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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4日 六 Sat. 4th October 1986 沙滩 「第十晚,旅程结束,抵达黄金乡,是吧?不过真里亚好认真,抄得这么清楚,真是了不起!」 「呜!真里亚很健忘,所以要抄清楚!妈妈吩咐过所以要抄清楚!」 真里亚一直随身携带的手提袋里放着一本小笔记本,里头抄下了那篇蓓雅特莉琪的碑文。 因此即便我们四个小辈与纱音已经来到海岸,仍然可以尝试解读碑文。 对朱志香他们来说,这个解谜游戏已经不知道玩过多少次,早就已经玩腻了。 但我还是第一次玩,忍不住越想越兴奋,根本停不下来。 这谜题实在太能刺激男人的浪漫了! 「首先第一行,香鱼之川流贯怀念的故乡?朱志香,爷爷的故乡在哪里啊?」 「听说站前的右代宫家是住在小田原那一带,从这个角度来看,着眼点就一定会摆在流过小田原的河川之中有香鱼在游的河,对吧?」 「毕竟这条河是起点啊,上面还写说欲往黄金乡者,应顺流而下,寻找钥匙。有什么河流过小田原?而且是要河里有香鱼的。」 「要说小田原有香鱼的河,应该就是早川了吧,毕竟那里的溪钓很有名。」 「呜,真里亚讨厌鱼。」 「嘻、嘻、嘻!等真里亚再长大一点就会懂了~用舌头舔着盐烤香鱼,可不知道有多赞~我刚刚明明才吃过饭,想到这里又饿了。」 「……请问,要我拿饼干来吗?」 「咦?啊,纱音,抱歉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在意!」 纱音说下午有一段时间不用工作,却一板一眼地跟着我们过来。 考虑到她站在佣人的立场,我本来还担心她陪着我们反而得处处小心而弄得自己更累,但她似乎没有这个问题。 ……看来她很高兴能和年纪相近的人一起谈话。 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是吃住都在这里。这么一来,跟她年纪相近的人就只有朱志香一个,也难怪她会觉得气闷了。 「好,现在我们知道小田原有香鱼的河是早川了,接下来也只能实际顺着河下去看看啦!只要顺流而下,应该就可以找到些什么吧?」 「这……我想应该会过下游出海。」 「没错,要下到河口地带!然后碑文第三行写说下川不久有一村里。自古以来这种河口地带往往都是运输枢纽,会发展成大都市。这里就是下一个定位点。」 「唔唔,推理得挺不错的。战人的想象没有错,这里是个自古以来就非常繁荣的古都,是小田原城的所在地。」 「啊,我记得修学旅行就去过小田原城,那座城堡很漂亮。」 「啊啊,我们也是去小田原城。住在洋房里却说这种话好像不太对,不过日本人还是待在和风的房间里才自在啊!」 「呜,真里亚觉得城堡好无聊。游乐园才好。呜!」 「是吗是吗?好!等我们找到黄金,战人大爷就包下游乐园一整天,让你玩个够!……不过我真没想到会是小田原城啊。小田原城里藏了黄金……喔喔!这听起来就很像真的啊!」 「哈哈哈哈哈!两年前我们就得出这个结论啦。我们也想到了顺着小田原地方有香鱼的河下去,多半就会去到小田原城,下一步才是问题啊。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就来看看战人的天兵推理可以走到哪一步吧。」 朱志香笑得很贼,仿佛在说如果这道谜题有这么容易解开,她早就找到黄金了。 ……该死,我一定要找到黄金独吞,给她好看。 「第四行……寻找村里中两人所说的岸边……我不知道这两人指的是什么,不过总之先找岸边就对了……岸边是指什么?嗯~嗯~……是有哪里的地名包括岸字吗?」 「呃……听说小田原那一带有个地方叫做曾我岸。」 「咦!喔喔,你好清楚啊!这也就是说,纱音你也对黄金有兴趣,所以也在试着解谜了~?那我们就是对手啦!」 「我、我对黄金没什么兴趣……只是以前让治少爷告诉过我……」 「也就是说,两年前我们也同样推理到了这一步,而且我们还特地摊开地图查过呢!」 「记得是在小田原城北方五公里左右?那里的确有个地方叫做曾我岸……可是接下来的部分我们就猜不出来了。接下来的第五行并没有提到钥匙放在这块土地上的哪里,真里亚,可以请你念一下吗?」 「……呜……此即通往黄金乡……的钥匙……沉眠之处。呜!念出来了!」 「只知道曾我岸,面积可大得很啊,而且这里又没有右代宫家的房子。没有任何提示就要在这片广大的土地上找出隐藏的钥匙,我们也只能投降了。」 「的确啊……拿不到钥匙就玩不下去了。让治老哥,曾我岸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不知道啊……我也没去过所以不清楚,但照地图看来,似乎是在山上,记得是在浅间山的山腰上吧。」 「……唔,总觉得不太合拍啊。这种藏宝谜题,不都应该有更贴切的答案吗?我总觉得曾我岸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对。」 「我倒是觉得说不定就是曾我岸啊。也许只是那里有着爷爷小时候住的房子之类的遗址,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第一行不就有写说什么怀念的故乡吗?……纱音你常常被爷爷叫去斟酒,有没有听他说过往事?」 「……老爷几乎从来不提往事……不过他曾经事不关己似的谈起那场几乎导致右代宫家绝迹的关东大地震,所以说不定老爷之前住的地方离关东地区很远。」 「毕竟右代宫宗家也许住在小田原,但旁支就未必了。外公自己就常说他是旁支中的旁支,是离家督继承人最远的一个。」 「这也就是说!这所谓怀念的故乡,也有可能已经不是小田原了啊……」 「我从来就没听说过爷爷的故乡在哪里啊。而且就算问了,他应该也不会老实说吧。」 「如果这所谓怀念的故乡,指的不是右代宫家的根基,那就表示小田原这个假设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当然曾我岸的可能性还是没有就这样消失,例如说外公也可能小时候是在小田原住,后来才搬到远方去。」 「呜……真里亚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呜。」 真里亚完全跟不上话题,鼓着脸强调她觉得无聊。 「啊啊,也就是说如果不确定这黄金升官图的起点,根本就没办法开始玩啊……不对,等一下,前五行要找的是钥匙吧?就算没有钥匙,应该也可以硬撬开门进去。眼前我们应该也可以先跳过最前面五行,推理接下来的部分吧?」 「哦……?我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招啊。也好,反正只是消遣,就让我听听战人接下来还有什么推理吧。」 「……可是,接下来的部分就突然变得很耸动了……」 纱音微微皱起眉头。 我翻开真里亚的小笔记本,看看上面写些什么……立刻就知道她为什么有这种反应了。 「第一晚,献上钥匙选上的六人做为活祭品……?还真的是突然变得很耸动啊。」 「第二晚还说剩下的人应撕开相互依偎的两人。看不太出是说要拆散一对情人,还是真的照字面意思要把人撕开,总之实在让人不舒服啊。」 「就算先不管这第二晚的部分怎么解释,第一晚要六个人,第四晚到第八晚又要五个人,算来至少要把十一个人拿去当活祭品啊。」 「呜,是用来让蓓雅特莉琪复活的活祭品!」 「……原来如此,用来让魔女复活的活祭品啊……这样解释也说得过去啊。结果第九晚魔女复活……最后这一步更是走向极端啊。」 「……第九晚,魔女复活,没有人存活……结果大家都会死。」 「然后到了接下来的第十晚,才总算到终点啊。大家都死了才说会抵达黄金乡,也不知道能干么啊。」 「……这就得看拿到钥匙踏上旅程的人有没有包括在『没有人存活』那句里面了吧。」 「可是最后写的东西还挺有意思的耶。就是走到终点以后魔女会给的四样宝物。第一样的所有黄金就算了,问题是下一样,竟然写说会让所有死者的灵魂复活耶?不觉得这句跟前面讲说每个人都死掉的部分有关吗?」 「……这么说来,下一样所谓连失去的爱都能复苏,看起来也跟第二晚撕开相互依偎的两人那句有关啊。」 「的确。然后第四样也跟第九晚有关。第四样宝物让第九晚苏醒的魔女再次沉睡。」 「……用比较善意的解释,前面虽然忙着杀人啦,让人分手啦,可是最后都会得到弥补,醒来的魔女也会再次回去长眠,只剩下手上满满的黄金。」 「杀了人又让他们复活,让人分手又重新撮合,这魔女也真忙。」 「受不了,难得有找黄金这种好玩的事情,一扯上魔女,就突然变得很假啊。」 「错不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跟朱志香两个人一起大笑,笑这魔女云云的说法可笑。 ……而这种笑当然会让相信魔女存在的真里亚不高兴。 「呜!魔女很厉害!她的魔法无所不能!可以杀人,也可以让人复活,可以给予爱,也可以抢走爱。可以飞天,可以隐形,也可以变出黄金!呜!呜!呜呜呜!」 「啊,糟糕……抱歉抱歉……我是开玩笑的啦。」 朱志香伸了伸舌头道歉,但真里亚不肯接受。 她从我手上拿回自己的小笔记本,翻到别页,强调魔女真的存在。 这些页里画着各式各样的魔女插图,充分表现出真里亚对魔女的幻想印象。 上面画的不是骑着扫把飞天的鹰钩鼻老巫婆这种吓人的招牌巫婆形象,而是穿着美丽的洋装,有着无所不能的神奇力量,是那种爱作梦的小女生在少女时代都会幻想的梦幻形象。 魔女跳舞似的飞过天空,走过彩虹,跟怎么倒都倒不完的魔法红茶茶壶与茶杯一起跳舞到天亮。 魔杖一挥,天上的星星就会变成糖果洒下,更让路旁开出一朵朵能结出糖果果实的花儿。 ……对真里亚来说,魔女是唯一能实现她美梦的存在。 人年纪越是增长,就会越了解现实有多么乏味,而魔女就是能为现实带来滋润的最后一道防线。 所以真里亚才会相信魔女存在。 她不希望这种想法遭到污蔑。 所以也不希望肯定魔女存在的碑文遭到污蔑。 魔女蓓雅特莉琪就是真里亚的梦想。 「对真里亚来说,这篇碑文不是指出黄金所在的文章,而是用来让魔女复活的魔法啊。」 也就是唯一一座能将魔女与真里亚连在一起的桥梁。 我跟朱志香搔着后脑勺道歉。 ……刚刚她在肖像画前闹起别扭时,很快就跟我和好,但第二次也许就没这么简单了。 真里亚已经不肯轻易跟我们和好了。 我跟朱志香垂头丧气,不知道该怎么办,却换纱音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这个……不知道真里亚小姐是不是听过……?我们佣人之间都在传一些蓓雅特莉琪的鬼故事。」 「……呜?」 「啊,啊啊,对喔!纱音,说给她听听吧。我是不太清楚,不过听说这些鬼故事在佣人之间可有名得很啊。」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鬼故事?」 「嗯,听说是我们出生前发生的事,妈妈也跟我说过。」 「……是的,从这个岛上盖了房子以后,这个故事就一直流传到今天……当时的佣人之间都在偷偷流传,说这栋大屋里白天跟晚上有不同的主人。」 纱音说出来的这个故事是典型的鬼故事,跟常见的校园七大不思议颇有共通之处。 如果说岛上有魔女的森林,森林里住着魔女……魔女当然会跑来房子里了。 这些鬼故事是在佣人之间自然而然流传下来的。 「像是门窗明明已经锁好,再巡一次却又看到门窗打开;熄掉的灯还亮着,还亮着的灯却自己熄掉;放好的东西不见,没摆在这里的东西却出现……每次一发生这种情形,老资格的佣人就会小声说是魔女隐形来到房子里,跟大家恶作剧。」 「呜!你们听!蓓雅特莉琪真的在!」 「啊啊,的确。我以前每次偏偏就在要去上学的时候找不到书包……」 真里亚挺起胸膛呜个不停,仿佛在强调这些鬼故事正是魔女存在的证据。 有些话说出来多半又会惹真里亚不高兴,所以我就不说了。 ……其实这样的鬼故事到处都有。有些地方会说是小矮人做的,也有地方说是妖精弄的,在这个岛上则说是魔女,就只有这么一点差别而已。在这种很有模有样又宽大的房子里夜巡,自然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个岛上渺无人烟,听说风还会从门窗缝隙吹进屋子,在下着雷雨的夜里巡视,肯定会让人心里发毛。 「另外还有佣人说看到鬼火跟发光的蝴蝶在舞动……嘉音就说过以前晚上巡视的时候看过类似的现象。还有最近房子里一到深夜,就常常听到有奇妙的脚步声,也是佣人之间常常在聊的话题。我们都说一定是肖像画里的蓓雅特莉琪小姐让自己隐形,在房子里散步……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天晚上我在房子里巡视,也曾经听过很类似的脚步声。」 「……咻,这可真恐怖啊……」 「啊……不过这没有什么好怕的。蓓雅特莉琪小姐是这栋房子除了老爷以外的另一个主人,所以不需要害怕,只要抱持敬意,相信她绝不会对我们不利。」 「不过要是少了敬意,应该就很可怕了吧。」 「……是。听说在我来这里上班前,有个佣人从楼梯摔下去,造成严重的腰伤,据说他就是说了蓓雅特莉琪小姐的坏话。所以佣人都在传,说他一定是触怒了蓓雅特莉琪小姐……」 「呜……战人跟朱志香,一定会触怒她……呜……」 「这这这,是我不对!触怒她我可吃不完兜着走。真里亚,我跟你道歉,当然我也会对魔女道歉。蓓雅特莉琪小姐,对不起,请你当成外人胡言乱语,放我一马。」 「我也要道歉。蓓雅特莉琪小姐,对不起……这样魔女就会愿意原谅我们吗?」 「……呜。不知道。魔女很随兴,肯原谅的时候就会原谅,不肯原谅的时候就都不肯原谅。呜!」 「这可伤脑筋了……真里亚,你有没有什么魔法还是护身符,可以让战人跟朱志香不触怒蓓雅特莉琪小姐?」 真里亚自负对魔女最清楚,让治老哥就透过问她如何趋吉避凶的方式,试图恢复她的自尊心……让我不得不佩服他真的很会哄小孩。 真里亚双手抱胸,认真地思索有没有什么魔法可以让我跟朱志香不触怒魔女,开始翻动小笔记本。 