脱离身体,躺在透明脚下的是自己凄惨翻着白眼、头先着地的身体。
没错,的确有陷阱 例如工地现场旁边,有个忘了填平而大剌刺开在人行道上的大洞,深约两公尺,正适合左顾右盼,没注意到脚下的笨蛋跌落。要是跌进去,大概会骨折吧——幸太也的确骨折了。 七月二十一日,上学期的最后一天,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 富家幸太的手腕和三根手指骨折,两根肋骨断裂,脖子、腰、肩膀伤痕累累,送到医院之后只换来一句「伤成这样~~应该是动弹不得了~~」接着就是办理住院手续。 冬天结束之后,春天就会来临。春、夏、秋过了,就会再轮到冬天。可是北国的冬天好长,真的很长。 这就是自然界的定律,人类的力量终究难以抵抗。 *** 「幸太,你真的不要紧吗?直到昨天为止都在住院,至少今天再多休息一天。」 「没问题的,再说石膏也拆掉了,只是有点行动不便,可是没问题的。」 「唉,也对。遇到那么多意外还能好好活到现在,搞不好你是超耐命的孩子。」 「好歹也选个健壮或强韧之类的词吧……」 幸太抓着手提袋走下母亲的车,狠狠瞪着校门——睽别三个礼拜的校门、因为热气而摇晃的运动场、樱花林荫道,还有老旧的校舍。 正好三个礼拜前,幸太定出这个校门之后跌进大洞里,紧接着就被送到医院。今天,他再度回到这里。 在医院病床上度过二十个夜晚,也作过二十次樱的梦。樱有时穿着泳装,有时是啦啦队的打扮,有如幻影一般为幸太打气,喊着:「幸太同学!加油!」可是只要一伸手,樱就会消失无踪。幸太睁开眼睛回到现实世界,发现自己想伸出去的手因为打了石膏动弹不得,只是在自己肚子上留下一股冰冷的异样感觉。 现实生活的幸太与樱,从他住院之后就没有见过面。别说是见面,连通电话、传简讯都没有。樱一大早就要上辅导课,赶不上医院规定的探病时间,所以无法探望幸太。
幸太的手机在掉进洞里时摔烂了,住院期间当然不可能买新手机。再加上公共电话又在护士站旁边,每次只要想打电话「啊,打给女朋友;?」「什么?富家同学有女朋友;?」就会被那堆熟识的护士姊姊取笑,害得这个害羞的高一男生始终不敢打电话。 不过樱倒是有写信。她拜托哥哥……不、是姊姊堇趁着学生会全体采病时拿过来。里面写着:「你还好吗?」「辅导课好累!」「快点恢复精神!我好想去看你。」之类的话,在没什么内容的信里,字里行问都充满了樱的温柔。可是幸太没办法回信,因为他的右手食指、中指,以及左手中指都骨折。 现在不是郁闷的时候。 我想见樱,好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我想告诉她,谢谢她写信给我、想告诉她,见不到她好寂寞、想看到她的脸、想和她说话、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 幸太像是诵经一样不停念念有词,还展现连医生都感到讶异的惊人恢复力,到了今天,幸太终于回到这里。今天就是学生会集训的日子。 「幸太,你要小心别出事、受伤或突然生病了。别老是给人添麻烦……喂、你有没有在听啊?幸太,幸太!」 「呼……呵呵呵呵呵。」 他哪有空去听母亲的警惕,终于可以和久违的樱见面,我该说些什么才好?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光是想到这些事就让幸太的脸颊发烫,焦虑不安地想在原地乱跳、想用脑袋支撑身体倒立、想要原地转个几圈——虽然办不到,不过这就是他现在的心情。 「唉呀,前阵子谢谢你,还特地过来看我们家幸太!」 「啊!好久不见,富家妈妈。我拿家里的商品去采病,还觉得很失礼呢。」 「没那回事,正是时候的桃子真的很好吃!也请代我向你爸妈问候一声。」 「妈妈现在正好在车上。」 啊……回过神的幸太转身一看。 一辆写着「狩野商店」的眼熟白色车子,停在富家妈妈的车子旁边。
正在和母亲聊天的人,正是稳重到看不出是高中女生的—— 「哟!富家学弟!太好了,你终于恢复精神了!哈哈哈哈哈!那么,富家妈妈,富家学弟就借我一个晚上,我会负责照顾他的!」 「别这么说,这孩子耐命的程度强到叫人不敢相信,不用特别照顾他也没关系,随便丢在一边就行了。啊、对了,还有别靠他太近,否则不晓得他会传染什么楣运给你。」 「哈哈哈!幸太,连你妈妈都说得这么狠啊!」 「呵呵呵呵呵呵,这是事实啊~~!」 堇藏在夏季制服袖子底下的手臂,乍看之下似乎柔弱无力,其实暗藏强壮的男子汉臂力她的手牢牢勒住幸太的脖子,另一只手以亲戚大叔的亲昵动作,随手拨弄幸太梢微变长的头发。 「痛痛痛痛痛!」 「富家妈妈,他就交给我了。」 「幸太,别老是给狩野学姊找麻烦,也别把楣运带给人家。」 「现在倒霉的人是我!妈妈救命啊!这个老头要把我……」 「喔——」 「痛死了痛死了痛死了!」 唉啊;感情真好/母亲只是微微一笑,就若无其事把幸太抛到二芳,转头面对狩野家的妈妈。「唉呀,您好,我是富家幸太的母亲~~!」「唉呀唉呀,我是狩野!!」拉高音调的招呼声此起彼落。 投降!投降!幸太拍着堇的手臂,这才总算脱离地狱的「装熟手肘勒颈」攻击。他瞪着堇说道: 「这、这样不会太过分吗!我才刚出院耶!」 「抱歉抱歉,看到你这么有精神,我忍不住就——不小心的、不小心的。」 「不小心不小心……如果脊椎骨折怎么办?真是……」 「反正又没事。」 堇双手抱胸,在盛夏阳光的照耀下露出不安好心的微笑。
柔顺的黑色长发披在肩上,明明是个面貌清爽的和风美女,但是—— 「来吧来吧,别一直站在这里!走了,幸太!你是第一次参加集训吧!?很好玩喔——!哈哈哈哈哈哈!」 ——却从丹田发出巨大声响,那张笑容充满男性荷尔蒙。学生会长狩野堇,人称狩野姊妹的大哥,既顽固又豪爽,是大哥也是父亲,更是值得大家依赖的头目。 「喂!热死了,进去吧!」 「是是是……」 堇抱住幸太的肩膀……几乎可以算是粗鲁抓着。幸太准备踏出脚步之时,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停下脚步询问: 「会长,小樱呢?」 「咦?不就在那边吗?」 幸太转头看向周围又看往背后,这才忍不住抖了一下。 樱就站在那里。 身上穿着夏季制服,脸颊因为天气的关系泛红,手里抱着看起来很重的袋子。她站在梢远的地方,定晴凝视幸太和堇。 幸太好想直接穿越数公尺的距离,朝着她飞奔过去。 多亏最后的自制力把自己的脚定在地上,他才没有付诸行动。我好想见你!他忍下想哭的泪水,也尽全力忍住开心忘我奔向她的冲动。 咕!幸太勉强压抑爆发的爱意,心想等一下只要一如往常微笑、一如往常打招呼,如果再加上一句「我好想你」就很完美了。 可是到底出了什么错?勉强压抑的身体,就这么不自然地僵硬、脑袋像是挨了重击般一片空白、黏在一起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心脏好像也有问题,正以每秒16拍的速度狂跳,甚至快要从嘴里跳出来。动弹不得的幸太不由得低下头,挪开视线。 从看到樱的表情那一刻起,幸太所受到的冲击,就好像看到爆炸中心白色火焰发出的闪光一样。他的肌肉与表情一点一滴愈来愈僵硬。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感觉……我只想转身离去,只想躲在阴影里,只想假装没有看到樱。好难过,我好像快死了。 只要樱说句话、笑一下,所有的一切或许就能恢复原状。
即使如此。 「……」 樱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她露出难以释怀的表情,噘起嘴巴看着幸太,然后看过姊姊之后再一次看向车太,「哼!」一声便将视线转到旁边。刚刚还在和幸太打打闹闹的堇,手臂若无其事地离开幸太的肩膀: 「怎么了,樱?走吧。怎么连幸太也不说话?」 樱没有回应姊姊的话,也没有露出笑容,只是稍微加快脚步走过来。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往校舍的方向。与幸太擦身而过时,她总算开口说道: 「好久不见。恭喜你能够出院。」 说话的声音比往常僵硬二OO%。可是幸太无法回应,也抬不起头来——咦、咦、咦?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疑惑在幸太脑中不停狂奔,几乎想要大叫出声。 樱看着僵硬不动的幸太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等待,从幸太身旁朝校舍走去。 啊……咦——? 2 「喔!幸太,原来你在这里!」 「……」 「你可以参加集训啦?太好了!身体的状况怎么样?已经完全康复了吗?」 「……」 「幸、幸太?」 「北村学长,拜托你别再脱了。」 「可是现在正好是社团活动结束的时问,淋浴问客满,我又满身汗臭……之前被会长骂过很臭,所以……」 「这里可是厕所喔门哪有人会在厕所脱到只剩一条内裤的!?」 就在幸太如此怒吼时,在眼镜后面睁大眼睛的北村佑作把下半身最后一件也脱了。 「抱歉,我就是会在厕所里脱光光的男人。」 「全都被我看光了……」 幸太的双腿失去站立的力气,不禁趴在洗脸台上。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事,莫过于低潮时还得看男人的裸体。 不过能干的副会长北村,仍旧一脸无所谓地浸湿毛巾擦拭全身。不想看却映人幸太眼帘的全裸身体分成两个颜色,无论是脸、脖子和袖子外的手臂都被晒成小麦色。
「刚才参加社团活动吗?」 「是啊。因为秋天有大比赛,为了应付比赛,每年暑假都很辛苦。幸好时间还可以跟学生会错开。」 北村除了担任堇的左右手,同时也是垒球社社长。他拿下用透明胶带固定在鼻梁上的眼镜,以豪爽的动作开始洗脸,那股力道甚至把水泼到脖子上。最后还把脑袋凑到水龙头底下,直接用水冲洗。 「哈——终于爽快多了。」 全身赤裸的北村拨弄潮湿的头发,幸太只能尽力避开视线,在心里诅咒自己老是吸引怪人靠近的倒霉体质。 「真是的……都到了这种时候,你都不会紧张……」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幸太当然不打算找北村商量,也不可能找北村商量。不过并非他现在全身光溜溜的关系。「没什么。」幸太一面小声回应,一面无力地靠着干燥的洗脸台。 北村是个能够信赖的学长(虽然现在全裸),不过即使是北村,应该也没办法解决连幸太本人都搞不清楚的状况吧?总算见到原本想见的樱,却莫名感觉两人之间有段距离——或许该说想要和她保持距离…… 是啊,僵在原地不动、不说话、不看她的脸,这些全部都是幸太的所作所为。明明那么喜欢对方。虽然喜欢,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我突然想要躲起来。明明那么想见樱,但却无法正视;明明那么想和樱说话,想听她的声音,却想逃离现场。樱大概是因为我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所以才会生气。 到这里幸太都还能够了解,所以他没办法待在学生会办公室,只能逃到厕所,却在这里遇到全棵男。 「如果真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找我商量。反正集训的夜晚很长。」 擦过头发之后,北村将沾满汗水与尘沙的脏兮兮垒球队制服放进塑胶袋、换上干净的内裤与袜子、穿上T恤、戴起眼镜、把手伸进制服的袖子里。这身装扮总算是能够见人了。
对了——幸太抬起头询问: 「我之前忘了问……这个集训到底要做什么?要我们带的东西也很奇怪。」 「所有东西都有带来吧?午餐便当、冬季制服、冬季运动服、围裙、泳装。」 「带是带了……该不会要游泳吧?还有便当就算了,冬季的制服和运动服……」 北村把皮带系好,抓了几下湿淋淋的头发轻声笑道: 「你马上就会知道。我们回学生会办公室吧。」 *** 大家拉过椅子围着桌子坐下,依序是北村、幸太、二年级的书记总务两人组,然后是樱—;堇突然把过去十几年来这所高中学生会的活动日志堆到众人面前。 「好多灰尘!」 「打扫柜子是你的工作吧?你都在混吗?」 堇瞪着幸太,幸太一边拉远距离,同时把视线投向坐在远处的樱。樱盯着堆满桌上的活动日志,看都不看幸太一眼。幸太注意到樱的视线即将拾起,连忙将目光转回自己的膝盖。再这样下去不行啊…… 「打开看看!」 完全无视幸太的犹豫,堇以下巴指示幸太打开日志。幸太根本没那个心情,可是此时此刻也只能服从。于是他拿起其中一本翻开一看。 「哇啊、好惊人……昭和六十三年(公元1988年),第二十三届学生会的纪录……」 老旧厚实的装订,这是贴着照片的纪念册。从入学典礼开始,校外教学、远足、球赛、校庆、运动会、学生会选举、入学考试到毕业典礼,整理得井然有序。照片里面的拍满有些生涩的高中生为了学校活动开心欢笑的模样。 「喔……这是旧校舍……话说回来,这到底要做什么?」 「啊、发现年轻的会长了。」 「咦?哪边哪边?哇啊……」 听到打开其他纪念册的北村这么说,幸太不自觉地看向他的手边,意有所指的叫声让他的后脑勺遭到堇毫不留情的铁拳制裁。
「叫什么叫!?我也有过高中一年级啊!」 「因、因为是绑辫子啊!」 「不行吗!?」 两年前的纪念册里,收藏着堇当时担任一年级总务的照片。即使是在团体照里,堇还是一副了不起地交起双臂、岔开双腿站立的姿态,或是露出所向无敌的冷笑,堇果然是堇。辫子头以及比现在再丰润一点的脸颊,让她看来好年轻、好可爱——虽然幸太从来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把这个形容词用在堇身上。 「嗯、咦?可是这一年的照片好像有点怪?」 幸太一开始只注意堇,所以没有留意,不过仔细一看之后才感到怀疑——这本纪念册的照片都很奇怪。 至于要说哪里怪……例如毕业典礼照片的樱花,根本就是三合板做出来的布景。还有画面上完全看不到其他学生,所有照片都只有固定那些人……看来照片里面全部都是当时的学生会成员。而且完全感觉不出季节的变换,所有人的发型也都没变,只是在很假的布景前面摆出骗人的表情。 「这个我想……该不会是在一天之内拍完的吧?」 「怎么可能!?」 「是、是吗?可是总觉得……」 「才不是一天,是两天。」 「呵呵。」堇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这样啊……幸太连吐槽她的力气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趟集训的目的,就是要『制作纪念册』!今年我们也要依循传统,在两天之内过完一年的活动!」 喔喔!学长姊纷纷群起鼓掌,可是幸太仍然还没进入状况。 「这样很怪吧?刚才看的那些老照片,不像是捏造出来的。」 「从北村手上拿的那本纪念册,也就是从我进入学生会担任总务的前年开始,学生会进入历史的转捩点。不过这是小题大作的说法,主要都是因为这个家伙,他就是原因。」 堇透明的薄指甲指着团体照里的—名男子,个子高大的他张开嘴巴哈哈大笑,健康的外型有点像是橄榄球员……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让人觉得闷热。
「这个人是大我一届的学长,也是当时的副会长。」 「会长也有学长啊……」 「我是怎样?无视时问流逝的动物吗?算了,总之这家伙说他对摄影有兴趣,自愿负责所有活动纪录。他说要用他最得意的相机来拍,所以我们就把所有的活动照片交给他。结果某一天的校外教学,他的相机以及之前拍的底片通通都被偷定,这下子连前面的纪录也全没了。『既然没了,我们就造假吧!既然都要做了,干脆就连未来的照片也先拍好吧!』当时有人这么提议。」 「不晓得为什么,总觉得开口提议『造假』的人,应该是会长……」 「喔喔、你猜对了。因此从那年开始,学生会每年都会利用集训来拍假活动照片。」 「来年的照片也是捏造的吗?」 「是啊。他当上会长之后表示:『反正集训也没有什么事情做,闲得很,干脆每年集训都来拍假照片吧。」 「也就是说,今年的集训也要拍假照片……」 「没错。提议这个方法的我如今当上会长,当然要沿袭下去。历史就是这么一回事。」 蠢毙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幸太只能茫然摊开去年的纪念册。樱花布景妆点下的入学典礼,以及只有学生会成员的运动会照片。这样仿真的好吗? 「啊、北村学长也登场了。」 「我吗?真的……好怀念啊。」 比现在矮上许多的北村在运动会的照片上,一个人跳着空虚的自创舞蹈。睑上挂菩莫名认真的表情,双手拿着长缎带。照片里是踏出华丽舞步的瞬间。就在幸太看得入神—— 「那张照片我不喜欢。来,看下一张,下一张。」 北村从旁硬是伸手翻动纪念册。 「啊啊,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张好笑的……啊、团体照!」 贴在最后一页的大尺寸照片里,幸太找到堇与北村的身影,顺便也找到了—— 「喔喔,书记学姊与总务学长也在。
」 「我说t昌家……」 「我们两个不叫书记总务,我们也是有名字的……」 「喔;这边还写了将来的梦想耶!这种感觉真棒。」 书记总务两人组的抗议被若无其事地忽略了。幸太开始念出学生会成员头上用麦克笔画出的对话框内容。 「北村学长是『想当考古学家』……哇啊,真是像你。会长是『父给命运决定!』……没意义却又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书记学姊与总务学长都是『未定』存在感真薄弱……」 刚刚那位长相闷热的前任学生会会长头上,写着「与世界最快的马一起奔跑」。这是什么愿望啊——心中才刚这么想,立刻注意到一件事。 前任学生会合计九人,前面五人后面四人排成两排。前排中央是前任会长,他的右手边是当时的副会长堇,北村则是站在前任会长的左后方。 前任会长的脸露出笑容面对前方,堇看着前任会长。 堇看着会长,北村看着堇。 「……?」 这个……正当幸太偏着头摸不着头绪之时。 「那么我们就从现在能够拍的照片拍起。喂、樱,把那边的瓦楞纸箱拿来。」 「嗯。」 听到堇的声音,幸太又被拉回现实,连忙抬起脸来。自己刻意装作没看见的樱,听从堇的话之后起身,背对幸太准备把架子上的小瓦楞纸箱拿下来。伸直手臂依然构不到,于是单脚膝盖有点难看地跪在椅子上,再将背打直一点。她的百褶裙裙摆褶起,底下隆起的臀部与雪白大腿的边界线,描绘出一条过度刺激的曲线。 「……!」 幸太原本撑在桌上的手肘不自觉滑落,眼睛都快冒出血来。不过折起的裙摆很快恢复原状。幸好……可是有点可惜……不过幸好……不对不对,是可…… 我也来帮忙吧? 我们一起拿吧? 幸太很想这么说,可是却说不出口,发不出声音,无法正视樱的脸,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染得通红的脸。
明明想帮忙,明明想一起拿,可是……幸太在樱发现之前先别过脸,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自然而然偏向旁边,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子。只有狂跳不已的心脏好像快要爆炸。 「你在干嘛,幸太?快去帮忙啊!」 「那、那个……」 「?」 堇低头看向幸太,幸太只是搔搔头。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 「怎么?你到底怎么啦?」 「不是很重要的问题,不过这个前任会长成为赛马选手了吗?」 「啥?两公尺高的人怎么当赛马选手啊?他去北海道大学念兽医系了。」 「北海道大学……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啊。不过的确是所好学校。」 「是啊,北海道很远喔……没有相当的觉悟可是去不成的。好了,别再说废话了,就和你们说开始了。」 抱歉,拿你当逃避的话题——幸太瞄了一眼照片中微笑的男子。不晓得他有没有注意到堇曾经那样望着他? *** 「这、这是什么场景啊?」 「校外教学。你没有去过吗?春天搭着公车去没什么看头的山上。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还去那么逊的地方——」 「我记得当时我应该在住院。」 「那就更好了——现在可以体验一下。」 是吗……?幸太不禁沉默。大家换上运动服,聚在运动场旁边草坪的树下吃便当。由于现在正是炎热的盛夏,所有人全身下上都在不停流汗。 「幸太,笑得开心一点!思——感觉不太对……有了,所有人都举起便当试试!」 负责拍照的北村一声令下,堇和其他四名校外教学部队都高举自己的便当,露出傻笑。「啊,是学生会。」「在吃便当。」——即使田径社的人正在看他们,他们也不以为意。 「感觉还是不太对,好像很故意,又好像很别扭。大家再更这样……肩膀靠近一点,我想要拍出『哇啊!是山耶!』的感觉。
」 北村明明只要拍好眼前的场景就好,但是却一脸得意地不停示范各种动作。没办法的幸太只好和身边的某人肩靠着肩。 「啊……」 「嗯……」 饭团掉落在地。原来在他旁边的人是樱。 呼吸停止,又红又热的脸根本掩饰不住。樱在极近距离的脸颊缓缓抬起看向幸太,上面有着不停颤抖的睫毛,还有带着娇艳血色,像是沾了蜜的丰唇。 不妙。 她本来有这么可爱吗? 有这么活生生、这么鲜明、这么……润泽欲滴的表情吗? 分明不想看,想要继续无视下去,可是见到之后就再也挪不开视线。樱也疑惑地眨动眼睛回望幸太。无法呼吸,冰凉甜美的蜜仿佛一口气滋润过分饥渴的喉咙。 神啊,如果要我死,那么就是现在…… 「啊啊~~!」 「哇啊~~!」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幸太与樱同时惊叫出声。堇从两人身后粗鲁地伸出双手,一左一右将幸太与樱紧紧抱在一起。 「那是什么声音!?你们两个吵死了!」 「会……会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姊……姊姊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吵死了——!!」 两人的脑袋用力撞在一起。「唔唔唔……」他们痛得一起呻吟、闭嘴。 「快拍!北村!」 幸太与樱都出不了声音。堇跪在他们背后紧紧抱住他们,两人此时脸颊贴着脸颊,全身喀嚏喀嚏不停颤抖,也不晓得到底是谁在发抖。眼睛虽然睁开,可是什么也看不见。筷子从樱的手上掉落。好、好、好、好柔软,每一处都好柔软,膝盖也靠一起、叠在一起…… 「啊~~真好~~」 「会长,我们也要加入……」 「喔!书记还有总务!你们快来!」 哇——书记学姊紧紧靠着堇的右手,总务学长则将脸贴近左手,摆出大口咬下三明治的姿势。
「好、好好……我也想加入……」 「好了好了,北村快拍!我的手开始抖了!」 一脸羡慕的北村也只能乖乖按下快门。 「啊……!」 「哈……!」 原本紧靠一起的幸太与樱立刻分开,保持一段距离,侧坐在碰不到对方的位置。樱已经满头大汗,脖子和额头都因为汗水而泛着光泽,眼皮像暍醉酒一样染成红色,她咬着嘴唇,浑身上下发散甜美的气息,手指无意义地玩弄身旁的草。 「幸太……你怎么了?好恶心啊……」 「咦!?我、我吗!?」 堇一脸嫌恶地盯着幸太。幸太回过神来,才注意自己摆出和樱相同的姿势、相同的表情、散发相同的气息、同样玩弄身旁的草。他连忙端正坐姿,摆出像个男子汉的姿势,拨弄满是汗水的浏海,侧目看到樱也吓得跳起来,僵硬地用侧脸对着幸太,低下头开始吃便当,一颗饭粒黏在她的脸颊上。 和、和她说话!这是机会!告诉她——「小樱,脸上有饭粒喔……你打算当宵夜吗?」 幸太咽下口水,下定决心想好台词,像个老头一样伸出抖个不停的手指: 「小……」 就在此时,运动场上有人大喊出声: 「啊哈哈!狩野,你在干嘛?脸上有饭粒喔!」 「咦?」 樱像是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被抢走发言机会的幸太也转过头,就连堇也回头说道: 「我也是狩野。」 「咦?若宫同学?你在这里干嘛?」 「篮球社的练习!教练正好叫我们跑步。我才想问你在这里干嘛?」 「这是学生会的活动。」 「吃便当也是?」 「不行吗~~?我们正在集训。」 「咦?真的假的?我现在也在集训。在学校集训真是逊毙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家伙是谁? 幸太似乎浑身的血液瞬间流干,只能待在原地听着两人轻松的对话。
那个看来和樱很熟、长得不错、运动神经发达、有着深褐色头发的男子是—— 「一年B班的若宫,是篮球社的希望,成绩不好。似乎因为和樱一起上辅导课才变熟。」 在幸太耳边低语的堇「啪!」阖上神秘的记事本。 「你、你知道得真清楚……」 「这是『姊姊笔记本』,里面清楚记载樱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秘密……」 「我要买!我愿意出五万……不,七万!」 啊哈哈哈哈哈!讨厌——!耳朵听着开心的笑声,幸太找不到自己脑中的计算机。因为樱甚至走近栏杆,和那个叫什么若宫的家伙聊天,对他展现我住院之前享有的灿烂笑容与开朗笑声,甚至还一边喊热一边脱下运动外套,露出吸满汗水的T恤。反射盛夏阳光的纯白色T恤闪闪发亮,光芒射入幸太眼里,似乎也照进若宫的眼里。只见若宫仿佛看到太过耀眼的东西,忍不住眨了眨眼。樱拨开黏在湿漉肌肤上的头发,正好可以窥见有如牛奶一般白皙的侧腹,那里也因为汗水而闪耀光芒。幸太睁大眼睛,若宫也在这个时候开口: 「狩野!刚刚看到肚子了!」 真多嘴……不对,这种感觉该怎么说…… 「咦?肚子?没有啊?」 「你现在手往下当然看不见。如果再一次像刚才那样举起手臂……要不要试一下?像刚才那样……好,举手——」 「……不要,这样肚子不就被看到了吗?」 「啊、被你发现了?」 一阵讨厌的感觉在幸太心里扩散——那是怎么样?那家伙是谁?现在是怎样?现在我们可是在集训!可是在进行学生会的活动!借口?哪有…… 「如果你也在学校集训,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吧。」 「这个嘛?啊、你看,你不好好跑步,教练生气了。」 「糟糕,这下惨了。再见罗!」 轻轻举起手的若宫再度跑向运动场。樱目送他离开之后,回到大家聚集的地方。
在快要和樱四日相对的前一秒,幸太用力地转开脸背对她,气呼呼将饭团塞进嘴里,一边咬着炸鸡块一边靠近堇: 「接下来是什么!?要做什么!?运动会吗!?」 「都看到你嘴里的炸鸡块了啦!笨蛋!」 幸太的额头挨了一记铁拳,不禁咬到舌头。 *** 舞台栘到体育馆,以北村为中心搭配总务学长与幸太,三人摆出「扇形」姿势,拚命制造团队体操的照片。 「在……在体育馆就行了吗?这可是运动会耶?」 「喂!别松懈!幸太不要乱晃!我们在这里就可以了,运动场上还有其他社团正在使用!给我笑!」 笑……这时候闪光灯一闪。 接下来的场面是用信号枪指着天花板,樱在空无一人的起跑线上摆出等待起跑命令的姿势。然后是堇与书记学姊两个人赛跑,画面拍到两人几乎同时抵达终点,最近由堇以一鼻之差获胜。可是因为两人都是站着不动,照出来的照片毫无跃动感。 自创舞蹈的照片则是大家互相推让,最后决定由幸太在额头缠上长头带、T恤下摆绑在隐约露出肚脐的位置、以快要抽筋的姿势跳跃。 学长姊还称赞他:「真看不出你到昨天为止都在住院。」这种赞美不听也罢。樱在这段时间一直低头坐在体育馆角落,做着某个小道具。 「……好,差不多了。」 拍了几组假照片,最后一个镜头是充满汗臭的三连拍——三个臭男生无意义地搭着肩、手比出V的胜利手势、硬是挤出笑容。幸太在逃离两名二年级学长的闷热腋下之后,精疲力尽地瘫坐在体育馆地板。 「啊啊,真是无谓的浪费体力……」 「什么无谓!?这可是神圣的学生会活动。好了,现在几点了?超过五点啦……差不多该准备晚餐了。」 拨弄头发的堇先是看过时钟,又瞄了樱一眼。樱仍旧蹲在角落,把用完的信号枪摆进箱子里又拿出来,专心做着不明究理的准备工作。
在T恤底下原本就相当丰满的隆起,因为在两膝中间受到挤压,这下子膨胀得更加厉害。 「樱!别再那边卖弄丰满,给我过来!我要分派工作。我需要两个人到公车站牌那边的便当店买便当,剩下的人留下来做明天入学典礼与毕业典礼要用的樱花布景。谁要去?」 唔!幸太僵在原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盯着自己的脚,也不看向樱,脑袋一片空白。随便……怎么样都行……只要堇下达指示,我遵照指示去做就行了。这样就好。 「……我去。」 心脏狂跳的幸太依然装作没听见,继续望着脚下。不用看他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这是怎么回事?骨折的肋骨阵阵发痛,是刚才的扇子队形?还是自创舞蹈害的?或是心脏狂跳快要爆裂的关系? 「谁要和她去?我可不去,我最爱做木工了。」 「我也不想和姊姊一起去,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五个便当对吧?这样我还拿得动,再说那问便当店我也去过好几次。把钱给我。」 大家心里都应该在想着「如果我去就好了」吧?堇、北村、书记总务两人组也全都在等着我说「我去!」——幸太感觉到大家擅自看过来的视线而感到浑身刺痛,不过还是沉默不发一语。 既然大家期待我开口,那我就说吧……可是喉咙却像黏住一般,发不出声音。就在他准备咳嗽清清喉咙之际—— 「那么我定了……咦?若宫同学?」 什么?幸太闻言抬起头。小跑步离去的樱前方,那个深褐色头发的家伙正从体育馆旁的社团大楼走出来。到了现在,幸太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哟、狩野,又遇到你了。你要去哪里?」 「买便当。」 「喔、真巧!我也被学长姊们派去跑腿买东西!一起去吧?我刚才还在想,真不想一个人等便当呢。」 后来发生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点点头背对这里的樱说了什么,我也听不到了。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他们两人一起亲密离去。
怎样都无所谓了……还是我也该跟着樱去呢?幸太不晓得自己应该撇过脸视而不见,还是应该追上去,就这样茫然目送两人的背影。 *** 「唉……」 坐在学生会办公室冰冷的地板上,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百次的叹息。只不过幸太的右手依然拿着铁锤,左手紧握钉子。 「看了就烦……喂!反正你的手指还不太能动,不用你来钉,帮我压住就可以。」 「唉……」 身穿运动服刚好让堇能够张开双腿,以男子汉的姿势坐在地上。她利落地拿钉子将三合板做的花钉在同样用三合板做的樱花树干上,再将上好颜色的树枝以及纸做的樱花摆在箱子里备用。看样子似乎很麻烦……虽说这种事现在已经怎样都好、无所谓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真是的……」 堇不耐烦地瞪了幸太一眼,雪白的手还是「叩叩叩叩!」将钉子钉在板子上。 「唉……」 「咿!」 突然传来与「叩!」不同的声音,似乎是屏住呼吸的哀号。眼角看到堇抓着自己的大拇指,滚倒在一旁。发生什么事了?于是幸太转头望去—— 「哇啊!?」 「不是叫你给我好好压住吗!?」 堇抡起铁锤准备挥向幸太,武器正要落下的前一秒,「混蛋!」八成是想起自己的大好将来,于是堇将铁锤转了半圈,用铁锤柄敲了幸太的脑袋。 「痛痛痛……」 「我才想喊痛!你看!」 堇竖起因为铁锤擦过而出血的大拇指。 「哇啊!好像很痛……咦?这是我造成的吗?」 「真是受不了……算了,看到你这么没力我就懒得骂你。北村,0K绷!」 「对、对不起……」 幸太一脸尴尬搔着头,抬头看向太阳穴爆出青筋的堇。
堇一边让北村为她利落包上0K绷一边说道: 「我特别让你有机会去买晚餐,你到底在搞什么?话说回来樱也是莫名其妙……」 然后斜眼瞪了幸太一眼。幸太不晓得怎么反驳,只能迳自回到无趣单调的钉钉子工作,把下巴靠在拱起的膝盖上。这个工作正适合他现在的心情。 「你又在想『反正我就是天生倒霉鬼』吧?」 「才不是。」 叩叩!幸太没有抬头,只是一面继续不熟的工作,一面回应堇的话: 「我很清楚,笨的人是我……这个和倒不倒霉无关,是我自己造成的。」 听到幸太低声的回答,学生会办公室一片安静。堇、北村,甚至连书记总务两人组都以看到什么东西的眼神凝视幸太。 连旁人都看得出来,做蠢事的人是我自己——再度体认到这一点,幸太更加垂头丧气,可是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明明想要拉近和樱的关系,结果当她真的来到眼前,我自己却想要转身逃开。之前完全没有这种情况,原来的自己只是觉得幸福、只是很喜欢她、只是打心底呼唤樱、顺着真心欢笑,只是如此而已。光是看到她的笑容,就觉得幸福得快爆炸。 她和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幸太没有这种晦暗的想法。 也没有觉得鼻子深处一阵刺痛、视线也没有因为不明原因流出的液体而变得模糊—— 「好……痛!」 叩!自己挥下的铁锤直接落在大拇指上,幸太和刚才的堇一样滚倒在地。完全忘了刚复原的双手还在进行复健,没办法像平常一样动作。 「你……你这个笨蛋!还好吗!?该不会又骨折了!?」 「骨、骨头应该没事……不过……哇啊!血!」 从指甲与肉的缝隙之中,流出了比堇多三倍的鲜血。堇拿过面纸用力压住,面纸立刻被鲜血染得通红。幸太只是不发一语看着一切——我为什么这么笨?这股自我厌恶也与鲜血一样快速填满他的胸口。
「发什么呆啊?快去冲水!如果有木头碎片刺在里面就糟了!」 北村从腋下扶起幸太让他站起来,几乎是用拖的把他带离学生会办公室,来到有洗手台的走廊。多亏如此,幸太一瞬问涌出眼睛的丢脸泪水才没被任何人看见。 *** 「怎样?还好吗?」 「唉……血好像止住了,也没什么大伤口……对不起,造成这么大的骚动。」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骨头也有事,吓得我一身冷汗。」 虽然用力挤压血还是会一点一滴渗出来,不过已经不至于流个不停。啾!关上水龙头的声音莫名高亢地在无人的走廊上响起。 可是幸太没有心情回学生会办公室,就这么站在原地。北村没有开口责骂,只是陪着他在洗手台坐下。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完全不和狩野学妹说话?你们两个今天的样子都很奇怪。」 幸太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不过还是张开嘴巴: 「那个……」 情况演变到现在,已经比刚到学校遇到全裸的北村时更加恶化了。当时没说出口的话,此刻在喉咙深处凝聚在一起,卡在幸太的胸口。 现在一定要把这些话说出口!事到如今还不说,恐怕一辈子都会卡在喉咙里。我不期待眼前的北村能够帮我,可是这件事似乎只能对北村说。幸太先是东摸西摸才开口说道: 「我……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久别重逢,所以一开始八成是因为紧张,所以才会假装没看见她,事实上我的心里一直想着小樱。我很在意她、不断悄悄偷看她,可是总觉得……总觉得……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变成……现在这副德性。」 幸太学着北村在他身旁坐下,无精打采地塌下肩膀。余光射进走廊的夕阳已经西下,在变暗的走廊地板上,看不见他们的影子。就像笼罩在一层半透明的蓝色窗帘里,两个男人之间没有什么对话,只是各自凝视自己的指尖。 「你们本来不是很顺利吗?」 「我也这么认为。
可是住院之后一直见不到面……美好的气氛中断之后,我就不记得我的心是怎么产生那股感觉……就像水分蒸发,两人的关系只剩下干燥的黏稠感……总之我就是没办法自然和她相处,没办法顺从心意行动。我和学长不同,我是个胆小鬼。」 「我也是胆小鬼。」 北村用中指推了一下眼镜,缩起肩膀,完全不像他该有的模样。 「我从来就没办法顺从心意行动。升上二年级之后的举动也不自然,总觉得自己一直在扮演好学弟、好左右手、好副会长。现在想想似乎也有『气氛不错』,只是已经错过了。」 「学长,你喜欢会长吗?」 北村没有回答幸太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才老气横秋地站起来: 「走吧,还有很多事要做。手指如果没事,就回去继续工作吧。」 他对幸太露出笑容,一边往回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布景完成图的草稿,低声自言自语:「还愿剩下旁边的樱花,还有两个典礼的贴纸。」 等一下要做的典礼贴纸,似乎要摆上「毕业生代表狩野堇」几个大字。实际情况也会是这样吧?北村盯着那几个字,然后慢慢折起那张草稿收进口袋: 「幸太,趁着她还在你的手构得到的地方,赶快做你该做的事。就算再笨、就算失败、就算丢脸也好,所有能做的事都要去做。否则等她离开之后就太迟了。」 这些我都懂。 我都懂……但是…… 幸太的视线不知不觉看向窗外,正好看见走回校舍的樱。她和抱着沉重宝特瓶的若宫同学说了什么之后道别,两手拎着便当走向这边。柔软的头发不停飘动,脸上带着莫名认真的神情。 幸太不敢上去欢迎她回来。北村说的话,幸太很清楚——等她离开之后就太迟了——可是我还是没办法站在她面前。一定……应该还没关系。
幸太悄悄看了北村,北村注意到樱回来了,也发现幸太没打算迎上前去,只是嘴角浮起一抹微笑,轻轻挑起一边眉毛,似乎在问:「这样好吗?」 这个时候,幸太脑中突然想起住院时不断重复作的那个梦。 三半太同学,加油!」带着笑容的樱很有精神地跳跃,鼓励感到疼痛的幸太,她就站在隐约闻得到身上甜美气息的地方。车太也开心地伸出手,可是每到这里樱就会消失。 一定构得到!一定摸得到!幸太总是这么想,然而在现实生活的夜里,他的手臂却因为骨折动弹不得。 *** 打开樱买回来的便当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学生会成员全都换上制服。 「喂、幸太别发呆了,快点换上这个,拿着这个。大家都换好了吗!?」 思?一回过神,幸太这才发现自己正穿着自己带来的围裙,手里捧着便当。 「好,笑一个!一起来——『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什么啊……」 幸太和堇站在一起拍张照。 「这……这次又是什么?」 「别管那么多,笑就对了!我们可是服务业喔!我们现在不是学生会,是『便当店』!嘿!海苔便当一个!」 堇和幸太一样穿着围裙,头上还绑着三角巾,笑着将便当递给北村——快门再度捕捉这个瞬间。 「这、该不会是校庆吧……?」 「你说对了!看这个!」 注意一看,幸太和堇身后的墙壁贴了一张写有「贺校庆」字样的海报……其实只是一张纸。而且无论怎么看,背景都是平常的学生会办公室。
「原来我们校庆那天卖便当啊……?」 「怎么可能卖便当!我们是主办单位,一整天都要负责管理、监视和警卫!」 「那为什么要拍这些照片……?」 「只拍些警卫的画面太无趣了!」 「可以穿夏季制服吗……?」 「你少罗嗦,快点笑!」 幸太的眼睛避着闪光灯,以虚伪的亲切微笑假装在卖便当。樱背对着他默默排列买来的罐装果汁、擦桌子,削瘦的肩膀看来似乎比平常更单薄。幸太光是看着她的模样,就感觉胸口一阵痛。 最后幸太还是没能和她说话,就这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迳自将负面情绪堆在心底。她和若宫同学去买东西的这段时间里,两个人说了什么?是不是一起说我的坏话……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蠢事,不过还是忍不住这么想。明知道樱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很好——!校庆结束!趁着便当还没冷掉赶快吃吧!我要汉堡排便当,哪一个是汉堡排便当?这个吗?」 「汉堡排便当在这边。我要吃什么呢?我不要海苔便当,西式的比较好。」 「啊、我要这个。」 「那个是什么?烧肉吗?北村同学拿的是综合天妇罗?借我看借我看!啊——好想和你交换喔!」 幸太没和学长姊一起抢便当,只是随手将眼前的便当拿过来。打开盖子,才发现是没人要的海苔便当。既不喜欢也不讨厌,随便了。幸太拿起免洗筷,无意识地分给学长姊。 「咦?」 手中剩下两双筷子,回过神来才发现樱不见了,袋子里还剩下一个便当。 「好!那么大家开……」 「会长,等一下!小樱不见了!」 「咦?应该去洗手吧?开动——!快吃快吃!」 开动——!其他人跟着附和,打开便当盖。在一旁看着大家的幸太却在此时放下筷子,旁边的北村和对面的总务学长也将便当盖上。
「我、我们不是在集训吗!?应该等全员到齐才能开动吧?该怎么说……学生会不是应该要团结吗!」 「……关我屁事。」 堇无视幸太,大口咬下汉堡排。 「啊——!你吃了!」 「这是我的便当,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这、这是学生会长应该说的话吗!?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一点也不担心。反正等一下就会回来了,又不是小孩子。我想她也不可能离开学校,应该是……就是这样吧。」 「什么?你要说什么?」 堇自顾自地大口吃便当,一个人点了点头,然后瞥了幸太一眼: 「你真的很迟钝,难道还不明白吗?你被甩了。」 「咦?」 「从便当店回来的路上,樱找若宫商量你暧昧不明的态度,于是喜欢樱的若宫就趁这个机会……其他应该不用我说吧?」 思嗯,我懂我懂——书记学姊也跟着点头。总务学长一边吃下便当里的马钤薯色拉,一边低声说道: 「『你偷溜出来,我陪你聊聊,一起想办法』……之类的。」 没错没错——堇也点头同意。北村也跟着点头,拍了一下幸太的肩膀: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算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今天晚上我会好好听你说的……来,打开便当吧。」 「怎……」 怎么可能——发不出声音的幸太不停发抖,起身一步一步往后退,就连把自己的椅子撞弄倒也没有发现。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樱不会做出这种事、不会立刻勾搭上其他男生的。 无论我多冷淡、多坏心、老是沉默不语,她也不会喜欢突然现身的开朗阳光型男——对方又喜欢樱,两人还聊得很开心…… 搞不好她真的喜欢对方。 搞不好。
幸太的脑袋因为过度想象而一片空白,白的有如北极圈的冰风暴、彷佛跨越隆冬的永冻土、好像没有春天、夏天、秋天,永无止尽的暴风雪。 如果失去樱、失去春之女神,幸太就会活不下去,只能活在倒霉纯度一〇〇%,永远孤独的死亡季节里。 「……」 哇啊哇啊哇啊——幸太的唇颤抖不已,发不出声音的他再度后退,撞开背后的门,顺势摔在走廊上。 踏出摇晃的一步,再踏出蹒跚的两步。 还来得及吗?不晓得。 我的手还构得到吗?不知道。 可是非去不可!太晚反应过来的笨蛋以身体快要燃烧变成火球的速度狂奔而去。 *** 「终于行动了,这个笨蛋……这么一来,我的任务就结束了……啐!真是无聊。」 听着幸太气势惊人、愈来愈远的脚步声,堇露出真是受不了的笑容,然后打开幸太的便当盖: 「这是害我们担心的处罚。没收你的炸竹轮。」 「是啊。炸牛蒡也没收。」 「海苔饭也没收一点。」 「嗯嗯,没收。啊、还满好吃的。」 「咦?哪个好吃……啊、真的。」 「嗯,搞不好海苔便当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哈哈哈!运气真好!学长姊的筷子继续往倒霉男的便当伸去。 3 「小樱——!」 车太一面奔跑一面用力大喊,不在乎把喉咙喊哑。 暑假的校舍静悄悄,外面已经黑了,走廊上没有开灯,只有出口警示灯还亮着,可以听到幸太笨拙的脚步声独自回响。 「小樱……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幸太忘我地奔下楼梯,在走廊上继续奔跑。樱究竟在哪里?幸太没有半点头绪,只能像这样在学校里乱跑、来回搜寻。 真像个笨蛋,即使如此还是要找——这是幸太内心的想法。
为什么我不早点呼唤她的名字?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变得坦率? 紧张、在意、害羞、闹别扭—;这样的恋爱未免太过笨拙。现在已经到了不知道如何处理,因此即将面临失去、结束的关键时刻。 只有一点不能忘记,无论这是多么糟糕的恋爱,唯独这点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即使嘴巴说不出「我喜欢你」,脸上没有写着「我喜欢你」,喜欢的心意还是在我心里,让我想要用尽全力呼喊,我不能假装没看见,不能对自己撒谎。 我发誓,我不会再做出那种事了——幸太踏着汕毡地板,骨折的肋骨像是受到拉扯一般疼痛,可是他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为了樱,也为了自己,再也没人能够阻止幸太顺从自己的心意奔走。 「啊啊啊啊!?」 沙沙!一群毛茸茸的蓬松物体冷不防地穿过幸太脚下。这究竟是什么?幸太虽然想要看个清楚,可是周围实在太暗。 「啊、啊、啊!」 差点踏到的前一秒,幸太一个筋斗狠狠撞上墙壁,跌倒在地,背上也被许多小型四脚动物「咚咚咚咚!」踏过。 「这——这是什么!?」 「兔子!我们的兔子!拜托别踩到它们!」 「快把它们抓起来!笼子打翻了,结果小兔子就跑了——!」 「哇啊!」 幸太正打算起身,两名学生踏过他的身体,让他再度趴在走廊上。遭遇这么不合理的意外实在倒霉,可是不死心的幸太还是爬起来说道: 「为、为什么兔子会在暑假逃跑!?」 「喔喔、是学生会的人!生物社十二名社员正在集训!已经提出申请,今天晚上请多指教!话说回来,你如果有空就帮我们一起抓兔子!」 碰! 可怜的幸太又被另一个人撞开,飞向墙边。我这个样子看来像是有空吗?你的眼睛该去检查一下了。可恶的生物社,给我记住,总有一天也要让你们尝尝不幸的滋味。
幸太再次扶着墙壁起身: 「我——我不会认输的!」 继续往前奔跑。脚步虽然摇摇晃晃,还是没有迟疑地向前跑。他再度奔下楼梯: 「小樱——!回答我——!我、我想向你道歉——!」 幸太用力大喊,抓住柱子一个回转,以简洁的动作滑进走廊。走廊虽然一片昏暗,幸太没有丝毫犹豫,想着樱的心情有如指标,无论平常还是现在,不停为幸太指引心的方向。 可是就在这时候。 全速运转的双脚突然一滑,身体飞向空中,幸太发现自己即将跌倒,于是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撞击。 「啊啊啊啊啊啊——!」 幸太的身体以难看的仰卧姿势,以保龄球一般惊人的气势在滑溜的走廊上滑行,最后撞上黑暗墙边堆得高高的东西,击出一个全倒。 「痛……好臭!?」 代替保龄球瓶倒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散发着猛烈油臭味的液体从头顶淋向全身,最后还有奇怪的罐子砸在头上。 「呀啊——!对、对不起——!」 一个身穿围裙的女孩子打开灯,铁青着脸奔出教室。幸太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油腻的脸庞、摸着脸的手、还有身上的制服上都被鲜艳的蓝色和黄色弄得黏答答。 「油滴在走廊上,我正想去拿抹布来擦,结果就听到一声巨响!!」 坐在地上的幸太身边有个画架和油画,画面似乎是校舍外面的夜景。 「拜……拜托你离开座位也要把东西收好吧!」 「啊!是学生会的人!美术社的九名社员从前天开始,为准备展览正在集训!」 「关我屁事!可恶,你给我倒大楣!」 幸太的手指向无罪的女孩,女孩忍不住大叫:「过分~~!」幸太充耳不闻站起来,带着满身的油与黏稠的油画颜料,继续向前奔跑。 在见到樱之前,我不会停下脚步。 在伸出去的手碰到她之前,我不会放弃奔跑。
这次绝对不会再错过,我已经决定了——幸太拨开满是油臭味的头发,重新振作起来,一股作气跑出去。什么兔子、什么油画颜料,这种东西不算不聿,真正的不幸是失去樱。只要有樱,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很开心。 为了有个开心的结局而拚命冲刺,怎么可能会不幸。 「小樱——!」 在漫长的走廊上奔跑,摔倒时弄痛的关节,发出可怜兮兮的喀喀声响,可是幸太不放在心上,继续向前跑。 幸太感觉此刻那个讨人厌的篮球男正在对樱伸出触手……不对,是食指。那家伙长得一副好色的模样,又轻浮、又愚蠢、又随便……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喊『小樱』?」 「嗯,我也有听到。」 对,就和现在迎面而来的家伙长得很像…… 「啊——!」 「咦!?我、我!?我不是!我是若宫京太郎!」 篮球男走近幸太眼前,他正和篮球社的其他人一起搬着一篮沉重的篮球。
幸太不顾一切冲上前去: 「喂!你!刚才是不是和小樱在一起!?」 「你、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回答我!」 「小樱……?你是指狩野同学?没有,我们社团刚才都在练球——啊!对了,你是学生会的嘛!我们篮球社会集训到后天,请多指教!」 「不要!谁管你们啊!就算提出申请单我也会把单子捏烂!」 「咦?干嘛这样啊?太过分了啦!」 「谁叫你要接近小樱!不准接近她!滚远一点!我……我最喜欢小樱了!」 喔喔……篮球社的社员发出一阵低吟,还有人轻轻拍手鼓掌,不过现在不是感觉丢脸的时候,我绝不退缩!绝不服输! 「嗯——?」 篮球男若宫京太郎以意味深长的视线瞪着幸太,幸太也用更凶狠的眼神瞪回去——怎么可能输给你!?我可是传说中的大哥狩野堇的直属部下!还两度与掌中老虎对峙!和猛兽女相比,你这个篮球男根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这么说来,我也喜欢狩野同学,我才不会输给你!」 「哇啊!?」 虽说篮球男是个小角色,却也是卑鄙的角色。他将手里装着篮球的篮子用力砸向幸太,幸太的脸也遭到迎面而来的篮球洗礼。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哈!上吧上吧!活该!」 幸太连同几十颗篮球一同滚动,有如雪崩一般滚下楼梯。他虽然滚落楼梯,却没有因此保持沉默,而是出声反击: 「反正等一下要收拾的人是你——!」 其他篮球社员看着滚下楼的幸太和篮球,纷纷出声:「这么说来也对,笨蛋宫。」「我可不管你。」唔!蠢宫京太郎顿时哑口无言。 滚下楼梯的幸太一个后翻,漂亮地站起身,奇迹似地毫发无伤。虽然多少有点痛……不过大致上毫发无伤!生下幸太的双亲也称赞他「耐命」不是没道理的。
樱没和这家伙在一起,那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不死心的幸太再度奔跑,拚命察看四面八方——空教室、女厕所、楼梯角落、走廊,然后深吸一口气,连同满腔爱意一起大吼: 「小、樱——!」 无论几次我都要呼喊她的名字,直到找到她为止,直到再度见面为止。无论遭遇什么麻烦,我都会发挥我的耐命与韧性继续奔跑。 幸太终于找到了。 在一楼走廊的窗外,可以看到位于运动场灯光照射下的夜晚游泳池畔。 她坐在其中一个跳水台上,缩起小小的肩膀。 幸太打开窗户,不顾骨折刚痊愈的右手腕发出喀吱响声,从窗子跳到外面,越过树丛在干燥的游泳池边奔跑。 「小樱!」 「咦?唔!?呀啊啊啊——!」 听见背后传来的叫声,转过头的樱不禁翻白眼发出惨叫。 「哇、哇、哇啊!」 樱向失去平衡的幸太伸出手,用雪白的手抓住幸太,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幸太跌倒在游泳池畔,两人靠在一起滚落地面,不过至少没摔进游泳池。 「太……太好了……!我一直在找你,小樱!」 「幸、幸太……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拾起头的樱仔细看了幸太的模样,又是一阵惨叫: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一身绿色::」 「不重要!一身绿色也无所谓!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不重要——对……」 幸太瞬间语塞,低着头用力咬住下嘴唇才抬起头来。眼前的景象太过耀眼夺目,让他不禁想要避开视线。他和比颜料色彩鲜艳干倍的眩目女孩四日相交,在夜晚的黑暗里呈现灰色的肌肤、反射灯光闪烁摇曳的眼瞳、散发热气的微张柔软嘴唇。 这一切都叫幸太害怕不已,可是——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今天我的态度一直很奇怪,对不起!」 害怕是因为太过喜欢,甚至超过一般程度。
正因为非常喜欢,所以才会变得奇怪,才会用没出息的羞怯表情看着樱,想要传达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幸太的右手用力伸向前方。 「因为我喜欢小樱!」 左手也用力靠在身旁。 「明明喜欢你,可是一旦开不了口,接下来也无法开口!」 并且用力抬头仰望天空。 「我太过在意!太过紧张!痛苦、难过、对一切感到丢脸……还有!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身体因为紧张而僵硬,眼睛应该也闭上,他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叫还是在哭,不知道脸上是泪水、汗水,还是鼻水,总之幸太面对前方发出沙哑的声音,下巴对着樱说道: 可是如果要牺牲樱,让他免除这些苦难,幸太宁可笑着承受。只要有樱陪在身边,无论什么疼痛与不幸,都能立刻变成心型的恋爱碎片。 飞舞。 降临。 在春天风暴的吹袭之下,粉红色的心型花办变成比什么都快乐的龙卷风,与幸太一同卷向遥远的天边,永不停歇。以女王的魔法化身得意忘形的家伙,无论在哪里、无论是什么时候都在不停舞动。 「我最喜欢你。」 「我最喜欢你。」 两个人说出一模一样的话,让幸太明白另外一点。 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想要更靠近:靠近接触之后,就会更加强烈被对方吸引:被对方吸引而用尽全力抱紧对方之后,人自然而然就会把嘴唇紧紧靠在一起。 这不是需要翻山越岭才能达成的特殊任务,人这种动物天生就懂得如何谈恋爱,那么理所当然——为了互相疼爱,两人会用比手指更柔软的部分接触。 啾!两人发出孩子气的声响,分开之后再来一次。像在确认发生的事,于是试着去了解那种柔软,终于知道接触部分快要溶化的触感,以及微甜的滋味。 幸太真的感到害怕。
他知道手中的生物如此柔软、纤细、脆弱到只要用力就能够随心所欲,而且比起破坏,他更想好好保护她。幸太缓缓放松手的力量——高中一年级果然还是小孩子——舔了湿润的嘴唇。 「嗯……」 「哈……」 两人稍微拉开距离,露出害羞的笑容,手牵着手,依循想法彼此抚摸、手指相互交缠,每个呼吸都渗入喜欢的心意,每次眨眼都在诉说爱情的话语。 「我们回去吧。会长他们一定很担心。」 「呵呵……我肚子饿了。」 两人正要起身,耳朵隐约听到……非常讨厌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痛痛痛痛痛!哇哈哈哈哈哈!」 不会吧? 幸太战战兢兢转过头,差一点摔倒在地——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那个人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这里? 「幸太对不起,真是对不起……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一身绿?还有狩野学妹也是。」 「晚上的游泳池看来有点恐怖。」 「咦?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出现的人当然是包括堇在内的学生会成员。所有人都穿上泳装,不明究理地以一副准备万全的模样在游泳池畔集合。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啊哈哈哈哈哈!」 「唔……好重的酒味……酒!?不会吧!?」 莫名狂笑的堇居然散发阵阵酒臭,厚脸皮地挤进幸太与樱之间。她的身上穿着贴身的黑色竞赛泳装,更加突显不像高中生的魅惑身材曲线。 「啊!哈!喂—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嘿嘿嘿嘿嘿嘿!」 「姊姊……胯下!胯下!」 就连妹妹也不赶直视堇张开的胯下。堇就靠在樱的身上撒娇,幸福地闭上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北村学长,在学校里面喝酒不好吧?」 「是啊是啊!啊——姊姊坏掉了!」 「这都要怪狩野学妹。
」 北村结实的裸体也穿上竞赛泳裤,以一脸认真的表情指着樱: 「你说买回来的果汁放在桌上,于是会长一口气就暍掉一罐,结果就变成现在这副德性,还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接下来拍游泳大会的照片!』剥光我们的衣服,无法抵抗的我们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北村的眼镜镜架弯曲倾斜,至于视线前方的堇不但身着泳装在地上滚动,还把头钻进妹妹的胯下,看起来很开心。 「唔?不会吧!?那是酒吗!?」 「是啊,罐装水果酒……你没注意吗?」 樱和幸太四日相对,继续看着发酒疯的堇。可是才一罐水果酒就让她醉成这样……这是在蛇之后,又一次发现最强人类狩野堇的弱点。 「嘿嘿嘿……照片……照片~~!拍照片!!北村!快点动手!!」 堇放声狂笑,双腿张开的程度已经不适合入镜,还用脚摆出V的胜利姿势。「唉。」绅士北村只能转过脸。幸太一边心想「干脆拍下这副模样,让她留名青史」一边盯着学生会长的胯下。 「真拿她没办法……总之我们就蒙混过去吧?」 「说得也是。」 书记学姊和总务学长也静静滑入水中。 「喔喔……这样或许挺好玩的。」 「水面一片黑,这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咦?真的吗?」 北村也跟在他们后面,二年级三人组一起潜入水中。 「噗哈!啊哈哈!潜进水里才发现底下满亮的!」 「思嗯!」 二年级三人组相视而笑,幸太也在这时拿起相机按下快门。 「啊!等等等等!让我们摆个姿势!」 「不不不,自然一点比较好。」 「不行不行不行,我们的实力可不只这样。作战会议!」 三人组靠在一起,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好不容易总算——「好,就这么办!」于是三个人中间隔着相等距离排成一列。
「幸太,你可要好好拍!让你瞧瞧二年级三人组的真本事!开始罗,书记和总务!」 「喔!」 「预备——!」 三人一起潜入游泳池,沉默了几秒,拿着相机的幸太忍不住屏息凝神。 唰!水花四溅的瞬间,幸太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也不忘拚死拍下奇迹的一刻。 书记学姊坐在两名男生的肩上大跳水上芭蕾,一面转动朴素的辫子一面像火箭一样从水面飞出。不用说,他们立刻失去平衡,通通跌进水里面。 「噗哈!有拍到吗?富家学弟!」 「有没有拍到啊?这可是我们的终极武器三角铁!」 「拍、拍到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要笑……二年级学长姊似乎很不满。因为真的很奇怪,实在怪不得别人。平日总是刻苦耐劳、认真、完全没有吐槽余地的学长姊,今天竟然会这么蠢! 「很好——!北村,第二招!」 「喔!来吧来吧!接下来要动感一点!」 「我干脆倒立好了!?」 就在他们一脸认真再次进行作战会议时,幸太也帮他们拍了一张。手因为笑个不停的关系,也许有点抖,不过幸太无论如何都想保留这个画面。 「喂!偶们也要拍!」 「啊!?」 幸太的手臂被人一拉,反而变成在拍狩野兄妹——其中一个是幸太最重要的女朋友……反正不会是那个大哥。 「对、对不起……唉呀,姊姊……」 「没关系没关系,小樱也笑一下!」 「我可以不要笑吗?」 「会长随便。哇啊!樱好可爱!对对,就是这个姿势!啊、会长,请站旁边一点。」 幸太一边傻笑,一边对着樱调整焦距。就在这时—— 「嘿——!」 「啊啊啊!?」 堇抱住个子娇小、身上穿着制服的妹妹,直接跳入夜晚的游泳池。