本来还以为这只是她的涂鸦日记,没想到上面还有不少篇幅写得像魔法书一样。 只见真里亚认真地比对其中几页手抄的魔法阵图形……看样子对黑魔术有兴趣的不是只有爷爷一个人啊。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查到了想查的东西,啪的一声合上小笔记本,丢进手提袋,开始翻找袋子里的东西。 看样子手提袋里塞了很多各式各样的东西,接下来好一会儿,只见她接连翻出各种不同的破铜烂铁(对真里亚来说多半是很重要的魔法物品吧),但每一样都不是她要的,拿出来又塞回去。 她这模样简直像哆〇A梦频频拿错法宝,还挺逗趣的。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终于挖出了自己要的东西,露出从上一秒那种眉头紧皱的模样难以想象的阳光表情,拿着这种物体朝我跟朱志香递了过来。 「呜!」 接过来一看,是个看起来非常廉价的护身符。 是个用轻便塑料做成的念珠所构成的手环,还挂着刻有蝎子图样的徽章。市面上不是常常看到那种十二星座饰品吗?游乐场的夹娃娃机奖品里就常常会有。这玩意看起来就是这种货色。 她一共拿出了两个,多半是要给我跟朱志香一人一个。 ……只是这玩意一拿就是两个,更加深了大量生产的廉价感,实在感受不到护身符该有的那种会灵验的感觉。 「这是给我跟战人的?」 「呜!只要戴上这个护身符,就不用担心被蓓雅特莉琪对付了!因为蝎子可以避邪!」 「是喔?原来蝎子有这种效用喔?」 「呜!战人不相信!呜呜呜!」 我的多嘴再度惹火了真里亚…… 真里亚又拿出小笔记本,翻开很多记载不同内容的页面给我看,上面没完没了地描述蝎子有着如何神圣的力量,自古以来各种避邪的魔法阵都会画上蝎子图案。 「……啊,有些年轻的佣人跟我说过,说在魔法理论里蝎子会被当成避邪的象征画出来……」 「是喔,这样啊……」 「呜!蝎子可以保护人不受邪恶的魔法或灾难影响,绿宝石会为心灵带来平静,所以有双重的效果!呜!」 「真的耶,蝎子守着一颗绿宝石。原来如此,这样看起来就挺灵验的。」 由于这护身符看起来实在太廉价,让我很想冷嘲热讽,但看到真里亚拼命诉说她为了我们好而准备的护身符多么有效,就觉得哪怕是这种像游乐场奖品的护身符,应该也会很灵验。 毕竟护身符讲究的不是材质,而是心意。我自认还没有沦落到会去漠视这种心意。 「这样啊?谢谢你啰。我已经跟蓓雅特莉琪小姐道歉过了,不过如果万一还是遇到鬼怪作祟,有了真里亚的护身符我就能放心了,朱志香你说是不是啊?」 「嗯,就是啊!谢谢你啰,真里亚。」 「呜!想要心情平静的时候就戴在手上,放进钱包钱就不会变少!挂在门把上就不会有坏东西跑进来!是很方便的护身符!」 「这效用真了不起。既然真里亚小姐推荐得这么有自信,我想这护身符一定非常靠得住。」 纱音说着双手轻轻一拍,真里亚就挺起胸膛得意地嘿嘿一笑,看来已经完全恢复精神了。既然能让真里亚这么高兴,再多让她当一会儿主角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谈黄金藏在哪里谈得热络时,她就跟不上话题,一定觉得挺无聊的。 我跟朱志香一边吃着熊泽婆烤的饼干,一边对真里亚问起黑魔术的种种。真里亚显得很高兴,十分健谈的我们的问题,让治老哥与纱音也每次都露出吃惊的模样或说话回应。云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深,但我们几个小辈仍然尽情享受着阔别一年的交流…… 「……嗯?刚刚好像有雨滴在我额头上?」 「咦?有吗?」 让治老哥一边摸摸额头,一边抬头看着天空。 从天空的颜色与空气中那种湿湿的味道看来,随时下起雨来都不奇怪,而且我觉得风似乎也慢慢变强了。 「呜?真里亚没被滴到,只有真里亚没被滴到。呜!」 「放心吧,我也没被滴到。而且到了今晚就会下起大雨,谁也跑不掉。」 「也对,是不是差不多该回去了……?」 纱音做出看手表的动作,也许已经到傍晚了。 「你已经要回去工作啦?」 「是……有幸陪各位一起度过这段开心的时光,非常感谢各位。」 「帮我跟熊泽婆说一声谢谢她的饼干。好了,大家来帮忙收拾。」 纱音说这是佣人份内的工作,坚决不让我们帮忙。但不巧的是我这个人偏偏把抢在女服务生之前捡起掉下去的叉子当成生命的意义,我们抢着帮忙收起垫子,捡起垃圾。 「呜!垃圾飞走了!呜呜!」 「我才不会让它给跑了,我要抢先真里亚捡走!」 「呜!真里亚要捡!呜呜呜!」 「真里亚!你会弄湿鞋子,回去会挨骂的!」 看样子追着被强风吹飞的垃圾,对真里亚来说也算是一种游戏。等到收拾完毕, 风已经变得很强,看样子我们撤收的时机抓得正好。 「多亏各位帮忙,非常谢谢你们。」 「……看来真的没什么时间了,你尽管先回去没关系。」 看纱音慌张的模样,让治老哥猜到她已经没剩多少时间。 「毕竟源次伯对准时要求得很严格啊,要是没能准时回到工作岗位,他应该会挺凶的。」 「我们晚点见,工作加油啊。」 「好、好的……那我先失陪了。」 纱音先对我们行了个最敬礼,就大步跑向玫瑰园去了。 「那我们也回迎宾馆去吧,回去看个电视轻松一下。」 「呜!看电视!看电视,呜!」 「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去我们大家一起看电视吧。」 真里亚看来还玩不过瘾,但说要看电视,她也就没意见了。我们就这么爬着平缓的楼梯回到玫瑰园去。 ■玫瑰园 等我们回到大屋的玫瑰庭园,风已经变得非常强,让庭园里无数玫瑰摇摆得像波浪似的。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这些美丽的玫瑰了,因为今晚的台风多半会让这里变得满目疮痍…… 「玫瑰可能会被今晚的风吹坏啊。」 「是啊。不过我想这些玫瑰应该还挺幸运的喔?因为它们能在台风来之前欢迎到战人你们几位。」 「花总有一天会凋谢。可是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能够更加珍惜绽放的当下吧。」 「也对……真里亚,你也要好好看个够,这一瞬间就是今年的玫瑰开得最漂亮的时候了。」 「呜,看个够。」 真里亚说着突然在手掌上轻轻一搥,想起了一件事。 「……真里亚的玫瑰……会被台风吹走……呜!」 「啊,你是说让治老哥帮你做了记号的那朵没精神的玫瑰?」 真里亚似乎记得那朵玫瑰在哪里,拔腿就跑了过去,我们也从后跟上。 「……呜?呜。」 「之前那朵花是在哪里啊……?记得就在这附近啊。」 我们四处张望,但要在这么多玫瑰花里找出其中一朵实在不简单。即使知道就在这一带,也没那么容易找出来。台风外围的强风吹得开满整个庭园的玫瑰不停摆动,简直像在使坏,故意不让我们找到真里亚的那朵玫瑰在哪里…… 「会不会根本不是这里……要分头找找看吗?」 「也对,就来个人海战术吧……呜?真里亚,你干么拉我?」 我们正要分头寻找,真里亚却一脸不高兴的表情拉着我的外套……感觉得出她的意思是要我们别走开。 「干么,怎么啦?」 「……呜。真里亚的玫瑰在这里,在这里……!」 「可是就找不到啊……?说不定是在这个花圃的另一边,大家分头去找会比较快啊。」 「呜!就是这里!真里亚的玫瑰就在这里!找啦!找啦找啦!呜!」 真里亚连连跺脚……她用手指着附近说就是这里,但我们明明就找不到。 但要去找其他地方,真里亚又会生气,让我们束手无策。接下来好一会儿,我们也只能陪真里亚耗下去,假装在玫瑰丛里寻找。 「……呜。呜……!没有……没有!没有!呜!」 真里亚越来越不高兴,仿佛在说明明应该在这里,为什么会找不到。 「……这可伤脑筋了,真里亚完全闹起脾气来了。」 「真里亚偶尔就是会为了一些一点都不重要的事情钻牛角尖,如果最后能解决也就还好,不然……」 「不存在的东西就是找不到啊……伤脑筋……」 我们正觉得莫可奈何,真里亚忽然大声喊叫: 「妈妈!呜呜!」 朝她用力挥手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楼座姑姑的身影。也不知道她是想趁台风来之前再看看这些玫瑰一眼,还是有事要来迎宾馆,只见她从大屋的方向走来,随即注意到女儿叫她的声音而走了过来。 「哎呀呀,你们怎么啦?在找东西吗?」 「要找!妈妈也帮忙找真里亚的玫瑰!呜呜呜!」 「真里亚的玫瑰?」 「之前我们在这附近找到一朵没精神的玫瑰,就在这朵花上做了记号。」 「就是绑上一张包糖果的纸……可是真里亚,如果我记得没错,那朵玫瑰应该长在刚进来很显眼的地方啊。除非它自己长脚跑了,不然我想应该不在这里。我看是真里亚记错了吧?」 「呜!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战人都不相信!呜呜!」 「叫你不要这样呜呜叫,要说几次你才懂!妈妈也帮忙找,你安静点!」 看到以往在我面前始终那么温和的楼座姑姑生起气来,让我小小吃了一惊。既然楼座姑姑也找了起来,我们也就先奉陪,但我们已经找得够清楚,可以确定不在这里了……所以楼座姑姑也立刻理解到那朵花不在这里。 「你说的那朵玫瑰花不在这里。我看应该是搞错了,其实长在其他地方吧?毕竟这里有这么多玫瑰。」 「呜!呜~~!不对∣就是在这里!连妈妈也不相信!呜呜呜!」 「就是相信你才在找啊!可是明明就找不到啊!」 「呜呜!可是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偏偏找不到!呜呜呜!」 「那就是有人拔走了吧!总之不要再呜呜叫了!」 「呜呜呜!是谁拔了真里亚的玫瑰!是谁拔走了!还来,还来!呜呜!呜呜呜呜!」 「这我怎么知道!不要再叫了,不要再呜呜叫了!」 楼座姑姑一巴掌打在真里亚左边脸颊上。只有这一瞬间,真里亚静下来停止吵闹。但这种情形当然也只维持了一瞬间,当真里亚知道自己的愿望没能实现,而是遭到拒绝,就闹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呜呜!真里亚的玫瑰!真里亚的玫瑰!呜呜呜呜呜呜呜!」 「叫你改掉这种奇怪的口头禅你就是不听!所以班上的同学才会看不起你!你不要太过分!」 又是一巴掌打在真里亚脸上。 这次她不沉默了,反而像溃堤似的越哭越大声……楼座姑姑显然不耐烦起来,再次举起手掌想让女儿闭嘴。 「楼、楼座姑姑……你先别生气……怎么说,她年纪还小,不必跟她当真吧……嘻、嘻、嘻!」 我苦笑着做出搓手的动作想打个圆场,但被一脸正经的楼座姑姑一瞪,就深深体会到我不该多管闲事。 「对不起喔,战人你们可以先回房里去吗?姑姑有些话要跟真里亚说。」 「呜呜呜!没有人相信真里亚的玫瑰!就在这里!呜呜!找啦!快找啦!就是这里!就在这里啊!呜呜呜呜!」 「可是就找不到啊!那不就表示你记错了,其实在别的地方!」 「呜呜呜呜!就是这里!绝对是这里!呜呜呜!」 「那就是不见了!你死心吧!」 「为什么!为什么真里亚的玫瑰会不见!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叫你不要一直呜呜叫!」 楼座姑姑又举起手掌,愤而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这一巴掌力道很强,打得真里亚摔倒在地。 「嘿嘿……楼座姑姑,就算是女儿,也不可以用暴力啦……」 看真里亚倒在地上发出呜呜声哭个不停,我拦在中间护着她……我知道外人插手管家务事是多管闲事,但我可没学过看到这种事情要乖乖在一旁参观…… 「战人你不觉得奇怪吗?你的学校里有这种会呜呜叫的女生吗?」 「不,都高中了当然没有啦……可是如果在国小,这样呜呜叫不是还挺可爱的吗……?」 「可爱?呜呜叫很可爱?你说这样很可爱?」 看来我这句不负责任的话碰到了楼座姑姑的逆鳞。姑姑凶神恶煞似的一把抓住我胸口…… 「说什么傻话!你知道真里亚几岁了吗?她九岁了!已经国小四年级了!不是幼稚园生了!可是她到现在还在班上呜呜叫,你懂吗!你知道班上同学叫她什么吗!就因为这种奇怪的口头禅,她到现在还交不到一个朋友!不要不负责任,只顾说真里亚可爱,都不去面对现实!你应该认真为她的将来着想!」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就叫你不要呜呜叫了!你还叫!」 真里亚缩着身体,发出更加不服气的抗议声,楼座姑姑用手打她的头。我想去阻止,却被楼座姑姑一把推开……我的背撞在让治老哥身上,接着就听到让治老哥说: 「……以前楼座阿姨也只当作真里亚有一两句幼儿语改不掉……可是到了国小中年级她还是不改,让阿姨非常挂心……」 「说话口气这种小事又没什么要紧的。」 「这样是没办法出社会的……所以这种光景虽然看了会不太舒服……但这是阿姨她们母女的家务事。」 「……也是啦,像我也因为讲话口气粗野,常常挨老妈骂。」 朱志香也这么回答。照他们这种说法,也许尽管这幅光景让人看了心痛,但我这个外人还是不应该擅自插手…… 「战人小时候应该也曾经因为坏习惯改不掉而挨骂吧?」 「……是有过一两个啦。教学参观日在大家面前被骂个不停,实在是有够难为情的。」 「那你应该可以体会现在真里亚她们母女的感受吧……因为她们不希望我们待在这里看……朱志香你也懂吧?」 「……我的确不希望自己挨骂的时候有别人在看。」 「我们走吧,回迎宾馆去。等真里亚回来,我们要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照常迎接她……我想这样应该才是最好的方法吧?」 我觉得让治老哥的说法多半很有道理……但同时也觉得说不定我们只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只是从这个令人看了就心痛的场面脱身。 我跟朱志香对让治老哥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们跟真里亚说要先回迎宾馆去,但看样子她听不进去,而且我们讲这话也很心虚,显得虚情假意…… 「那你自己一个人爱找多久就找多久吧!妈妈不管你了!」 「呜!真里亚要找!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找!就算妈妈不管也要找!呜呜呜呜呜!」 「随你便!」 楼座丢下这句话,随即转身快步走回大屋的方向。相信看在真里亚眼里,一定觉得那是非常冰冷而伤人的拒绝。 但楼座却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她任凭感情驱使而打了女儿的手,到现在还热辣辣地发烫……因为要是继续这样喊下去,她多半又会控制不住情绪,一次又一次地甩女儿耳光。 楼座离开之后,玫瑰园里只剩下真里亚一个人。 风开始变得越来越强,不时还有大滴雨水打在额头上……但真里亚不能离开,她得先找到那朵快凋谢的可怜玫瑰。那朵花肯定就在这里……但就是找不到。明明知道在这里,却始终找不到。 真里亚怨怼地瞪着那朵花应该在的位置,拼命思索。思考是角度不对,还是看的高度有问题。 ……真里亚凝视着唯一一个点,一次又一次地更换站的位置,始终瞪个不停。 风越来越强了……但真里亚始终留在花圃前面,寻找那朵玫瑰花。 ■金藏的书房 ……金藏留意到打着窗子的雨声,看来雨终于下了。 雨下得比天气预报所说的时刻要晚。金藏应着雨声的邀请走向窗边。雨声是寂静的声响,比最宁静的寂静更加寂静,让人想起人从出生到死亡,终究都是孤独的。 「……蓓雅特莉琪,你也来得太晚了吧?」 或许这句话是对下着雨的天空说的。金藏目光所向之处没有人答话。 「……好了,就让我们开始吧,开始这场我跟你之间的奇迹盛宴……就在此刻,这个岛已经从现世中切离,再也没有谁可以妨碍我的仪式进行。岛上多得是够格让你享用的活祭品,有四个我的儿女,三个他们的伴侣,四个孙子孙女,还有我、客人与佣人!你爱吃谁尽管吃,相信命运的钥匙终将照恶魔轮盘来选择活祭品。一旦轮盘选上我,连我也将成为你的祭品。 ……然而,正因为这样……正因为赌上这等疯狂……相信我一定能够引发伟大的奇迹。好了,尽管吃吧……!相信我将打败这个轮盘。我将赌上一切,首先我就把右代宫家的家督还给你,拿去吧!」 金藏粗暴地打开窗户,摘下戴在手指上的黄金戒指,用力朝外一扔……这时隆隆雷声响起,令人产生一种仿佛闪电收走了戒指似的错觉。 「到时候……等到你复活的那一刻,相信站在你身前的人会是我。我将活到最后,看着你醒来……来吧,蓓雅特莉琪。欢迎来到我所设的盛宴!我拿我创造出来的一切跟你交换,再让我见识一次奇迹……喔喔喔,蓓雅特莉琪…………」
10月4日 六 Sat. 4th October 1986 信与伞 电视节目上方有串新闻快报的字幕。这些字幕是灾情信息,持续报导各地发出大雨洪水特报与大浪警报的消息。而这些字幕的说服力,当然还是远远不如开始猛力打在窗上的雨滴。 「……下得可真大。不过雨下得这么大,就觉得应该不会下太久啊。」 「你这么说就太天真啦。听说台风的速度很慢,搞不好明天一整天也都会是这个样子啊。而且船只要天气稍微差一点就会停驶了。」 「看来星期天是走不了人啦?……当初我为防万一,特意不在星期一排进外界的行程,这下可做对了。」 「也就是说,嘻、嘻、嘻,礼拜一应该可以逃课了?在岛上生活也不坏嘛!……说到这个,朱志香你每天上学应该都是坐船吧?要是船停驶了,还要去上学吗?还是像卡美哈梅哈国王那样,下雨就放假,刮风就迟到?」 「船停开的日子就会放假,只是事情没那么简单,这种时候老师几乎都会指定自习的内容,日后也会仔细检查,所以不像你想得那么轻松。」 「像梅雨这种雨一下就是很多天的时候,应该也会有连续好几天不能上学的情形吧?」 「有啊。可是每天级任老师都会打电话来,不厌其烦说要我怎样自习,要提出什么报告。」 「想翘课可没有战人想得那么容易。校方对搭船上学的学生另有一套规定,她都有照规定乖乖好好用功。」 「可以上学反而比较轻松啊。在自己房间里容易分心,很难专心用功,然后连续好几天都在写题库,精神上更是气闷得很哪……等我考大学,一定要进一间有宿舍的学校,赶快跟这种不方便的岛说再见。」 「是喔……那顺便问一下,如果上学的时候天气很好,放学却刮风下雨让船停开,这种时候要怎么办?在学校过夜?」 「这种事情也很常发生啊,所以会有宿舍给没办法回岛上的学生住,我们就要住在那里。有时候甚至好几天都回不了家呢。」 「看在每天都得挤载客率超过百分之两百的电车上班上学的人眼里,难免不负责任地觉得搭船上学很有意思,不过看来还是有很多累人的地方啊。」 「常常有冒失的观光客这么说。我早就受够了住海岛的生活,真想赶快把高中读到毕业,跟这种小岛说再见。」 「高中应该也有些学校是全校住宿制吧?你为什么特地挑新岛的学校?」 「我刚开始也希望住宿啊!可是老妈她啰唆得很,要我留下来学当个家督继承人该学的课程、礼仪之类的……结果就是我连高中都得留在老家读。唉,我受不了这种海岛了,真想赶快到大都会生活啊。大都会里管他下雨还是下长枪,随便穿些休闲的衣服穿起凉鞋,走个五分钟就有便利商店,我好想搬去这样的地方啊……」 「哈哈哈哈,朱志香,你再忍耐一阵子就好,你高中不是就快毕业了吗?」 「就是这一阵子我都忍不下去啦,唉唉唉……」 朱志香大大伸了个懒腰,整个人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上。大概是因为时段不好,没什么好看的节目,我们也只能慵懒地消磨着这段被叫去吃晚餐之前的时间。 结果真里亚并没有回到这间我们小辈聚集用的房间,大概是被楼座姑姑带到大屋去了吧。真里亚一个人待在一群大人身边,听他们讲那些艰涩的话题,一定觉得很无聊吧。 ……虽然想过干脆我们也去大屋,但天气这么差,再加上晚餐时间应该也快到了,于是我们就留在这里。 这时传来一阵很有规矩的敲门声,朱志香大声回答。 「来了~!」 「……晚餐准备好了,请各位移步到大屋。」 是嘉音说话的声音。 下这么大雨,他还特地从大屋跑来叫我们?明明打个内线电话就好了……不过也是啦,有时候对佣人的服务这回事所追求的方向,就是会跟合理化反其道而行。 「肚子也有点饿了,我们走吧。」 让治老哥关掉电视起身。 「我肚子早就饿扁啦。而且宗家的晚餐每次都很讲究啊!还有乡田先生是不是说过晚餐吃小牛排?嗯~光想到就超想吃的啦~!」 「而且每到家族会议的日子更是会格外丰盛啊,连我也很期待呢!走吧走吧。」 一走出房间,嘉音就恭恭敬敬地默默对我们鞠躬行礼。 「那我们走吧,外面雨下得很大吧?」 「……是的,请各位多加小心,别让衣服淋湿了。」 嘉音认出我们三个人后,朝空空荡荡的室内窥探。 「……真里亚小姐不在吗……?」 「她没跟我们一起啊。她不是跟楼座姑姑一起吗?」 ■大屋·客厅 楼座靠在没有其他人在的客厅沙发上,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她身上承受的负担之大,是小辈们无从想象的。 所以只要稍有放松,疲劳立刻就会引诱楼座去到睡梦中的世界。 源次发现她睡着,拿了一条毛毯过来。正要披到她身上,楼座却像触电似的猛然醒了过来。 「…………啊………………谢谢,是源次伯吧。」 当她理解到碰到自己身体的只是一条毛毯,而且是源次好意帮她披上,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吵醒您了吗?失礼了。」 「哪里,没关系的,我本来没打算睡……现在几点了?」 听她问起时间,源次拿出怀表看了看。 「……刚过六点不久。」 楼座感觉上昏睡了很久,一问之下知道没经过多久,于是轻轻摇了摇头……明明完全不觉得有休息到,但笼罩着她的睡意却十分深沉。 「谢谢你,毛毯我用不着……实在不可以在这种不正常的时间睡,整个时间感觉都乱掉了…………雨终于下了说。」 楼座这才总算发现引诱自己进入深沉睡眠的寂静声响,就是来自终于下了起来的雨。 「看起来风也很大呢……是台风终于要来了吗?」 「……电视上是这么说的。说台风行进速度很慢,明天一整天都会是这样的天气。」 「是吗……这么说来今天白天那次,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这座玫瑰园这么漂亮了呢。」 窗外的玫瑰园已经笼罩在风雨之中,看不清楚情形。 「真里亚……对了,真里亚她呢?」 「……我没看见,她没有回迎宾馆吗?」 楼座很清楚自己女儿的性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真里亚的个性老实到了可以用傻之又傻来形容的地步……所以要是叫她去找不存在的东西,她就会一直找个不停……即使下起大雨也不例外……! 「……不对,孩子们都先走了,所以那里只剩真里亚一个……!除非有人叫她停,不然就算下起长枪,她也会继续待在那里!连伞都不会拿出来撑!……啊啊,我一时感情用事,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身为母亲的自己明明最清楚她有多老实,却一时感情用事,做出了这么过分的事来…… 「真里亚——!」 楼座顶开源次的肩膀,往走廊跑了过去。 ■迎宾馆外 外头下起滂沱大雨,很有台风的模样。或许是地形因素影响,风倒是没有强到台风的等级,看来还不至于吹得连伞都拿不住。即便如此,风雨的势头仍然称得上是强风豪雨,应该没有机会悠哉地欣赏被雨淋湿的玫瑰了。 「眼前还是真里亚最让人挂心啊……她应该不会一个人闹别扭,我们走了以后还继续在找那朵玫瑰花吧?」 「雨这么大,应该不会吧……不过真里亚有时候真的很顽固,很有一股傻劲。」 我们原以为她已经被楼座姑姑带去大屋,也就没有多想。 ……但嘉音从大屋来叫我们去吃饭,他却认为真里亚应该在我们这边,这就让我们十分挂心不下。 「……我在大屋那边都没看到,所以一直以为真里亚小姐在这边,当时楼座小姐在午睡……」 「你过来的路上都没看见?」 「……非常抱歉。我撑着伞用跑的,所以没有注意四周。」 如果走大屋与迎宾馆之间的最短路线穿越玫瑰园,就会从真里亚找玫瑰花的地方微微偏开,更别说雨下得这么大,嘉音没发现她也非常正常。 「与其在这里讨论,还不如直接去找找看……老哥,我们要不要赛跑一下啊?」 「你以为长大六岁就赢得了我?好,我们就来分个高下……走吧!」 我跟让治老哥朝雨中飞奔出去,朱志香与嘉音从后跟来。 「真里亚!听到就回答我!真里亚!」 「是楼座阿姨。阿姨!」 让治老哥一出声回答,楼座姑姑立刻整个人都要扑上来似的跑了过来。 「真里亚在哪里!她没跟你们一起吗!」 「没有,我们后来都没遇到真里亚。」 「真里亚——!」 ……六年前的真里亚只有三岁,是个天真到不管别人说什么话都会全盘相信的可爱小女孩。 ……可是都已经过了六年啊!一般人长到九岁,好事坏事多少都经历过一些,个性上也多少会圆滑一点……你这丫头却还这么纯真无邪……? 「真里亚————!」 绕过玫瑰花花圃,就有个白色的物体翻了过来……是一把白色雨伞。真里亚蹲在地上撑着白色雨伞,还在继续找玫瑰花…… 「…………呜。」 她的脸哭得又红又肿,还被雨水与泥土弄脏,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痛。 「你……一直找到现在?」 「……呜……找不到……真里亚的玫瑰……找不到……呜……」 真里亚多半是从开始下雨的时候就一直待在这里,连肩膀都变得很冰。她看来精疲力尽,但所幸撑着伞,不至于全身淋成落汤鸡。 ……大概是真里亚一直随身带着的手提袋里放了雨伞吧……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战人!太好了,你找到她啦?」 「真里亚——!对不起,妈妈真的对不起你。」 楼座姑姑丢掉手中的雨伞,抱住真里亚。 「……呜……找不到……找不到真里亚的玫瑰……呜……」 「晚点妈妈再陪你找……好不好?所以今天就不找了……好不好?」 「…………呜。今天不找了……」 真里亚看样子不能接受,但受冻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拒绝。朱志香与嘉音也跟了上来。 「真里亚……你一直留在这里……?」 「……我马上请人在大屋准备毛巾。」 「对不起喔……我真是个坏妈妈,对不起……」 「……楼座阿姨,我们先到屋里去吧,这样下去真里亚会感冒的。」 「……也对……真里亚,我们走吧。不好好洗干净,会被外公骂的。」 「呜……肚子饿了。」 「吃饭时间都到了。真里亚好努力,等天气好了,我们也一起陪你找。」 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淋雨,于是我们带着真里亚走向大屋。 看来真里亚并不像我们想得那么衰弱,一想到晚餐是吃小牛排,立刻呜呜叫了起来,大声嚷着说肚子饿了,完全恢复了平常活力充沛的模样。 ……这次楼座姑姑也不责怪真里亚呜呜叫了。 「原来真里亚有带伞啊?你还真是准备周到。」 「……呜。真里亚才没有带伞。呜。」 「你说什么?那你手上的白伞是哪里来的?」 「呜!跟人家借的!」 看样子是有人好心拿伞来给她用。一般小孩碰到下雨,多半都会找地方躲雨,但顽固的真里亚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停手不找。 ……相信这个人也是因此才放弃劝她去躲雨,想说至少拿把雨伞来给她。 「是吗?那可得好好跟对方道谢了。是谁拿伞给你的?」 「呜!蓓雅特莉琪!」 真里亚兴高采烈喊出来的,是岛上魔女的名字。楼座略作停顿,小心不去惹得心情正好的真里亚不高兴,委婉地重问一次: 「是吗?那太好了。那,是谁拿伞给你的……?」 「呜。蓓雅、特莉琪!呜呜!」 真里亚立刻感受到母亲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又发出不高兴的声音。