幸太不禁吓了一跳: 「小樱!?你没事吧!!?」 啵罗啵罗——水面冒出水泡。 「啊哈哈哈哈!来啊,快拍快拍!!」 「咳咳!呀啊——!姊姊这个笨蛋——!」 幸太手中的相机差点掉落。堇喊着快拍快拍,还从浑身湿淋淋,穿着制服的妹妹背后,高高拉起她的双手。现在虽然是晚上,可是湿透的衬衫底下依然可以清楚看见粉红色胸罩,还有膨胀隆起的胸型也是极为明显,就连裙子都在水中漂动。 「会……会长真是大笨蛋——!」 幸太用力大喊。至少……至少也要再多保持几秒这个姿势让我拍照……不是! 「唉呀唉呀唉呀!」 快要哭出来的樱攀上游泳池畔,书记学姊赶紧拿来大毛巾将她包住。虽然只有一瞬问,不过幸太还是没漏掉在掀起的裙子底下,包裹在粉红色布料里的浑圆部位。 这股兴奋到底应该如何表现?这股欣喜、这股蠢动的诡异、这股开心——这样吗!? 「好!小樱,相机交给你!我也要上了!」 「幸、幸太同学!?你想做什么?」 幸太脱下鞋子,爬上跳水台,高举双手大喊一声:「庆祝出院!」激突吧!我的乳头! 「穿着衣服游泳!」 毫不犹豫地大步一跳,跃起惊人的高度飞向夜晚的天空,顺势以脸部落水,先是下沉之后才缓缓往上浮。 「快拍快拍!哇啊!沉、沉下去了!」 堇手指着幸太大笑。眼前的幸太因为衬衫吸水所以限制了动作,不过他还是想办法划水。其实游泳可是他的强项,因为父母亲希望他将来遇到船难或溺水也能够安然度过,所以很早就送他去上游泳课。 「喔喔!幸太同学好帅!」 「真的!?」 「太棒了!要拍了要拍了,要拍罗!」 全身湿透的樱像是刚洗完澡一般披着大毛巾,准备按下快门。 「那么……我就是潜伏在游泳池里的水鬼。
」 「咕噜咕噜……」 堇抓住幸太的脚。幸太沉下去时还听见樱的尖叫,以及学长姊开心的欢笑,他心里不禁想着——救命啊! *** 大家闹了一阵子之后。 幸太脱下湿透的衬衫拧干,看到拧出绿色的水,幸太度吓得退后几步,他没想到竟然这么绿……颜料明明是黄色和蓝色。二年级三人组随意在宽广的泳池里游来游去;堇的酒醉还没醒,不过依然以仰式浮在水上。 「……我们也想换泳装。」 「难得都带来了。」 幸太与批着大毛巾的樱并肩坐在池畔,四目交会虽然有点害羞,不过已经不再害怕。 「小樱,改天我们去游泳吧?」 「嗯!」 为了不让人看见,两个人轻轻把指尖靠在一起,让约定增添恋爱的热度。 「对了!」 漂在水面的堇突然大叫出声。或许是口齿不清的关系,一时听来有点孩子气。 「我都忘了……要写在纪念册里的『将来的梦想』,你们想好了吗?」 「啊啊,这么说来去年的纪念册上也有写。那个也是每年的惯例吗?」 「是啊——你呢,幸太?」 「咦?我、我吗……」 突然被堇一问,幸太不禁偏着头。要当律师还是警察呢?我有很多想法,但是—— 「嗯——我还没决定要念文组还是理组……再说只要能够活下去,我就觉得赚到了……」 「嗯。『活下去』啊……直是实际……」 「没办法啊。」 「嗯,很有幸太的风格……樱呢?」 听到姊姊的声音,樱浸在游泳池里的脚踢了几下水,然后干脆说道: 「我要当厨师。」 无所顾忌、勇往直前的声音。她的手继续和幸太的手握在一起,踢起的水花闪闪发光。 「有人称赞我的料理,那是我第一次对自己有自信,所以……我要珍惜这个梦想。
」 「这样啊……」 比起学生会长的身分,堇的声音里多了一份姊姊的微笑。她的手划了一下水,用仰式缓缓漂在水面,看着夜空的眼睛也跟着闭上。幸太怀抱渗入胸口的温暖,心里想着要和樱一起,尽一辈子的力量守护她的梦想。 「书记和总务,你们呢?」 「我已经确定了。我家是开医院的,所以我要继承家业,当个妇产科医生。」 「喔喔,真是不错的梦想。那么以后我的孩子就麻烦你了!书记呢?」 「我吗……嗯,还不是很确定……目前的我想当音乐家,这是我的兴趣。而且我现在也有参加乐团……」 「咦?第一次听说!」 「今年才好不容易开始活动……我是担任主唱……真是不好意嗯……」 「你的声音很好听啊。真好,加油。你又是怎样,北村?还是考古学家吗?」 在梢远的地方一直看着堇的北村,踢了一下墙壁,稍微靠近堇所在的泳池中央。 「是的,我打算成为印地安那琼斯。」 「嘿嘿嘿……真是适合你。」 「会长的梦想呢?还是一样未定吗?」 「都说过不是未定,我去年写的是『交给命运决定』吧?命运已经决定了,终于开始有所动作。」 「咦?」 北村的声音莫名响彻寂静的夜晚游泳池。 堇在星空下优雅游动,两只眼睛闪闪发光,脚尖用力指向天际: 「frontier」 她以带着醉意却果决的声音继续说下去。堇称呼无可动摇的未来为命运,而且大家都知道那一天终将到来。 「我要去宇宙,去没有任何人看过、没有任何人去过的『边境』。我要飞去,然后超越。」 幸太的身体窜过一阵电流。 这个人一定做得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眼前这个奇怪、比任何人都要聪明的家伙,一定能够做到。用这副纤细柔软的身体,这个人一定能够飞到任何地方。
「对方认为我一定办得到,也批准我的申请。所以毕业之后,我就要跨出第一步。」 「……去留学吗?」 「是啊。这是前往宇宙的第一步。」 樱早就知道了吧?她只是开心地眯起眼睛,注视她自豪的姊姊。堇也是幸太自豪的学姊,他觉得与新世界开拓者相处的这一年,即使是在很久以后、即使大家成为大人,仍会继续强烈支持自己的心。 北村一定也感到很自豪、很开心—— 「学……学长?」 与幸太的猜测完全相反,北村沉进黑暗的水底。 *** 「睡不着吗?」 过了午夜十二点的学生会办公室。铺着霉味棉被的「男生房」里,幸太、总务学长,还有北村三个人一起睡。 「你还不是一样。」 北村坐在黑暗之中,背靠着墙壁,似乎一直望着窗外还未明的天空。没戴眼镜的侧脸看起来好像蒙上一层水气。幸太忍不住坐起来。 「怎么了?你睡你的,不用特地起来陪我。」 「不是……我睡不着,一直都没睡。」 「因为有喜事对吧?看你的脸就知道。」 嘿嘿嘿。幸太没出息地放松表情,害羞地咬着棉被角落。对,就算要我三天不睡也没关系——大概就是这么兴奋。 「你没事吧?怎么好像……」 只是看到北村的模样,幸太原本轻松的笑意全没了。眼前的北村,该说「没精神」,还是「低潮」呢? 北村擦拭眼睛,看样子好像在哭——要是问的话应该会被骂吧? 「哈哈……」 无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北村叹了口气,犹豫一下还是开口: 「要是去宇宙,就真的构不到了。」 「不、不会……啦……」 幸太静静靠近北村,避免吵醒总务学长。 「学长一定跟得上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北村不发一语,只是耸耸肩。
幸太真的这么想,可是—— 「这样子跟着她,对她来说只是负担……她不需要这种多余的垃圾,绝对不需要。」 「学长……」 北村无意义地不断反复紧握双手然后放松的动作,一直低着头。接着又说道: 「……没用的,已经结束了。」 幸太不停摇头,彷佛头都快要掉了。才没有那种事,堇怎么可能不需要北村。 幸太也不明白为什么知道,可是他就是知道。 站在比谁都还要近的地方看着他们,所以幸太知道。 「我支持你,绝对支持你。所以……请你不要说丧气话。」 「哈哈……你的支持听来好像很厉害。」 「我不是在开玩笑。」 原本在睡觉的总务学长突然动了一下。该不会吵醒他了吧?幸太连忙按住嘴巴。 「现在才要住嘴已经太慢了。我早就醒了。」 总务学长像毛毛虫一样蠕动,钻向房间角落的冰桶,从里面拿出三个罐子——北村一罐、幸太一罐、自己一罐。 「啊、总务学长,这个是……」 「都说过我的名字是——算了,不重要。」 樱买错的水果酒已经有点变温了。北村迟疑了一下,面带苦笑看着手上的水果酒。看到北村的举动,幸太也下定决心,紧紧握住罐子: 「不要在乎小事。看来今晚我们各自都有想要违反校规的理由,既然这样,思。」 铿!总务学长装模作样看着北村与幸太的脸,下半身依然窝在棉被里,高举手臂—— 「敬我们的学生会,干杯。」 *** 盖好胶水的盖子,幸太点点头: 「嗯……连我自己都觉得不错。」 打开的窗户另一头传来各个社团的笑声。第二学期开始了,天气还是一样热,光是在学生会办公室里面待一下,衬衫就已经吸满汗水。 下个月就要举行校庆,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进行。
包括堇在内的学长姊,今天都要出席校庆执行委员会议,所以不会进办公室。多亏如此,幸太的工作才能顺利进行。 他再次确认用胶水黏好的照片。「如果出什么差错,你就给我一个人再演一次全年度的活动!」——堇下达了严厉的命令。虽说这些照片也都是假的。 尤其是幸太负责拍摄的集训后半段照片特别凄惨。在大功告成的樱花布景前,同时假冒入学典礼和毕业典礼。可是这部分的照片里几乎都是扮演在校生的樱、手比V手势的樱、用手帕擦着眼睛假装哭泣的樱、看着樱傻笑的幸太,以及看着幸太的举动感到不耐烦(或许是宿醉)的堇……尽是这种照片。 真是可爱……幸太一个人盯着樱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最后一页。右边页面是团体照,上面写着每个人的梦想。 然后是左边页面。 这是幸太拍摄的毕业典礼场景。他很喜欢这张照片,所以特地洗成大尺寸,然后将它摆在这一页。 这本纪念册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连同回忆一同展开——如果有人注意到就好了。幸太的脸上露出微笑。 「幸太同学——!我这边好罗——!」 可爱的女朋友在门口出声喊他。樱有其他工作,所以刚才都待在敦职员办公室。 「如何?很麻烦吗?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那边已经完成了。我们也差不多该锁门回家了。早点走吧!难得今天学长姊他们不在,我们早点离开,去吃点东西!」 「啊、这个提议不错!对了,书包呢?」 「喔喔、差点忘了书包。」 真不敢相信——!樱露出笑容。幸太连忙抓起书包、关好窗户、拿着钥匙离开学生会办公室。「走吧!」微笑说了一声,两个人牵着手互望一眼「呵呵!」「哈哈!」笑了起来。 在上锁的无人办公室里面,突然卷起一阵风。也许是关门造成的,只见轻微摇晃的空气里,不知从哪来的不合时宜碎片正在随风飞舞。 那是带着淡粉红色的心型花办。
无声落在忘记阖起的左边页面照片上。照片中戴眼镜的在校生代表正在仰望讲台上的毕业生代表。而长发垂肩的毕业生代表似乎正在对在校生代表说些什么,一只手举在空中。 两个理应相爱的高年级生,今年总算能够好好注视彼此。 完 TIGER×DRAGONSPINOFF!不幸的黑猫男传说 「……看到了吗?」 「不行,被那棵树挡住了……稍微左边一点。」 「这、这样如何?」 「不行不行,这次换成另一棵树挡住……啊啊、真是的!明明只差一点,真是烦耶!干脆把树全砍掉算了!?」 别闹了。 高须竜儿为了把肩膀上那只开始乱来的家伙放下来,于是不发一语蹲下来。肩膀上的家伙满心不愿地把双腿踏回地面,嘴里不干净地朝着全世界开骂: 「王八蛋!」 不仅如此,她还焦躁地拔掉花坛里茂盛的无辜紫苏,紫苏的香气顿时飘散在盛夏正午时分,炽热有如地狱的空气里。 「真是的,算了!放弃放弃!啊——啊——难得放暑假特地跑来学校,却看不到北村同学从事社团活动的模样。我到底是为什么过来……你这家伙,人家陷入低潮时,竟然敢装作没看见!?」 无理取闹的逢坂大河抬起穿着学生鞋的脚尖,朝着蹲在地上专心采收紫苏的竜儿屁股踢了一脚。 「痛……很痛耶,猪头!」 「敢叫我猪头!?你这只狗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出言不逊!?」 啪!竜儿的嘴边挨了一巴掌。
竜儿竖起的凶恶眼睛闪烁着耀眼刀光,毫不让步地回敬大河几句: 「要杀要剐随便你!别阻止我摘紫苏!这个紫苏可是不用钱的!我爱摘多少就摘多少!你懂不懂啊!?」 「唔!口水喷出来了!脏鬼!」 「少罗嗦!不用钱又可以随便摘,而且紫苏可是我的最爱!你这家伙还不是每天承蒙紫苏的恩惠,才能享受到美味的凉拌面线和腌鲔鱼盖饭!再说最先把紫苏种在这里的人是我!在干燥天气里为紫苏浇水的人也是我!把那些害虫送上西天的人还是我!所以我最有权利摘这些紫苏!」 「……」 「不准无视我的存在!明白的话就来帮忙!啊……幸好有想到。上次全部摘光之后,还在计算下次可以采收的时间,结果不知不觉就糊里糊涂忘记这件事,放暑假之后也没有机会过来采收。话说回来,紫苏真是强韧。看看这个茂盛的模样!」 带着微笑的竜儿已经把原先来学校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只顾着摘紫苏,连大河若无其事地保持距离、以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的眼神望着他都没注意。 即使凶暴有如野生肉食性动物,人称「掌中老虎」的大河,面对在大热天的金黄太阳底下专心摘紫苏的竜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竜儿口中发出「嘿嘿、嘿嘿……」的开心笑声,偶尔闻闻收获的香气,然后「思;」眯起眼睛,将紫苏收进随身携带的袋子中,毫不在意里头摆了钱包与手机。不管是那个走火人魔的眼神,还是脸上天生的下流模样,都让他看来像个没救的毒虫,正在采收偷偷种在北海道一带的违法草类——虽说他本人只是在规模极小的专属香草花园里,单纯享受田园生活而已。
「啊、对了,大河!」 满脸笑容换来大河白眼以待,早已是稀松平常的事,所以竜儿也没有特别在意,他只是在紫苏丛里一面靠近大河一面说道: 「我在另一边的花坛里还种了茄子和小黄瓜,你可以帮我去看长出来了没吗?幼苗顺利成长,结业式之前开花了!去年挑战过一次,结果被园艺社的社员发现,抢先一步摘光了。今年我一定要成功采收!」 「不要。」 「为什么……喂、你干嘛离我这么远?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 「你实在太思心了!早知道我就一个人来!」 「干嘛这样!?」 这两人之所以会在暑假期间出现在学校,都是因为大河把写作业要用的敦科书忘在置物柜里。大河没有找竜儿一起来,而是闲到发慌的竜儿说是要散步,所以顺便陪她来。 他们两人一起走进校门时,正巧看到在运动场练习的垒球社。大河单恋的北村一定也在里面。结业式以来,大河再也没有见过北村,于是她表示:就算远远看一眼也好,我一定要看到从事社团活动的北村同学!可是不能让他发现我在这边。 因此竜儿和大河一起拨开校舍旁边花草紧生的花坛,隐身在随风摇曳的向日葵花丛里偷窥。可是盛夏杂草的高度超过矮小的大河,在杂草的阻挠之下看不清楚场上状况,于是竜儿便让大河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为了大河亲切地敞开心胸,谁知道换来一阵恶言恶语。 「说我恶心!?哪里恶心了!?」 「太多了……具体说来就是脸,还有背后的汗等等。你整件衣服都湿透了。哇啊、这么说来我好像……」 大河把手伸进自己的裙子里面,大概是在摸刚才和竜儿肩膀紧密接触的屁股。她的眼睛惊讶大睁,小脸蛋露出嫌恶的表情: 「唔!恶心!你背上的汗弄湿了我的屁股!嗯——!嗯——!」 大河伸出舌头做出呕吐的模样。这下子就算竜儿再怎么温和,面对大河这种反应,依然会感到很不甘心。
「你、你怎么不说是你屁股的汗,弄湿我的背啊!?」 「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否定之后,大河转身背对竜儿「喝!喝!」模仿上完厕所的猫,用脚拨土踢向后方。满是汗水的竜儿身上,立刻出现点点的沙土。 「喔!你……噗!住手!笨蛋!我可是好心让你骑在我的肩膀上!」 「我现在后悔了!最讨厌汗流浃背的狗!想埋起来!我要把你埋起来!」 「你竟然对今晚打算用这个紫苏炸天妇罗给你吃的人说这种话!?你会遭天打雷劈!」 「哈!被雷劈正好可以杀菌!不跟你讲了,我要快点去拿忘记带的东西,你就在这里晒到中暑吧!」 大河霹哩啪啦骂了一顿、狠狠蹂躏竜儿的心之后,便甩着长头发往校舍走去。竜儿静静伸手抚摸湿透的背,像狗一样甩动身体,抖去头发上面的沙土,咬着嘴唇陷入思考——虽说早就知道这么回事,可是这个女人真是太过分了。 这种人绝对不得好死。 大河拨动带点灰色的奇妙浅色头发,独自来到空无一人的走廊,走向教室。她的侧脸精致有如雕工细腻的玻璃,描绘出洋娃娃一般的甜美线条。 只要不开口……不,还有她的人格如果不是「那个样子」,大河可以说是公认的美少女。浅色的大眼睛慵懒转动,看到四下无人的她像幼猫一样张大嘴巴,打了一个不适合「掌中老虎」称号的可爱呵欠。只有没人看的时候,大河才会露出最诱人的表情。 可是大河原本温和的眉毛却突然狠狠往上翘——因为转角另一边传来吵闹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往这边来。 我最讨厌吵闹的家伙。没有什么资格讲别人的大河不高兴地噘起嘴。要是继续走下去,可能会在转角撞上。 要绕路吗? 因为她不改变自己走的路、不让路,所以才叫做「掌中老虎」。大河只走自己想走的路,哪怕对方是相扑社的男生还是老师,她都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路。
更何况遵守规则好好走路的自己,为什么要让路给不遵守校规、在走廊奔跑的人。 大河将坚硬的手肘伸向前方,专心保持这个姿势朝着「嚏嚏嚏!」飞奔而来的猎物前进。果然不出所料,就在大河来到转角的瞬间—— 「让开!」 「咿……呀啊!」 波哟~~!手肘传来柔软的触感。大力撞上来的对方发出一声哀号,屁股着地顺势在走廊上往后倒,女孩的短裙就在有如岩石屹立不摇、毫发无伤的大河面前整个掀开,毫不保留地露出雪白大腿与浅蓝色内裤,就连内裤的缝线都看得一清二楚。 「呀啊啊啊~~!」 大概是注意到自己丢脸的模样,女孩又叫了一声,慌慌张张地在地上坐好,抓住裙摆往下拉。接着她一边喊痛一边伸手按住的地方,正是隔着背心也能清楚看见的丰满胸部。女孩压得太用力,不晓得她自己知不知道胸部已经被她挤成紧实的圆形。 原因不用多问,总之看到女孩这副模样,大河眯起眼睛,眼里的凶暴更上一层楼。 「你要小心一点啊!」 「啊、对不——」 知道看见自己内裤的观众是同性,让女孩抬起眼睛的瞬间松了口气,然而就在她眨了一下眼、注意到以了不起的模样抬头挺胸站在那里的人,正是「那个」掌中老虎时—— 「掌掌掌、掌中……!」 浑圆的脸颊瞬间失去血色。 大河的眉问皱起有如锯齿的皱纹。 明明是对方不好,却连一声抱歉也没说,还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不停发抖,我最讨厌这种家伙了!再说那对毫无自觉的巨乳也很讨厌……至于原因就不用多问了。 「连句『对不起』都不说吗?还是说在你的祖国,『掌掌掌掌中』就是道歉的意思?啊?你这个野蛮人!」 「咿……!」 「还不道歉!」 这么简单就想摆平?大河面对害怕的女子,毫不留情跨出一步。对方是男是女都没关系,大河轻松自如切换到凶暴模式。
这才是真正的男女平等!不过就在此时,大河感觉到脚下似乎踩到什么东西。 「……?」 倒地女孩的笔记本,就掉在大河脚下。注意到这件事的女孩也一脸难过地叫道: 「啊啊……」羊太同学的笔记本……唯一的羁绊……」 大河「啐!」了一声,大摇大摆捡起笔记本,可是没有打算归还,只是拿在手里翻弄: 「你很擅长摆出被害者的姿态嘛……既然是重要到被我踩到就会想哭,那么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它弄掉……」 大河眼里闪着残暴的凶猛光芒,上下打量女孩的身体、呼吸因为嗜虐的兴奋而狂乱、沙哑语尾里面的真实杀意一点一点渗透出来。呜、呜、呜……看来应该是一年级的女孩大哭出声,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好了,我该怎么玩弄这个嚣张的露内裤巨乳妹才好——大河蔷薇色的嘴唇露出凶恶的微笑。就在此时,走廊另一头响起冰冷的声音: 「怎么了,樱?」 「姊、姊姊!」 露内裤巨乳妹以迅速的动作站起来跑过去,躲在另一个女生背后。 认出那个人是谁的大河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 「出现了……」 小小的身体散发超过一吨重的巨大猛虎气势与野兽气味,眯细的眼睛即将失去理性。眼前这个人正是大河最讨厌的人。 「你在干嘛?喔、逢坂大河,我记得你是北村的朋友吧。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 那个人披着一头黑色长发,并且用与清爽美貌不搭调的豪迈男子汉口气说话。大河认识这个女人,她就是学生会长。 学生会长每天和北村一起工作,而且在忘记什么时候的清扫义工活动,也一直和北村走在一起。北村还笑得很开心,害我没机会和他说话——让大河体会到苦涩的嫉妒滋味的人就是她。 「你还记得我啊。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袭击我妹妹?让我听听原因吧。
」 讨厌的学生会长从头到尾都很冷静,脸上看不出丝毫胆怯的神色,还对大河露出宽宏大量的微笑。 「你说妹妹?」 「是啊,妹妹。这家伙是我的妹妹,一年级的狩野樱。对手无寸铁的学妹出手,不像掌中老虎的作风吧?」 内裤巨乳妹躲在学生会长背后缩起身体抖个不停。大河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向对方: 「那身为姊姊的你,应该要为和那种暴露狂有血缘关系感到羞耻。你老妹从走廊上狂奔过来,就这么撞到无辜的我。可是别说是道歉,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一个人哭了起来,搞得好像我才是坏人,现在还躲在你背后。」 「喔……樱,她说的是真的吗?」 内裤巨乳妹心中一惊,僵着一张脸抬头仰望姊姊,气若游丝地说道: 「大、大致上没错……痛!」 就在她点头的同时,脑袋也狠狠挨了一记连大河都为她同情的强力手刀。即使脚步摇摇晃晃,还是被学生会长推到大河面前: 「那么错的人不就是你吗!你给我好好道歉!别老是躲在我背后!」 被学生会长以直达心底的声音痛骂一顿,内裤巨乳妹终于眼泛泪光,战战兢兢地露出不知所措的眼神: 「对、对不起……很对不起……逢坂、学姊……」 在大河面前深深低头鞠躬。「哼!」大河从鼻子发出一声冷笑,也不打算继续再战,拨弄头发决定放过她,准备转身。 「啊!那个……笔、笔记本……」 「啥!?」 微弱的声音,让转身的大河眼中再度充满杀气。内裤巨乳妹虽然吓得颤抖,却没再躲进姊姊背后,只是踏稳抖动的双脚,拚命对着大河伸出手: 「那、那本、笔记本……请、请你还给我!那是别人借我的!是、是我和重要的人、唯、唯一的羁绊!你、你要我怎样,我、我都愿意,所以请还我~~!」 她的拚命打动了……不,是打破了大河天生就不存在的忍耐极限。
「少、罗、嗦!你到底要诬赖我是坏人到什么程度才甘心啊!?我不过是忘了还你而已!我要这种东西干嘛!白痴!」 「唔!」 大河将手中忘记归还的笔记本,朝着内裤巨乳妹的喉咙甩过去,眼角看着慌乱抓住笔记本、忍不住跪倒在地的巨乳妹,以及不耐烦而出手帮忙的学生会长,这回真的要走了。就在她准备转身的瞬间——有个东西伴随明确意义跃人大河的眼中。 内裤妹手中那本牢牢印着225公分室内鞋脚印的笔记本封面,用签字笔大大写着主人的名字——「一年A班 富家幸太」。 *** 「哇啊~~!今天的晚餐好丰盛哟~~!小竜,一人几只虾子?」 「一人三只。」 「哇~~哇~~!」 除了口红之外,其他部分的化妆都已经完成,染成明亮色彩的头发上还挂着电卷——毫儿的亲生母亲泰子,身穿粉红色豹纹细肩带上衣与竜儿国中时代的运动裤,巨大的胸部正在疯狂摇晃。 泰子手里握着筷子,那张天真无邪的开心笑颜因为化妆的关系更像是年轻少女,但是漂亮的玫瑰粉红色妖艳指甲,还有落在柔软锁骨上的一络头发,暴露出与真实年龄相仿的女人味,以及从事夜晚工作的甜美风情。 「也要多吃青菜。我准备了很多紫苏。」 「泰泰好喜欢紫苏天妇罗!!泰泰也好喜欢小竜~~!」 从半透明的面衣可以窥见色彩鲜艳的蔬菜本色,竜儿风的完美天妇罗就并排在矮桌上:味噌汤里面有豆腐、白萝卜与绿色蔬菜:混入杂粮一起煮的杂粮饭,松软又带有淡淡的樱花色;今天的酱菜是浅渍小茄子——这也是偷偷种在学校花坛的作物。天妇罗可以自行选择沾盐、柠檬汁,或是白萝卜泥。 晚上六点半的高须家客厅,矮桌前有竜儿、泰子和大河,是和平常一样的晚饭时间。 开动——大家异口同声说完之后,泰子立刻对主菜虾子出手,竜儿则是暍起味噌汤。
大河的筷子在伸向虾子的半路上,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感到犹豫,在半空中挥来挥去。 「喂、没礼貌!」 竜儿瞪向大河。只见大河虽然嘟起嘴,可是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停住动作。 「怎么了?」 「怎么了,大河妹妹?」 长得不像的母子对着大河问道,可是大河娇小的身体只是维持端正的坐姿,不发一语。 若是平常的大河,可是会连竜儿的王菜一起夹走,所以泰子也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筷子说道: 「对了,泰泰忘记了。对不起~~☆泰泰当然也好—喜欢大河妹妹—古」 「唔!」 泰子紧紧抱住大河,还亲了她的发漩。好一阵子动弹不得的大河就被埋在巨乳之间,总算痛苦地伸出小手不停挥动: 「没气了没气了!」 「唉呀呀……」 获得解放的同时,大河一面大口喘气一面倒卧在坐垫上。大河不想让竜儿与泰子担心,缓缓起身说道: 「我、我没事。只是好像有点……没食欲。」 「你竟然没食欲!?」 「那下糟了~~!」 「我偶尔也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这个给你,这个给你。」 大河将一只虾子夹给泰子,另一只夹给竜儿。剩下的一只在沾过白萝卜泥之后,试着轻轻送入自己的小嘴。 「不要勉强了。还好吗?」 咬了一口的大河点点头,接着沾上一点盐巴,一口一口把虾子吃完。 「没事,我吃得下。很好吃。」 接着扒了一口白饭。 「虾子还给大河妹妹吧?吃得下就吃吧。我们家的餐桌可是一年只会出现一次虾子—」 「不用了,我吃些青菜之类比较清爽的东西就好了。」 不晓得是不是吃了一只虾子刺激食欲的关系,大河接着拿起味噌汤。看到那副模样,奄儿也稍微放心。 「紫苏基本上也算是药材,你就多吃一点。」 竜儿旋转大盘子,将紫苏转到大河面前。
大河点点头,迅速夹起一片送入嘴里。看样子似乎很喜欢,又夹了一片紫苏。 大河最后还是解决了其他的蔬菜天妇罗,配着茄子酱菜与味噌汤吃掉一碗饭(这可是相当少见的情况,平常总是轻轻松松就能吃个三碗),姑且算是吃了晚餐。 看到大河吃饭的泰子也松了一口气,一如往常抱着珍贵的香奈儿包包出门工作——异常变化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后。 「……竜儿……我……可能快死了……」 竜儿听到这番令人震惊的发言转过头,已经是晚上十点之后。 不变的饭后悠闲时光才过没一会儿,正当两人一起将对折的坐垫当成枕头,坐没坐像地躺在杨杨米上看电视、不晓得谁要开始打瞌睡之时—— 「要死了……」 「什……什么?」 这才发现大河随便躺……应该说是倒卧竜儿背后,抱着肚子一脸惨白。大河的脸原本就是有些泛青的雪白,可是现在她的脸上带点肤色,也可说是面带土色。竜儿急忙起身,靠近头发披散在杨杨米上的大河身边说道: 「怎么了!?肚子痛吗!」 「痛、肚子痛……好痛……」 「要去上厕所吗!?站得起来吗!?想吐吗!?」 「厕所就免了……不是那种痛……」 不停吸气吐气的大河微微颤抖。摸她的额头才发现早已满是冷汗,一片冰凉。 「是胃痛吗!?」 「我、我也不知道……这附近……」 她的小手正在抚摸满是蕾丝,轻飘飘的连身洋装肚子中央一带,也就是肚脐的附近。看到连那只手都在发抖,竜儿立刻知道这是紧急情况。
「我、我们去医院!」 摆在客厅角落鸟笼里的丑八怪鹦鹉小鹦,也一脸正经地翻白眼点头表示:「没错!」 「对了,救护车……我来叫救护车!」 「那、那样太夸张了……别……」 「可是你不是走不动吗!?不是快死了吗!?」 「只是因为肚子痛就叫救护车……我不要……我、会忍耐……呜—」 大河用力挤出声音,可是似乎难忍疼痛地扭着身体。没办法的竜儿快速翻阅电话簿,确认附近的大学附设医院有夜间急诊后,抓起手机、钱包与健保卡丢进包包里。 「带、带我自己的健保卡干嘛!」 竜儿已经难掩慌乱的模样。拿出健保卡,斜背包包,担起大河无力趴在杨杨米上的轻巧身体。大河已经说不出话,身体有如腹语术的人偶靠在竜儿手上,头倚在肩膀,忍着痛不停发出低声哀号: 「……!……!」 随手关上家门的竜儿套上拖鞋,直接奔出玄关,铿铿铿跑下铁梯,抱着大河一口气冲向招得到计程车的大马路。 「对不起!有病人!这台车能不能让给我!?」 上班族打扮的大叔才拦下计程车,竜儿立刻冲到他面前加以拜托。竜儿凶恶的三角眼在灯光照射底下盯着大叔,也许是本能感到害怕,大叔的公文包掉在地上,也往后退开一步。 「谢谢您!」 竜儿将老爹的动作解释成同意,马上坐进计程车里。告诉司机大学附设医院名称之后,接着大喊:「有病人,开快一点!」从后照镜可以看到司机连连点头。只是不晓得他是明白状况,还是以为自己遭到劫车。 「大河!振作一点!马上就到了!」 大河已经没办法好好坐着,只能趴在竜儿的大腿上,痛得不住发抖。 好可怜——不管受到什么责骂、暴力对待,她都是跟我同吃一锅饭的伙伴。大河果然还是个女孩子。竜儿看到她忍耐疼痛的模样,不禁要为之落泪。所以他也伸手轻轻帮她整理一头乱七八糟的长发。
究竟是怎么回事?食物中毒?盲肠炎?还是其他什么更严重的病? 「死……」 「笨、笨蛋!说什么死不死了!说出来就有可能成真!」 「不是……不是我……是那家伙……」 该不会已经死了? 大河趴在竜儿膝上,不断说些意义不明的话——那家伙可能死了吧?那个黑猫男,应该死了,所以这是他的诅咒。 「你、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那个、一年级女生、说什么……最后的羁绊……那个意嗯……是指……死了之后……的遗物……吧!」 「一年级女生……你是说早上的事?」 在竜儿开心采收紫苏与茄子时,大河在校舍里与一年级女生发生争执一事,竜儿后来在回程的路上听她说过。 「我……那时候踏到的、笔记本……因为太不吉利……所以我没说……那是那家伙……『富家幸太』的……」 不会吧—上电儿忍不住盯着大河的耳朵。他认识富家幸太,是和北村感情很好,学生会一年级的学弟,也是大河所谓的「黑猫男」——黑猫横过眼前,就会发生不幸的事——就是这么一个人。对于大河来说,富家幸太正是带来不幸的黑猫。每次只要富家幸太出现在大河面前,大河身上就会发生难以置信的倒霉事。 午餐的三明治被踩烂、天外飞来罐装咖啡砸到头、炸竹荚鱼的尾巴黏在额头上——到了这个时候,大河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除了恶整他之外,还要他送上贡品。结果后来大河走在路上,却被校舍里飞出的洗面奶砸到头、害她豆浆喷到脸上——因为他是北村的学弟,只是因为这个理由,他才得以活到现在。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大河早就亲手送这个没救的低年级生下地狱了。 这些事竜儿都很清楚,以他的角度来看,与大河相遇本身就是一件倒霉事,所以他也很同情对方。
「那、那怎么会是诅咒……」 「那家伙……死了……死了……灵魂附着在那本笔记本上……我、踩到了……」 大河还在不停颤抖,紧抓竜儿露在五分裤外膝盖的手指,冰冷到了吓人的地步。 「带一技……那家伙的倒霉、透过灵魂……传给我了……」 寂静的计程车里,只有大河拉长的哀怨声音独自响起。 *** 「夜间急诊要是没有先打电话过来,我们会很困扰的——」 这是竜儿抱着正在颤抖的大河好不容易抵达医院时,耳朵听到的第一句话。 「竟、竟然说这种话……对不起。可以看诊吗?」 「怎么了——」 化妆浓得吓人、身穿套装制服的女子面对竜儿依然无动于哀,看了一眼抱在手里的大河。大河已经气若游丝,无法回应。 「好像是肚子痛。吃饭之前样子已经不太对劲,吃完饭之后过没多久,就开始痛起来!」 「晚上吃什么——」 「天妇罗!」 「……天妇罗!」 哼! 感觉对方好像从鼻子发出冷笑——希望是我想太多。她从柜台那头丢出一张纸: 「请填这张单子——」 可是竜儿的手上抱着大河,哪有办法填单子?于是他请柜台小姐等一下,将大河放在大厅沙发上。大河虽然闭上眼睛,可是并非晕过去,只见她一脸痛苦表情,正在咬紧牙关忍着痛楚。用小电灯代替日光灯,昏暗的灯光照着宽广的大厅。没见到其他患者,自己的声音在这种地方听起来特别诡异。 「请、请借我一枝笔。」 柜台小姐瞪了竜儿一眼,丢出一枝笔——笔在柜台上发出喀啦滚动的声音。 急忙写忙写下姓名、住址(写我家隔壁应该可以吧?)还有症状。
「健、健保卡可以明天再补吗?」 「请沙发那边等一下——」 没回答竜儿的问题,也没看那张纸的柜台小姐将填好的单子抛进二芳的神秘箱子里。这是什么态度啊!?竜儿虽然很想这么说,可是现在也只能听从柜台小姐的话耐心等待。竜儿回到正在呻吟的大河身边,什么也做不了。在她身旁坐下的竜儿,心中莫名有个想法—— 我们一定选错医院了。 怎么办?趁现在带大河去其他医院吗?虽说柜台小姐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不过感觉还是很差,而且似乎可由此得知这问医院的状况。竜儿斜眼看向痛苦不堪的大河。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就在他犹豫的瞬间,诊疗室里传出叫声: 「逢坂小姐,请进——」 刚才的柜台小姐推着轮椅走近两人。 「请用这个——」 大河微微睁开眼睛,似乎感应到什么,反射性地扭动身子想要逃走,但是柜台小姐的手比竜儿早一步伸过去,用抱小孩的姿势将大河抱起放在轮椅上。柜台小姐推着轮椅飞快走向诊疗室,竜儿也连忙追上去。 病人来了——柜台小姐出声的同时,原本敞开的诊疗室大门不知为何突然关上。 「……啊!」 喀!正要关上的门夹住大河的腿。柜台小姐完全无视僵在原地的竜儿与无声挣扎的大河,若无其事地将门打开。 「麻烦您了——」 说完话便将轮椅用力一推,放手离去。 「好——」 大河的轮椅不停前进,穿着白袍的年轻大哥伸出穿着拖鞋的脚停住轮椅——那是一名不知为何剃光头的医生。他面露亲切的微笑,看向大河的小腿说道: 「怎么啦——?啊、是这只脚痛吗?看来好像很痛的样子。放心,脚的问题我马上就可以帮你治好。」 「脚是刚才被那扇门夹到!痛的是肚子!」 竜儿如果不出声,医生恐怕真的只是看过脚就会赶他们走。
啊、肚子痛?我看看——医生这才拿起听诊器,打算听听大河肚子的声音。 可是大河飘逸的连身洋装上,叠了太多层蕾丝。发现这点的医生左右摇晃脑袋,似乎在想该从哪里拉开衣服比较好。 「好吧,算了。你先躺在诊疗台上——头躺这边,对、对,就是这样。」 轮椅没有煞车,大河忍着疼痛往诊疗台移动时,轮椅也在不停前后摇晃滑动。医生只是看着病历,似乎没有注意到大河。就在竜儿连忙伸手准备帮助大河时,医生对着他问道: 「啊、你是陪她来的?是她的家人吗——?」 「咦?不,我是她朋友……」 就在这个时候,大河摔下滑开的轮椅,撞到坚硬的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啊!大、大河!」 「……!……!」 大河倚着诊疗台蹒跚起身,她的脸上已经没有表情,只能不发一语压着额头。医生开玩笑地说道: 「啊哈哈哈哈——你在干嘛!?是这边痛吗?开玩笑的啦——」 医生作势要将听诊器贴向大河撞到地板的额头。竜儿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只是茫然望着医生。医生八成注意到竜儿的凶恶目光: 「你的脸好恐怖——!这样我会分心,可以请你离开一下吗!?真是太恐怖了——!」 「呃,可、可就……」 「没事没事,在那边等吧——」 竜儿几乎是被强迫推到诊疗室的门边。帘子拉上,看不见大河的模样。怎么可以让那个蒙古大夫和大河两人独处呢!?竜儿不甘心咬着指甲之际—— 「……」 「……」 竜儿与坐在诊疗室角落的小学男生四目相对。不晓得他是不是气喘发作,只见他张大嘴巴吸入蒸气,双臂以「我绝对不再被任何人欺负」的姿势用力抱住机器,眼睛却像死鱼逐渐失去清澈——看来不只是因为疾病造成的疲劳。
来这家医院绝对是个错误! 「哇呀……!」 在竜儿理解到这个事实时,里面传来大河的哭声,听来好像掉进陷阱的熊在哀号。 「没事没事。我只是要抽血而已——!啊……又失败了……啐!可恶……好,这次一定可以……咦,没抽到?啐!找不到血管,你等一下。」 「哇呀、哇呀、哇呀——!」 「我在找你的血管……啐!这只手不行!换手、这边也不行。啐!啧!他妈的!」 诊疗室里数度响起让人感到害怕的咋舌声。呆立原地的竜儿心想,如果大河的声音停止反而恐怖,拜托医生不要歇斯底里啊!持续不断的咋舌声,让竜儿不禁想要掩起耳朵——但是带大河来这里的人是我,我没有资格逃避眼前的恐怖……真的拜托你住手。竜儿愈来愈想大喊住手、带大河去其他医院。 就在他下定决心拉开帘子时—— 「哈啊——抽到了、抽到了!好,接下来就不会痛了。只要看看血液,就能够知道肚子里面有没有发炎或是出血!」 针筒装满大河看来莫名深黑的血液。好不容易抽到血的医生微笑说道: 「你等一下喔!这个给你,当成害你这么痛的赔礼!」 医生从白衣口袋拿出糖果,打开包装丢进大河张开一半,一动也不动的嘴里。大河立刻抓住竜儿的手,「呸!」吐出糖果。黏答答的糖果在竜儿手中转动,最后黏在手上。自己的手在这种时刻派上用场,让竜儿感到几分头痛,不过也同时想到:怎么会让肚子痛到送来医院的病人吃糖果呢…… 接下来先等一下吧。听到医生这么说,于是他们两人再度回到候诊室沙发上等了二十分钟。躺着的大河依然不停呻吟、颤抖、拚命按摩自己的肚子。左手内侧早已严重瘀青,右手内侧则是用胶带贴着脱脂棉花,上头还不合理地渗出很多血。她的眼睛散发空虚的光芒,脸色难看到不像话。 「大河、喂……」 没有回应,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她的嘴唇干燥到脱皮,还因为咬着嘴唇忍耐疼痛的关系,微微渗出血来。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来医院前更糟。 不过如果可以明白肚子痛的原因,并且加以治疗就算了。 「我说——原因不明!」 莫名清晰的粗哑声音从背后传来。 竜儿带着绝望转过头,刚才的医生就站在他的背后咳咳傻笑,手上拿着上面挂有点滴的银色支架。 「刚刚抽的血,验不出肚子痛的原因!」 「验不出……」 「但是可以确定没有发炎,所以不是盲肠炎。话说回来,这都要怪这个状况不是急诊设备能够处理的!」 竜儿再度从医生的笑容之中感到一阵恐怖,立刻以若无其事的动作将大河藏在自己身后,拚命追问下去: 「既然不是肠胃,会不会是妇产科方面的问题……?」 「那方面的问题也不是急诊能够处理的!如果你们真想知道是什么毛病,请挑一般看诊时间过来。啊、对了,我们这里是大学附设医院,所以没有介绍信可是很贵的喔!」 「会不会是什么黏膜炎……?」 「所、以、我、说,她没拉肚子对吧!?也没有吐对吧!即使你们来挂急诊,我们还是没办法处理啊!肚子里面没有内出血,也没看见急症该有的症状,说是食物中毒也看不出来!连便秘或是放屁都没有!总之只是看起来很痛而已,所以……这个!」 为什么这么开心?还是纯粹因为值夜班所以情绪亢奋?医生只是指指点滴,拿起事先准备的管子,取下前端的盖子说道: 「这是用来止痛的!啊——好险,我就想到会有这种事,所以把针头留下来了。这孩子的血管实在太难找了——」 医生爽快拿掉大河右手内侧的脱脂棉花,血也跟着缓缓流出。原来在棉花底下,附了橡胶接口的针头还插在那里。咦——可是竜儿除了后退几步之外,什么事也做不了。
医生当着竜儿面前,手法利落地将点滴管接上针头,稍微调整点滴的滴落速度: 「滴完之后再叫我!」 「在、在这边吊点滴吗……?直接在大厅?」 「可能还会有其他病患,所以要把诊疗室空出来。有时候会有很可怕的喔。」 「很可怕的……?」 「肚破肠流的那种。」 我可顾不了没跑出身体的内脏——医生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说完这句话,便回到诊疗室里面。这家大学附设医院的确拥有很完善的急救设施,也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大医院,很可怕的肚破肠流病人应该也会送到这里……虽然刚才的那个医生根本就是蒙古大夫。 可是……对了!竜儿却莫名地接受了——医院二正是把优秀的医生都调去急救,所以这里才会只剩下这种功力不足的菜鸟医生。唉,虽然只是一般人的妄想,不过看到那间诊疗室阳春的模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大河!?」 偶然转过头的竜儿忍不住尖叫出声。正在打止痛药点滴的大河,全身上下的肌肤都冒出荨麻疹,疹子看来是从插着点滴针头的手臂内侧蔓延开来。荨麻疹在竜儿的注视下逐渐扩散,一块块结合在一起,变成更大块的红疹。 「哇、哇、哇哇……现在是在抢地盘吗!?大河!来人啊——!」 「好、好痒……」 「谁来救命啊!」 大河躺在大吼大叫的竜儿身边,这才注意到插在自己手臂上的点滴。 「什、什么……没办法呼吸……!这个……怎……好痒……!」 「大河,振作一点!医生说这是止痛药!」 「……我、止痛、药……」 大河的喉咙发出咻咻的声音,痛苦地扭动身子,气管也收缩起来。刚才的医生与几名护七都跑过来,看到大河的脸与瞬问肿起的眼皮: 「啊、糟糕。」 众人铁青一张脸,立刻将大河抱上担架,快速推着担架离开。竜儿也紧追在后。 我对止痛药过敏。
——这是呼吸困难的大河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句话。那么现在这个反应就是过敏罗?医生为什么一开始没问会不会对药物过敏?为什么没取得病患同意就贸然施打点滴? 然而此时的竜儿还不知道,大河也不知道,医生与护士更不可能知道,在这层楼的楼上,也就是这问医院的二楼,新的苦难……不,是诅咒的黑猫已经咬住大河,准备将她送往更恐怖的地狱。 二楼的护士站设有公共电话。 因为全身多处骨折而住院的高中一年级学生,手里握着几枚十元硬币,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在护士站前来回徘徊。 「幸家同学怎么了?要打电话给女朋友对吧?什么?你没有电话卡?」 「什么什么?你有女朋友啊?」 「咦——?对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辣妹型?还是清纯型?快打快打,不然等一下又要被402病房的老婆婆占住了!」 「我们没在听、没在听!你看,我们的耳朵又没有竖起来!」 「快啦快啦!快打!」 他在犹豫不决、害羞了老半天之后,只打了通电话回家,拜托家人带来换洗内裤便匆匆忙忙逃离护士站。他还没有成熟到能够当着工作中的大姊姊面前,和喜欢的女孩讲电话。 这个时候,紧握在手中剩下的数枚十元硬币从手里掉落。「铿啷、铿啷!」硬币弹落楼梯发出声响,还来不及捡起就已经滚到一楼。虽然只是十元,但是钱就是钱,于是他慌忙追着硬币跑下一楼大厅,跟在滚下楼的硬币后面来到空无一人的走廊。 躺在担架上的大河几乎快要失去意识。她知道很久没发作的强烈过敏症状又发作了。黏膜似乎愈来愈肿,眼睛、口腔、气管,全都又热又痒地不停颤抖。肚子愈来愈痛,现在就连视线前方都开始出现朦胧的黑色物体。 竜儿应该在身边吧?大河拚命想要转头,结果就看到那个东西。 正在前进的担架前方,T字走廊的交叉路口。 由左往右飘过去的那个东西。
死亡预告——大河的脑中浮现这个字眼。因为那家伙、那家伙和应该已经死掉的黑猫男长得好像。 「吓!?」 护士不禁叫了一声。急速前进的担架轮子,突然卡到什么又小又硬的东西,让那个轮子动弹不得,整个担架也以那个轮子为轴心转了一百八十度,将护士夹在担架与墙壁之间。而且担架顺势倾斜辗过医生的脚,害得医生撞倒另一名护士,竜儿也被撞成一团的人们绊了一跤,跌在地上下巴着地。然后是肚子痛加上剧烈过敏的大河从突然停下的担架飞出去,狠狠撞到墙壁,接着又弹进观赏植物的盆栽里。 大河的最后一眼是看见翻倒的担架,以及被压在底下的众人。 之后的整整一分钟里,没有半个人开口。这是一桩惨绝人寰的意外。无缘无故冒出来的一枚十元硬币竟然酿成这种惨剧,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 *** 在对症下药之后,还不到半夜大河的过敏就好得差不多了。冷静下来之后,肚子似乎也不再那么痛。两人搭乘计程车回家,竜儿也把大河送到她家门口,两个人稍微睡了一会儿,时间来到这天早晨。 「这样不可以~~!」 竜儿与泰子难得一起出现在大河家。灿烂夺目的早晨阳光照亮室内,完全不同于高须家。泰子悠闲的声音响彻屋内。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竜儿已经透过简讯告诉泰子,泰子因此几乎没有喝酒,而且提早下班回家,两人算好大河差不多起床的时间,一起前来探望大河。 「昨天我没有进来,所以没发现……」 「大河妹妹,你要再克制一点啊~~」 穿着睡衣的大河一脸尴尬,站在卧室门口静静望着高须母子,一语不发咬着睡衣袖子,没穿鞋的脚在松软地毯上扭捏交叉。 大河家的宽广客厅,到处留有大河恶行的证据。
首先是矮茶几上的两个冰淇淋杯子,里面还塞着便宜棒冰的残骸:摆放42寸豪华电视的时尚L型吧台,有一个洋芋片空袋:系统厨房里有一个布丁杯、一个优格杯;轻奶酪蛋糕专卖店的垃圾就大剌剌摆在沙发上。 「这些是你昨天一个人吃的?不是栉枝或是谁来你家玩?」 思。大河点头承认。 「从学校回家之后,到吃晚餐前的这段时问?」 思。大河再度点头。 啊——啊——运动服装扮的泰子发现滚落在地的宝特瓶奶茶,拿起来轻敲大河的头: 「这些东西怎么样都是你吃太多了~~大河妹妹!不行这样!」 「对不起……」 乖乖低头的大河脸上,还隐约留有荨麻疹的痕迹。昨晚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竜儿也生不了气,只能默默收拾那些垃圾。 「现在呢?肚子还好吧?」 「睡了一晚之后,已经好多了……肚子饿……」 又来了。 可是看见大河没事的泰子微微一笑,一边用没化妆的脸磨蹭大河的脸颊一边说:「唉呀,真拿你没办法—不过没事就好。」 「对了,整理完之后,我们就拿健保卡去医院,然后大家一起去吃早餐~~!要吃麦当劳早餐?还是须藤吧早餐?泰泰刚领薪水,要吃什么都可以请你们吃喔!!」 「太棒了!我要须藤吧早餐!牛奶糖土司套餐!」 大河开心得快要跳起来,撩起睡觉时放下的长发,关上房门,看样子已经开始换衣服。 竜儿不知不觉稍微瞪了泰子的侧脸: 「这样不会太宠她了吗?」 才一说完,泰子也对竜儿的脸颊施以同样的磨蹭攻击。虽说竜儿多少也知道自己的恋母情结,不过这个举动还是……所以轻轻拉开距离。
泰子眯起眼睛笑着说道: 「小童真了不起~~好好把大河妹妹送到医院,好好把她带回家……嗯,还有好好看家,了不起了不起!不愧是男孩子!」 「……」 竜儿一面心想「干嘛突然说这些」一面把垃圾丢进垃圾袋里,有点难为情地低下头。大河的卧室里传出「咚!」一声,八成是脱睡衣时跌倒了。「啊,好痛!」听到大河笨手笨脚的声音,竜儿出声询问:「怎么了?」 「别进来!好色狗!」 无论如何,身体健康就好。 至于大河付给医院的金额,包括各种检查费用在内,最后得到一个不像话的总额。竜儿与泰子两位高须家成员不用提,就连金钱方面从来不用担心的干金小姐大河都皱起眉,无言地瞪着会计科的大姊姊。 在回家的路上,回头看向豪华的大学附设医院。可能是在这里遭遇许多惨事,总觉得医院看起来似乎发散某种诡异的气息。不然今天明明是个天空湛蓝的大晴天,还有闪亮耀眼的盛夏阳光,为什么只有医院上方乌云密布? 病房里该不会有死神吧?大河低声念念有词。她已经打定主意:我绝对不要再来。 大河和理应死亡的黑猫男擦身而过,让她吓到几乎把刚暍下的盒装牛奶全部喷出来,已经是夏日暑气未退的新学期了。 番外篇 SPIN OFF!幸福的樱色龙卷风 后记 这阵子在睡前的放松时间,我都会打开床头灯看着料理书,心想:「啊~这个好像很好吃—虽然已经这个时问(凌晨三点),还是做点什么来吃吧~~」才想到这里,头上的灯泡突然发出声音爆开。 右半边的脸上全是玻璃碎片……眼里还留有光的残影,耳朵也开始耳鸣,可是枕头一带变成危险区域,虽然已经这个时间(凌晨三点),还是得拿吸尘器清理干净才行。幸好没受伤,也幸好保住不少东西。活在这种危险的现实里,我是ゅゅ代谢。
首先要感谢看完这本《樱色龙卷风》的读者!如果能够在各位的现实日常生活当中,为大家稍微带来一点愉快,那就是我最开心的事。 本书是《TIGER×DRAGON!》系列的番外篇。我在写这篇作品时,原意是希望读者即使没有看过《TIGER×DRAGON!》系列也能看得懂。如果有人没注意到这是番外篇而看得满头问号,那真是非常抱歉。如果各位看完番外篇之后,对《TIGER×DRAGON!》系列感到有点兴趣,也希望各位务必多多支持本篇! 再来是《TIGER×DRAGON!》系列的忠实读者们,让各位久等了,真是对不起。我希望尽量抽出时间尽快将《TIGER×DRAGON!》(注:中文版《TIGER×DRAGON!》由台湾角川好评发售中)送到各位手上,也请各位再耐心等待一下。 常听说「制作恐怖题材相关作品的制作者,都会发生不幸」。譬如电影「鬼哭神号」或「四谷怪谈」等。这篇天生倒霉鬼的故事,修改自《电击hp》连载的作品,在修改期间我也同样遭遇极度倒霉的事。我原本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写在后记里、不写不快的,可是这次的后记只有两页,我的满腔悲愤怨念,岂是区区两页写得完的。所以这件事下次再写,我一定会写的……稳重有如放牧在美丽草原的乳牛,这个让亲生爸妈说:「已经十年没看过你发脾气了」的我,竟然会遇到这种苦难~~!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最后要谢谢陪我到最后的各位,谢谢各位买下这本作品。我觉得光是写书、书被摆在书店、书被买走——这种缘分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如果各位能从我的作品中再得到一点快乐,那将是我最大的幸福。感谢的话怎么说都不够,我今后也要在每字每句中注入「爱」,藉由我全身的体重打动各位的手……不,是各位的心。希望各位能够接受。
还有千又老师&责任编辑,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竹宫ゅゅこ 番外篇 SPIN OFF!幸福的樱色龙卷风 插图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74.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74.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75.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75.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76.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76.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77.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77.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78.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78.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79.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79.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80.jpg http://pic.wkcd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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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pictures/0/2/24346/10795.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95.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96.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96.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97.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97.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98.jpg http://pic.wkcdn.com/pictures/0/2/24346/10798.jpg 特别篇 龙儿与大河的暑假 图源:某卡 录入:my542、天音 校对:my542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请保留信息 http://www.lightnovel.cnhttp://www.lightnovel.cn/index.php www.lightnovel.cnhttp://www.lightnovel.cn/index.php —————————————————————————————————— 和前几天录入的魔禁短篇《天文台的魔法师与火星的生命体》同样也是来自電擊文庫杂志MAGAZINE去年11月號增刊,同时也插入了10P左右的番外漫画。
故事的时间上是介于[第四卷众人从亚美的别墅回来]至[第五卷开学]的暑假的最后两天。 —————————————————————————————————— 这个夏天过得挺不错, 好嘞!这是最后一擦了。弯着还处在生长期的背,用使劲拧干的抹布,几乎像是在品尝一般,仔细的擦拭着盥洗台,高须龙儿嘴角挂着微笑。排水沟也好,水龙头也好,丝毫没有模糊的痕迹,全都发着银色的光辉,地板也好,墙壁也好,也应该没有留下一根头发,一滴水。盥洗室的打扫很完美。当然,盥洗台上面挂着的镜子也一样干干净净。 将视线移到镜子里的自己,龙儿满足的将前发往上一撸。真实的龙儿已经在镜子的世界里死了。是我残暴的杀害了他,葬送了他。而这边世界的人们啊,恐怖的歼灭人类的噩梦将要开始了——其实也没有这么想过。确实,尖尖上吊的三白眼,在长长的前发的缝隙里暗暗发出青色的光。同时更是释放出狂乱的雷击般的凶恶的眼神。但是,这样的脸是与生俱来的。 本人其实极其普通,且正悠闲地品味着属于高二男孩健康的回忆。今年暑假对于龙儿来说,与过去的任何暑假都不同,显得格外特别、在海边的别墅,第一次没有父母的旅行,幽灵大作战和意外的反击。还有就是,偷偷瞧见的‘她’的脸。 和凶暴的太阳的刺眼光芒一起,被深刻印在心里的那个夏天的回忆,实在是不赖啊。 “啦啦啦~~” 今年这个特殊的暑假,也只剩下今天和明天就要落下帷幕了。而从后天开始,就是期待已久的新学期了。一定有出乎意料,让人新潮澎湃的变化在等着。盼望这这个夏天的后续,轻声哼着歌,摆弄着自己刘海,龙儿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暑假快点结束就好了。 “啦啦啦~~” “……” 不需要回头。
那人站在盥洗室门口,手指不停地卷着自己的刘海,鼻子斜着朝向右边,就像火男(日本传统戏里的丑角,以其滑稽的形象出名)那样,嘴里哼着同样的歌。 她露出小小的整齐的前牙,满脸坏笑地模仿龙儿刚才陶醉的样子。女孩的身影完全映在了镜子里。“什么呀,你想干吗呢!”龙儿透过镜子瞪着她。“没什么咯”逢坂大河挑起眉毛,忽然调皮地将滑稽的脸背了过去。 光着脚穿着一件凉爽的橘色苏格兰格纹的棉质连衣裙,梳理整齐的淡色齐腰长发,柔软地摇曳着。因日晒而使脸颊和鼻子微微泛着桃红色,脸蛋就如法国人偶一样精致——即使是伴着火男的脸。相比与高中二年级女生完全不相称的娇小身躯,她的美貌却绝对不幼稚,仿佛用硬质玻璃雕刻出一般,每一根线条都刻画优美。“虽说是没什么啦。只是,有一个盯着镜子在陶醉的丢脸的家伙……”嘴角挂着一丝坏坏的笑。这个小巧玲珑的扮鬼脸的女孩,正式外号为“掌中老虎”的大河。大河的身材娇小得似乎能放在掌上,但她确实带着施虐般的暴虐脾气出生的危险生物。 不知是什么缘由,大河和龙儿是同班同学。有同住一所公寓成为了邻居。而两人单相思的对象竟还是对方的好朋友。这简直是神灵为了试一试龙儿的乐于助人的善良本性而下达的考验。独居的大河已相当与半寄食在隔壁的高须家了。他们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一起。到了暑假大河就越发的有事无事地同龙儿在一个屋檐下了。 大河将才端正了脸,又变得像蚕豆一样朝向斜下方,连下巴也都挂下了,满怀嘲讽地说道:“你刚才是不是这样来着啊?啦啦啦~~。”不可能不想发火,会过身去,龙儿猛然回击道:“想说什么就快说吧!”“没有啦。
只是,刚才是不是这样来着?啦啦啦~~还是这样呢?嘞嘞嘞~~或这样?嗯嗯嗯~~”左大培这个份上是不是自己都厌倦了,大河“哈”的一声,张开双手,扬起白皙的下巴,瞪着大大的眼睛,摆出一副对龙儿刚才独自陶醉很不屑的表情,并狠狠的说道:“在古希腊有个傻瓜,迷恋与映在水中的自己,而掉进池里死了!然后化作幽灵附在风信子上,破坏着来池边游玩的情侣的关系!从你的脸来看……最多变成蘑菇,可以毒死兄的那种毒蘑菇!你的幽灵会变成孢子,永远漂浮在盥洗室,诅咒着每个新搬来的居民,让他们不断沮丧!啊!长着蘑菇啊!哈!”对于指着自己且向唱歌一样叨念这刚才那故事的大河,龙儿从头到尾每句话都想顶撞她。“只是哼哼歌也不行啊!!”撇开大河指向自己的手指,龙儿直接了当地总结道。大河丝毫不为所动。“喂,让开啦,这位自恋狂先生!”用力地挤到龙儿前面,享用屁股把他从盥洗台前顶开。龙儿不服输的抓住盥洗台坚持站在原地。大河却一一不饶地,硬要把身体挤到前面去。 “你要独占盥洗台到什么时候啊!我也像照镜子呀!” “什么叫独占到什么时候,刚才为止我都一直在打扫哎!你去用泰子房间的穿衣镜不就得了!” “泰泰正在换衣服呢!而且,我不阻止的话,你就快要变成毒蘑菇了!” “别胡扯!!再说,这可是我家的镜子!” “啦啦啦~~” “你有没有在听啊!?” 在空间狭小的盥洗台前,玩着屁股相扑,互不相让地争夺着地盘。两人光脚踩来踩去,用肘顶对方的腰腹,又摆动着腰彼此推挤。结果还是让大河占了上风。“真实的!” 没有办法,龙儿只能越过大河的头,从后面艰难地照着镜子。虽说艰难,其实大河的身高最多只到龙儿的胸口,无需踮脚,还是可以从镜子里清楚照见自己的脸,所以龙儿也只是心里有些愤愤不平而已。大河将脸凑向镜子,近距离瞧着自己的脸,鼻子几乎就要贴到了镜子上去。
她观察着自己因为日晒而变得粉扑扑的脸颊、脖子和肩膀。下巴和额头也意义审视了一遍,终于像赞同似的点点头,解开被橡皮筋随意挽住的柔发,将手沾湿了抚平发间有些零乱的地方,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大河的头发随即顺滑如丝。 龙儿看着这些举动,却又像毫不在意似的也沾湿自己的手,顺着刘海梳理着头发,脑脖子后的头发也是一样向下打理着,粗直的硬发虽然并不能像大河那样轻松理顺,但也算是整齐许多了。常常不少的头发被衣服领子弄得有些翘起,现在的长度已经是龙儿的史上之最了。 “说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理发啊?”龙儿望见从镜子里盯着自己的明亮的棕色眼睛,回答说“你是说我的头发?就这样留着呗,我还不想剪呢。”就在龙儿回答完的那一瞬间,“呜啊——”大河透过镜子,吐着舌头、夸张的歪着脑袋“开学了你也留着这头东西?太恶心了,看着让人心烦!”龙儿瞧着大河那讨人厌的模样,“别烦我!”龙儿顶嘴道。无论被谁讨厌或说什么,头发就是这么长着了。龙儿照着镜子若无其事地拉拉衣领,确认着头发的长度。的确让人有点心烦,但肯定这样就好。 龙儿在这个夏天一直蓄着头发,这头头发正是今年“还算不错”的暑假的总结。他是为了迫近的新学期而设的一个布局,也是对于即将到来的秋天的助跑。龙儿把正在留长的头发往上一拢,关键在于要改变自己的形象。 迄今为止的发型太刻板了。总是抱着只要能掩盖凶恶的长相这种想法,而拘泥于它的普普通通和符合学生的式样,但大家对自己是否不良少年的疑惑也已经变淡了,在马上就要迎来新学期的节骨眼上,想要稍稍做个变化。 等再留长一点了,就不改变长度地恰当梳理,把顶上的头发剪短,发际留长一点,变得时髦成熟,变得帅一些把现在的头发之所以让人觉得心烦,大概是因为还在留长的过程之中吧。