因此楼座也不再追问,心想与其问真里亚,还不如在晚餐席上直接问是谁借她的还比较快…… ■金藏的书房 「爸爸,请你至少吃晚餐的时候出席一下,不然家族会议哪里开得成。」 门外传来藏臼一边大声敲着门一边请求的声音。 但他说话的声调中听得出早已放弃,认定反正说了爸爸也听不进去。 「……金藏先生,至少晚餐就去露个脸吧?你的儿女们不都回来想见你一面吗?」 南条与金藏下着西洋棋,以安抚的语气这么说。 「南条,你闭嘴…………动主教没用啊…………还缺一手……」 金藏看样子满脑子都只想着与南条这盘下了许久的棋该如何完成最后的攻防。只见他眉头紧皱,眼睛隔着老花眼镜瞪着盘上局势,耳朵根本听不进藏臼喊话的声音。 「……金藏先生,我肚子也饿了,要不要一起下去用餐?」 「要去你尽管自己去,我可要在这里好好想想下一步棋……今晚我就要跟你分个高下……不然我跟你这盘棋多半是再也下不完了。」 南条自己站起来,要金藏也跟着站起,但金藏的目光仍然始终不从棋盘上移开。 南条知道金藏对西洋棋一向会专注到对其他一切事物都视而不见,但今晚他的专注更远非往常所能相比。 ……简直是在强调他所言不虚,一旦今晚分不出胜败,就再也没有机会下完这盘棋了……看样子不管怎么劝下去,他多半也听不进去。 南条死了这条心,走向一直传来敲门声的门。 ■书房外的走廊 书房的门开了。 ……藏臼没想到金藏真的会出来,当场退开几步,但随即看到南条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南条医师,老爸大人他呢?」 「…………很抱歉,我帮不上忙……如今对金藏先生来说,就只剩下这个房间是他的世界了。」 南条以彻底死心的表情摇摇头,藏臼也再次举起拳头,敲着门大吼。 「……爸爸,你听得见吗?我们要下去了,你随时想下来一起用餐都好,我们做儿女的都在下面等着……」 藏臼喊得这么大声,敲门敲得这么剧烈,金藏不可能听不见……他听是听见了。 但他听如不闻。 不过他已经不像中午藏臼来叫的时候那么暴躁。 ……金藏如今心平气和,显现出一种仿佛委身于命运的达观。 「……我对晚餐与儿女都没有兴趣…………我会离开这里只有两种情形,不是蓓雅特莉琪复活的时候,就是我被选为钥匙的活祭品时……恶魔的轮盘已经开始转动,事到如今还吃什么晚餐……」 金藏对刺耳的敲门声听如不闻,在达观的境地中默默思索下一步棋该怎么下…… ■餐厅 餐厅里还是一样独独缺了金藏的身影。藏臼露出苦笑,与南条一起回到餐厅。 「老爸大人还是一样身体不舒服。没能参加一年一度的家族聚会,他表示非常遗憾。」 绘羽与留弗夫不禁失笑。从金藏的个性来看,他不可能觉得遗憾……而且在场的亲戚里也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他不出现而遗憾。 「那我们就开始用餐吧。乡田,上菜吧。」 「遵命。那我们开始上菜。」 家族会议的晚餐是一年一度的重大表现机会之一。乡田好不容易等到开始的号令,露出满面笑容点点头。 「……呃,请问是哪一位借了雨伞给真里亚?」 楼座在寂静的餐厅中战战兢兢地开口,立刻引来在场所有人的注目。 「……雨伞?你在说什么?」 绘羽讶异地表示疑问。 「就是……刚刚真里亚待在玫瑰园的时候下起雨来,似乎有人借给她一把白色的雨伞,我想好好道谢……」 「不是我们。楼座你离开以后,我们换了个房间,一直聊得很『愉快』啊。」 「哈哈……就是说啊,啊后来我们几个都一直聊得很愉快。」 秀吉说出愉快这个字眼的声调让人觉得很不对劲,连当时不在场的人都猜得出谈话本身肯定十分不愉快。 「至少可以肯定不是我、绘羽、留弗夫、秀吉妹夫跟雾江弟媳妇啊。」 「夏妃大嫂跟楼座小姑离开以后,我们都一直在一起,一直待到用餐时间。」 「哥哥跟源次伯一起去楼上请爸爸下来吃饭,我们就直接来到餐厅,所以应该不是我们……会好心到特地拿雨伞借给她,我看应该是佣人吧?」 「那么是乡田先生吗?」 楼座问了问乡田。 「……很抱歉,我一直在厨房准备……」 乡田显得有点遗憾,觉得错过了表现的机会。这时熊泽与纱音推着放了前菜的餐车进来。 「那,是熊泽婆还是纱音吗?」 「……您说什么?请、请问是我们有什么疏忽吗?」 纱音中途才进来,误以为众人在找是谁出了错,不由得退缩起来。这时让治以温和的表情跟她解释。 「不是啦,是真里亚一个人待在玫瑰园的时候下起雨来,然后有人拿了雨伞借给她,所以楼座阿姨想跟借她伞的人道谢。」 「……呜……蓓雅特莉琪……」 真里亚噘着嘴,小声说出魔女的名字。楼座姑姑又一次说明状况,熊泽婆听完就大声笑着回应。 「呵呵呵,也不是我们。我跟纱音一直在准备客房,都没有到外头去。」 「……是……很抱歉我们这么不机灵……」 「准备客房?……什么意思?」 藏臼这么一问,夏妃就回答说: 「……我是想说雨下得这么大,各位贵宾要回迎宾馆也很麻烦,所以叫佣人准备好这栋大屋里的客房。」 「……哎~呀,你好机灵呢。说得也是,雨下得这么大还赶客人出去,的确挺失礼的呢。」 「绘羽,你就别再说了……」 夏妃说完后,纱音与熊泽进一步说明: 「是。夫人这么吩咐我们,于是我、熊泽婆跟嘉音三个人都在准备客房……等晚餐时间到了,源次总管吩咐我们去请待在迎宾馆的少爷与小姐,嘉音就帮我们跑了这一趟。」 「的确。这么说来,不就是嘉音去迎宾馆路上找到真里亚,借了雨伞给她吗?」 「……呜,才~不~是~!」 收下雨伞的当事人否定这个说法。 楼座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只是想对借伞给女儿的人说声谢谢,却找不出对方是谁。亏她本来还以为晚餐时每个人都在场,一问就问得出来…… 「……那么,是夏妃大嫂吗?」 「对不起,我跟各位『愉快』地聊完以后,头痛得厉害,一直在自己的房间休息,所以都没有到外面去。」 「……那会是谁?是让治你们吗?……应该不可能吧。」 「不是我们。我们一直待在迎宾馆看电视。」 「我们还以为真里亚跟姑姑一起到大屋来了呢……」 「然后嘉音来找我们,问说真里亚是不是没跟我们一起,我们才知道她不在大屋里。而且如果是我们,在拿雨伞之前就会先把她拉到屋檐下了。」 楼座全没了头绪。 亲戚与佣人都坚称不是自己……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这样一来,用消去法一一剔除后,剩下的人也就没几个了。 「当然也不是我。雨开始下没多久,我就去了金藏先生的房间,跟他一起下西洋棋下到刚刚。」 雾江接在南条后面说: 「……这也就表示,也不会是公公了。」 「怎么啦怎么啦……越讲越奇怪啦。还剩下谁啊?」 「那……会是谁?……源次伯吗?咦?等一下,请大家不要误会好吗?我不是在找嫌犯,只是身为真里亚的母亲,想对借雨伞给她的人好好道谢……」 ……拿雨伞借给伫立在雨中的少女这种事十分光彩,没有理由隐瞒,但就是没有一个人举手承认。这是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事情越问越奇怪,开始窃窃私语,留弗夫更露出一副受不了的模样对楼座说: 「……楼座,你冷静点,问拿了雨伞的当事人不就知道了吗?」 每个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歪着头纳闷她为什么就是不能问实际拿了雨伞的真里亚。 楼座却紧咬着下唇,因为她知道问真里亚会得到什么答案。 「就是啊!留弗夫小舅子说得没错。真里亚,啊你跟姑丈说!是谁借了雨伞给你?」 「蓓雅特莉琪。」 这个答案让餐厅一瞬间笼罩在沉默之中,随即爆出哄堂笑声。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是森林魔女蓓雅特莉琪看你可怜,所以拿雨伞借给你了?这可真是一段美谈啊,楼座,就是这么回事了。」 「嗯嗯嗯。」 楼座看来很不服气……心想自己明明只是想对借雨伞这件事道谢,为什么要被拿来大做文章…… 「呜!藏臼舅舅说得对,是蓓雅特莉琪借真里亚的!呜呜!」 「哈哈哈哈哈……那太好了。天真无邪实在很令人羡慕,各位说对不对呀,哈哈哈哈……」 藏臼以明显的嘲笑神情大笑,但真里亚似乎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的主张,既得意又高兴。 「……这到底什么情形?该不会真的是魔女跑出来借雨伞给她吧?」 朱志香小声这么问我,不让坐在我对面的真里亚听见。 「真里亚会开玩笑吗?」 如果同样一句话是由我家臭老爸这样的人说出来,倒还可以当作是一种幽默。 ……但从真里亚口中说出来,就多了一种令人觉得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她从以前就老实又正经到有股傻劲,连那种正常人一听就知道是胡扯的玩笑都会当真啊。我从来没听说过真里亚开过什么玩笑。」 相信最清楚这点的就是楼座姑姑,但话题走向的转变出乎意料之外,似乎已经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么说来,既然真里亚说借她雨伞的人是蓓雅特莉琪,就真的是蓓雅特莉琪不会错了?」 「……纯就真里亚这部分来说,实在没办法想象她这说法会是比喻或开玩笑啊……应该还是照字面意思解释才对吧。」 「那是怎样?难道你要说是源次伯穿上那幅肖像画里那种夸张的礼服,拿雨伞去给真里亚用?」 「……这我怎么知道……我才想问呢。」 朱志香耸耸肩表示开玩笑,但表情却没能完全用玩笑两字带过。 前菜端到每个人面前,听乡田炫耀完相关的知识,我们就开始用餐。中途不时听见小小的谈笑声,但总显得有些生份,整个晚餐过程宁静得让人忘不了溜进餐厅的雨声。 ■走廊 熊泽她们推着餐车回厨房路上,遇见了源次与嘉音。 「……是源次伯还是嘉音吗?是不是你们两位之中的一位拿了雨伞给真里亚小姐用?」 「……雨伞?你在说什么?」 「是……听说刚下雨那阵子,真里亚小姐一个人待在玫瑰园里……然后说有人借了雨伞给她,但却问不出是哪一位。」 「……不是我。我当初还以为真里亚小姐待在迎宾馆里呢。战人少爷抢先找到她的时候,她手上就已经撑着一把白色雨伞了。」 「对不起,也不是我……」 「……那,难道说……会是老爷,吗?」 餐厅里的众人与站在这儿的每个人都明白表示不是自己……既然如此,就只剩下金藏一个人…… 「例如老爷有事走在走廊上,偶然看到真里亚小姐待在玫瑰园里连伞也不撑……」 「老爷不太喜欢真里亚小姐。」 源次说完,嘉音也跟着说: 「我有同感……实在没办法想象老爷会为了真里亚小姐而亲自下楼拿伞给她用。」 「哎呀……这可伤脑筋了。那就表示借雨伞给真里亚小姐的,真的是蓓雅特莉琪小姐了?呵呵呵呵……」 熊泽就像餐厅里的亲戚们一样一笑置之。 ……因为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方法可以打破这种被拿来大做文章的状况。这时传来了啪啪两声拍响手掌的声音,众人回过头去,原来是乡田从餐厅走出来了。 「好了好了,各位,上菜的时机对晚餐来说也是很重要的,请立刻准备上汤。源次伯,她们在做很重要的工作,请不要拖住她们。」 「……」 嘉音看到乡田对自己尊敬的源次说出这种高姿态的话,立刻朝他露出充满敌意的眼神。 源次注意到他这样,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仿佛责怪他不应将情绪表现在脸上。 嘉音心不甘情不愿,但仍然撇开脸去,换回原来的表情。 「……嘉音,听乡田的话,现在该忙的是上菜。」 「来来来,没时间了,不要拖拖拉拉的!动作要快……!」 乡田从纱音手上抢过餐车,快步抢着推向厨房。 「……那我们也先回厨房去了……毕竟乡田先生性子很急啊……呵呵呵。」 「我、我也先失陪了……」 熊泽与纱音都离开,只剩下源次与嘉音。 窗外有着风雨交加的黑夜,还不时传来轰隆雷声。 「……源次总管,蓓雅特莉琪小姐她……真的回来了吗?」 「……不知道。」 「……要通知老爷吗?」 「不用……如果她真的回来了,自然会出现在老爷面前……而且她个性难以捉摸,即使我们去跟老爷报告,要是她不现身,还是没有半点意义……」 「……不知道老爷的仪式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多半是。但这件事跟我们这些家具没有任何关系……我们要做的就只有报答老爷的大恩,直到最后一瞬间为止。」 「……是……这是我们家具的……职责。」 窗外又响起一声雷声。 除了电光照亮的那一瞬间之外,窗外完全受到夜晚的黑支配。 若说阳光照得到的时候属于人类主宰的时段,那么阳光照不到的时候就是由非人者支配了。如今笼罩住六轩岛与大屋的黑夜,就是由右代宫家以外的另一个主宰所支配的。 不知道是否就是这个主宰看到真里亚独自在玫瑰园里淋雨,觉得她太可怜,才拿了雨伞去借她……嘉音看着窗外玫瑰园中依稀可见的灯光。 这些灯就只是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芒,无法照亮四周。 看着这些光,让嘉音觉得自己仿佛在跟魔女对看,强行撇开了目光……因为他觉得要是不这么做,多半会被这些目光吸过去…… ■餐厅 想来天气多少也有影响吧,我就听说过气压等因素会影响人的身体状况与心情。 众人从刚才就多次试图挥开这阴沉的气氛,但无论提出什么话题,都只能炒热一时气氛,最后还是只能让雨声填满整间餐厅。 甜点是切片蛋糕,上头加了水果冰沙。乡田先生大谈制作方法想画龙点睛,但我听完就是记不住细节。 该坐在首座的爷爷缺席,天气也糟到极点,借雨伞给真里亚的人物还是一样成谜。晚餐就这样在处处让人不痛快的情形下迎来了结尾。 ……事到如今才说这些已经太迟,但我还是痛切感受到吃饭这种东西不但讲究滋味,整体的气氛也很重要。 乡田在这场叫做晚餐的演奏中还身兼指挥家,努力提供许多有内涵的演说试图带动气氛,但看来力有未逮。 餐后问完每个人要喝咖啡、红茶还是柳橙汁之后,他就退到厨房去了。藏臼伯父等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说道: 「……受不了,亏乡田大显身手,可是气氛这么低迷,这晚餐吃起来也没什么滋味啊。」 「……是啊,一点儿也不错。今天这种心情,不管吃什么都不会觉得好吃。」 「喔?绘羽,我真想问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晚点做哥哥的会帮你,让你心情开朗起来。」 绘羽姑姑表情微微一歪。 ……之前就听说过绘羽姑姑与藏臼伯父感情不好,眼前的对话更让我明白感受到这一点。 仔细一看,表情扭曲的还包括老爸与楼座姑姑。看样子众人心情不好,并非纯粹因为天气…… 「……绘羽姑姑跟我家老爸……心情好像都很差啊。」 「会吗?我倒不这么觉得。」 我跟坐在我右边的夏妃伯母问起,但看来伯母的心情也很差。她一副对这些事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话说得斩钉截铁。 「还好啦,只是谈大人的话题谈着比较深入。战人你们小孩子还不用在意!哈哈哈哈哈,夏妃嫂子,雾江内弟媳,你们说是不是啊?」 秀吉姑丈笑着这么说,但语气中少了姑丈平常那种开朗,让我隐约可以想象他所谓大人的话题谈得多深入。 而且姑丈都点了夏妃伯母与雾江姐回应,但她们却像根本没听见似的不予理会。 ……虽然不知道只有他们几个大人在场的时候谈了些什么,但已经够让我想起老爸说要去大屋打招呼的时候说过他会胃痛了。 家族会议对小孩子来说是值得高兴的聚会,但对大人来说就未必如此。就是这么回事…… 就在秀吉姑丈被两个大人无视,换来一阵沉闷的气氛时,雾江姐开口回答: 「……我们是在聊小孩子们将来的出路。战人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什么都没想清楚就先去念大学再说?人生是一场很漫长的赛跑,你站在这种起跑在线可十分让人担心啊。」 「说到我的痛处了……雾江姐,吃饭吃到一半提起这种话题,会害我消化不良拉肚子啊。」 「哇哈哈……!没错没错,啊我们就是在聊战人跟朱志香的出路!将来的事情一定得仔细考虑清楚才行啊!哇哈哈哈……」 秀吉姑丈附和说他们之前就是在聊这个话题,但实际上多半不是。雾江姐很明显是在扯开话题。 可是既然雾江姐认为这样最好,相信当下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我想通这一点,决定不再对绘羽姑姑与老爸不高兴的理由抱持疑问…… 过了一会儿,放着咖啡、红茶等各种饮料的餐车推了回来,由熊泽婆与纱音端到各人臬上。 接着乡田说明今晚的晚餐就到这里结束。 如果能在更舒畅的心情下用餐,相信这一餐一定会是我这辈子吃过最棒的晚餐。没能以最好的状况迎接最棒的晚餐,让我十分遗憾。 「呜!让治老哥哥,我们吃完饭了吗?吃完了吗?」 「嗯,吃完了。」 「真里亚,没规矩。乖乖坐在座位上喝完饮料。」 「……呜。」 不时响起的雷声似乎让真里亚觉得有趣得不得了。看样子她满心想赶快吃完饭跑去窗边,从刚刚就一直心浮气躁,等着晚餐结束。 ……打雷这回事有人很怕,有人觉得好玩,看来真里亚属于后者啊。所以她一听到让治老哥说吃完饭,就露出满面的笑容。 真里亚站起身来,从椅子下拿出那个连吃饭时也片刻不离身的手提袋,在里面翻找东西。 没有人特别留意到她这样的动作…… 「……这是什么啊?你从哪里拿来的?」 最先注意到的是让治。听他这么问,战人也注意到了。 仔细一看,真里亚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着一个漂亮的欧式信封,信封正面以烫金方式印上单翼鹫鸟造型的右代宫家家徽,上面还加上了红黑色的蜡封。整个信封非常有威严,不是真里亚可以胡乱拿出来玩的。 「……真里亚,你手上那是什么东西?」 夏妃似乎也留意到了真里亚所拿的信封有异。以开导小孩子来说,她说话的语气未免太严厉,这才让其他亲戚也留意到事情不对劲。 「夏妃嫂子,怎么啦?」 「……这……是什么?」 「真里亚……你,这是哪里捡来的……」 「这个信封……是金藏先生的……」 南条喃喃说出的这句话,让战人这些小辈也明白了为什么气氛会当场僵住。 真里亚所拿的信封,是特别订做给右代宫家家督——也就是金藏——私人使用的信封。 ……也就是说,这只可能意味着一种情形,那就是信封里收着来自金藏的讯息。 藏臼与留弗夫也大感兴趣地看着信封,接连说道: 「哦……为什么这种信封会出现在这里……?」 「……这……这下可跑出了个有意思的东西啊。」 「……啊、啊让我也看一下……!」 「呜!不行,要真里亚来念!她说要由真里亚念给大家听!」 秀吉姑丈伸手想从真里亚手中抢过信封, 但真里亚紧紧抱住信封不让他拿。 「秀吉姐夫,不可以对小孩子用强……真里亚,你这信封是怎么来的?」 「呜!蓓雅特莉琪借真里亚雨伞的时候一起拿来的。她说等吃完饭,就要真里亚念给大家听!真里亚是魔女的信、信……『信差』!呜!」 「信差……?嘻、嘻、嘻,这个岛上的魔女还挺时髦的嘛。」 战人故意说笑,但没有一个人跟着笑。 「……那、那里面到底写了什么?真里亚……?」 「呜。要念了!呜!」 真里亚随手打开了信封……由于信封只用蜡封住,封蜡应声剥落,信封就这么打开……蜡块滚落到桌上,秀吉立刻捡起来仔细打量。 接着他把蜡块放到桌子中央,夏妃、雾江与南条都瞪大眼睛仔细端详。蜡块上压印着右代宫家的家徽,同时也是金藏专用徽章的单翼鹫鸟图案。 「…………这是家督的徽章。」 「……我也收过金藏先生的信所以很清楚,错不了,这是金藏先生的封蜡。」 但雾江却对这个可能性表示疑问: 「可是这栋大屋里应该另有同样的徽章吧?例如说如果另有封蜡专用的印章存在,就算不是金藏公公本人,也可以弄出一样的封蜡吧?」 「不,金藏先生封蜡的时候,一定会用自己戴在手指上那个『右代宫家家督之证』的戒指来压印。这形状与复杂的图案……错不了,是金藏先生的封蜡……」 南条这么一说,藏臼就插嘴驳回。 「这可未必。只要是这个家的儿女,应该都收过老爸的信。只要用信上的封蜡来仿造徽章,要冒用老爸大人的刻印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跟老哥有同感。无论压印在封蜡上的徽章跟老爸的徽章有多像,都不能百分之百证明这是老爸刻的,所以这没办法证明这个信封是老爸的。」 「我也完全同意。只看封蜡上压印的图案,就认定是爸爸的信,这我实在不能认同。南条医师,可以请你不要乱说话吗……?」 「……这可失礼了……是我太冒昧了……」 藏臼等一班兄弟姐妹接连否定南条的话,说真里亚拿的信封未必就是金藏的。因为他们害怕,他们由衷害怕信上写着金藏的意思,害怕这封信发表的内容会对遗产分配产生决定性的不利影响。 「……真里亚……这个信封是借你雨伞的人给你的,对吧……?」 「呜!」 「讲呜谁听得懂!到底是不是!」 「呜……嗯,呜。」 「也就是说……是魔女蓓雅特莉琪,把雨伞跟这封信一起拿给了真里亚……?」 「呜!」 真里亚用力点头。 「……我,我也跟外子同感。这只是来路不明的人拿来的黑函,根本不需要看。」 「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不是吗?」 战人装痞对朱志香这么说。他自认压低了声音,夏妃却听得清清楚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那真里亚,就是……是蓓雅特莉琪要你吃完饭以后念信给大家听?」 「呜!」 「……有什么关系呢?各位,这不是公公的信封,是蓓雅特莉琪的信封。先不讲到底是谁的,等看了信上的内容再来判断也还不迟吧?」 「说……说得也是。虽然不见得就是岳父写的,啊不过我们很好奇上面写了什么也是事实……真里亚,我刚刚不应该硬要抢你的信,对不起!我跟你道歉,可以请你在大家面前念出来吗?」 「真里亚,你念出来。」 「呜。」 真里亚就在全家族精光暴现的目光凝视下摊开了信纸…… 「……你觉得真的是老爸的信吗?」 「应该不可能。老爸大人要对我们发表什么事情的时候,就算不是亲口说,也是透过源次啊……我实在不觉得他会用这种风雅的方式讲。」 「就是啊,何况叫真里亚当信差,就更不像是爸爸会做的事情了……楼座,应该是真里亚想吓我们一跳,才想出这样的表演吧……?」 「……真、真里亚这孩子做不出这么机灵的事情。」 「要念了。呜。」 这几句话明明是从真里亚口中念出,声音却让人觉得与平常的她不一样,让众人鸦雀无声…… 「右代宫家的诸位,欢迎来到六轩岛。我叫蓓雅特莉琪,为金藏老爷效劳,担任宗家的顾问炼金术师。」 「……太离谱了……!」 「闭嘴!」 真里亚不理秀吉与绘羽说话,继续念下去。 「我依照契约,长年为这个家服务,然而金藏老爷已于本日宣告本项契约结束,因此从本日起,我将辞去宗家顾问炼金术师的职务,特此敬告各位。」 「……无聊,都是鬼扯……!」 「我、我听不下去了……!」 藏臼与夏妃表示愤慨,但真里亚继续念: 「接下来我必须对各位说明契约的部分内容。当初我蓓雅特莉琪开出一个条件,借出大量黄金给金藏老爷,这个条件就是当契约结束时,他必须缴回全数黄金,而我也将收回右代宫家的一切做为利息。」 「岂、岂有此理!」 「……从、从一开始就岂有此理啦……!」 「说穿了不就是所谓恶魔的契约?然后现在契约结束,所以她来收利息了,不对,应该算是来收取长年累积的退休金?这魔女做事还真是一点也不肯吃亏啊。」 「战人,现在最好别乱开玩笑……」 战人露出一脸觉得现在不开玩笑要等到何时的表情。因为周遭每个大人不是脸色苍白,就是一脸茫然。 「只听到这里,各位多半会怨金藏老爷太狠心。然而金藏老爷为了提供将财富与名誉留给各位的机会,还追加了特别条款。一旦达成这项条款中规定之条件,我将永远丧失收回黄金与利息的机会。」 「……特别条款……?」 「是、是什么条款……?」 「特别条款。契约结束时,蓓雅特莉琪有权收回黄金与利息,但若有人找出隐藏的契约黄金,蓓雅特莉琪需永远放弃所有权利……利息从现在起就开始收回,但若各位之中有任何一人达成特别条款之规定,包括已经收回的部分,我都会全数奉还。另外我已经收下了象征继承右代宫宗家家督职位的『右代宫家家督戒指』,做为收回的第一项利息,尚请各位透过封蜡上的压印检查。」 「……就是指这块蜡?老爸怎么可能放弃戒指!」 藏臼仿佛恨不得在上头瞪出洞似的瞪着封蜡,绘羽与留弗夫也以同样的眼神从他身后瞪视。 「的、的确,之前下西洋棋的时候,我就觉得金藏先生的手指上好像少了些什么……」 「南条医师!请你不要只凭模糊的记忆就信口开河!」 「是真是假我们在这里也分不出来。到底公公是不是真的把戒指交给了别人,这封信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些都只要直接跟公公问个清楚不就好了?」 「是、是啊,啊雾江嫂子说得没错……」 「……就不知道金藏先生肯不肯回答了……有时候他的想法实在不能用常理推断……」 「无论如何,这些都只是胡扯……!这种黄金幻想本身就只是老爸大人搞出来的幌子。要谈这些子虚乌有的黄金,你们几个自己谈就够了!」 「可是哥哥,魔女不是说过她会把家督的地位跟所有财产交给找到黄金的人吗?也就是说蓓雅特莉琪小姐还身兼爸爸的顾问律师,或者该说是金库管理员……?」 「我、我不能相信会把这种可疑的文书交给小孩子的怪人!」 夏妃拒绝承认这封信。留弗夫制止她,转而逼问长兄: 「老哥……我要你说真话,老爸的财产有可能由一个连老哥都没听过的人物在掌管吗!」 「没、没有,不可能!我代理家督的职责,老爹的所有财产我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照理说没有人能瞒着我为所欲为!」 「那不就表示其实有这么一笔财产不在藏臼哥哥掌握之下?」 「怎么可能?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有啊,爸爸就是拥有哥哥没掌握到的资产。」 「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不对,就是有……那就是岳父,不,是蓓雅特莉琪的黄金!」 「我们先厘清一下这整件事吧。说穿了就是老爸有个连哥哥也不知道的心腹,而且这些年来这批黄金始终交给这个人保管运用。再不然就是有个大富豪没事找事,用这种写得像恶魔契约似的条文提供融资给老爸?」 「……会不会是这个心腹人物蓓雅特莉琪想考验我们这一辈,看谁够格让她融资黄金?」 雾江这句话,是他们这几个兄弟姐妹都想弄清楚的。 现在回想起来,大厅的魔女肖像画下方一直有着那么诡异的碑文,暗示揭开碑文之谜的人将能得到一切……但直到今天都没有一个人明白肯定这一点。 这只是因为他们在作梦,相信这个想法会成真。 而这个美梦就在此时此地,透过蓓雅特莉琪的一封信明白讲了出来!信中明白宣告谁能找出隐藏的黄金,就可以得到右代宫家的一切。 「关于藏黄金的地方,金藏老爷已经透过放在我肖像画下方的碑文公开出来。对所有能看到碑文的人而言,条件都是公平的。只要能找出黄金,我就会奉还一切。 那么今夜就请各位尽情享受与金藏老爷斗智的乐趣。我衷心祈求今夜会是知性而优雅的一夜。 ——黄金的蓓雅特莉琪」 ■金藏的书斋 「……爸,你一定听得见!请你回答我!」 金藏书房的门仿佛成了打击乐器,连连遭到剧烈敲打。门外传来的喊声来自藏臼、留弗夫,有时还听得见绘羽的声音。是他的一群儿女想问清楚那封可疑信件的真相。 金藏在用餐。桌子上铺着典雅的桌布,重现出楼下餐厅里华美的晚餐。金藏只顾默默进食。 纱音撤下空出来的盘子,不安地交互看着一直发出敲打声的门与金藏的脸。 「……他们在叫您……要响应吗……?」 「别理他们就好。神和我的晚餐都以沉默为贵。」 「……要请他们安静吗?」 「不必,源次。他们怎么喊我都听不见。」 金藏毫不在意地享用晚餐。源次静静一鞠躬,退下一步,紧接着像影子一般侍立在源次斜后方的嘉音就开口说道。 「……听说真里亚小姐从蓓雅特莉琪手中收到一封信,请问要去查证真假吗?」 「哈哈哈哈哈……那丫头这么快就开始啦?…………来吧,蓓雅特莉琪,我有的是硬币可以赌,且让我们尽情共度今宵吧……我可不打算输。你的微笑永远属于我。只要能再看一眼,别说是富贵与名誉,连我这条命也不足惜。 ……好了,轮盘开始转动了。球会滚到哪一格?是黑?是红?还是庄家通杀?来,尽管开始吧,蓓雅特莉琪。我会再次让你见识到奇迹的力量!」