但是大河还是故意的回过头去,以超近距离地仰视龙儿的脸,且用手抵着下巴,眉间皱起一道闪电般的皱纹,“放弃掉比较好!绝——对——!清爽的样子比较好!我啊!可是因为暑假才一直默不作声的!弯弯曲曲干巴巴的!对你的头发!我是一直一直一直……!”她的额角上突然“劈劈劈”地青筋突起,“大河?”龙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一直一直一直都很让人心法那!你知不知道!“大河用尽力气大声叫嚷道。”这可是我的忠告!我可是诚恳而友好地提醒你了!” 还真够友好的啊……龙儿轻轻地抠着鼻孔,说实在的真是多管闲事。大河像是猜出了龙儿的心思,“你这是什么表情!”“哇啊”龙儿正在抠着鼻孔的手被大河向上一击,一下子连手指的第二关节也深陷鼻孔当中。“没……没关系!”龙儿的想法不可动摇。他将散乱在脸上的刘海重新拨到以便,拔出抠鼻孔的手指大胆的伸向大河的鼻尖,“啊啊啊!”大河夸张的避开那根受到污染的手指。 “这头头发包含着我的理想而生长着!不久的将来就会变得清爽!现在这样就随它去吧!” “理想?!你是指像马尾藻海那海带地域一样的头发?” “……海带?!就这么点长度,你也太夸张了吧………再说,你自己不是也留着海獭都可以筑巢的超级长发!在这种夏天啊!看上去真是超级闷热!” “我的没关系,因为是天然的黄头发,而且发量有不多,只要扎起来就可以啦!” “是么……我什么时候也回去染个头发,或者扎起来。” “啊!太可怕了!” “又怎么了啊!” “你先把手指洗了吧?!” “自己的鼻孔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脏!” 从在狭窄的盥洗室争吵的两个身后,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泰子探出头来“喂!别吵吵闹闹的了!差不多该走咯!”作为防晒对策,泰子抹了防晒霜,戴着鸭舌帽。涂了发亮的艳粉色指甲油的脚边,有一个装着冷冻肉的冰包。
在巨大的超市袋子里,装着未开封的三种口味的烤肉酱。看起来已经做好了准备。 龙儿和大河闭上了嘴,表示同意的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意义的争吵到此为止,是时候出发了。 八月三十日,下午三点,高须母子&大河一起前往离家不远的河边,这也差不多是这样个暑假的最后一项活动了。 “好耶!”“啊!!!滴下来了!滴下来了!” 坐在长椅上的大河“哇”的一声,迅速挪开穿着拖鞋的双脚。手中烤玉米的酱料,啪嗒一声滴落在她的脚边。即使是洁癖少年龙儿,也不会想去擦拭地落在大地上的酱汁,但他还是嘴上不饶人地添了一句“你别呆头呆脑的!”然手迅速将目光扫向大河的连衣裙,确定裙子并没有被弄脏。 “不过说真的,这景象还真够壮观的啊,不同群体的界限都显得暧昧不清了”大河说道。 “但这里可是清清楚楚划着界限呢。” 和大河并排着坐在长椅上,龙儿伸出穿着沙滩鞋的脚,在他们两人面前的地上画出了一条线。这是区别于醉鬼和滴酒不沾之人的绝对分界线。 虽说是八月末了,但气温却还是处在盛夏。 到了下午,太阳已经西斜,但周围依然闷热,连水的味道也带着湿气,有些疲倦似的温吞吞,不过像要烧尽人们皮肤的灼热酷暑渐渐减弱,喧嚣的蝉鸣也慢慢消停下来。 在宽阔的河边,高而巨大的杂草一直蔓延至远方,说不上美丽但缓缓流淌的河川让人觉得似乎是在很远处。在这样的河岸边,遮阳伞呀帐篷呀绽放出着绚丽的色彩。珍惜夏日的野外烧烤军团们造访了这边开放的空地。 “那边的人应该是毗沙门天国团的吧。” 呜呀呀呀呀!哈哈哈哈哈哈!嗯啊啊啊啊啊!哟哎哎哎哎哎!————大河用玉米棒指着那群发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鸟叫声的女人们。龙儿放眼望去。应该是吧。 在微微带着橙色的阳光下,他们将染得金黄的头发,半卷着盘在脑边,穿着色彩缤纷的抹胸,短裙和热裤。
露出的耀眼白色肌肤,应该是由夜生活所塑造出的吧。20岁左右的毗沙门天国集团,不管是肩也好,胸也好,都毫不吝惜地暴露在阳光之下,烤肉也是草草了事,只是不断地喝着酒,最后大叫着“哈哈哈!真空~~~饮料~~~!”然后将啤酒打开塞在嘴里,表演着将啤酒直接灌入喉咙的绝技。表演者不是泰子,真让人庆幸。 也许是出于人母的顾虑,穿着牛仔热裤和拖鞋的泰子两手抓着洋葱烤串,混在稍远处的大学生队伍里。想要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儿子投去了好奇的目光。一看她正和一群青年男女一起唱着“人生啊~~~五十年~~~”——估计他们之中谁也不会清楚敦盛 (日本能乐名)是怎么回事,但却都在一本正经的边舞边唱。特别对于泰子来说,知不知道织田信长这个人都还是个疑问。 附近还有别的队伍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坐着张望,并且根据状况的不同,发出“哈”“哟”之类的赞叹声。 至于那些单手握着啤酒,一个个侧着身子撑起遮阳伞的多数是这附近的主妇们。而开心地瞧着毗沙门天国集团,坐在张扬的遮阳伞下的,都是上班族吧。四处的群体都已经浑然一体,互不知名的人也碰着杯,互相对饮啤酒和汽酒。如果谁拿来了红酒,就会响起一片欢呼声。 这样的光景就算不是云烟,但也摇摇晃晃岌岌可危。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喝高,对自己的脚下没有了把握。“还只是大白天的人喝成这样醉醺醺的没有问题吗?大人们原来是这样的。”龙儿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有些豁出去似的,对着纸盘子上的肉张开了大口。大河也不服输似的露出门牙,对着硕大的玉米,像动物一般从当中啃了下去。“啊,真好吃,我早就觉得泰子他们会喝的烂醉如泥,他们带来的酒可不是一瓶两瓶的,从眼下的情况看,我们也只能逃避显示,放开肚子吃了。那块肉不知道烤熟了没有啊?”两热并排吃着,就脱掉了鞋子,赤着脚盘腿坐到了长椅上。
龙儿也好,大河也好,脚面上都因为一整个夏天都穿着拖鞋而留下了清晰可见的白色印痕,这正是在烈日下纵情玩耍过的最好的证明。 “肉好咯。不过那些家伙,接下来还是工作呢,好像店还是要开的。” “真的吗?太厉害了吧!呃?这么说来的话,难道是我们负责收拾残局?” “不是难道,而是正式如此。不过,我可是很了一的哦。近来烤肉界不遵守规矩的家伙可是不断增多,必须由我用360度无死角的完美的清洁工作来刮起一阵旋风。对我来说,只有打扫才是户外活动修养的最大体现!” “哇这不是变态嘛。” 逃脱不了酒精的两个孩子,举止不雅的抬起腿坐在同一张长椅上,漠视着眼前如同世界末日一样的景观,仍旧不停地继续吃着,除此之外,暂时也没有别的事可作。龙儿将缠在头上的毛巾摁住额角,擦去渗出的汗珠,大河则因为天气炎热而双颊通红,不知是不是太阳刺眼的原因,她伸出一只手遮挡着阳光。 提议这次烤肉大会的,是泰子工作的毗沙门天国的大姐们。在夏天结束前,举办烤肉聚餐才是正道!开车去远处的话就没法喝酒,所以在家附近才是正道!反正都叫做聚餐,叫上妈妈的儿子,大家一起开心才是正道!于是,自动地,有着“高须家第二个孩子”这种存在感的大河也加入进来,蔬菜呀肉呀酒呀炭呀网呀,什么都好,大家一起分担,准备齐全。龙儿原本对这次BBQ大会可是很期待的,可是 “吃不吃肉肉呀~~~~~” “儿子啊~~~女儿啊~~~这可是很好吃的肉肉喔~~~~~~” 哈?!拥有着连大河都望尘莫及的高涨情绪,一个穿着黑底印有金色SEXYBOMB!字样抹胸的大姐和一个穿白底印有IAMCRAZY!字样抹胸的大姐,晃动着蓬松的头发拿着超级大的肉串迎面而来,那份即使喝醉酒却依旧不变的关心虽然让人感动,伴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酒臭。
“妈妈的儿子还是一点不像他妈妈~~这不是很糟糕啊~~~”“啊谢谢你了”被长长的红指甲抓了一把脸,淋浴着尖锐的笑声,龙儿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大姐那滑落的抹胸里几乎变成了半露出状态的雪白高耸的胸部,在龙儿眼前波澜起伏~~简直就是SEXYBOMB!IAMCEAZY!的最好诠释。就连汗珠滚入双谷间也可一览无余。“很不赖的夏天”的总结竟然就是这个。 龙儿有着青春期特有的自我意识和洁癖,他为了使自己的视线摆脱成年女性那湿漉漉的皮肤而拼命地扭动着身体。而且,如果在这里呵呵傻笑着盯着那对半裸露的双峰的话,不知道又要被毒舌的大河说什么了。肯定是些什么色狼啦,偷窥成性之类讨厌的话。正这么想着 “女儿的皮肤真是滑的滴溜滴溜的~~~实在太可爱了~~~姐姐要一口把你给吃了哟~~~啊呜~~~~~~~。” 大河自己也遇到了大麻烦,不仅头被大姐紧紧夹在腋下,还被那位CRAZY的大姐用舌头在脸上舔来舔去,“啊~~~亲亲你~~~亲亲你~~~。”半露乳的大姐将大河的脑袋牢牢抱住,而大河则发出“喵噢噢~~~!”的怪叫声晕厥过去。但逃跑是不可能实现的了。大河的脸颊被肆意的吮吸着,她那连衣裙的下摆蹦开着,死命乱瞪着脚而暴露出半条大腿的形象实在惊人,“够了啊啊啊~!!”想努力从吮吸攻击里逃脱,但是“啊!!”大河的手正好抓住了向前十分隆起的胸部,抹胸掉了。深陷雪白双峰的惊艳的粉色胸罩,它的蕾丝在阳光下也徒然显现,龙儿也因此受牵连的被迫看了。 本以为事态会演变“呀!!!不好了!!!”这种局面。但对于醉鬼来说,常识是行不通的。大姐们面对面,突然互相击掌,“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傻笑一通后,彼此拥抱着慢慢倒在了长椅之上。 “喂,要不要那点水来啊?” 对于龙儿询问,两个人、两条腿,总计四条腿在左右摇晃着,仿佛在回答说:“酒酒。”,“请给我酒酒。
”两个人的高跟鞋从叫上“啪,啪”地脱落在地。 “真讨厌醉鬼!啊呀,脸上诠释酒臭味!” “总,总之你先擦一擦吧!” 赶快穿上托在一旁的拖鞋,两个人急忙逃离了已不再是安全地带的长椅。龙儿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大河,但其实右手拿着盛有吃到一半的烤肉的纸盘,左手则拿着SEXYBOMB大姐给的肉串,已经处于两手都是肉的状态了。倒是,“好大啊?!这么大的肉,叫我怎么办呢?”大姐们拿来的肉还是切片前的大块状,只是用竹签猛插而成的。但表面还算是被烤过了网格印和已经撒过盐的痕迹。 在震撼于其体积而一直注视着那块肉的龙儿边上,“既然这样,只有直接网上啃了!”大河流露出有所觉悟的眼神,走进肉串,抓住龙儿握着肉串的手,“你可要好好拿紧哦!”大河似乎也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对准肉的中间部分,把嘴张到下巴都几乎脱落为止。对于大河那种饿鬼缠身的表现,龙儿也是感叹不已。 “八,八行!”突然冒出了似是而非的关西话。大河在肉上留下了上下半圆的牙印后撤退了。“你干吗啊!别只吃一半啊!”“可是,这个完全没有烤熟呢!”仔细看到话会发现肉里面的确还是红红的,虽说是牛肉,但若说要吃的话还是过于半生不熟了一点。“真的耶!还是半生的,还要再好好烤一烤才行啊!”“重新烤吗?但烤火那边那副景象”———曾经原始人为了从危险的慢慢长夜生存下来,把宝贵的火种用篝火围住,以防止它的熄灭,而这就是氏族公社的开始。 然而在现代,在冒着烟的BBQ台附近,不知是何方人士的人们,从大白天起就酩酊大醉,像幽灵一样,幻如在人类灭亡前的一刻,依然大笑着四处乱窜。对于是不是要冲进这样一群时代变化如此之大的人中间,确实让人踌躇不定。可是,肉不烤就没法吃。 “走吧,重新去烤烤。” “看来只有去了。
” 龙儿和大河下定了决心,抓起肉串,毅然走向了BBQ烤台,他们将那些已经惨不忍睹的洋葱,胡萝卜尸体刮落一边,把肉搁在已经逐渐焦黑的烤网上面。两人像是要消去自己气息一样,缩成一小团蹲在那里。龙儿原本想用刀把那块巴西烤肉给切开,但在这边充满妖魔鬼怪的河边,实在是没有拿出刀的勇气。 学生肩并肩地唱起了校歌,太子混迹与爷爷奶奶之中,团着身子卧在了地上。“哦~~乖乖哦~~,”“好可爱哦~~”老人们似乎把她当作了靠近过来的野猫而抚摸着她的背,泰子受到了疼爱。 在稍远处,几个妇女的阳伞下,大字型的躺倒在地,窃窃私语的,好像作者什么秘密的谈话。而上班族们到了这个时候却已经不行了,他们一个个分散着,各自手上拿着一瓶啤酒,坐在石头上独自安静的摇摇晃晃。毗沙门天国队则项离巢而去的雕雏,疯狂地跳着舞。 在夏日的夕阳照射下,每个人都平静的喝醉了,他们各有所好,作者适合自己的活动。 而蹲在烤火旁的两人,被火辣辣的热风吹得额头上不是滚落豆大的汗珠。 “啊好烫啊,暑假的最后关头,竟然有了这么不可思议的经验。”捂住热得不行的脸颊,横着眼注视着烂醉的大人们,龙儿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叹息了。“算啦算啦,夏天也就要结束了。结局还是挺好的啊啊,真的热死了,脸快被烧焦了。”同样挤在那儿,擦着双颊,大河热得眯着眼说道,“大家看上去都很开心,这不就OK啦。虽然说不认识的人也夹在中间。”“说的也是。”因为大河轻松自在的模样,使得龙儿重新回过头去观望那些大人们,真的,大家都是那么开心。看见那群不知所云地痴笑着扭动身躯的毗沙门天国的大姐们,聋儿的脸上也不自觉的挂着苦笑。 “也是,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回忆了。吃了肉,吃了蔬菜,最后还好好地打扫了卫生,这样以来休假的感觉也会告一段落,从明天开始我要早期为新学期而做好身体和心理上的准备。
” “嗯!说的对!”带着罕有的温柔,大河握着烤肉一张一合,大概这算是表示同意吧。随后她用那烤肉夹翻动着牛肉。“肉差不多烤好了吧?”“翻过来看看?” 就在两人为了确认而站起来擦着汗时,一个泥醉的学生跑了过来,“这样的话火太小咯!肉的里面不知道要烤到什么时候呀!”他一副伤脑筋的样子。突然,他把火炉里的火一下子开到了最大。与此同时,“呼!”地一阵强风把不知是谁带来的塑料沙滩排球吹了起来。运气实在是太糟了,排球恰好落在了BBQ的网架上,“哐啷当!”一声,球有重新弹了起来。随着这个节拍,一些仍旧带着活性的炭末也纷纷舞起,一下子就 “呜哇哇哇哇哇哇!!??”“啊————!!龙儿,火,火,你着火了!!”炭末掉在了龙儿包着头巾的头上,“哗!”的一下子,被风一吹,火星重新燃了起来,龙儿慌忙用毛巾盖住了火而使自己免于烧伤,可是, “呜呜头发!我的头发呀!!” 他慌里慌张的拍打着头,哗啦哗啦地掉下一些黑色小碎物——那是烧焦的头发的残害落了下来。周围充斥着一股美容院里才有的奇怪气味。 实在是太不幸了。那正是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由于头发耳朵不均衡,而全面开始流行大搜索。 街头的时尚BQY的无拘无束的短发造型。 十大都市时尚团伙头子的发型攻略。 “不是的,不是这样。”我并不想把头发弄得那么张扬。将滩在榻榻米上的杂志粗暴的一合,龙儿难得表现出烦躁的样子。把手伸向一堆随便乱叠着的杂志,拿起一本,打开。 在作者的周围,已经铺满了报纸,聪泰子房间帮过来的试衣镜也正对着自己地安放着。剪刀和数字,喷雾器也准备好了。只剩下找到合适的发型样板了,可就是难以决定。 “啊啊。”———哀声叹气,望了望镜子。无论看多少次,情况都不会改变。就在几个小时前,还对着镜子得意的哼着歌呢。
但是现在却已完全记不起那时候的心情了。离自己太遥远了。 无情烧焦的,是头顶附近左侧部位的头发。虽然范围不是那么大,可是明显就那块头发变短了。幸亏没有受伤,但从外表来看,却达到了最糟的境地。并且周围的头发表面,也有些烧焦而长度缩短了。从整体来看,不得不还要减去1厘米。好不容易流长的头发,竟然在这么个时候,兴致勃勃的将要迎来新学期的关键时候,发生这种事情。 “你还在搞你的头发啊?” “烦死了。倒是你,怎么还在啊!” 突然从客厅伸出脑袋,从怪异的低位窥视着龙儿房间,这个人是大河。早就吃完了简单的晚饭,窗外夜幕已经降下。无趣的电视节目的声音,显而易“听”的从隔壁传来。 “吃不吃冰激凌啊?一起吃吧。” “冰箱里有,你一个人去吃吧,我现在很忙没空吃。” “你去拿!” “你是白痴啊!” 龙儿连将目光投向大河的空闲也没有。但是大河没有去厨房,而是,俯卧在地上,握着坐垫,用极其散漫不雅的样子,没有人叫她,却一点,一点的,挪进龙儿的房间。 “你是蛇女啊太不雅观吧。” 大河俯卧在地,伸直雪白的腿,抬起头望向如佛像一样纹丝不动地盘膝而坐的龙儿。 “你是不是吃完饭后就一直保持那个姿势傻坐着啊?” “我不是傻坐着,我在看杂志呢。” “你还在意你的头发啊。明天去趟理发店不就得了。” 龙儿不搭理她。继续看着杂志,麻木的翻阅着。这个家伙也好,那个家伙也好,总给人太过,太时髦之感。龙儿意义否决,不停的往前翻。现在他需要的并不是为了打扮而设的造型,只是想要掩盖如今的窘迫状况的那种“普普通通”的式样而已。 “你实在太在意了吧。不就烧掉了一点点头发么。只要去理发店,一下就变得看不出了。而且,你哪像海藻一样,让人见了就心烦的头发,剪掉才清爽呢。
”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呀?真让人弄不明白。没受伤已经是幸运的了,虽然头发是没了呵呵。” 大河像是在等待龙儿做出反应,手肘撑地躺在地上,沉默不语了。柔软的淡色头发,轻轻地勾勒出漂亮的脸型,顺着肩膀和背,一路顺滑地垂下,洒落在榻榻米上。——靠!龙儿终于发作。他将目光从大河脸上移开,打算不再理睬她。天生丽质的家伙,终究是不能体会凡人的痛苦和小小的愿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见到如此糟糕的头发。不引起别人注意,不认人发现,只要这样就够了。 “我可不会去理发店!” “你不会是因为还在蓄发过程吧?!” “这样的头发,我不愿意任何人瞧见。”龙儿看着镜子,怀着沮丧的心情,抓起自己烧焦的头发。任何人,当人也包括理发店的人。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不想去了理发店给人问三道四,我也不愿意给人解释说明。我跟不想被人嘲笑,如果那样,我肯定会一蹶不振的。”自己把头发弄得神不知鬼不觉起码也要长一点了,而后才以所无其事的样子光顾理发店。但是,若要人不知,只有找到合适的发型模板。 “哎!”龙儿物理地垂下肩膀,叹了口气。已经没了翻下一本书的气力了。由于过度苦恼而精疲力尽,现在只能呆呆的望着乱扔一气的杂志封面。我并不想搞什么造型,只要不显眼,即使去了理发店也不易被人察觉就够了。不是说想亲自动手来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美少年。 剪了再说吧。 龙儿有些自暴自弃。大河则默默地注释着龙儿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往头上喷了喷水,用梳子梳理整个头。然后像理发店常做的那样,用左手手指区分着头发,接着用手指夹住烧焦的头发,拿起剪刀就准备给它一“咔嚓”。 “龙!” “咦?!”由于照着镜子难以控制剪刀方向,龙儿剪了一个空。
“喂!你刚才那一刀剪刀的话就糟了!”大河如名古屋的兽头瓦(名古屋古城上著名的鱼形装饰)一样抬起身子,半跪着扑向龙儿,从他右手夺走了剪刀。“你怎么往你头发根部剪呢!?” 龙儿莫名地歪着脑袋,“我刚才那样了?” “是啊!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毛毛躁躁的!你这个秃头!差点变得比你现在的焦炭海藻头发还严重呢!啊~太危险了!我看不下去了!真拿你没办法!”大河没收了龙儿的剪刀,坐到地上,翻起摊了异地的杂志。指向大概在中间左右的页面,说道:“你看这个。感觉不是挺好的呀!”一张小狗般温顺的脸上,戴着一副时髦的眼镜。不由得让人感觉他是个帅气的优等生。 龙儿沉默了半响,斜视大河道:“你不会是根据长相挑选的吧?” “才不是!你好好看,这人不是只有头顶的头发较短吗?即使剪去焦掉的地方,弄成这样的话就能掩盖住了。而且,发际什么的都较长,你也想保持长度吧。对你来说,现在只能先把烧焦的海藻剪掉,打理得不容易被人发现。然后拿着这张相片去找理发店师傅吧。” “我不就在为怎么剪掉头发,打理得不知不觉而烦恼么。” “把梳子借我一下。”大河点头示意,跪着跑到龙儿背后,将龙儿的头往下一摁, “低下去点。”镜子里映出大河与自己前后重叠在一起的身影。 大河竟然手法相当熟练。她将梳子插入龙儿喷湿的头发里,用尖尖的梳子顶端,仔细的在头皮上划着线,然后快速的用手分出头路来。“我看基本上竖起发根就会比较糟糕,所以还是把头发下压,特别是前发部位,更要向下拉直。接着用头顶的头发掩盖住这边的头路嗯,这里的头发,大概再剪去3公分吧。”用左手中指和食指轻轻的将叫掉的头发拉了起来。从镜子里看到大河的手法,简直像真的美容师一样熟练。对于让人意外的灵巧的手法,龙儿睁大眼睛瞧着,“嘿,不错嘛,想不到平时毛手毛脚的,真不容易。
” “虽然我做不了什么特殊处理,但只是前发的话,我从以前,大概小学时候就自己给自己剪了。再怎么笨手笨脚,身体也自然地记住了。”迅速的挪动着手指,大河透过镜子对着龙儿笑道。而龙儿则投去了尊敬的眼神。至今有没有觉得大河那么可靠过呢。没有,龙儿自我反问。 果然是女孩子的缘故,平时即使是笨拙的大河,对于美容方面,比起男孩的自己,总归是要擅长许多的。 从来没有意识的盯着大河前发看过,重新审视,会发觉她的前发的确修剪的很漂亮。若确实是自己打理的话,还真是了不起啊。而且,大河一直都很花功夫在发型和穿着上。 本来,她就是有这样天赋和气质的女孩。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耍性子,老老实实的找大河帮忙就好了。 “好的,我全权交给你了!帮我剪掉那个部位吧。” “恩,交给我好了。要像这样,竖着细累的修剪才行。我平时也这么打理我的头发的。” “哦,原来如此!” 大河手指夹住头发,稍稍用力的往上拉直。“头发拉伸的方向也是一个诀窍。” “哦,原来如此!” “剪刀一点要始终保持纵向。横着的话会剪得很奇怪。” “哦,原来如此!” “卡擦,卡擦,卡擦“龙儿烧焦的头发在被一丝丝的剪去。大河每剪一下,就确认头发的均匀。用梳子梳一梳,再用梳子顶端理出头路。 “哦,原来如此!”龙儿快要变为一个眯着眼睛,只会感慨的生物了。温柔的手指从头上滑过,龙儿将目光集中在镜子里,这个可靠的女孩。而大河则一脸严肃和认真,仔细的修理着龙儿的头发。 “看呀,马上就好了。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啊”突然,大河如被虫咬样,鼻子不断抽动。该说是一种预感还是一股寒意,瞬间,噩梦般的前景出现在了龙儿眼前。与其继续思考不如快点抽身,但是,龙儿的头发被牢牢的夹住,一时半会动弹不得。
“啊欠!” 与此同时“卡擦”一声的,数量不少的头发,被一整撮的剪落在报纸之上。龙儿己经顾不上自己的头发如何了。因为他已经完全如佛像一样固定在那,魂魄早已飞向了那个世界。 这不是现实。这样的现实我不承认。被一刀剪下的,如焦炭一样的海藻头发,才不是我的头发。 抽了一下鼻子,大河像是白天里的电视剧女主角,“啪嗒”一声的,剪刀从手里滑落,然后,大叫“啊!!!”该大声惨叫的是我才对! 终于迎来了暑假的最后一天。 “你cosplay小偷吗?”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大河甩着头。其实,清晰地听见了,她说我cosplay小偷,那又怎么了。 八月三十一日,上午十点。对于全国的孩子来说,今天是暑假的最后一天。一大早,天就晴朗万分。阳光直射在发亮的柏油大道上,清楚地倒映着街头的模样。 在巷子的阴影里,可以看到大河与COSPLAY小偷的龙儿。头上包着毛巾,用手挡住脸,穿着个性度O的黑色T恤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蓝色牛仔裤。从毛巾的下面,露出两只窥视街道状况的锐利的眼睛。似乎全身都在散发着马上要干出什么的危险气息。其实,龙儿只是单纯的祈祷着不要遇见任何人——就算遇到了,也希望不要注意到我的头发,如此而己。 昨天被大河断发以后,已不是一个外行人可以补救的了。烧焦部分的头发,被横着一刀剪去,在总体较长的头发中,只有那里一块,变得像阶梯型的新型牙刷一样。 就算是龙儿,也不能保持他那过剩的自我意识,为寻求专家的帮助,来到了大街上。 “不会有吧。不会有熟人吧。” “你太神经质了。不是说要碰到就能碰到的。” 紧紧压住盖着毛巾的头,从小巷中警惕地探望耀眼的大街上的情况。本来是想去根本不会遇上熟人的僻远的理发店。可是,万一被第一次去的理发店再搞砸就真的玩完了。
反复挣扎和犹豫后,终于决定前往虽然有遇上熟人风险,但却是经常光顾的理发店。 “就这个头发,我是真的不愿任何人看到!” “你也太夸张了吧。” “这都怪谁啊?!” 大河有点不好意思地将肩膀缩紧。即使只是这样,对大河来说,应该是感觉到责任了。在酷暑中,没有一句抱怨的跟着龙儿。就算不巧遇上熟人,大河也做好了上去搭讪,吸引住对方注意力,乘此机会让龙儿脱离现场的打算。 朴实的棉质带褶边的吊带衫,配上很搭的长裙,大河用手扇着风。气温节节攀升,今天也将超过30度吧。 “超吧”下定了决心,龙儿偷偷地从巷子后面伸出脚来。 这个离龙儿就读的高中非常近的车站,它的周边是附近最为繁华的商业街。以车站大楼为中心,林立着年轻人所喜爱的店铺。无论是玩耍还是干吗,住在四周的家伙一定以这里为目的地。 大河说我夸张,但并不是没有遇见熟人的可能。 “你走前面,如果遇到熟人,快点示意我啊。” “真麻烦。” “为此你才和我一起来的!你要尽到你的职责啊。” 躲在身材小巧的大河后面,龙儿唯唯诺诺的走着。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大河不耐烦的歪着脑袋回头说道:“你离我远一点。我背上好热!” “我正拿你当盾牌,不被前面走来的人看见。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快点走!” “别一副很拽的样子。再说,本来是BBQ造成的事故。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很失落才跟随你来的。” “” “你什么表情啊。” “的确,我也没觉得全是你的错。只是,我对自己现在的头,感到无比的羞耻。” “就那么在意呀?” 当然在意。紧紧贴在大河身后,龙儿一个人边走边忧郁地叹着气。早就知道自己的自我意识太过强烈。但还只是17岁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唯独,为以前得意洋洋的自己感到耻辱。充分享受了夏天,拼命地蓄着头发,想要时尚一点而逞强,为了延续接下去的故事情节——这样陶醉的心情,感觉突然被浇上了一盆冰水。 自我陶醉是事实。想要展现不平凡的自己也是事实。这根本不像自己的作风。我很清楚。可是—— “我也就想变得帅气一点而己啊。”对着大河的背低声嘟哝道。 大河再度回过一丁点身子,把白皙的半张脸对着龙儿,“什么玩样儿。”语句虽一如既往的冷酷,但赶路的步伐,却没有丢下龙儿不顾。 “这个暑假的旅行,能够和栉枝一起度过很开心所以更加期盼新学期。说不定可以更加接近她,为了能够让她看我,想变得尽可能的帅气一点仅此而己。” “真是令人感动的努力啊。” “可惜,竟变这样了。你说是不是让人失落啊。也不用在这种时候,变得惨兮兮的吧。” “在暑假期间,你能把头发剪了,我倒是觉得不错。” “哎~!”龙儿长长的汉了一口气,然后将头上的毛由重新用手压住。大河虽然这样说,但也不能顺从的说出“那倒也是。”这样的话。将头发修剪得清清爽爽和掩盖阶梯型头发是两码事。 “事实上,还能有一天的空余,太好了如今的状态实在没脸见人啊。” “如果实乃梨出现了,也不见么?” “当然咯。” “哦,知道了。” 想要询问她究竟知道了什么的瞬间,“呜啊!?”——走在前面的大河突然刹车,以屁股将龙儿往后一顶。龙儿失去了平衡,滚向商住大楼门口。正要质问她干吗。 “实乃梨,真巧啊!” “!?” 察言观色如同雷阵雨前的蚯蚓。龙儿机敏的察觉到了状况,躲到了大楼门前的柱子的阴影里。
“啊!?真是巧啊!怎么了大河,上午就出来活动真是罕见啊!”在大河招手的前面,穿着制服,斜挎着运动书包的是栉枝实乃梨——龙儿一直以来的单相思对象。正是她本人,以比太阳更为耀眼的笑颜,回头望着这边。在实乃梨的周围,有几个同样装束的女孩。 “我出来买点东西。你社团活动?” “是啊。刚刚结束暑假总结会议!这些人都认识吧,都是垒球队的。大河也一起来吧,天这么热,我们准备去喝茶。说到喝茶,shake!shake!怎么样!” 耶!shakef逢坂学长也一起去吧!节奏感十足。被晒的恰到好处的女子垒球社的女孩子们小跳着提出邀请。可大河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有点拉肚子。”难道就没别的说法了么。躲在暗处偷看着情况的龙儿为这意外而直接的回答有些惊讶。 “那就没办法了。”实乃梨也很干脆的认可了。”大河,明天就开学了,你明白么?!” “晓得晓得。明天在老地方碰头哦” Ok~,那拜拜,实乃梨对着大河挥挥手,裙子一转,带着一群伙伴走了。小心地目视着她们的离去,“……可恶……!”一副小偷装扮的龙儿从大楼门口悄悄地走出。没想到竟会在暑假最后一天这么偶然遇见。本来的话,当然和实乃梨她们一起去喝茶。虽然不是和她单独相处,但也一定过着快乐的时光。这个头,只要这个头,不是阶梯型牙刷的话,就…… “竟偏偏遇上实乃。啊,吓了我一跳呢。她们说shake的话,应该去麦当劳了吧。那个方向格外注意了。” “……不想碰到时却碰到了……啊啊……!她好可爱啊……可恶!” “你蛮好若无其事的走出来的。你不介意的话,和实乃梨一起去也无所谓啊。” “如果能那么坦荡荡的话,我此时此刻的人生不早就很完美了?!”龙儿无意中握紧了拳头,争辩的面红耳赤。 “知道了知道了。”大河简单的回答道。