10月4日 六 Sat. 4th October 1986 黄金传说 ■客厅 魔女托真里亚转达的神秘信件占满了我们每个人的脑袋,连晚餐上过哪些菜色的记忆都被赶到九霄云外。 真里亚被楼座姑姑与其他亲戚轮番质问,但无论她怎么说,大人就是不相信,让她大大闹起别扭,连我们找她说话她都不理。 老爸他们为了黄金的消息大为动心,大谈财产要怎么分配,根本忘了我们这些小辈都还在场。 ……尽管心知他们背地里多半就是在讲这些事情,但我们小辈实在没料到他们谈得这么露骨,让我们受到不小的震惊。 ……从我有一句没一句听到的部分来看,我们的爸妈似乎每一个人都想尽快、尽可能多拿到一些钱。只听到他们讲爷爷的遗产怎样怎样,找到黄金的时候又要怎样怎样分配,又是先付款又是现金什么的。 那种丑陋的模样,连我这个亲生儿子都看不下去。 ……看来朱志香似乎也有同感。没有人叫我们离开,我们就自行走到没有大人在的地方聚在一起…… 「……原来如此。我现在很清楚爷爷为什么连吃饭时间都不肯露个脸了。我家爸妈真的让我幻灭!开口闭口就是钱啦,遗产啦!真亏他们好意思这样大剌剌分起赃来!」 「我对臭老爸是早就已经幻灭到了极点,也没办法再扣分了。嘻、嘻、嘻!」 「我、我还不是一样!可是……今晚那样我真的看不下去,打从心底觉得看不下去……」 朱志香忿忿地低着头……看样子她尽管平常爱装坏嫌弃爸妈,实际上却并非由衷厌恶。这点从朱志香会受到这么深沉的打击就看得出来。 「……你们还未成年,都靠爸妈养育,所以多半不知道……赚钱这回事可没有那么单纯,那么干净。我不会要现在还未成年的你们懂这件事……但是你们的爸妈也都在努力,至少这点希望你们可以认同。」 「……受不了,让治老哥真是成熟。」 「让治老哥你已经出社会在工作……可是真扯到钱啦、财产啦,你有办法变成像我老爸他们这样贪心的秃鹰吗……?」 「…………如果只牵扯到我自己,我当然不想这样。可是一旦得扛起家人、公司职员、部下跟他们家人的生活……有时候也许就是得挺身抗战。」 「……我不要打这种仗。听到他们讲说要怎么分爷爷的财产,我只觉得想吐。」 朱志香做出模仿吐痰的粗暴动作……她忿忿的模样在在透露出无限的伤心…… 「就别再说这个了吧?讲什么爷爷藏起来的黄金怎样怎样,开口闭口就是财产遗产的,这些都是老爸他们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 「我也有同感……我想我们小辈的责任,就是至少机灵点,别去打扰他们讨论。」 「……啐,总觉得很没意思啊……」 「大人很肮脏」这句老生常谈每个人都听过……但我们却是亲眼见证到,所以受到不小的震惊,这是不争的事实。 让治老哥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我则是早已对老爸幻灭,受到的打击都不算太大……但朱志香似乎不一样。 看样子朱志香所受的打击远比我想象中还深……想来这丫头虽然故意装得一副说话粗野的模样,骨子里却跟以前没有两样。 ……她到现在还是一样,是个不懂得怀疑别人、心灵纯真又纤细的小丫头。相信她对双亲也一定有着该有的尊敬。 ……结果却看到双亲在小辈们的眼前,和兄弟姐妹光明正大地开口闭口都在大吵钱跟遗产,想必她一定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 「……朱志香,请你千万不要讨厌令尊令堂……我不会要求你体谅他们,但至少不要讨厌他们。」 「这我知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换作是六年前幼稚的我,应该会继续闹消沉的朱志香……但好歹我也有了六年份的长进,知道现在最好还是让她静一静…… 朱志香撇开脸去,走出客厅……意思多半是要我们别去烦她吧。我也只能默默目送她那少了一贯活力的背影离开…… 「……对了,真里亚跑哪儿去了?」 「大概还在肖像画前面闹别扭吧。」 真里亚将魔女当成向往的目标,所以对她来说,能跟蓓雅特莉琪接触,还从她手中拿到一封可以当作证据的信,肯定是一件希望能让大家又惊又喜的事。 但大人却怀疑这件事的真假,不接受真里亚的说词,彻彻底底对她盘问了一番。 ……连我也不难想象这会伤真里亚多深。 无论真里亚还是朱志香,都让我们不敢去找她们说话……到头来我也只能跟让治老哥一起委身于黑夜里下个不停的雨声之中…… 「不知道这台风多大啊……看看电视新闻有没有报好了。」 让治老哥走向放在客厅角落的电视机。他没有叫我一起去,而且我根本不在乎台风现在行进到哪里,所以也不去看电视,留在窗边发呆。 「……看起来风不是很大,可是海上的风浪可能就大得很了。看天气预报倒是说还发布了暴风警报。」 「是雾江姐啊……他们大人这么久没见,聊得还开心吗?」 看来我讥讽的意思传达到了,雾江姐耸耸肩膀。 「……这种让人胃痛的话题大概会讲到天亮吧,想到就讨厌。」 「算了,就让他们去争爷爷的财产,当秃鹰当个过瘾吧……感觉糟透了。」 「这我有同感。如果可以像你这样离席,我也很想这么做……可是我不能这样,即使没有发言权也不行。你知道吗,当伴侣也是很辛苦的呢。」 雾江姐苦笑着叹了口气。说得也是,嫁进来的雾江姐在这个家多半没有发言权。 可是她还是必须扮演好伴侣的角色,在老爸身边支持他。 ……既然站上了火线,精神上的负担肯定比我大得多。我不至于想道歉,但还是觉得说坏话说过了头,也就不继续讥讽了…… 「他们谈得怎么样了?还是一样都在讲神秘魔女蓓雅特莉琪吗?」 「……算是吧。针对公公过世时遗产要怎么分配这件事,他们四个兄弟姐妹长年来一直在协议密约,企图由他们自己决定……这时却跑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第五人,而且想让事情变得复杂,他们当然不可能心平气和了。一下子互相谩骂,没多久又想连手……就算不是夏妃嫂子也会头痛起来啊。」 从每个人都想比其他兄弟姐妹多分一些的观点来考虑,他们之间处于竞争的关系;但换成不想让自己兄弟姐妹以外的人拿走一块钱的观点,他们却又站在同一阵线。 虽然雾江姐不肯告诉我详情,但看来他们就是不厌其烦地要讨论出休战协议、防止有人偷跑的规则、各种状况下要如何保卫自己的那一份,以及最坏的情形下要如何采取法律途径因应等等。 ……做到这个地步,就让人觉得已经不只是看不下去,甚至会佩服起他们的强悍…… 「这么说来,会不会蓓雅特莉琪根本就是爷爷派来的打手?……他大概是想给这些企图瞒着他分配遗产的儿女们一点颜色看看吧。嘻、嘻、嘻!」 「真不知道这蓓雅特莉琪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她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且还知道公公把黄金藏在哪里,甚至连家督的戒指都交给她保管……公公一定对她非常信任。」 「再怎么说我也不觉得会是骑扫把的巫婆……不过看来肯定是个很怪的人,怪到称她作魔女也不过分。」 「要是真里亚肯详细跟我们说说这方面的情形就好了……可是大家对那么小的孩子那么激动,狠狠吓着了她,本来问得出来的事情都问不出来了。他们是不是连『北风与太阳』的故事都没听过呀。」 「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真里亚从一个自称蓓雅特莉琪的人物手中拿到了这封信……明明自己现身直接跟大家说就好,偏要托人送信,自己却继续躲着,这个怪人还挺内向的嘛,哈哈哈哈哈……」 「……战人,我问你,你觉得这个叫做蓓雅特莉琪的人物真的存在吗?」 「谁知道呢,我想终归是化名吧。例如说公公准她担任代理人,冒用他妄想中魔女的名字。」 「不是,我不是问你这个。现在这个六轩岛上一共有十八个人……你觉得有第十九个人存在吗?」 原来这个岛上现在足足有十八个人啊?想到这里,我屈指一算,还真的有十八个。 「你问我是不是有第十九个人存在……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看样子拿雨伞借给真里亚的人物,不在我们这十八个人之中。那么比较合理的推论,应该是想必还有第十九个人在岛上,就是这人借了雨伞给真里亚,对吧?」 「……这……倒是没错啊。」 「那么这个人物现在人在哪里?至少刚下雨的那一瞬间可以确定这人是在岛上,然后天气越来越恶化,这种情形下船根本不能出海。那么这个人物就还在岛上,还得找个地方躲雨才行……而且还不能被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看见。」 「……的确,我们分别在大屋还有迎宾馆里面晃来晃去,可是没有一个人遇见这第十九个人……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岛这么大,除了大屋跟迎宾馆以外,可能也有别的地方可以躲雨。」 到现在我才隐约注意到雾江姐在怀疑什么,猜出她的话题指向什么方向。 雾江姐否定有第十九人存在的可能……她认为蓓雅特莉琪就在这十八个之中……也就是说,她认为是有个我们都很熟的人物冒用这个名字。 「如果蓓雅特莉琪说的话是真的,那这个人物毫无疑问是最上宾,是公公最信任的心腹……公公不可能不好好款待这样的人物,不可能不请她进大屋来,可是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看见这样的人物。」 「请等一下,这个推理会不会跳太快了?这个人物的确没让我们任何一个人看见,可是应该不能就这样否定第十九个人存在吧?说不定她有她的理由必须偷偷登陆,然后一直躲着不出来……这就是所谓证明恶魔存在与否的命题。要证明她存在很简单,只要这个叫蓓雅特莉琪的家伙出现在我们眼前打个招呼就能搞定,可是要证明没有第十九个人存在,就根本不可能了。」 「……嗯,你推理的角度不差。就现况来说我们的信息不够,没办法肯定或否定第十九个人的存在……可是啊,如果把棋盘翻过来,就几乎可以断定不可能有第十九个人存在。」 「把棋盘翻过来」是雾江姐的口头禅。 ……我也被她传染,偶尔会讲出这个说法。 西洋棋或将棋下到不知道怎么下才好的时候,只要把棋盘转过来,从对手的角度去观看全局,往往就能看出活路所在。 引伸出来的意思,就是置身于敌方的立场来思考。 「……你听好了,我们就假设蓓雅特莉琪是实际存在的第十九个人物。这个人物偷偷跑上岸,一直躲着没让任何人知道。会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吧?那她为什么又要特地现身,把信交给真里亚?」 这的确有矛盾。明明应该是有理由才会躲着不见人,却又光明正大在真里亚面前现身。 「这……真里亚不是也说过,说蓓雅特莉琪派她当信差吗?大概就是因为真里亚年纪最小,最听话吧?」 「需要找人当信差吗?想把信送到家族会议的场子,只要对四个兄弟姐妹都寄一份,就不用担心被隐瞒不报。根本没有理由要带着信偷偷亲手交给别人啊。」 「………………的确……说来还真奇怪。」 「而且如果蓓雅特莉琪真的存在,而且想向众人强调她的存在,只要光明正大在大家面前现身就好了。但她却不现身,而是透过真里亚这么一个小孩子描述出一种像是只有模糊轮廓的形象,这是多么不清不楚,多么矛盾?你想清楚一点……这人在真里亚面前现身,带给我们一种有第十九人存在的印象,却一直躲到现在这一瞬间,都不在我们面前现身,你想清楚这两者之间的矛盾……然后你记住这些矛盾,再把棋盘翻过来看看。也就是说,要想想这个人物会想让我们认为有蓓雅特莉琪这第十九个人存在,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这个人物想躲起来,就没道理强调自己的存在。如果想现身,就没道理用转交信件这种兜圈子的手法……这代表……?」 「简单,就是说蓓雅特莉琪其实就在我们这十八个人当中,所以才会创造出第十九人存在的幻想……这样大摇大摆强调第十九人的存在,能得到好处的并不是躲藏起来的第十九人,而是已经存在的十八个人……当然我这个推理到处都是漏洞,根据十分薄弱,只要其中几个前提翻盘就会立刻遭到破除。可是我认为几乎是错不了的。」 ……整件事突然变得让人很不舒服。 是谁拿了雨伞跟信给真里亚?先前问过的结果,十八个人都不是这个人物。 现在却推论出蓓雅特莉琪就是我们十八人当中的一个。这个人物隐瞒自己的真实身分,冒用蓓雅特莉琪的名义,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也怀疑过是真里亚自导自演,但文章内容非常讲究,很难想象会是真里亚自己准备的……可是,也不能否定真里亚跟别人同谋的可能性。」 「喂、喂喂……真里亚才九岁耶?你说她会跟谁同谋什么东西啊!而且她个性那么正经八百又老实耶?」 「是啊,我也很清楚真里亚的个性……可是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更有可能。真里亚是个爱作梦的少女,她向往魔女,盲信魔女存在。如果这个自称是蓓雅特莉琪的人物在她面前说自己是魔女,她应该会兴高采烈地全盘相信吧。」 「……你的意思就是说,只要穿上那幅肖像画里那种繁复的礼服,要骗真里亚也就不难?」 