再一次以大河为先头,两人起步向前进。 经常光顾的理发店在更前面。并没有预约,因为不是会人满为患的店,应该没事的。龙儿着急万分的想尽快处理好自己的头发,于是,不断催促着走在前头的大河。 “快点快点,走得再快点!”烧焦的痕迹也好,失败的自我修理也好,可以全都一笔勾销。清清爽爽的走出理发店后,最好又很巧的遇上实乃梨,这次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面对她了。龙儿这么幻想着。 “烦死了……你这么急的话,可以自己先走啊。又不会再碰见实乃梨啊。” 言之有理。刚想提快步伐与大河并肩同行, “咦!?你在干么啊!?” “……!” 龙儿直接以飞快的速度超越大河,跑向前面的转角,直角拐了过去。装作陌生人,躲进了路旁的缝隙中。 “呜啊!竟然是笨蛋吉!超级巧啊!”连大河也好像吃了一惊,停下脚步,睁大了眼说道。从迎面而来的,正是大河的恶友,也是竞争对手,更是天敌的,被灌之以笨蛋吉之名的(只是被大河一个人称作)现役模特,川岛亚美。 雪白的脸蛋真的很小巧,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发出迷人的眼波,标准的身材可以说是无可挑剔。休闲牛仔裤搭配吊带背心,肩上挎背着高档的名牌包包,那模样完全像是娱乐圈艺人一样,散发着光芒。 “啊?什么叫竟然是啊!?哼,你被突然出现你眼前,可爱的,漂亮的,天真烂漫的小亚美所震撼得不能动弹了吧。?” 甜甜的嗲腔背后却隐藏着可憎的阴险。对于认识笨蛋吉的川岛亚美的,每个人都会因她天下无双的狡诈而缄口不语。 “真是白痴。”大河直接了当地回击道。 “不过对我来说碰上你也许厅幸运的。”亚美少见的友好的眨着眼睛走近大河。“我正要与麻耶和奈奈子汇合,然后去家庭餐馆互相抄写作业。只有英语大家都没做完。你不是擅长英语来着,早就做完了吧。
一起去怎么样?作为温柔的小亚美的下属,给你也抄一抄作业吧~。” “不要!”大河优势一句干脆的回答。 装出吉娃娃似的的可爱动人模样的亚美,也终于耐不住的撅起嘴巴。“为什么啊!?干嘛不行啊!?倒是你全做好了?我们这边奈奈子可把数学全做完了哦。怎么样,你也想抄吧?” “数学已经让龙儿给我全看过了。我们两个合作,早就做完了作业呢。” “啊!?真的!?那么,好吧。我请客。饮料和午饭,再加上甜点。而且吃多少都随你。叫上高须君也行,我请你们两个人,怎么样!?” “不行,我有事。” “啊~!?那我就去找高须君好了。” “龙儿也有事。” 亚美像舌头打结一样说不出话,只是歪着头狠狠的瞪着大河。“真派不上用处!”留下这么一句话,不开心的离开了。 “饮料,午饭和甜点啊。有点可惜了啊。”大河对着从路旁爬出的龙儿说道。 “啊呀!这个头发如果被川岛那家伙看到的话,肯定会嘲笑到我的子孙八代的。绝对。” “还真是巧遇啊。实乃,笨蛋吉。不知道下一个是谁?说不定是北村啊。” “也有可能是蠢田,能登。不过是他们的话倒也没什么啊,好像热起来了啊。可恶。” 也许是偷偷默默的躲来躲去,从额角不断有汗水滴下。龙儿摘下盖在头上的毛巾,正要擦汗,这时。 “麦当劳人多的进不去!咦!?高须君?” “啊!?” 实乃梨从一头返了回来了。在这个巧得不能在巧的时候,实乃梨发现了龙儿,一脸傻笑,“哇哦,好久不见了!旅行归来后第一次碰面啊!咦?你那是怎么了?” 嗡嗡嗡的,暗自耳朵深处响着声音。这不是玩笑,而是事实。 “怎么就偏偏在这个时候。难道我受诅咒了么。” “实乃一点也没在意啊。” 我很在意啊” 由于受到了严重打击,有些耳鸣。
龙儿痴呆的望着理发店的天花板,接受着空调强烈的冷风。 老式的理发店门口,立着正转动着的红色蓝色相间的传统招牌。明明是普通日子的这个上午,从叔叔,爷爷,到留着不长不短头发的小学生,中学生,加上龙儿这个高中生,仿佛是男人的样品市场,充满了客人。 只有拥有松松垮垮的休闲装扮和松松软软的长发的大河,是唯一的异类。同龙儿并排坐在沙发上,无趣的翻着并不适合她的面向老男人的周刊。 “会不会认为我是个土包子啊?”几乎含着泪,龙儿独自一人还在品尝着刚才受到的打击的痛苦滋味。“你那是怎么了?”实乃梨天真无邪地指着龙儿的头。本含糊其辞就好,我还傻傻的很兴奋的告诉她,是因为去BBQ而烧焦了,然后自己试图修剪有失败了。 哈哈哈,太奇怪了。明显是白忙活了。我很清楚。 实乃梨虽然点头到:“你也真不容易。”那是如往常一样的开朗的声调但其实,在背后是不是在想,我真是个没用的家伙,或者认为我是个土里土气的傻瓜呢。 “实乃才不会这么想呢!” “嗯,但是,被看到这个头了” “傻瓜,别来是郁郁寡欢了。” 大河用卷起来的周刊,“啪”的一声,打在发呆的龙儿膝盖上。由于疼痛,龙儿跳了起来。大河向后靠在沙发上,注视着龙儿的脸。 “你还真的觉得实乃会那么想?!” “这” 的确,不是这样的。实乃梨不是会指着别人的失败而嘲笑的人。其实在意这件事的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在自说自话的乱猜想,只有我一个在自说自话的辖失落。 “暑假里,能和实乃梨处的很好,你是不是非常开心啊?他是因为你的长相才恨你交朋友的吗?” “不是的吧。很显然。” “实乃梨可不是一个无趣的只以外观来判断事物的人。你也因为知道这点,才喜欢她的吧?” 对于大河的话,不得不点头表示赞同。
正如她所说,实乃梨不是这样的人,因此我才会被深深的吸引。 “这样的话,别老在意外在的东西了。太烦人了!而且,根本不像你!” “可是,要不是你,‘咔嚓’的算了算了。”龙儿吞下本想说的话。因为大河说的一点也没错。 “我也不在意表象!对!我和实乃梨一样,不会以外观来判断人!我就是喜欢那种,无论我自己的外观变成什么样,都会一如既往的喜欢和我交往的人!你不也是这样吗!?” “是啊,是啊。” 想要你喜欢的人觉得你帅气,这是极普通的想法。但却不应该为此而啰啰嗦嗦,不应该胡思乱想,也不应该瞎失落。为了别人眼里的自己而受到束缚,是自己摇摆不定,这是多么愚蠢啊。 “嗯,堂堂正正的,以自己的风格迎接新学期是很重要的。” “不错不错,就如你所言!啊,轮到你了!让他好好给你剃个头发吧!” “好的!” 被叫到冲洗台,龙儿坐下后就将自己的头交给专家了。舒服的冲洗,带走了汗水。粗而有力的手指,擦拭着头发根部。 在这舒服的体验中,龙儿变得积极向上。不被外表所束缚,保持自己的作风比较好。 能够如此天真的相信它,大概是在那里等着我的大河,展现给我看了的缘故。 在大河面前,我从不掩饰什么,就算失败了哭丧着脸,也能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至今一直都是这样。大河也是,从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始终保持着他的真面目。所以————— “咦?!啊!?你干嘛!” “嘿嘿,我也要。出了汗,所以让他帮我洗个头发,刮个脸,在稍稍修一修前发。”……真的,大河始终如一。 就像她刚才所说,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在大叔和龙儿并列的一排人前的镜子里,赫然发现大河也在那里。柔软的浅色长发,垂在白色披肩上。 “简直就是洋娃娃么。”店里的叔叔说道。
“什么啊?你在笑什么啊?” 龙儿通过镜子看着大河的脸,忍不住的发笑。多么奇妙的场景啊。在路边的理发店里,一张骇人的脸和一张像洋娃娃的脸,以同样的高度排列着。大河撅起了嘴,想要朝向龙儿,可被拿着剪刀的理发师一把抓住了下巴。 “要剪头发了,别动哦。剪女孩子的头发,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啊。剪成洋娃娃的样子吧,一定很合适。” 梳子插进大河时髦的如流水般斜向修剪而成的前发,然后,银色的剪刀闪闪发光,理发师毫不犹豫的一刀…… “啊啊啊啊啊!?” 随着“卡擦!”,横着成了一直线。在边上看着的龙儿也倒吸一口凉气,大河的前发彻彻底底的顺着眉毛被剪成了一条直线。 这绝不是失败之作。理发店的叔叔很是兴奋的,不断将大河前发剪短,剪平。大河一声不吭,只是委身于他。也许是思想停止而凝固了。说时迟,那时快,一撮撮头发不停的从鼻尖滑落。 龙儿在旁边的座位上,也不好多嘴,只能一直注视着。也不是说……不可爱,只是,这么一刀平,像是笔直的起跑线,难道没有问题吗。在龙儿思考着的同时,头发也正在变短变短再变短。 不要为了外观而烦恼。 我才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你什么也不许说。” 九月一日。 在新学期的早晨,大河不开心的憋着嘴。依旧是大晴天。早上的阳光任然带着暑意,但是吹过的一阵风,却含有静静的秋天。带着凉爽,轻轻地拂拭肌肤。 “早上好啊!” “……不是叫你一句话也别说的嘛!” “我只是打个招呼,什么话也没说啊。” 在公寓的一楼大厅门口,在绿意浓浓的树篱之下。大河扔下龙儿不顾,一个人急匆匆地走了。 “你想说的我都知道。很清楚,很明白!” 大河把被剪成一直线的前发,全部用发夹往上固定主。
在完全暴露的额头,仿佛有着大河此时心境的皱纹。裙子一甩,大河朝着和实乃梨相约的地方走去。 “呵呵呵呵!”龙儿实在忍不住,一个人压低声音闷笑起来。 “你!是不是笑了!?”——————大河是个顺风耳。 暑假结束了。就这样,崭新的季节即将来临- 终- 第九卷 序 ——好痛。 听到声音之后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但是微弱的声音却在狂风暴雪的轰然声响中消失。虽然想要一探雪白的世界,不过整个身体仿佛快被卷入风暴里。就算想看看声音从哪里传来,可是冰雪碎片不断狂舞,彷佛要割裂皮肤一般,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 ——我摔下来了……好痛。再度传来的声音极度微弱,必须快点找到才行。虽然心里很急,却又被迎面吹来的刺骨寒风一步一步往回推。 在银白的雪地里,龙儿看到比雪更苍白的手指。 纤细的手腕、娇小的手肘,接下来是肩膀,以及埋在雪里的那张脸。 一心想要救她,拚命抬起深陷及膝雪中的靴子往前走,并且伸手想要握住那个指尖。 然而——已经不行了。 构不到,来不及,仿佛失去支撑的身体滑了下去。 “唔哇啊啊啊啊啊大河啊啊啊——!” 第九卷 第一章 抱头喊叫的同时,龙儿以为自己摔到某个地方。 “喔!吓……吓我一跳……!” 惊讶地捣住嘴巴的手指不住发颤,手心满是汗水,嘴唇尝到一丝汗水的咸味。 是梦,刚才只是短暂的恶梦。 颤抖的不是只有指尖,还有吐出的气息和声音——高须龙儿全身上下如今都在剧烈颤抖。紧绷的肌肉无法放松,就像满身黏液的魔王快要撑破立领学生服之后变身。 幸好只是梦。
可是怎么会——“……要、要不要紧?不管怎么样,先坐下再说吧,好吗?” 听到声音的龙儿终於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教室中间发抖,与讲台上的单身(30)恋洼百合对峙。其他同学则是不发一语坐在椅子上守护即将变身的龙儿。 “对……对不起!呃,我……睡、睡昏头了……” 龙儿连忙坐下低头掩饰火红的脸。真是太丢脸了。 结束一整天的课,迟迟不见班导现身的龙儿只记得自己累得趴在桌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就陷入浅眠、作了恶梦,结果在课后班会大喊同班同学大河的名字还站起来。 干出这种蠢事,不要紧吗? “没关系、没关系,这也是没办法的。” 单身(30)的双手交握在V领毛衣胸前,莫名沉着地不住点头,以不像面对在课后班会打瞌睡学生的温柔声音说道: “好朋友逢坂在雪山迷路,你的心灵受到创伤也是很正常的。” 其他同学也和班导一样温柔以待,没有对龙儿的举动落井下石。他们同时眯起眼睛认同导师的话,静静等待龙儿恢复正常。 坐在第一排的北村佑作转过身来“嗯嗯……”;坐在靠走廊座位的栉枝实乃梨也转过身来“嗯嗯……”:龙儿背后的春田和能登一定也在点头。只有坐在靠窗座位的川嶋亚美看着窗外佯装不知情。 “刚作恶梦的高须同学,明天别忘了交调查表喔。” 听到班导的话,龙儿才注意到在他睡着时,有份调查表摆在他桌上。上面写着:升学就业意愿调查表。 “之后将根据这份调查表内容进行三方会谈与分班。顺便再提醒各位一次,请大家别忘了交。听到了吗?” 在零零落落的敷衍回应声中,发出沉重叹息的龙儿双手抱头,像只烦恼的虾子弯着背凝视调查表。 谁有空管什么升学就业还是心灵创伤—— 校外教学已经是一个礼拜前的事,初次挑战滑雪的肌肉酸痛早已恢复,剩下的只有回忆。
开心、不开心、奸笑、笑不出来——然而在众多回忆里面最重要的,就是与逢坂大河有关的事。 她跌落到积雪的悬崖底下。 (好痛……) 在暴风雪里失踪。 (我摔下来了……好痛……) 太阳穴流着血,瘫软的脖子一片惨白。 (啊……北村同学?)大河把来到悬崖下救人的龙儿误认为是北村,在意识不清之时说道: (我还是……) “啊……” 龙儿不管问卷是否会被弄得皱巴巴,直接一头锤撞向桌面,发出巨大声响。其他同学全部当作没听见。 龙儿一边闻着桌子的味道,一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每次想起大河不小心说出的那段话,龙儿的脑中就会和那天一样刮起暴风雪。 我还是喜欢龙儿——大河如此说道的当下,正好被龙儿紧紧抱住。她错把龙儿当成北村,使得龙儿没办法当面指正这种一般人不会犯的错。好不容易攀上悬崖、能够开口发问时,大河已经被其他大人送到医院。 所以龙儿决定当成什么也没听见、决定假装下去救大河的人是北村,大河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大河的声音从此封印在龙儿刮着暴风雪的回忆(又名:精神性外伤)之中。 再说回来,问我是要升学还是就业? 你叫此刻仍然脱离不了一周前那场暴风雪的我,去想明年分班的事?明天的事?未来的事?要选择升学还是就业? 忘我的龙儿看起来有如服毒的鬼女。在这种情况下,要我怎么思考升学或就业——“呃、高须同学,要敬礼解散了喔?” “喔……” 背后的女同学戳了龙儿几下,他才连忙抬头。其他同学都已经起立,只等北村下令对班导行礼。龙儿推开椅子起身,配合刻意不看龙儿的同学一起鞠躬。 班导走下讲台离开教室,2年C班立刻陷入放学的喧嚣,处处充满谈笑声。 可是在这片喧闹声中,见不到大河娇小的身影。
龙儿看着有如开了一个洞的空位,嘴巴瘪成へ字型。 大河将龙儿一个人留在暴风雪的世界里,以自身跌落山崖的幻影禁锢龙儿,自己却从现实生活里消失。她没有回家,在校外教学之后就没有回来。单身(30)表示大河的亲生母亲,带她回去之后,她生了场病,因此待在东京的饭店里休养。可是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无从得入知,大河的手机也一直打不通。 龙儿的表情更加严肃,下意识地紧咬嘴唇,狠狠扬起三角眼瞪向大河的椅子。椅脚似乎在颤抖——应该是有人跑过附近的关系。 龙儿甚至怀疑大河会不会想起这一切了?事实上她的确说过那些话,而且不是对着北村,而是龙儿本人。她会不会已经发现,所以不打算再回来? 倘若真是如此,我该怎么办?椅子抖得更厉害……因为旁边有个女生在跳。 已经放学了,龙儿却僵立原地动弹不得。就算视线离开椅子,脑中的暴风雪依然持续刮个不停,这双脚也因为那天的冰雪畏缩不前。 或许只要看一眼大河精神奕奕的模样、一如往常的表情、听听她的声音,龙儿就能脱离这片暴风雪的世界。 *** “冷死了~~~~~!队伍根本动都没动——!好冷~~~~!” “刚才不是一次出来四个人……?唔——一直不动感觉更冷!” “现在几点了……?喔!” 龙儿看了一下手机,发现已经五点了。他顺便确认有无邮件或来电之后盖上收起,戴着手套的双手摩擦到几乎要冒火。 夕阳早已落下,街灯的白光照亮一旁国道上的车辆。 进入二月之后,天气愈来愈寒冷,身体感受的温度低於零度。傍晚时分的强风冰冷吹来,让这帮高中男生瞬间噤声,仿佛春天永远不会来。
能登的耳朵上挂着耳机代替耳罩,双手按住耳机二点也不可爱)眯起原本就小的眼睛不停发抖: “一直喊冷也没用,但是还是很冷!虽说愈冷拉面愈好吃,可是忍耐也有个限度!到底还要等多久啊?” “可以确定已经有半数的人进去了—话说回来,哇啊;我们后面还有这么多人,一直排到红绿灯那边。” “喂、别离开队伍。排队的人脾气不太好,到时候当你是插队的。” 龙儿扯住春田的帽子,把飘出队伍的他拉回来,并且连忙对排在后面的学生点点头,为书包碰到对方表示歉意。只不过对方反而“对对对对对不起!”连忙道歉,双方有五秒钟是在不断向对方低头道歉。 队伍由国道沿线的人行道延伸到转角,尽头就是冒着热气的超人气拉面&沾面店……照理来说应该是这样,但是三人前面的队伍很长,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吃到。如果轮到自己时,听见老板说声:“不好意思,汤没了。”搞不好真的会哭出来。 龙儿、能登和春田的目标是一家位在学校附近,很受欢迎的知名连锁店。这问店前几天才开张,听学校的人说过一连数日大排长龙,只是没想到这么夸张。 能登和春田体贴大喊“大河——!”的龙儿,所以邀他一起来吃拉面。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高须抱歉,耽误到你采买晚餐材料的时间了吧?要不要紧?来得及吗?” 能登一边发抖一边问道,於是龙儿挥挥手: “没那回事,我偶尔也想尝尝需要排队的拉面味道如何,再说我也不可能一个人来。既然排到这里,就非得吃到才能回家!” “啊~~~~真不想回家~~~~” 咦……吸吸鼻子的春田对着转头的龙儿与能登解释: “我的意思是我想吃拉面;可是不想回家;” “喂,你又干了什么?打破花瓶?还是弄破挂轴?” “打破爷爷的盆栽?在狗脸上画眉毛?” “我爷爷早就死了,再说我也没有养狗。
不是啦—我是认真的。自己说来也悲哀,你们也知道我很笨……” 这个我们都知道——龙儿与能登用力点头。 “成绩超烂……说谈到升学或就业,就必须和父母商量。不论谁都会心情沉重……” 足那张调查表啊——升学就业意愿调查表。想起这件事,龙儿也轻声叹息。即使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总有一天还是要去面对。“唉呀,真是的;”在面对面叹息的春田与龙儿面前,只有能登还是一副开朗的样子: “干嘛那么严肃?明年联考前再烦恼就好了。这次的调查只不过是为了作为分班时的参考依据而已。” 然后望着春田流鼻水的脸问道: “话说回来,你是选文组还是理组?” “呃……哪个组都不是,应该先看我能不能顺利毕业……之前百合就提醒我,照这个成绩看来,恐怕连升三年级都很难……前阵子还特地打电话到我家,爸妈超级郁卒的—唉,不过文组可能好一点,理组三年级的数学很恐怖吧。小登登应该确定是文组了吧?” 能登点头同意——他是标准的“国文就算没念也很厉害”的类型。 “对,接下来是进入大学的文学系,然后找问出版社工作,当个音乐杂志的编辑,或是当一个评论作家。这就是我的目标。” “喔;小登登以前就说过了。我现在只求毕业就好,如果可以靠推甄进大学就好,就算专科学校也好。唉,反正我最后都是要接老爸的工作—” “你家是做什么的?” “内装;” 内装……? “很专业啊—帅呆了~~听说满赚钱的;” ……原来是室内装潢。好不容易听懂的龙儿不自觉来回看着春田和能登的脸: “虽然有点失礼,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你们对将来的事考虑得这么周到。看来只有我一个人什么打算也没有。” “唉呀,你说什么傻话。” 鼻子冒出白雾的能登开玩笑地蹦蹦跳跳,还用肩膀撞了一下龙儿(一点也不可爱)。
“高须那么聪明,将来要做什么都没问题。数学这么好,打算选理组吗?和北村大师一起进国立大学志愿班也没问题吧?” 龙儿等人就读的是升学高中,表面上所有学生都以升大学为目标,因此到了三年级会分成理组、文组各三班。其中理组、文组各有一班名为“国立大学志愿班”,名额只有二十五人的资优班。这个名称是源自於很久以前会念书的学生都是进入当地的国立大学,现在这两个资优班的学生多半是考上东京的私立名校。而在毕业之前就出国的狩野堇在校时,也是属於理组的国立大学志愿班。 “不是听说国立大学志愿班的上课进度很赶吗?上学期就要结束三年级所有课程,下学期全部用来准备联考。虽说现在的成绩进得去,可是……我还在考虑。与其让还不晓得要不要升学的我进去,不如把名额让给更合适的人。” “咦!?你成绩那么好却不打算升学?要工作吗?” 龙儿反而被能登惊讶的叫声吓到: “我还在考虑。因为我家没什么钱,也没有打算随便念问二流大学或是想要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虽然不讨厌念书,继续当四年学生也不错,问题是……总之我想先工作存钱,之后再去念大学。” “怎么会没钱?你妈不是开店吗?” “店是别人的,我妈只是里面的员工,而且那也不是长久之计。虽然我妈从考高中时就常说:“小龙将来要上大学,所以一定要考上升学高中喔~~~~☆” 能登双手抱胸仰望昏暗的天空:“这样啊……原来高须的绰号是小龙……” “很恶吧?” 队伍在闲谈之时逐渐前进,春田推推没注意的两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前进吧;” “总之可以确定我和高须明年不会同班。和春田一样是文组,所以还有可能同一班。这么说来……对了,也要和大师分班了。” “再前进一步—冷死了,靠近一点。
啊~~如果和小登登分开,剩下我孤伶伶一个人,我一定会寂寞到死~~以后大家虽然不同班,别忘记我们还足朋友喔;女生她们呢?小高高打听过了吗?” “……打听什么?” “当然是栉枝啊;她选文组吧?长相看起来就像文组。” “大概是、文组……吧。” 面对春田的问题,龙儿尽量回答得若无其事——“大河没、没提到、那方面的事……” 龙儿认为自己舌头转不过来,纯粹是因为吹过来的强风冰冷刺骨所致。 “这样啊~” 春田低声念念有词,旁边的能登也是一脸严肃地点头说道: “那么高须注定要和栉枝分班了,真可怜……话说回来,你和那位小姐最近如何?好像不太说话了?” “如何……就和那天一样。” 那天——指的就是校外教学在旅馆休息室独处的那天、就是心中认为是最后告白机会的那天、就是终於彻底明白栉枝实乃梨绝对不会爱上自己的那天。 明白这点之后,龙儿也无法继续这段单恋。 “果然还是会尴尬。” “也算不上尴尬……该怎么说,我也没有特别回避她。” “放弃了吗?” “……或许该说没力了。” 龙儿确实考虑过无论能不能得到回报,也要继续单恋下去、作好继续受伤的心理准备、心中更期待也许实乃梨哪一天会了解自己的心意,因此改变主意、相信自己的想法会在某一天改变她。龙儿这么相信,也准备持续这段单恋——如此牺牲的恋情多么美丽、动人、有价值。龙儿明白,龙儿也懂。 问题是—— “这样啊……” “这也没办法~~你已经尽力了~~” 龙儿不会这么做,而且也办不到。 比起遭到实乃梨拒绝的当下,现在的龙儿更确信自己“不会这么做、办不到”。龙儿清楚除了甩人与被甩之外,还有哪些方法能够结束这段感情。
接着只要展开新的日子,生活为之一变、焕然一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忘了一切往前定。 放弃对实乃梨的单恋,就此失恋的同时,龙儿知道大河的心意。而大河在对龙儿泄漏她的心意之后,接着便消失无踪。龙儿不晓得她不回来的原因,只剩下他一个人待在这里。龙儿直到现在还跨不出脚步,一个人留在原地。 感觉就像被无法更新的过去牵绊,如今仍然在那场暴风雪之中旁徨,与不可能存在的大河声音,一同冰封在不可能存在的冰雪世界。只有龙儿独自原地踏步,忘了对未来抱持梦想,一个人留在不断发展的现实生活里。龙儿连自己明确的心情都看不见,更别说是对於未来的规划。 “啊——冷毙了。” 沿着背脊爬上来的寒气让龙儿紧咬牙根,抱住自己快要冻僵的肩膀不停摩擦。他在脑中胡思乱想:如果发生的事能像日历一般每天撕掉丢弃,那么该有多轻松。 “小高高,打起精神来—马上就可以吃到拉面了。” 春田伸手戳刺窀儿缩成一团的背,一边呼出白色气息一边傻笑: “小高高最近发生太多事了—先是在耶诞夜被栉枝甩掉,然后又是住院,校外教学时又被甩了一次,再加上老虎失踪,之后又一直请假。这也难怪你会觉得冷。” “另一方面,栉枝倒是完全没变。如果不是高须告诉我,我还真是看不出来她刚甩了别人。她为什么可以那么坚强?” “她和亚美吵架的后续怎样了~~?女生的事我们也不好介入;对了,小登登和麻耶和好了吗?” “这……当然还在冷战……”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无话可说。龙儿搓搓快冻僵的鼻子,看向自己的脚边。 现在的实乃梨应该忙着参加社团吧。今天只和她聊了几句——大河今天还是请假,手机也打不通——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后面什么也没有。囚禁在暴风雪世界里的龙儿,空虚确认自己的伤口。这段恋爱没有结果——唯有这件事是确定的。
“喔、好像一口气前进很多。” 转角的拉面店出来一群吵闹的客人,让漫长的队伍迅速缩短。 “嘿!接下来的三位客人里面请——!” 听到充满魄力的叫喊声,龙儿三人互看彼此一眼。“轮到我们了!”将冰冻人心的现实抛到一边,往门帘另一头热呼呼的拉面靠拢。穿过深蓝色门帘的三人总算来到闷热昏暗的店内,“欢迎光临!请进!”店员热情欢迎他们。 “三位请坐吧台——!喔啊啊!?” 喔啊啊!?真是充满干劲……就在龙儿抬头看向递出水杯的女店员那个瞬间。 “喔!?” 差点从正要坐下的椅子上滑倒。龙儿用力站稳脚步,右边的能登书包掉落,左边的春田喷出口中刚暍下的水。 “别看我——!” 隔着吧台的某人不停扭动身体: “骗你们的!看吧……” 啪!对方岔开双脚站立原地。她——栉枝实乃梨发出“嘿嘿嘿……”的笑声,头上卷着毛巾遮住头发,身穿写有拉面店名的黑色T恤和围裙。这副场景实在太过真实,充满现实的感觉。 “喔……” 龙儿忍不住伸手指向那张无人能敌的笑脸: “你……是谁!?” 错了,龙儿真正想问的是:你在这里做什么?虽说每天都会在教室碰面,但是像这样突然现身,还是会造成影响。 “我是工读生!” “不是,我是说……社、社团活动呢!?” “已经结束了!冬天太阳下山得早,所以比较早结束!话说回来,真没想到你们会排在队伍里,吓了我一跳。好了,你们要点什么?顺便说一声,敢说要点帅哥(注:日文里的帅哥与拉面发音相似),我就戳瞎你们。” “帅哥。” “帅哥。” 我戳、我戳、我戳!实乃梨的大拇指从右边依序插向三人的一只眼睛。 於是能登说道: “抱歉,请给我们三碗拉面。
” “0K——选得好!拉面三碗!” 喔!比吧台高一点的厨房传来低沉的回应。 从店员忙碌往来的厨房中透出强烈的灯光,里面有许多闪亮的圆锅在火炉上发出光芒。 店员几乎都是男性,只有少数女性,然后就是实乃梨。他们全足同样打扮,流着汗水俐落地准备客人的餐点。 “你还在这里兼差……家庭餐厅呢?” 伸直手臂擦拭吧台的实乃梨听到龙儿的问题,转头回应: “家庭餐厅那里没有辞职,不过这边的时薪比较高,所以我试着先排两个小时的班。” 她在龙儿面前比出V字手势……不,是两个小时的意思。那张不知疲倦为何物的开朗笑脸今天也是充满活力。无论龙儿的内心如何变化,实乃梨都不改无忧无虑的笑容。 “话说回来,我们要吃栉枝做的拉面吗?不会吧—排了一个半小时,竟然要吃门外汉煮的拉面~~~!?” “当然不是我煮,我只是负责外场、洗碗和招呼排队的客人。” 听到旁边有客人喊着:“买单——!”实乃梨连忙大声回应,然后奔往收银机。龙儿目送她的背影,忍不住小声说道: “……我们呆立寒风中时,她已经结束社团活动来打工了……” “太强了。”身旁的能登也低声说道。 正当龙儿在想着日历之类的无聊事时,栉枝实乃梨从不曾停下脚步,将原地踏步的龙儿扔在一旁,继续往前走。留在原地的龙儿与不断前进的夷乃梨,两人的距离渐行渐远。她执着於停下来就会死的生物本能,毫不犹豫地与被自己抛弃的龙儿对话。 同为同样年纪的人类,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异?留在暴风雪世界里的龙儿忍不住想问。这个差异是出自与生俱来的引擎不同吗?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差异未免太大了。 “你为什么整天忙着打工啊?” 能登对正在清理桌上碗盘的实乃梨问道。
只见她俐落地把碗叠在一起并且一把抓住,空下来的那只手忙不更迭地擦着桌子,同时一边回答: “高二再过两个月就要结束了,就当作是最后冲剌。” 实乃梨的回答很难懂。这么说来,之前龙儿问到同样问题时,实乃梨也没有正面回答。 记得大河似乎也说过,不清楚实乃梨为什么老是在打工。 “工读生不要聊天!快点把碗拿过来!” 听到突如其来的怒骂声,实乃梨忍不住缩起脖子:“那是店长,他的眼睛就要张开了。” 离去之时的话让龙儿等人一头雾水。 “眼睛?张开?” “难不成他平常总是闭着眼睛?那样不危险吗?” 店里突然陷入一片寂静,客人的视线全都看往吧台,只见一名欧吉桑现身在耀眼灯光下,双眼紧闭。某位客人轻声说道:“要张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龙儿等人静静等待事情发展。欧吉桑在此时用力睁开眼睛,可是只不过是普通的单眼皮,没什么好惊讶—: “秘技——六道轮回!” 瞬间从沸腾的巨大锅中拿起装有拉面的网勺,里面的面趁势飞出,冒着水蒸气纵横交错旋转,洒出的热水袭向龙儿等人的侧睑。 “烫烫烫烫烫烫!” 现场只有被烫到跳起来的三人不清楚,这招可是平常总是闭着眼睛的店长才会的招式,也是这家店(店名是“十二宫”)的甩水特技。 这样很危险好不好!?龙儿赶紧往后退,但是其他客人却是一脸陶醉地“呼——”把脸伸过去迎接。 *** 拉面虽然好吃,却比估计的时问还晚到家。 龙儿把围巾拉到嘴巴附近,双手提着袋子独自快步走在天色已暗的桦木林荫道上。阵阵寒风把他的耳朵冻得发疼。 今天的晚餐要尽快做好。龙儿差点败给诱惑购买熟食,最后还是拒绝诱惑,买了油豆腐、猪肉和白萝卜,准备煮道简单的白萝卜泥猪肉锅。
先前从房东那里拿到很不错的大白菜、葱末已经切好丁、房东给的柚子也还有剩、调味料充足,接下来只要把这些材料和清酒、昆布一起放进锅中,将白菜煮出汤来。 冷冻白饭应该还有剩,只要二十分钟就可以煮好晚餐。龙儿的皮鞋踩出嚏嚏声响走在冰冷的柏油路上,转过熟悉的转角踏上回家的路,稍微停下脚步仰望二楼房间的窗户。 这个举动是这个礼拜养成的习惯。 抬头看到大楼房间窗帘拉上,客厅也是一片昏暗,感觉不到人影晃动。 还没回来吗?仰望那问房子的龙儿忍不住皱起眉头、张开嘴巴。那个房问的主人究竟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回来?停下脚步的龙儿口中呼出白雾。 仰望漆黑的窗户,想像力再度张开翅膀:—那天听到的声音……我还是喜欢龙儿……低声呢喃的声音再度回到脑中。那是龙儿最后一次听到大河的声音。仰望空无一人的房间,思索着有没有什么线索,有没有什么原因让她不回来? 班导说她身体不适,那是真的吗?之前说过只是轻伤,会不会其实伤势很严重? 如果不足,难道是她误会我正在和实乃梨交往,所以感到很痛苦? 会不会是她知道自己不小心透露对我的心意,所以没有脸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说不定真是如此。 “那个笨蛋……” 龙儿低声念念有词。即使大河听不见,他还是想这么说。 如果大河不回来的原因不是身体不适,而是如同龙儿的猜测,那么大河真是太蠢了。用这种方式逃避又能怎么样?她打定主意永远不回来,不再和我见面了吗?难道她以为这样抛下我一个人,就能够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她以为蒙上眼睛、塞住耳朵,不去知道我和实乃梨的发展就没事了吗? 如果是这样——龙儿甩甩头,想要挥去浮上脑海的想法。 这些全是建立在“如果是这样”的个人妄想。 仰望豪华大楼再怎么思考,也得不到答案。