「这样推论下来,我们这几个女性全都有嫌疑就是了……总之要解开这个谜题,详细问出真里亚到底遇见了谁,应该就是最好,而且也是离我们最近的钥匙……可是这把钥匙却被深深锁进少女内心深处。每个人都劈头就否定魔女的存在,质问她说这个人物到底是谁……我想真里亚短期内是不会对大人敞开心房了。」 ■肖像画前 昏暗的大厅里,蓓雅特莉琪的肖像画前面……真里亚啜泣不已。 「……呜……呜……每个人,都不相信真里亚见到了蓓雅特莉琪!……呜……呜呜……都拿蓓雅特莉琪给的信出来了,大家还是不肯相信……!……呜……呜……呜……咿……咿……」 ■客厅 雾江姐继续说下去。 「总之钥匙掌握在真里亚手里。有这把钥匙,就可以知道蓓雅特莉琪到底是我们十八个人当中的一个,还是第十九个人。」 「……真里亚可是很顽固的啊。她一闹起别扭,心情可没有那么容易恢复。」 「战人你还是个孩子,能哄她心情转好的机率应该比我这个大人要高……等她心情好了,你就去问问看……尽管我对遗产分配之类的话题没兴趣,但遇到这种王道豪宅推理剧场似的情境,你不觉得很兴奋吗?把信交给真里亚的人物到底是谁……我求知的好奇心都痒起来了。」 「被叫去谈分钱这种想到就烦的事情,还会觉得兴奋,你也太强悍了吧……大人真是了不起。」 我傻眼地耸耸肩。 ……可是她注意到了。相信她一定是注意到我听见上一辈之间露骨的谈话内容而沮丧,所以才讲这些来让我转换一下心情……而我至少也已经恢复到有精神挖苦人了。 ……雾江姐不是我真正的老妈,而且我也一直不想称她为老妈……但现在这样就让我觉得她好成熟。 「喂,你们这几个小鬼原来跑到这里来了啊?雾江你补妆也补太久了吧,从下次起我也要补妆。」 「对不起,女人化妆就是很花时间嘛……倒是你们兄弟姐妹有没有好好享受到天伦之乐啊?」 「嘿嘿嘿,相信你们一定聊得和乐融融啊。」 雾江姐立刻用手肘顶了一下我腋下的要害。 「……说是要冷静一下,所以先暂停。这下大概得讲到天亮了,想到就想哭啊。」 臭老爸还是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看来已经掩饰不住疲惫了……我不打算同情他,但比起他平常活力充沛的模样,现在他的确显得憔悴多了。 「不过这雨可真夸张,下得我连迎宾馆都不想回去了。听说夏妃嫂子在大屋帮我们准备好了过夜用的客房,你打算怎么办?」 「……这应该可以等散会再想吧?要是到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回房间,就在这里叨扰一晚吧。」 「也对,到时候再想就好……战人你怎么打算?」 「我待在这里只会妨碍你们,我会机灵点,乖乖回迎宾馆。」 「……这样啊?你马上就要回去吗?」 「还没决定。一个人回去多寂寞啊?我会等我们小辈都到齐了再回去。」 「也对,这样就好……那战人,我看你今天晚上应该没这么简单睡着吧?」 「大概会跟他们聊天吧,看这样子应该会聊到天亮啊。这又怎么了吗?」 「……这样啊。如果我们大人开会开完了你还没睡,有些话我想趁一家人都在的时候说。」 「……干么?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 雾江姐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情形,小声问老爸说怎么回事……看样子雾江姐也猜不出老爸想讲什么。 「……这些话我希望雾江也一起听……我晚点会说,现在不要问我,算我求你们。」 「……?」 我想再也没有谁会比我家臭老爸更不顾家……这样的老爸却说有些话想跟全家人说……我跟雾江姐也只能惊讶得瞪大眼睛。 「别一脸被吓到的表情,怕的是我好不好……毕竟……」 说到这里他先顿了顿……记得老爸根本不喜欢故意吊人胃口啊。 「……老爸,你这样会让我很不舒服啊。我们现在不就一家人都到齐了?别吊胃口了,赶快说吧。」 「………………我大概……今晚,就会被杀。」 一声大雷响起,看样子是打在相当近的地方。电光将老爸的表情照得苍白无比,深深烙印在我脑海中。 ……老爸平常总是自信满满,脸上始终有着目空一切的表情……现在他的表情却怯懦得没有办法形容。 ……憔悴得甚至让我以为不是老爸,而是另一个长得很像他的人。 「啥、啥?……你在说什么鬼话?这不像你啊!」 「嘻嘻,我也有同感。怎么啦?突然变得这么懦弱,一点都不像你。」 「……我也去补个妆,别跟来。」 老爸无力地转过身去,留下我跟雾江姐还站在原地瞪大眼睛。 「他搞什么?……今晚就会被杀?难道老爸被那封怪信给吓到了?我看他是看太多讲连续杀人的电影吧。」 「…………嗯——」 雾江姐不回应我的玩笑,眼睛一直盯着老爸越走越远的背影…… 「……你叫留弗夫现在就说,他却不肯说,转身就走。明明说有话要跟全家人讲,却又不回答你。为什么?……把棋盘翻过来……会得到什么答案?」 「说有话要说却又不说的矛盾……这怎么回事啊?从老爸的观点来看,就看得出什么迹象吗?」 「……嘻嘻,的确看得出来。他有话想说,但是没有勇气自己开口,所以正确答案是:『所以赶快跟上我,把话问出来』。『别跟来』也要反过来解释才对,『赶快跟上来问个清楚』才是正确答案……受不了,他就是这么依赖人。」 「咦咦?这样推理可以吗?根本乱七八糟。」 「呵呵呵,你觉得名侦探或名刑警有办法推理男女之间的心意或心思吗?不行吧。摸索异性的心意,可是远比揭露难解案件更高超的学问呢。照我看来,恋爱小说的谜题推理起来要比推理小说名作还难得多了。」 「是……是喔,有这样的喔……」 「我要去陪这个依赖心很重的大少爷了……别看他平常都在虚张声势,今晚讨论得这么剧烈,他真的精疲力尽了。相信他一定想找个人依靠,响应这种需求是伴侣的责任。」 「是喔,你们可真恩爱,那我那个臭老爸就麻烦你照顾啦。」 「好的,包在我身上。」 雾江姐转身走远,我朝她的背影说了一句话。 「……咦?你说什么?」 「没有,只是说声谢谢,多亏你跟我说这些,我郁闷的心情好得多了。」 「那就好。沟通是很重要的。」 雾江姐对我眨了眨一只眼睛回应,从离开的老爸身后跟去—— ■大屋内角落一处昏暗的走廊 灯光照不遍的昏暗走廊上,有着夏妃的身影。 不时听得见雷声,但夏妃的表情并不因此改变……那是一种精疲力尽的表情。 夏妃脑海中浮现先前餐厅里亲戚之间的谈话…… 蓓雅特莉琪宣告不只是黄金,连右代宫家家督的职位与所有财产,都要送给解开谜题的人……也就是说,她打算撼动藏臼身为长子就能继承家督的绝对保证。因为他的几个弟弟妹妹本来是完全没有机会继承家督的。 蓓雅特莉琪的这个「提议」对他们这几个人来说有着无上的吸引力,也就难怪他们会说要接受蓓雅特莉琪的提议……不需要玩那些三流的推理家家酒也知道蓓雅特莉琪这个第十九人不可能存在。 这封信等于是金藏拿蓓雅特莉琪这个虚构的存在当信差所送来的亲笔讯息。 金藏对于这封信的真假,始终贯彻不介入的立场。 ……信上说她保管了家督的戒指,对这句话金藏本来不可能视若无睹。 ……也就是说,金藏默认那封信就是他送出的讯息。 把信交给真里亚的,多半就是佣人之中的一个。金藏编出这个周详的计划,准备了那幅肖像画里的礼服……多半就是叫纱音穿上去,让她拿伞跟信给真里亚吧。 他想借此营造出肖像画中的魔女实际存在的印象……不,也正因为如此,反而可以断定金藏就是幕后黑手。 既然如此……这就等于宣告金藏插手管了四个儿女之间的密谈。而且金藏还宣告谁能解开他设计的谜题,就把一切都送给这个人,撼动了原本对藏臼绝对有利的状况。 ……这下绝对错不了。金藏一定听见了他的儿女白天在客厅里的会议。而且他知道藏臼挡下了其他三人的攻势,所以才送来这封对其他三人有利的怪信,以便让天平再度恢复平衡。 绘羽与留弗夫拉拢四兄妹中年龄最小、立场最薄弱的楼座,形成三对一的局势企图压倒藏臼,硬推那岂有此理的理论过关。 ……他们重启先前局势本已决定的战端连番进逼,试图逼藏臼支付高额现金…… 他们拿愿意共同保证让藏臼继承家督当条件,重提要藏臼先付钱的提议。 的确,即使不论藏起来的黄金,右代宫家仍有着巨额的财产,价值绝对是够的。 即使藏起来的那批黄金随着金藏过世而永远不见天日,剩下的家产也足以让各人满意。 所以即使对黄金云云并不关心,仍然一辈子都得担心受怕,怕万一有人发现这批黄金,自己就得将家督让给这个人。 而且这种阿基利斯腱,迟早一定会被人拿来利用。 这个阿基利斯腱是家督继承人藏臼才有的。他的弟妹们找出,不,应该说是经过金藏告知,发现了这个只有藏臼才有的弱点,于是彻底抓住这一点进逼。 ……对于立场艰困的藏臼,夏妃自认长年来一直扮演妻子与唯一战友的角色,与他并肩作战至今。她一再强调这批黄金的存在本身就是空穴来风,告诉藏臼不需要让步。 藏臼总是对夏妃这么说,对弟妹们也这么说。他一再表示那批黄金只是金藏创造出来的幻想,所以身为妻子的夏妃也就相信这个说法,站在这个立场上支持丈夫。 但藏臼听不进夏妃的话……夏妃如此努力奋斗,给予他支持,他却独自决定方针,想跟三个弟妹妥协。 夏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帮不上忙,满心悲伤、无力与愤慨。当初众人为了冷静一下而暂停会议时,夏妃就对藏臼逼问,问他说为什么自己就帮不了他。 ……结果藏臼说有话想跟夏妃讲,带她进了一间平常不让她进去的房间。 这个房间的门上挂着厚实的大锁,让人看了就觉得事情不寻常…… ■走廊 夏妃站在藏臼要她去的房间前,对丈夫说: 「不管是其他三个人还是那个自称蓓雅特莉琪的可疑人物说了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黄金什么的,终究只是公公创造出来的幻想,怎么可能有人找到那批黄金!你继承人的位子坚若盘石,有什么好怕的?」 藏臼解开门上所挂的大锁,要夏妃先进去。 「进去。」 「做……做什么?」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以前我都没让你看过。」 夏妃一脸讶异的表情,战战兢兢地开了门…… 房里一片漆黑。 她伸手去找灯的开关,但这个房间她第一次来,所以不清楚开关在哪里。等藏臼轻推她的背跟着进来,还没开灯就先关上了门,两人立刻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只听得见藏臼上锁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开、开灯……」 「我马上开,你等等。」 藏臼没有骗她,伸手去按墙上的开关,立刻有一盏光线微弱的灯照亮了房间。 「……这、这是……?」 夏妃倒抽一口凉气。这个房间里没有窗户,乍看之下显得空荡荡的。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小小的圆桌,灯光只照亮了这张桌子,仿佛在强调它是这个舞台上的主角。 桌上铺着一块积了灰尘,花纹精致的红色桌布……上头摆着一块约有成人下臂大小的物体。 ……看到这个物体,夏妃倒抽一口气。 藏臼以沉重的声调对妻子说明。 「这是纯度极高的金条。要不是有这玩意,根本不会有人相信那黄金传说。」 那是一块相当大的黄金条块。尽管灯光微弱,仍然反射出高贵而厚实的黄金色光辉…… 「这玩意不是正常的金条。我甚至连这金条是在国内或国外铸造都查不出来。」 要铸造最高纯度的纯金条块,需要高度的技术。在将铸造厂与保证银行的名称刻在金条上以证明纯度,更是铸造金条的惯例。 ……但这金条却没有刻上这些信息。 ……铸造厂不详的金条。 「你看这边……不用怕,金条就只是金条而已。」 在藏臼的引导下,夏妃战战兢兢地朝金条走近…… 「就是这里。」 藏臼指向金条正面……夏妃朝他所指的部分细看…… 「………………!」 上面浅浅地刻着单翼鹫鸟徽章的图案!夏妃再度倒抽一口气。 「没错,传说中蓓雅特莉琪给了老爸一批,老爸还让丸惣集团总裁任意抽出一条带回去鉴定,赢得商界兑换商信任,这就是那条金条。我想尽办法才找到……好不容易才比那几个弟弟妹妹抢先找到。」 「……怎么会……那……公公的黄金传说……」 「是真的……蓓雅特莉琪赐予右代宫金藏的黄金是实际存在的。」 「怎么会…………!竟……竟然真的存在……」 夏妃当场茫然……这些年来藏臼一直说金藏的黄金只是捏造出来的消息,所以身为妻子的她也就一直相信这个说法。 但事实并非如此。藏臼有着明确的证据,而且比任何一个弟妹都更早确信黄金传说并无虚假。 所以藏臼才会由衷恐惧万一由自己以外的人找到黄金,导致他失去一切的风险。 ……但对夏妃来说,这个事实却足以撕裂她的心而有余。她自认这些年来身为他的妻子,身为最亲近他的知己,一直为他尽心尽力。 ……但他却瞒着自己这个事实直到今天……为什么? 「……我……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赖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必要跟你说。」 「对……对你来说……妻子!就这么无足轻重吗……!」 「你冷静点。你的坏毛病就是动不动感情用事。」 「还不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我嫁进右代宫家这些年,直到今天,我都努力当你的好妻子……!为了你,我放弃出生长大的家,身心两方面都奉献给你!我得到的回报……就是这样吗……!这…………这种…………!」 藏臼的表情转为厌烦……那是一种无异于明白说出他就是讨厌夏妃这一点的表情…… 「……我……觉得我再也帮不了你了……」 「呜,这样就好……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的争端,我自己会解决,不需要你费心。」 「不对!这是右代宫家的争端!老爷的确不准我佩戴家徽!可是,我是你的妻子!但我却……我却连帮助你的资格都没有吗!你这个人!」 「……我是为你着想,才不让你牵扯进来。再说下去你又会头痛了,今晚你还是先休息吧。我们兄弟姐妹的问题我们自己会解决,你不用管。