不向大河本人询问就不知道,因此即使认为三心了一切回到从头,大河也许就会回来”仍是一点意义也没有。毕竟记忆不是单方面的想法可以操控。 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的北风吹得他浑身发抖。龙儿重重叹息,再度挪动脚步前进——还得准备晚餐才行。他瞄了一眼大楼入口大厅,然后准备离开。 “……呃啊!” 眼前在这时变得一片黑,被人勒住的喉咙无法呼吸。在龙儿差点倒下去的瞬间,看到随机杀人魔的真面目。 啪沙!手上的购物袋掉落地上。 “大……” 大河——杀了我。 “啊、不妙……” 龙儿的眼角看到大河放开抓住围巾的小手。一阵冰冷空气窜过遭到卑鄙手段从背后勒住的喉咙。 “咳咳!咕……咳咳咳……!咳咳!” “讨厌,干嘛那么夸张。” 龙儿没用地单膝跪地咳个不停,眼里满足泪水。 “这……这个、笨蛋……!” 龙儿作势要揍,用力吼出刚才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 “光是一句“啊、不妙。乙就可以把人勒死吗!?我的意识差点离开身体了!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样出现未免太奇怪了吧!?” 龙儿不停抱怨,对着嘟起嘴巴,一脸“唉呀,真是抱歉,我可没有恶意。”表情的大河伸出食指。 “唉呀,真是抱歉,我可没有恶意。” ……说了!她真的说了!龙儿的可怕眼睛发出光芒,瞪着以一副了不起的模样挺起胸膛,骄傲地抬起下巴的大河。 “我在那边转角就看到你了。想出声叫你,又觉得在大马路上大叫很丢脸,所以挥了一下手,可是你完全没注意。你的眼睛怎么了?眼珠上抹油了吗?到底有没有洗脸?” “你说啥……!?” 龙儿仿佛念咒般低声念念有词,才想到伸手保护重要的喉咙。目前是龙儿暂居下风。 大河从龙儿背后抓住围巾用力拉扯,像猴子一样吊在龙儿身后。
这样乱来龙儿的脖子当然会被勒住、差点窒息而死。再说——“开什么玩笑!?我才想问你这阵子、到底……到底是……到——” 龙儿的话说到一半,嘴巴突然动弹不得,声音也塞在喉咙里,指着大河鼻尖的食指不停发抖,说不出该说的话,同时也站不起来。大、大、大…… “……你不是大河吗!?” 龙儿好不容易大叫出声,睁大眼睛高举双手瘫软在地。吓死人了——龙儿发不出声音也说不出话来。 “啥?我跟你很熟吗?干嘛?” 龙儿的身体为之颤抖。大河回来了。 站在龙儿面前的大河不屑地说道:“要说梦话等到了另一个世界再说吧?”瞪着他的不悦视线透露符合“掌中老虎”的凶狠:顺便告诉你,送你去另一个世界的人正是我。 大河身穿制服和平日常穿的连帽大衣外套,大包包斜背在一边,双手插在口袋里,以桀敖不驯的态度高抬下巴。鼻子因为寒冷而冻得通红,及腰的长发束起落在单边肩上,有如黑手党一般挂在脖子的围巾垂至胸前。 太阳穴还看得见白色的0K绷。 “大……大河……” 她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排山倒海而来的所有情感,让站不起身来的龙儿惊讶到嘴唇发抖。大河啧了一声: “你是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很奇怪。” 大河因为龙儿的反应感到不耐烦,低着头以45度的角度瞪视龙儿。 “你、你、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你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马上回来!?” “呃啊!” 龙儿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他对大河伸出双手,顺手拉住方便拉扯的地方——这绝不是报复大河刚才的行径,龙儿真的只是刚好、碰巧去抓到大河围巾的两端,狠狠地拉扯而已,结果却是大河遭到绞首。
龙儿一边发抖着一边追问: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这些日子,你到底、和谁、在哪里、做什么!?” “快……快死了,笨蛋!” 啪!大河以一刀两断的气势用力挥舞右手,正好命中龙儿的下巴。痛!可是、但是、问题是……(可是……) “你这只猪头犬夜叉阿修罗脸到底在搞什么啊!?金骨人!” “喔喔喔!喔!” 啪啪啪!啪!抓狂的大河狠狠赏了龙儿几巴掌,龙儿也以华丽的动作躲开最后两掌。 “不准躲!”巴掌落空的大河任性地发出怒吼,更加愤怒地扑到龙儿身上,拉住他的衣领,两手硬是拉扯龙儿的脸、耳朵和头发,大口吸气准备对着龙儿的鼻子一阵痛骂——龙儿看见倒映在大河眼中的人行道街灯。 大河每次眨眼就像有星星洒落,眼睛闪烁不可思议的深沉色彩。 触碰自己脸颊的双手莫名火热,快要碰到的嘴唇、近距离的气息传来她的体温——“……!” “你——” 龙儿拚命挣脱。 那股莫名的动摇让他不知不觉认真起来。他以难看的姿势扭动身体,使尽全力脱离大河温暖的双手。 两人无声对峙,沉默降临冰冷的柏油路。 龙儿面前的大河似乎对龙儿突如其来的抵抗反应不及,愕然张开的嘴唇和不解的表情像是在说:这不是我们之间常见的互动吗? 龙儿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觉得刚才被抓住的耳朵、脸颊有如火烧一般炽热。他不晓得自己该如何是好,只能转开视线不看大河的脸——大河在蓝色夜空下看着龙儿。 我该以什么表情面对大河?我的脸现在是什么颜色?龙儿没有答案。可是望着龙儿的大河似乎想到什么,轻轻屏息。 “怎么了……” 龙儿看见她苍白的脸颊上微微泛红。
脸颊随着每个发抖的呼吸慢慢泛上一层蔷薇红,然后——(我还是——) “怎样啦!?” 大河睁大的眼睛像是受伤的野兽拚死抵抗般,散发强烈的光芒。“唔喔喔!?”“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到底怎么样啦!”大河挥舞双手再度袭向龙儿,似乎想要摧毁手构得到的范围里所有的东西。大河随便挥动四肢将龙儿逼到墙边: “你到底想说什么……!?” “……!” 大河再度从极近距离瞪视龙儿,一拳揍向他的胸膛。 这样一来,情况又回到最初——大河硬是抓住龙儿的衣襟,整个场景重来一遍,就连诡异的气氛也完美复制。问题是脸颊一旦着火,就没那么快恢复。大河的耳朵也染上蔷薇色泽,还是屏息咬唇继续瞪着龙儿。 是龙儿被抓住的喉咙在发烫,还是大河的手?是龙儿的胸口在“噗通噗通!”作响,还是大河的心脏——(我还是……喜欢龙儿。)就在这一刻,大河的双手紧紧抓住龙儿的喉咙和肩膀,并且把脸凑近。唔哇!走开! 啊!龙儿还是叫不出声音,双脚已经离地,身体也浮在空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龙儿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比绞首更惊人的冲击有如流星撞击脑袋,将这个身体撞飞出去。世界粉碎、天地颠倒、星球燃烧殆尽——一把火把这个世界燃烧殆尽。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的龙儿对着天空大喊:“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扫腿!” “……喔!?” 咚!一脸不悦的大河从上方凑近,倒在路上的龙儿像个笨蛋回想整个情况。 “喔喔……原来是扫腿……!” 被大河一扫,天旋地转的龙儿便以难看的姿态躺在地上。幸好大河抓住他的脖子,龙儿的脑袋才没有撞到地面。
等等,这算什么幸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算什么!?试刀杀人!?强盗!?袭击我有那么好玩吗!?” “抱歉,还不是你用奇怪的眼神看我,这是清纯少女感觉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我只是因为你突然回来而吓到!话说回来,先动手的人可是你!我才有危险好吗?” “你刚刚勒我耶!” “是你先勒我吧!” 龙儿悠悠起身,以指挥家般的动作一边挥舞双手一边靠近大河。怒气冲冲的大河把头转向一边,这个举动更是惹火龙儿: “我一直、一直、一——直在担心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还不回来?结果你连个电话也没打就突然跑回来,还勒住我的脖子!揍我!最后把我摔出去!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你这阵子人在哪里!?不回来的原因该不会是因为你对我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呃……?” 突如其来的大叫,大河不由得吓得说不出话来。 觉得不太舒服的她安静退后一大步,和龙儿保持距离。龙儿看着大河,额头、腋下和背后冒出汗水。这叫我怎么说? 怎么能说?我怎么可能说出——“你喜欢我对吧?你错把我当成北村,对我告白了喔。你还记得吗?你不回来这里,该不会是因为在意这件事吧?” 怎么可能说得山口。 龙儿吞下不能说的话,屏住呼吸。大脑和全身都麻痹了,只剩胸中的心脏像个独立的生物莫名跳动不停。 大河皱着眉头,以彷佛看到什么恐怖东西的眼神静静看着龙儿——两个人准确保持两公尺的距离。 可是她说过,她喜欢我。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既然回到这里,表示她已经有所觉悟? 再度回到不小心表白的我面前,也就是说,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听我的回答……所以才会、才会选择回来,是吗? 既然如此,我该怎么回答—— “白萝卜……!” 咻! 龙儿捡起从购物袋里滚出的白萝卜指向大河的鼻尖。大河又吓了一跳,静静凝视白萝卜的尖端·“你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猪肉……!油豆腐……!” 龙儿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拿出来。 “冷冻炒饭!” 於是大河也把装在便利商店袋子里的冷冻炒饭贴在龙儿脸上。“哇——喔!”那股寒意让龙儿忍不住发出怪叫,还跳了起来: “冷、冷死人了!你在干嘛!?” “恢复正常了吗?” 听到大河淡淡的语气,龙儿张开嘴巴想要回应:“你以为是谁先开始的?”或“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这个伤要十天才能痊愈。已经快好了。” 然而大河只是拨开浏海,手指向太阳穴的白色0K绷。看着大河的举动,龙儿咽下原本想说的抱怨,皮肤渗出的汗水顿时被隆冬的北风吹乾。 暧昧混乱的记忆与想像的城堡瞬间崩毁,眼前只剩压倒性的现实与事实。 逢坂大河在一个礼拜前遭逢意外,太阳穴受了伤——这件事龙儿记得很清楚。 “缝……缝了几针?” 或许他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想像,哪些是现实了,因此当他亲眼看到大河的伤口时,才会那么震惊。盯着白色0K绷的龙儿动弹不得也无话可说,可是大河却以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哼了一声: “伤口没有大到要缝的地步。医生说只要缝一针,就像用大钉书针钉一下,那样可以比较快复原,但是我坚决拒绝。那样很恐怖吧。现在伤口已经愈合,几乎不痛了,也可以像平常一样洗头,只不过有点痒就是了。
” “喂、不准抓!” 龙儿看到大河用手指搔弄伤口,连忙抓住加以制止。大河大概是觉得快好的伤口会痛,於是粗鲁甩开龙儿的手,手心轻轻按着0K绷说道: “嗯……抱歉,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我的伤就如同你所见,没有什么大不了。身体不舒服只是胡说,我好得很,只是不想上学。” “是吗?那就好。既然这样……咦?啊?啥!?” 龙儿用力睁大眼睛。大河望着龙儿,一副“你不懂我的心情”的样子耸耸肩: “因为我很久没和妈妈见面,也没想到她会来接我,不禁为之感动。所以我们两个人就住在饭店里,一起买东西、吃饭、看电影、聊天,享受两个人的悠闲时光,忍不住就撒起娇来了。” “和妈妈在一起……?因为这样所以没回来吗……?” “是啊。我和妈妈关系很好,虽说我们已经分开好几年,也有点距离,不过我对妈妈没有像对那个混帐老头那样的期望,所以反而能够坦然相处。” 听来像是事先准备好的台词颇有说服力,大河也迳自点头。 “点什么头啊……!” 龙儿终於顾不得自己坐在地上并且抱着头,把这礼拜的混乱化为叹息一次吐尽: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而且手机为什么不开机!?也不交待一下原因!?好歹传个简讯告诉我啊!” “手机没电了。” “便利商店,还有通讯行不是可以充电吗!?” “啊——是喔,我不晓得。” 听到大河说得一派轻松,龙儿不禁无力垂下肩膀。也对,没想到会是因为没电……整个礼拜和母亲过着悠哉的生活……看来只有我一个人困在那场有如梦境的暴风雪里。 “搞什么啊……真足够了……!可恶!” 听起来虽不合理,但是大河没事比什么都叫人开心。从那一刻起便受到惊吓、动不了的人只有龙儿。受害者只有一名,如果这样就能了结,那么也没什么不好。
龙儿起身拍拍弄脏的制服,重新振作。 另外就是——对了,也就是说。 龙儿的猜测完全错误,大河没回来的原因与那次;口白”无关。 “我也觉得没和你联络真的很抱歉。你当时和北村同学、小突一起来找我吧?” 大河对着龙儿伸手一指,大眼睛由下往上望过来。龙儿稍微推开她的手指说道: “……你应该没印象吧?毕竟你都昏过去了。” “这是恋洼百合在我住院时告诉我的·她说你们太乱来,而且还很生气·可是我听到时很高兴。” 谢谢你们——大河难得这么老实。 “我答应你,下次当你陷在雪地里时,我会去找你。” 接着她以很认真,又有点害羞的模样用力点头。看到大河的反应,龙儿心想:果然。 龙儿再度确定大河什么也不记得。而她回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和母亲的假期结束,并非下定决心要听龙儿的答案。 既然这样——我也可以当作没听见她的告白,让一切就此恢复原来的样子。只要我忘掉大河的告白就好。 所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已经记得的事情虽然不能消除,但是龙儿可以假装忘记,就像实乃梨无视龙儿的心情。 这种做法在当时伤了龙儿,不过大河应该不会受伤吧?因为龙儿理解大河的心情,他知道大河的决定是“不说”。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看到大河点头,龙儿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无误。 “不过……”大河垂下长睫毛,低声念念有词: “我好像有作梦,梦见北村同学背着我,然后睡昏头的我对着他胡言乱语。这件事应该是梦吧……” 龙儿回答得毫不迟疑: “那是梦。” 此时突然吹起冻死人的寒风,“好冷!”大河低声说道,一手按住吹乱的头发,连忙拉起大衣的前襟,缩起娇小的肩膀并且皱着眉头。 “……北村的确背着你爬上悬崖,不过你什么话也没说。
他说你一直处於昏迷。” “真的?太好了,我一时之间还在想“糟糕!?该不会是真的吧!?”” “你真是——” 龙儿硬是吞下有如卡住喉咙的话语,低头舔着嘴唇。这番谎言大河居然接受了,完全没有发挥平常敏锐的观察力。 “真是笨死了。” 这是龙儿发自心底的真心话,不过大河似乎也没发现,只是“有意见吗?”嘟了一下嘴唇之后说道: “啧!虽说很不甘心,我也找不到其他话可以反驳。没错,我就是笨。这次发生的事让我更加清楚明白这一点。不过……我虽然笨,还是有认真的地方。” 大河似乎下定什么决心,凝视龙儿的脸如此说道。 “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你有没有问出小突的真心话?该不会因为我发生那场意外,搞得整件事不了了之?” 龙儿突然想到。 如果这双眼能看见大河的心伤,以及伤口流出的鲜血,现在应该早已一片血红。 “我和栉枝的事,已经无所谓了。” “为什么?啊、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我这个“麻烦制造机”插手吗?那么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样,和你没关系……真的没什么好问的。” 大河似乎无话可说,只能闭上嘴巴,睁大听见实乃梨甩了龙儿时落泪的那双眼睛,静静回望龙儿。 不过就算她的眼神再锐利,龙儿的答案还是不变。不能说的话“你这么希望我和栉枝在一起吗?”以及不能问的心情也没有改变。 “……我不明白你的想法。” 大河的眼眸在摇曳。 “不过,我只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如果需要我的帮助,一定要告诉我,一定!就算我笨手笨脚,也会认真帮助你。” 她的心情肯定没有丝毫虚伪。这就是大河,就算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有喜欢的对象,她也愿意出手相助,成全对方的恋情。关於这一点,龙儿可是再清楚也不过。
当大河得知北村因为单恋狩野堇而痛苦不已时,她为北村所做的一切,龙儿全都亲眼见证。 没错,北村的恋情无疾而终,对方也远走他乡。然后是现在。 “……我也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大河为什么会喜欢我?又是如何处置对北村的单恋? 龙儿虽然想知道答案,心里的某个角落也在自问: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自己真的想把大河那天的声音和内容忘得一乾二净,重新支持大河与北村的恋情?难道要说服大河:“你不是喜欢北村吗?”难道要对她说:“情敌已经不在了,加油!”我是真心想这么做吗? “好冷——!站在这种地方说话简直像是蠢蛋。我要回去了,以免感冒。” 大河转身朝着大楼的大厅走去,打算结束这场没有结论的对话。 “……等等。” “才不要,好冷。” “你的晚餐只有冷冻炒饭吗?来我家吃吧,泰子也会很开心……她也一直担心你。” 龙儿忍不住对着她出声喊道。但是大河只是稍微转过身摇头: “不了,我喜欢冷冻炒饭。帮我跟泰泰打声招呼,告诉她我很好。” “你干嘛这么爱面子?” “我……我哪有爱面子?面子那种东西早就不存在了。” 大河边走向大厅的楼梯边以开玩笑的模样回头笑道。在透明到快融化的苍白脸上,鼻尖稍微发红,大概是因为天气太冷的关系。 “今天我还是回家。我累了,只想快点吃完上床睡觉。别担心,明天我会去学校。” 冰冷的旋风吹动大河的裙子与外套帽子,自动门发出沉重声响之后关上。 第九卷 第二章 核子战争造成文明毁灭,生化武器的病毒蔓延,造成超过九成的人口死亡,还留在这世界上的人们各自建造殖民地,只能坐以待毙。然而旧文明时代的军事机器人在失去主人后,靠着核子反应炉成为人类的敌人并且攻击殖民地,延续永远不会结束的“战争”。
生活在殖民地里的少年,某天遭到机器人追击逃进“遗迹”深处,唤醒沉睡中的战斗人造人。当时还没人知道这场相遇即将左右人类的命运——!以上便是故事摘要。 “……为什么只有男人活下来?真没看头。” “据说是男性的体力比较耐得住病毒。” “就算这样,也没有理由让两个男人在一起吧?” “那个战斗人造人不是男人,而是无性别。再说还没演到他们在一起,现在只是在确认彼此的心意。” “……我说你还听得真认真。” “我在播放之前,向她们要来剧本看过了。” 北村佑作得意地推推眼镜,“啪!”打开便当盒盖,只见海苔黏在盒盖上。“糟糕,太大意了。”用筷子把与白饭分离的海苔重新铺好,恢复海苔便当应有的样子。在他斜前方的龙儿也打开自己的便当。便当是他自己装的,所以一点兴奋期待的感觉也没有,不过只是和熟悉的菜色重逢而已。 扩音器发出“杀啊!”“去死!”“毁灭时刻”“核融合”等沉重的耸动台词,传遍吵闹的教室。 进入第三学期,终於有人对学生会独占午休时段的广播提出异议,於是礼拜一至五的节·目,改为轮流播送学生会的“恋爱啦啦队”与话剧社的广播剧。 在广播剧所设定的世界里,女孩子全部用男生的语气说话,听起来感觉乱七八糟。不,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话剧社只有女生,可是剧本里的角色全是男生。女孩子刻意压低声音,装出男生的声音高喊:“杀啊!”还没杀完啊,真是烦死了。龙儿用筷子戳着筑前煮,说些没意义的抱怨: “打斗场面未免太多了吧?难道没有更适合中午聆听的节目吗?比方说女孩子轻声细语说出的愉快小故事?” “也许是每次只播一小段的原因,故事变得有点复杂。再说话剧社也是为了女孩子,才会写出这个剧本。” “我觉得根本没人在听。
” 龙儿和北村两个男人面对面一起吃便当,看来有点诡异,不过他们还是若无其事地环顾教室——男生不用提,就连女生也各自专注在自己的话题里,看来根本没半个人在听从扩音器里传出来的广播剧,只有龙儿和北村听得最认真。顺便提一下,能登和春田两人还在福利社拚命抢夺面包,暂时不会回来。 嗯嗯——北村端整的脸上露出有点坏心的表情低声说道: “果然还是只播我的节目就够了。唉,可是最近也没有什么点子。” “别傻了,你的节目也没什么人在听……啊,这好像是不能说的秘密?”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啊,你听到了?”在悠哉的两人互相吐嘈之际,突然传来女孩子尖叫的声音。 “跟跟跟跟跟、跟你说过不用啦啦啦啦——!” 木原麻耶在窗边座位发出尖叫,身旁的香椎奈奈子也因为被麻耶抓到而脸部僵硬。美少女三人组难得不见亚美的身影,取而代之威风凛凛站在两人面前,大喊“看好看好!”的人是大河。 “为什么那么排斥?不是你们自己来问我的吗?” “我们只是问你伤怎么了!没人说要看啊!” “直接看不是最清楚吗?所谓百问不如一见。” 她想说的应该是“百闻不如一见”吧?听到大河的话,龙儿不禁莫名感慨:真不愧是实乃梨的朋友。 “逢坂……该怎么说,果然是栉枝的朋友。” 看来北村也有同戚。补充一点,实乃梨目前不在教室里。 不不不要!不不!啊!麻耶一边发出抗拒的呻吟,一边推开靠过来的大河;奈奈子则是难得露出排斥的表情: “我不敢看伤口,拜托别在午餐时问露出来!对了,给你肉丸子好吗?” 她用塑胶叉子插起肉丸子当成供品,大河也张大嘴巴一口吃下丸子。
就在奈奈子和麻耶互看对方,安心地松口气之时——“……不过这两件事是两回事!来吧,让你们亲眼见证一下!” 呀啊——在午餐时问享用可爱尺寸便当的两名美少女遭到大河逼迫,要她们亲眼目睹0K绷底下太阳穴上快好的伤口。龙儿不禁为这种小学生程度的恶搞感到无奈。“快住手!老虎!” “快继续!老虎!”在附近吃便当的男生为之鼓噪——明明只要大河转头龇牙咧嘴瞪上一眼,他们就会四散逃跑。 “直一是的……在要什么笨啊……” “唉呀,有精神就好。” 北村对着无奈的龙儿笑着开口之后便吃起便当,模样看起来好像在拍海苔便当广告。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多亏高须的勇气与行动,才能见到她有精神的笑容。” “……” 龙儿不由得盯着死党北村的脸,北村注意到龙儿的视线: “不,我知道不能提起是你救她的。如果她问起当时的事,我会告诉她是我救的。这样可以吧?” “……” “喂喂喂,怎么了?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把海苔便当交出来!当然不是。龙儿不需要动手抢便当,只要用眼睛就可以吸收海苔便当的精力——当然不可能是这样。 龙儿在思考。北村一句话也没问,一定是因为他什么都知道吧。但是龙儿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没有办法说出口。 即使听到龙儿奇怪的要求:r《口诉大河救她的人是你。”北村依然什么也没问,只是回了一句:“错不在你。”便乾脆接受请托。 龙儿喜欢实乃梨,却在耶诞夜失恋。过年时大河的样子不太对劲,而北村也了解这一切,所以什么都没说。大河在春天时对北村告白,后来出手将自己的单恋做个了结,北村和大河变成如此健全的朋友关系,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某种理想中的纯粹友谊在龙儿面前发展,龙儿甚至感觉得到北村期望这种关系的坚强意志力。 也就是说,北村早就知道大河喜欢的人是高须龙儿。
“好了好了!你这么热情望着我,也不会得到什么喔。” 当然,把大河从崖边拉回来那几分钟的事,只有大河与龙儿|—不,这个世界只有龙儿一个人知道。 “总觉得,你的双眼皮……好清楚。好像动过手术……” “开什么玩笑,我发誓我没有整型。” 而且龙儿在更早之前,就注意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清楚一切的人不只北村,或许该说迟钝愚蠢的人只有自己。譬如亚美也说过因为我笨所以讨厌我,似乎就是针对我不但没有注意大河的心意,还要她帮我追求实乃梨这件事的残酷和愚昧。 另外就是实乃梨。坚持不接受我的心意,原因是不是与大河有关?事实上我知道答案,只是不希望自己反应过度或是过分自以为是,所以一直不愿意面对。 总而言之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我是笨蛋。要不是笨手笨脚的大河做出那种蠢事,或许我到现在仍然什么也不知情,还会对大河为我做的一切回以一句:“你这个人其实很不错!”加以打发。 ——虽然就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到头来还是改变不了结果。 “别再闹了,逢坂!细菌会跑进去喔!” 北村总算出声大喊。女孩子的惨叫似乎点燃身为班长的热血性格。 拆开0K绷来回追着麻耶和奈奈子的大河看向这边,然后面露微笑大步走近。还在好奇她想说什么时——“看!已经好了!” “喔……!” “哇啊!” 她拿下0K绷,把将额头凑近过来。 大河五公分左右的伤口因为内出血即将痊愈而泛黄,中间有一小块疤痕。伤口虽然愈合,还是可以看到凝固的血痕。 “为什么要在吃饭时问给我看这种东西!?” 一般人都会吓到吧?龙儿忍不住想敲她的脑袋—— “啊啊……真的快好了!” 北村和龙儿一样被大河的举动吓到,不过立刻回过神来观察伤口,还满脸笑容地竖起大拇指。
“对吧!”大河开心偏着头,以同样的动作回应北村。 为什么? 这个想法连自己都觉得很丢脸,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对我总是拳脚相向、勒颈、扫腿,对北村就是微笑、竖拇指?既然喜欢我,不是应该更……不对不对,都说要忘了这件事,我还想这些做什么。 早知如此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有这些无聊想法,只会苦笑心想:“她还真喜欢北村。” “能够只有这点小伤,都要感谢北村同学救我。谢谢你!” “不不不,没什么·” 北村一边挥手一边看向龙儿,龙儿把头转向一旁装做不知情。这绝对不是嫉妒。 大河没注意到两个男人脸上微妙的表情,继续说道: “北村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我不能在这里吗?” 大河突然问起北村为什么在这里,龙儿忍不住要做出熟悉的跌跤反应。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因为刚刚小突干劲十足地表示必须取得社团活动的运动场使用权,然后就离开教室,还说不能输给足球社。北村同学不也是社长吗?”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於是北村站着用中指推了一下因为震惊而歪斜的眼镜: “事实上男子垒球社和女子垒球社已经在前几天合并,由栉枝担任社长。我还是社团的:贝,不过已经不是干部。毕竞同时要兼任学生会长,实在有点困难。” 是喔?是啊。两个人你二曰我一语说个不停。龙儿还是一副不知情的表情,将偷懒用沾面酱汁煮过的香菇放进嘴里。 “话说回来,看到逢坂能够平安回到学校,我就放心了。你一个礼拜没来上课,大家还在担心你怎么了。” “嘿嘿嘿,没什么。” 大河稍微瞥了龙儿一眼。你是想叫我别告诉大家你只是想翘课吧?这个共同的秘密让龙儿扬起嘴角,以眼神回应“我知道。”并喝了一口温乌龙茶。
要是所有秘密与隐瞒都能全吞到肚子里、当作不曾发生该有多好……龙儿甚至出现这种想法。如果能够这样,事情也会变得更单纯,引擎快要报废的我也能够不变成无趣的家伙继续往前进。 也许真是这样。 “高须——!百合找你!” 门口传来同学的呼唤。“喔!”龙儿回了一声之后起身,他没把便当盖上,只是用下巴对着大河比了比座位: “你没带午餐吧?我几乎没动,给你吃吧。我今天没什么食欲。” “咦?可是……:” 大河有点困惑地看着便当。“你就吃吧。”北村也以大婶的笑容如此说道。 “……我没有筷子。我不要用你的筷子,给我免洗筷。” “世界上没有免洗筷。你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热带雨林正在不断消失。” “哇啊、好罗嗦……!一个礼拜没见,你的罗嗦病已经蔓延全身了。” “不想用就洗一洗再用。” 环保人士!就算大河在背后大叫,龙儿也没有转身,直接走出教室。他边走边思考:把自己吃过的便当让给女生,旁人看起来会不会觉得很怪?很怪吗?或许吧。 可是龙儿觉得如果两人仍然和以前一样,这样的行为是很普通的,甚至应该是整个便当直接被她抢走。 既然如此,现在也必须和过去相同。既然主张不曾改变,首先就必须让自己的举止看来不是那么刻意。 *** 午休时间的敦职员办公室里可以看到其他学生的踪影。有些认真的学生手拿教科书在问问题,有些女学生则是坐在受欢迎的年轻男老师四周吃便当。热闹的教职员办公室前半部,是二年级老师的座位。 “为什么不交?这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单身(30)恋洼百合的午餐是外送什锦汤面。盖在碗上的保鲜膜蒙上一层白雾,龙儿不难想像碗里的面条正在不停膨涨。 “大家都交了……没想到高须同学居然忘记带……” 看个不停。
恋洼百合不安地偷瞄逐渐膨涨的汤面。不行不行,她连忙看向龙儿的脸,却又忍不住偷瞄那碗面。 “……老师先吃吧。我有听您说话,不快点吃面会烂掉。” “呃!不行不行,没关系的。高须同学不是也还没吃便当?身为老师的我怎么可以自己吃面呢?” “我已经吃过了。真的不用顾虑我,您先吃吧。不然我反而会介意。” “是、是吗?抱歉,要做的事太多,时间实在不够。” 只见她用发夹俐落地将卷发夹起来,在龙儿的注视下撕开保鲜膜、分开免洗筷,“嘿嘿嘿!”开心地夹起面条。不过却突然停下动作: “那个……校外教学时不足发生了逢坂同学失踪的意外吗?” “嗯……” 单身班导从碗里夹出木耳,小心翼翼地眨着眼睛说道: “我想你是因为太担心逢坂同学,所以脑袋的螺丝有些……松脱。” 脑袋的螺丝——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班导嘴里听到这句话,龙儿不禁语塞。尴尬的沉默降临两人之间,把木耳放进嘴里的恋洼百合企图掩饰: “因为啊……烫烫烫。你最近老是发呆,甚至会像现在这样忘东忘西。老师真的很担心你。你要不要去做个……心理辅导?” 班导吸起有点膨涨的面。龙儿看着她的举动,沉重地低声回答: “有很多原因……” 飞溅的汤汁喷到满是资料的桌上,在免费的不动产情报志留下污渍。瞪着汤渍的龙儿嘴巴变成ヘ字型。这世界上他最痛恨的东西,就是这类免钱的宣传品。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搞得到处都是广告,造成资源浪费!“哇啊!免费的—”因为这样不知不觉收了一堆不需要的东西,房间当然整理不完!那种鬼东西应该通通丢掉!话说回来,又不是健康情报志!龙儿拚命按捺想要大吼,并且把那本情报志丢进垃圾桶的冲动。
别冲动,我的环保魂……! “或许有很多原因,不过这样很正常!不必去心理辅导!另外没办法交出升学就业调查表,不是因为我的脑袋螺丝松掉,而是和家里意见不合,目前还在讨论!” “啊,是吗……?” “是、的!” 龙儿难得表现出反抗的态度,像是身怀暗杀任务的老鹰,用锐利目光低头俯视吃着什锦汤面的班导。这个混蛋单身(30)!你就吃外卖食物吃到死吧!盐放那么多!诅咒你用高价买下诡异的房子!呃……他没有这么想,所言也不虚。 昨天他和泰子吃猪肉锅时,确实讨论过升学与就业的事,也谈到必须提出升学就业调查表,作为明年分班的参考依据。 泰子的回答是:“写“我会好好努力念书!”就可以了☆”龙儿虽然不太能接受,想要讨论更现实的问题,却因为太晚准备晚餐而耽误泰子的时间,所以泰子匆忙吃完饭后便出门工作。到了隔天早上龙儿上学前,泰子睡得正熟,别说是把她叫醒,光闻到屋子里的酒味,龙儿就快醉了,根本没办法讨论正事。 即使如此,恋母……不对,认真的龙儿还是希望能够好好和泰子讨论,等双方有了共识之后再提出调查表。无论是升学或就业,龙儿都认真面对,怎么能够容许被说成脑袋的螺丝松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恋洼百合把鱼板放进嘴里,挥挥筷子企图安抚有点火大的龙儿: “唉,因为高须同学是好学生,不曾做过让老师担心的事。再说也是因为对你有很高的期待,才会罗嗦一点。这是老师的本能。” “期待?” 扬起眉毛的龙儿重复这两个字,班导的眼睛也在观察龙儿的表情。 “请不要期待我,我家很穷。” 龙儿做好继续反驳班导的准备,没想到班导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将筷子摆在碗边,对着龙儿露出狡猾的笑容: “总之尽量早点交。本班还没有交的人,只有你和逢坂同学。
” “大河也没交?既然如此为什么只找我?” “因为我刚刚才把调查表拿给逢坂同学。虽说你也有很多原因,不过这相那是两回事。 和母亲找个时问好好谈谈,仔细思考自己的将来吧。” *** 离开敦职员办公室来到走廊上,龙儿不由得叹了口气。 回教室的脚步变得沉重,龙儿仿佛快要停下脚步。那股沉重正好代表此刻的自己,也令他心烦不已。 这和那是两回事。班导虽然这么说,但是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切割?希望一切维持原状,同时又无法想像多变的未来,再加上自己与泰子的想法打从根本就不合。泰子只会说些理想的话,从来没想过高须家的经济现状。要让她明白这点实在太难了,想到就头痛。 “唉……” 龙儿用右手支撑晕眩摇晃的脑袋。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睡眠不足吧?内心明明已经呈现原地踏步的停滞状态,还要加上升学就业等精神负荷……原本应该走回教室的脚步不知不觉往无人的穿廊移动。需要调整一下心情才能回到一起吃便当的北村和大河面前,和他们两人相处时还得不停撒谎。 走到通往体育馆的穿廊时,龙儿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於是打开窗子呼吸外面的自然空气。像条鲤鱼一样张阖嘴巴,胸口满是冷到肺部都会发痛的空气。 无论怎么呼吸,还是觉得痛苦。龙儿把头伸出窗外,依然觉得自己受到囚禁。他到了现在还是逃不出那场暴风雪。 不是早就决定要忘记大河的告白吗?既然大河不打算让我知道,只要我忘记这件事,一切就会恢复原样吗? 然而就算真的决定遗忘,也不是说忘就忘。要完美装出忘记一切的模样,还需要一点时间。只是在自己独自困在“照理来说不存在的东西”里时,时问仍然继续前进。龙儿明白在自己原地踏步时,大家还是一步一步往前走。接下来升学或就业的选择更是如此,总感觉自己在各方面部被大家抛在脑后。 自己也清楚不该这样。
自己只是适时修补发生的问题,从没有主动做过什么。想要选择正确的路前进,却连哪条路才是正确的都不晓得。 或许我真的有如班导所说,脑袋的螺丝松脱了。不管怎么说,毕竟妈妈可是高须泰子,搞不好螺丝、螺帽早在我没注意时全部遗失。 “我……会不会……就此成为……废人……!?” 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努力可靠的人——那个经过美化的自己不复存在。现在还剩下什么?真正的自己究竟是什么? “啊啊啊……” 一个人靠在窗边自言自语的可怕魔少年低声呻吟,窗台上满是灰尘和枯叶的沟槽立刻吸引他的目光——把脸凑在上面搞不好会冒出寻麻疹。龙儿连忙从口袋拿出面纸,若无其事地卷在食指上,一边“啊——”一边像个坏婆婆伸手抹过沟槽。 他也觉得自己很阴沉。 说到和阴沉的自己完全相反的人,脑中就会想到栉枝实乃梨。 龙儿打从初次相遇就觉得她真的好开朗,愿意对人称不良少年的自己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她足我这个充满自卑之人的目标。与老是低头掩饰可怕长相的自己相比,实乃梨总是堂堂正正仰望太阳,就像一朵盛开的金色向日葵。所以我才会向往她、喜欢她。 如今我更知道实乃梨的坚强。她并非只有开朗、温柔、可爱,还有三思孤行、意志坚强到了可以称为顽固的一面。即使偶尔会伤到周围的人(例如我!),实乃梨也不会改变自己、不会停下脚步……这是龙儿的发现。她就像朝着太阳、仰望天空绽放的健康向日葵……不,是锁定太阳准备击落它的飞弹发射装置。 龙儿之所以结束对实乃梨的单恋,也是因为从近距离观察实乃梨之后,知道自己“跟不上她”——不是不好的意思,而是真的觉得自己这种人无法追上她的坚强,以及她走在人生道路上的速度。不过就算喜欢的火苗熄灭,也不再对将来的发展怀抱希望——“栉枝……” 龙儿每天都在思考: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变得像你一样就好了。
对於龙儿来说,实乃梨仍然是理想与幢憬,龙儿希望变得和她一样的心不曾改变。 “在你眼里,我就好像是个垃圾吧……” “才没那回事——” “咦咦咦!?” 龙儿因为过度震惊,身体跟不上转身的速度,室内鞋一面发出磨擦的声响,一面跌了个四脚朝天。 “……你从什么时候待在那里的!?” “栉枝,你这个便便藏,你一定把我当成卡斯特了吧……”(注:便便藏与卡斯特都是漫昼《热门小马》的登场角色)一脸认真的她微微皱眉,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睛闪闪发光: “所以我才说“没那种事”,我又不是马。” 她到底在这里多久了?实乃梨俯看坐在地上的龙儿,在他面前用力点头。 “你的耳朵到底是怎么了……!” 龙儿不禁瘫倒在地,心脏为之加速跳动。这已经不能用“好心动”之类的话来形容。 为什么实乃梨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她到底在说什么?什么马?什么便便藏?听不懂啦! 而且她——“既然这样,我就要使出必杀技MustangSpecial了!喝啊!” “冷静点!(你)好危险!冷静下来!” 实乃梨突然开始奔跑,龙儿忍不住跳到她面前伸出双手,就像要挡住狂奔的马匹。如果在学校里这样跑,铁定会发生意外。 “咦?为什么要拦住我?我只是和平常一样回教室而已。” “谁会在屋子里那样跑啊!?哪里平常了!” 听到龙儿忍不住说出的真心话,“被念了;”实乃梨当场转换方向,手一挥跳起机器人舞,龙儿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了,最近都忘了,这家伙经常这样……“怎么了、怎么了,高须同学?别让灵魂从嘴巴冒出来,YOU也快点回教室去吧。待在这种边境地带干什么?” “我才想问你在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於是龙儿也配合从头到尾不正经的实乃梨开玩笑。
“你在说什么啊。” 实乃梨却在此时突然恢复正常,茫然看着龙儿: “我是去体育老师办公室还钥匙,正准备回教室。你出现在这里才奇怪吧?” “我是——” 我是因为无法像你一样。 无法像你一样充满活力地迎接每个崭新的日子。我被许多事绊住,一直一个人原地踏步——只是这样的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我是因为刚才恋洼说我的脑袋螺丝松掉了,才在这里品味那股震惊。” “咦?螺丝松了?为、为什么?” “因为我没交升学就业意愿调查表。另外还有昨天……睡昏头之后说的话,似乎也让她很担心。” “啊——Dream&Cry吗?” “那是什么?女孩子之问是这么说我的吗……?” 可是实乃梨绝非是在玩弄龙儿。她定到窗边,对着窗外冰冷的空气吐出白色气息,然后转头看向龙儿: “大河能够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好好好,太好了。” 然后扬起嘴角露出微笑: “那时候,如果你们没有跟我一起去……只让我一个人去找大河,现在情况又会是如何?搞不好不只大河,连我都会遇难。想像那种“假设”,连我也跟着Drcam&Cry。” “……你也是?” 是啊——她发山很实乃梨,但又不像实乃梨的微妙声音点点头。 在吹拂脸颊的寒意下,龙儿与实乃梨保持一小段距离,把手放在相邻的窗台上,两人以同样的姿势缩起肩膀发抖。如果外面正好有人看到,应该是一副很有趣的景象。 冰冻的薄云仿佛冰沙浮在空中,不过天气称得上是晴天,问题是今天的北风依然有如凶器。窗前没有遮蔽视野的建筑物,可以看到远处的街景。看往灰蒙蒙的住宅区,可以看见透天厝与公寓的屋顶不断绵延,中间虽然被河流截断,还是不停延伸到远方的资源回收厂。可以看见两根红白相问的工厂大型烟囱,正在不停冒烟。
这样对环境没有影响吗? “我原本以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救她。” 身旁实乃梨的声音随着白雾一起飘来,龙儿斜眼看着白雾消散。实乃梨应该是在说大河的意外。 “可是事实上,她掉到那样的悬崖底下,只有我一个人根本救不了她。幸好我当时没有误判……再说我也怀疑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找到大河吗?高须竟然知道大河摔到哪里。” “那是因为——” 发出光芒,引领我到大河身边的是——“——我先看到那个掉在雪地上的发夹。” 伸长脖子的实乃梨从窗外看进来,两人四目相对。龙儿忍不住看往旁边,但是实乃梨没有挪开视线: “我本来以为那个发夹是大河送的,其实不是吧?是你原本打算送我却没送的礼物,所以大河才把它拿给我吧?根据我的推测,那是你打算在耶诞夜送我的礼物?” “……!” 冷不防地一矢中的。 实乃梨似乎早就算准龙儿说不出话来,迳自点头填补沉默的空白。其实她猜错了,龙儿之所以没送,纯粹只是因为忘记带。但是龙儿当然说不出口,只是默默看着实乃梨。 同时在心中感慨——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你……” “某位线人告诉我的。话说回来,对不起,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一直以为是大河送我的礼物。” 龙儿一时无法反应她是为了什么事道歉,但是实乃梨的表情始终很认真,以足以击落太阳的视线直直看着龙儿: “那……那个发夹你戴了一阵子,该不会是为了道歉吧?” “是啊。” 我失去记忆,耶诞夜发生的事全部不记得了。所以高须同学也要和以前一样,我们的相处方式不会有任何改变……原本一直贯彻这个态度伤害龙儿的实乃梨,第一次谈起耶诞夜的事。她终於正面迎接那个晚上,以及龙儿的心情。 “虽然我不接受的决定伤了你,但是我希望当着你的面戴上那个发夹,表示对你的歉意。真是对不起。
” “这种事……” 伤害龙儿,等於承认自己明白龙儿的心意,抢先一步拒绝他的告白,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忘记这件事。 “你突然向我道歉……是因为大河回来学校的关系吗?” 实乃梨没有回答龙儿的问题,只是眼睛闪闪发光,任由头发在隆冬的天空下飞舞。 龙儿突然有个想法:实乃梨其实也一样吧?外表看来全力冲刺的实乃梨其实也和龙儿一样,正在原地踏步吧?八成是从那个耶诞夜直到现在。 所以才想藉着大河恢复精神一事,将一切做个了结。 她承认甩了龙儿,为伤害龙儿的事道歉,言下之意就是她全部知道——这就是实乃梨的“前进”吗? “那个发夹现在在哪里?” 听到实乃梨若无其事的问题,龙儿也以若无其事的态度回答: “在我的房里。你要吗?” “不了,我不准备收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龙儿打算对她这么说,然后给她一个微笑。 既然你将一切做个了结,那么我也跟你一起了结——虽然很想这么告诉她——“我……” 叹息之后再次开口: “……很羡慕你。” 我还没办法踏出关键性的一步。真希望能像实乃梨一样前进,但是我还不行,还无法定得很稳,还没有办法离开那场暴风雪。 只要忘不掉那个声音,就无法前进。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被很多事情困住、抛下了。有些事想忘记却忘不掉,再加上……” 眼睑底下还看得见那场暴风雪。狂舞的冰雪碎片,以及埋在其中的紧闭双眼、睫毛底下的泪水,还有——“……很痛苦。” 那个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中,大河决定永远隐藏那份思念,一个人活下去。龙儿想着大河唯一一次说出口的真心话,声音在心底、脑中不停回响。 “想忘记却忘不掉啊。
” 实乃梨的拳头从侧面伸向粗鲁趴在窗台上的龙儿脸颊: “废话,从你决定要忘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忘不掉了。如果真的能够忘掉,打从一开始就不会记得。就是因为你无法忘记,才会想要忘掉。因此感到痛苦也是没办法的。” “可是……我非忘记不可……我认为对方希望我忘记。” 转过头的龙儿想把实乃梨的手推回去。实乃梨没有问“忘记什么?”、“谁希望你忘记?”只是听着龙儿自言自语。 “所以我想忘记。” 或许龙儿的说法不算完全正确,大河没有说过“希望你忘记”这种话。正确来说,她原本就不打算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不打算表白,希望永远隐藏喜欢龙儿的心意。 所以——所以我想忘掉—— “我很羡慕你,因为你很积极,一直确实地往前进。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积极?” 实乃梨稍微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回望龙儿的双眼。她稍微嘟起嘴巴,“呼~~”吐出一阵白雾: “因为我“决定”了。” 然后微笑回答: “因为我自己已经决定方向。如果没有下定决心,根本不会晓得哪边是前面·高须同学,你打算往哪里去?有想去的地方吗?如果没有这种目标,那就没办法前进。” 前进的方向。 想去的地方。 听到实乃梨的问题,龙儿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自己也不晓得该何去何从,或许目的地打一开始就不存在於自己心中。无关任何事,总之自己心中不存在对於梦想或希望的欲望。至少自己感觉不到那股欲望的存在。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自己无法前进,当然抵达不了任何地方。龙儿忍不住仰望天空。 “你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吗?” “当然!” 毫不犹豫地回答的实乃梨以轻快的脚步跳到龙儿背后,就算裙子随风飘起也不在乎,以大动作摆出漂亮的侧投动作。
肩膀上的头发轻舞飞扬,眼睛彷佛看着无形的垒球延着走廊飞去。 此刻的龙儿真的很羡慕有这种眼神的人。 午休时间即将结束,走廊上往来的学生也愈来愈多。龙儿和实乃梨站着说了太久的话,冷得一边发抖一边走下楼梯,然后同时看见某个人。 “喔,亚美!” 正好看到川嶋亚美走出教职员办公室。 在其他学生之中,只有她一个人特别突出。修长的四肢、挺直的背脊、雪白的肌肤,在在都和身边的学生回然不同。龙儿再度强烈意识到亚美的存在感。 微微散发光芒的美貌因为听到实乃梨的叫声而转头。实乃梨对着她挥手—— “……” 亚美却当作没看到,直接走开。挥手对象走了,实乃梨只好轻轻放下举起的右手。 “……你们还在吵架?” “请说‘我们正在和好’……虽然是我单方面的希望。” 实乃梨没有停下脚步,以逞强的模样走在亚美先前走过的走廊上。看来实乃梨也有无法解决的事。 *** “这件事昨天不是说过了——?” 正在搅拌纳豆的泰子睁大眼睛,不解地望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儿子: “不是叫你在调查表上面写‘我会好好努力念书!’吗?为什么不交呢?” “我的话还没说完。” 龙儿今天特别提早准备晚餐,打算在用餐的同时冷静讨论。 “你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 “泰泰很认真啊。” “如果考上家附近的国立大学念四年,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要一千万。如果考上私立学校,那么开销只会更大。我说的经济问题你有想过吗?” “咦?我们家附近的私立大学都是些三流学校耶—不行不行!小龙这么聪明,就算是私立大学也没关系,一定要考上东京的好学校;!” 纳豆炸弹~~!咻——黏答答~~!泰子用筷子把一颗牵丝的纳豆夹进小鹦的笼子里。
“唔哈!”流着口水的小鹦回头接下纳豆。这只鸟居然会吃纳豆。 “我要说的不是那个。” 泰子的纳豆碗、矮饭桌、鸟笼,以及小鹦的鸟喙之间因黏答答的纳豆丝而有所连结。龙儿板着一张脸,用筷子在空中卷着纳豆丝。没化妆的泰子身穿UZl0广O细肩带上衣,头发绑成冲天炮,开心地暍着味噌汤,眼睛紧盯电视,嘴上哼着年纪比自己小两轮的偶像歌手新歌,八成打算在店里的卡拉0K表演。 “啊!” 龙儿把电视关掉。 “……重点是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不适合升学。” “才没那~~回事。” 嘟着嘴的泰子想抢回遥控器,但是龙儿早一步把遥控器藏在自己的座垫底下。 “我告诉你,很困难!” “怎么会?才不会咧。你明年是高三了,接下来大学四年对吧~~?这段时间我的薪水又不会比现在更低~~” “你怎么能够肯定?如果店倒了怎么办?” “才不会倒呢!我们店的客人很;多喔。” “搞不好老板的其他投资失败呢?” “咦—?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 “就是不知道,所以经济状况才会有困难……我在高中毕业之后先去工作,等到收入稳定、确定我们母子两人饿不死再存钱考大学。或是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学校,可以提供全额奖学金……” “不准~~!” 只有这种时候泰子才会露出母亲的表情。她凑到龙儿面前,大声封杀他的言论: “小龙什么都不用想,只要专心念书,直接去读最好的学校;!能够拿到奖学金代表小龙很厉害吧—?所以泰泰不准你乱想。
小龙要去有一堆好学生的地方努力念书;!小龙和泰泰不一样,脑袋很聪明,所以要受最~~好的教育,充~~分发挥才能,过着最—棒最棒的幸福人生才可以☆不可以去烦恼读书之外的事;!有句话不足说……泰泰当学生时,老师常说的那句话……嗯……玉……琢……古亮晶晶……之类的……” “……玉不琢不成器?” “没~~错!就是那样;!所以小龙明年要进好孩子班努力念书,还要去上补习班或家教班;然后好好考大学~~哇喔—女小龙会走向哪一条路呢?真令人期待—!会不会是医学院;?还是当兽医—?还是药剂师、牙医师—?当个学者也不错—!从事尖端研究好像也不赖,搞不好律师也很适合?啊—如果要出国怎么办~~?泰泰会寂寞的~~!不过泰泰会努力忍耐的~~!” “……” 龙儿哑口无言,只能沉默看着母亲,除了搅拌自己的纳豆之外,也不晓得还能做什么。 喵哈—!母亲一边梦想蔷薇色的未来,一边吃下口感很像银鳕的腌烤圆鳕。她最喜欢有点·焦的部分。 这个笨蛋。 毫无根据就说什么医学院?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快点向全国想考医学院的考生和家长道歉!龙儿不耐烦地搅拌纳豆,终於想到唯一一个让泰子认清现实的方法。他以筷子俐落切断卷起的纳豆丝,随意跪着来到房间角落的衣柜,打开拙屉拿出存裆递给泰子。 “嗯……?嗯!存款还满—多的!耶嘿嘿!” 龙儿忍耐住想摔倒的心情说道: “……看起来像很多吗?这个数字的一半,在春天缴完学费之后就没有了。还要再拙掉每个月的房租、电费,以及生活费。再加上你的工作是服务业,所以衣服、化妆品等东西也不能少。这些钱无论怎么节省,每个月还是存不了钱。在这种经济状况下,你说我们要从哪里找出钱去念医学院?” “咦咦?” “咦什么咦啊!啊——我还是去打工吧。
只要每个月帮家里增加五万元的收入,这么一来至少……” “不准!不准打工!” 泰子用力举起右手,筷子前端的纳豆丝在空中飞舞。龙儿连忙伸手将它卷起来。 “你要是去打工,就没有时间念书了吧~~!而且我们每天都见不到面,只能吃冰冷的饭,这样人生有什么意义~~!一点也不幸福~~!不准你说要去打工~~!” ……就是因为泰子这么说,所以龙儿至今不曾打过工,只负责做家事。 “因为你叫我继续升学,我才会说要打工的!” 现在回想才觉得过去两年真是浪费,如果像实乃梨一样拚命打工,现在也有笔不小的存款,根本不会有这么可怜的争执。 “不用担心;!泰泰自有办法!” 泰子比出胜利手势露出微笑。就是这张脸一直欺骗龙儿,身为大人的泰子这么说,所以龙儿一直以为她真的有办法,事实上她也有没办法应付的情况。高须龙儿已经十七岁,即将满十八岁,总算能够认清世界的现实。 父母亲也有做不到的事。当爸妈说“别担心”时,千万不能尽信。泰子在过去的生活里,为了安抚龙儿的不安,不断说着高明的谎言:“别担心!”、“泰泰是妈妈,交给泰泰。”、“只要有泰泰,一切都搞定。”……龙儿也一直这么相信。 没有父亲不会比其他孩子不幸,因为泰泰是超级妈妈!永远年轻!永远可爱!而且泰泰有超能力—!所以如果小龙遇到什么事,泰泰可以马上去救你:就算遭遇意外,也可以平。 安无事;钱会像泉水一样涌出来。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交给泰泰就行了。我们能够一辈子这么幸福—— “……自有办法吗?我不认为。” 龙儿心想:孩提时代的美好童话故事终於要结束了。 “会;有办法的!真的,泰泰会想办法的!所以小龙完全不需要担心钱的事女” 泰子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用力点头,然而孩子已经不会再上当了。 泰子出门工作之后。
龙儿还是没能在升学就业意愿调查表上写下结论,只把碗和衣服洗完、功课写好。闲闲没事做的他没有心情看电视,只好姑且预习一下英文,以天生的细腻在单字本上工整地写下拼音,写着写着却忍不住停笔。 我这么用功念书,到底想去哪里?明明连未来的目标都不清楚,也找不到前进的理由。 一想到这里,龙儿连忙阻止自己继续下去。只要踏错一步,将会落人无可转园的余地。 他看向窗外,大河的寝室此刻也亮着灯。窗帘后面发出更强烈的光芒,看来她正开着书桌灯。 大河也是一个人在书桌前面用功吧……搞不好是在看漫画或杂志,或是一边上网一边以没气质的动作吃泡面。 龙儿伸手抚摸冰冷的窗户,凝神注视了好一阵子,还是无法看到窗帘那头的大河身影。 没什么特别的事,所以龙儿不打算打电话,只是想确认能不能看到大河。 如果“不传递心意”是大河的目的,那么大河背对龙儿、隐藏自己的思念就是她的前进——如果真是如此,大河今后将会离自己愈来愈远、愈来愈看不见。即使龙儿和过去一样,大河仍然会离开。 没有一个人,包括大河在内,愿意对不晓得自己该何去何从而原地踏步的龙儿负责。没有人肯给这个找不到目标的龙儿,一个让他前进的信号。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龙儿疲惫地丢开自动铅笔。 第九卷 第三章 “什么?”说不出话来的大河以慢动作眨了两次眼睛,好不容易挤出声音: “西点屋?泰泰?” 龙儿点头说道: “对。礼拜一到礼拜五,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时薪九百元。” “可是泰泰不是过了中午才起床?她回到家已经清晨四、五点,而且……” “我阻止过她,可是她不肯听,从上个礼拜开始打工。” “……这样很累吧。
” 大河的眼神带着莫名的责备,但是龙儿一知道泰子要打工便赶紧加以阻止,可是泰子趁着龙儿上学时问打工,所以龙儿怎么样也阻止不了。 在放学之后,龙儿和大河来到别名“说教房”的面谈室里,等待班导出现。 龙儿坐在面谈室中央摆放的四人桌前面,而原本站在门口的大河像是要和龙儿保持最远距离,绕了一大圈坐在窗子前的柜子上,以粗鲁的动作摆动双脚。 比两坪大一点的密闭空问莫名寂静,只能隐约听见在运动场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吵闹声。只要一不讲话,整个空间就变成无声状态,令人感觉到压迫感。 “听说是那个——” 嚏啦!龙儿用手指敲击桌面,仿佛在弹坏掉的钢琴: “常光顾的商店街店家在招募兼职人员,而且还可以把卖剩的蛋糕带回家……” “你好吵。” “……什么吵?” “那个嚏啦、睫啦的声音。” 大河背靠着窗框,对着龙儿动了一下双手手指。窀儿明白大河指的是什么,於是双手交握摆在桌面上。 昨天放学之后,大河在家门口偶遇下班回家的泰子,得知泰子多了份白天的工作。 “可是泰泰为什么要多找一份工作?” “因为我说没钱不能上大学。她说她会想办法,隔天就跑去找工作了。” “为了你的学费啊……身为“母亲”真是辛苦。” “……被叫来这里,应该是我还没交升学就业意愿调查表的关系。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也还没交,所以应该是和你一样的原因。” “你为什么还没交?难道是不想和父母讨论?” “才不是,纯粹只是觉得太麻烦,所以忘了。” 大河坐在柜子上转身对着窗户玻璃吹气,然后伸出食指在起雾的地方画上一颗爱心。 “……!” 随手画下的图案却让龙儿抖了一下肩膀。
大河想对我表示什么?爱心表示LOVE,而大河的LOVE—— “……龙儿你看。” “喔、喔……” “螳螂!” “原来是螳螂……!” 龙儿差点趴在桌上。那个心型原来是螳螂的头。大河接着画上眼睛、触须,补上身体和镰刀,最后在上面写上:“KAMAKIRI!”(注:螳螂的日文发音)看来那的确是螳螂,既不足爱心也不是LOVE。 “你知道螳螂的汉字怎么写吗?” “虫字边,然后是教堂的堂……接着是虫字边加一郎的郎……” “一朗的朗?虫字边?好像不对吧?” 龙儿不禁抬头叹息。这个笨蛋——我为什么要没事去想多余的事,以为大河想要对我表白,把自己搞得很累? “再说,你的螳螂也画错了。螳螂的身体才不是那样,它分成头、胸、长长的腹部等三部分,还有翅膀。你到底有没有看过啊?” “有看过,前阵子还看到螳螂过马路。小突拿雨伞戳它,它就逃走了。” “前阵子?那真的是螳螂吗?依你画的图来看,好像是身体很长的人。虫的身体应该是这样、这边分开。” 龙儿起身走到大河旁边,脚踩在柜子隔板上采出身体,伸手修正大河的螳螂。 “啊!我的KAMAKIRI!” “有什么关系。” 龙儿用手指画过的痕迹变成水滴,流下冰冷的窗子。他又呵了一口气,画上莫名写实的螳螂。可别小看曾是小学男生的我!我可是曾经装了一整个塑胶袋的蚱蜢,然后忘在房问里把泰子吓哭。 “然后这边是翅膀,肚子这么长——” “哇啊!这是什么!才不是长这样!你画什么鬼东西!绝对不对!” 一旁的大河想要修改龙儿的螳螂,龙儿也歪着肩膀挡住大河的雪白小手。 “就跟你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