就这么回事。」 ■走廊 头部的闷痛折磨着夏妃……无论吃什么药,点什么香,都得不到舒缓。 ……她觉得像现在这样独自伫立在昏暗的走廊,让雨声填满整个脑袋,反而比较能舒缓头痛…… ……我,是夏妃……却不是右代宫夏妃。他们只把我当作借腹生产用的女人看待……还骂我说连生孩子都生不出来……但我仍然试图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却连丈夫都拒绝我。 自己只剩养育女儿这件事可以做,所以非常努力……但无处宣泄的愤怒与悲伤,却在无意识中扭曲了养育的方向…… 教育太严苛,让朱志香彻底讨厌了我。她看不起我,觉得我只关心她在校成绩。 ……我已经……我在右代宫家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不对……不可以。即使如此,我还是应该努力协助丈夫,不让他那群贪婪的弟妹得逞。家督老爷已经不久人世了,藏臼很快就会继承家督,而他的下一任继承人就是朱志香……严格说来,是由入赘与朱志香结婚的女婿担任家督,但大抵上没有差别。 ……一定要好好栽培朱志香,让她成为一个够格继承右代宫家,足以赢得所有人认同的继承人。 右代宫绘羽那么贪婪,将来一定也会暗中策划,处处对宗家找碴,企图将朱志香从继承人的位子拉下来,换让治坐上去。 ……说来令人懊恼,但让治是男生,而且为人成熟稳重……跟正处于叛逆期,成绩也只有平均以下水平的朱志香相比,谁比较有资格当继承人是一目了然的。 所以为了稳固朱志香的继承人宝座,就一定得让朱志香成为杰出的人物。 等到朱志香自己成了杰出的女性……就得让她跟配得上她的杰出男性结婚……得找到一名能够真诚对待朱志香,一辈子与她苦乐与共的男性。 这……是否等于将自己人生中的缺憾,托付给女儿去弥补呢?夏妃不由得回想起那段在逃不过的命运牵引下,逼得她非得嫁进右代宫家不可的日子…… 她本来禁止自己想起这段记忆……她刻意忘记那段记忆,试图扮演好右代宫夏妃的角色,以积极的态度去面对这段别人替她决定的人生……累积起一段全新的人生。 ……然而她觉得……这一切……都在刚刚轻而易举地遭到否定。 「……我不明白……我该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活下去……」 夏妃无力地让头靠在玻璃窗上…… 雨滴打得玻璃窗十分冰冷,却让她觉得好舒畅,明明觉得冷彻……却又觉得如今仿佛只剩这片玻璃能够体谅自己…… 无论现在有谁出现,现在的夏妃都不会去注意。 ……但她就是注意到了。 ……因为待在那里的人是她的独生爱女。 「……妈……妈妈?你在这种地方干么?我还以为闹鬼了咧……」 她说话还是跟往常一样,一点都不像个女生……斥责的言语反射性地冲上喉头。 ……但所幸这番话上冲的力道并不强,让她得以止住不说。 「……朱志香,抱歉,妈妈头好痛,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这样啊……」 朱志香第一次看到母亲显得这么无力,不由得狼狈起来。 一直到刚刚,她还满心觉得看不起包括母亲在内的这群亲戚。 ……但这些情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母亲疲惫已极的表情,这些情绪当场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浮现在脑海中的,是让治所说的那几句话。想起他说爸妈也都在努力……想到他说家庭的重担,是一份即使弄脏自己的手也得奋斗下去的重责。 ……多半就是因为没有人试着去体谅这份辛酸,母亲才会独自站在这么昏暗的走廊上…… 朱志香本来很讨厌母亲……所以不打算只因为看到她有点沮丧就假以颜色…… 所以要说出体贴的话,朱志香必须握紧双拳,从内心深处用力把话挤出来。 「你……你们谈得可真深入啊……」 「这跟你无关,走远一点。」 「……你头痛得厉害吗?我、我去拿药来吧……?」 「……不用管我……算我求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夏妃并不是刻意冷淡……她只是想让女儿远离现在的自己,以免将脾气发在她身上……但这份心意自然传达不到。 「……嗯……嗯。」 朱志香难过地低下头……看到她的表情,夏妃感受到了朱志香努力想对母亲好的那份体贴。她轻轻摇摇头,挥开会让自己忍不住对她苛刻的心意…… 「那……我走了……我会跟堂哥他们待在一起,免得打扰你们大人……掰掰……」 「……慢着。」 正当朱志香落寞地准备离开,夏妃叫住了她。 「……什么事……?」 「……谢谢你的关心……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自己一睡不醒。」 「不、不要讲得这么不吉利啦……」 「……让你操心了。我已经没事了,我这就过去。」 不能再继续露出这么无力的表情,让女儿为自己操心……想到这里,夏妃留下感谢的言语后就要离开。 ……这次换朱志香叫住了母亲的背影。夏妃停步转过身去,问她有什么事。 但朱志香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叫住母亲……接下来好一阵子,只见她面带苦笑,苦思该说什么才好。 接着她在口袋里翻了翻,手碰到了一个物体,于是拿了出来。 「妈、妈妈!我啊,今天拿到了一个护身符。说什么来着,是说可以避邪吗?呃……记得是说挂在门把上就好?啊哈哈哈……我都忘了……我拿着也没用……就送给妈妈吧。」 那是白天真里亚在海边送给她的护身符。明明听真里亚说过各式各样的功效,但这一瞬间朱志香却是脑袋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几句话。 朱志香心想反正母亲一定不会收,握着护身符的手刚伸出去,马上又收了回来。 ……所以当夏妃走回来,执起她的手,她真的吓了一跳…… 「……这?是哪里送的奖品吗……?」 「怎、怎么说,我也觉得大概是……拿这种玩具似的护身符……实在不能期待会灵验啊……」 但母亲握住她的手,接过了这个蝎子图案的护身符。 「谢谢你,我会珍惜它……下次我会拿我从小就很珍惜的护身符送给你。」 夏妃微微露出微笑这么说。朱志香想掩饰难为情,用闹别扭似的语气回答: 「……我、我不是想跟你换什么东西啦……不过,怎么说……如果你坚持……」 「那我要去休息了。我头很痛……朱志香也不可以太晚睡喔。」 「嗯……」 夏妃将护身符收进口袋,转过身去……她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另一端…… ■客厅 「……看样子明天一整天也都会是这种天气啊。」 「受不了,今天白天的好天气简直不像真的啊。」 我跟让治老哥在客厅的电视机前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 这时朱志香回来了。她的表情还是有点茫然,但似乎比刚刚平静了些。 「……真里亚还待在蓓雅特莉琪的肖像画前面吗?」 「不,我刚刚回来,看到她睡在那边的沙发上。毕竟这时间对真里亚来说已经算很晚了。」 看看时钟,发现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就算真的要熬夜,到这时间也差不多该先回房间去了。 「我老妈在大屋里也准备了客房……你们要在哪边睡?」 「我比较想回迎宾馆那边……从爸妈他们的情形看来,我们还是别待在大屋里比较好。」 「我也有同感。感觉他们就是希望我们小辈闪远一点,我们就乖乖听话吧。」 聊着聊着,楼座姑姑走进了客厅。看她四处张望的模样,肯定是在找真里亚。 「楼座阿姨,真里亚在那边的沙发上。」 「谢谢你。她睡得真熟……得把她移到床上才行啊。」 「如果您不介意,就由我背她到床上去睡吧。」 「谢谢你,这可帮了我大忙……让治你们要回迎宾馆,还是要在夏妃大嫂准备的客房过夜?」 「我们才刚讨论过,决定回迎宾馆去比较好。」 「这样啊,那让真里亚跟你们一起可以吗……我想有你们几个表哥表姐陪着,她一定也比较放心。」 这句话背后似乎有着一种后悔,后悔让包括自己在内的大人深深伤了真里亚的心…… 「姑姑,尽管包在我们身上。毕竟我们有哄真里亚的专家在啊!」 「这、这是说我吗?只靠我一个人不行的啦,是靠大家一起办到的。」 「就是啊。战人你明明跟真里亚也很合得来,有说有笑的。」 听我们这么讲来讲去,楼座姑姑露出了真心觉得高兴的微笑: 「谢谢你们……我们多半会讨论到很晚,所以虽然很过意不去,不过真里亚就要麻烦你们照顾了。」 「喂~真里亚,你睡得这么熟啊……?我们要回迎宾馆啰~」 真里亚含糊地说了几个字,随即又翻了个身继续睡……看来她睡得很沉。 「她好像完全睡熟了,实在不忍心叫醒她啊。」 「嗯,我来背她。」 真里亚的身体远比看上去要轻,我抱起她放到让治老哥背上。 外面下着大雨,但老哥要背她,没办法自己撑伞。楼座姑姑似乎考虑到了这点,打算陪我们回迎宾馆去。 但这时却听到藏臼伯父在叫,让她不得不回去讨论。 「……伤脑筋,我得回去了。」 「……各位要回迎宾馆吗?」 出了大厅正要走向玄关,就看到佣人室的门打开,纱音走了出来。 「天色已经很暗了,我来带路。」 「纱音,你来得正好。让治要背真里亚过去,你可以帮他撑伞吗?」 「好的,没问题。」 纱音为我们每个人拿来一枝雨伞,还拿了带路用的手电筒。 一打开玄关的门,就看到外头大雨下得可精彩了。 看来是没有心情一边欣赏夜里的玫瑰,一边慢慢散步回去了…… 「老哥,她会不会重?要不要换我背?」 「不会啦,真里亚这点分量我还背得起。」 「……真的很谢谢你们。真里亚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嗯,我明白了。那阿姨晚安。」 「那我送各位过去。」 「嗯,麻烦你了……」 楼座姑姑目送我们离开。 「……真里亚……妈妈每次都对不起你……」 楼座低声说出的这句话,不只是说的对象,其他几个小辈也都没有听见,平白淹没在雨声中…… ■迎宾馆 我们赶快穿过下着大雨的玫瑰园,抵达了迎宾馆。 「哇啊,早知道我就该自告奋勇背真里亚啊~!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用手臂好好享受帮我撑伞的纱音那丰满的胸部了!」 「我我我、我才没有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我、我是想说不靠近一点,会害让治少爷淋湿……」 「好啦,战人跟让治哥哥都别再鬼扯了,赶快进去吧!」 朱志香用手肘轻轻顶了顶我们,收起雨伞走进迎宾馆。 「有哪位衣服淋湿了吗?我可以准备毛巾……」 「谢啦,纱音。不用那么周到啦。」 「对了,我们等一下打算玩个扑克牌,你要不要也来玩?」 「咦?今天班表上的大夜班是谁啊?」 「记得家族会议期间排了特别班表,而且还有一些小更动,我去看一下……」 「啊啊,如果要特地回大屋才能看,就别勉强……」 「啊,不要紧的,去迎宾馆的佣人室就有得看了……失陪一下。」 纱音朝我们一鞠躬,走进了迎宾馆内的佣人室。 我们则前往我们小辈的房间,决定先把真里亚放到床上再说。 真里亚睡得很熟,一点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我们先从房间里的冰箱拿出饮料,就这么边喝边玩起扑克牌来…… ■佣人室 「……奇怪了,嘉音?连源次总管也在这里……今天的班表是怎么排的?」 「……藏臼一爷下令,班表做了大改。」 「……嗯。一爷下令乡田改成在大屋执大夜班。纱音跟嘉音是迎宾馆大夜班,我跟熊泽婆要在迎宾馆过夜……刚刚还接到电话,吩咐要你也留在这里过夜。」 「咦咦……?这、这变动可真大……这下大屋跟迎宾馆的人员可不是全都对调了吗……?」 本来纱音与嘉音是负责大屋的大夜班,家族宾客住宿的迎宾馆大夜班则由接待经验丰富的乡田负责。 而熊泽与源次则分别在迎宾馆与大屋过夜。 但听说藏臼突然下令要更动班表……将大屋与迎宾馆的班表完全对调,让源次在迎宾馆过夜。 「……大概是蓓雅特莉琪小姐的信造成的吧。」 听嘉音这样自言自语,纱音问说: 「你说大概……为什么?」 「……因为出现了那么可疑的信,藏臼一爷当然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他一定是想尽可能让直属老爷的我们远离家族会议的场合吧。」 源次、纱音、嘉音这三人,获准佩戴右代宫家家徽「单翼鹫鸟」,是金藏直属的佣人。 当然由于他们是为整个右代宫家服务,对谁的命令都得听,但真正的主人则只有金藏一个。人事权也同样掌握在金藏一个人手中,连藏臼也不能擅自解雇他们。 因此他们三人常被藏臼等人视为金藏的手下而疏远。 而金藏也的确极少让他们以外的人物进入书斋。这次突如其来的班表更动,可说实实在在体验出了藏臼对他们的猜疑。 考虑到金藏再活不了多久,这肯定就是遗产分配之前的最后一次家族会议。 何况这次还跑出了自称蓓雅特莉琪的人物送来的可疑信件,更是有如晴天霹雳。这次会议那么敏感而且重要,他们肯定很希望能把这几个金藏的忠臣赶出去…… 「……那不好意思,我要过去那边轻松一下……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今晚的客人很特别。」 「「是,我们明白了,源次总管。」」 纱音与嘉音异口同声地回答完,源次点点头,走向帘子另一边,脱掉了外套,这才总算得以舒缓一整天的紧绷…… 「……姐姐,现在回来的是各位少爷千金……?」 「嗯。第二代的各位都还在大屋开会,看样子似乎还要开很久……」 「……那我们可自在多了。开到夜那么深,而且天气这么差,他们几位应该都会在大屋的客房过夜。」 「大概吧……这句话是源次总管不在我才说的……改成去迎宾馆,我其实,有点高兴……吧……」 「是喔?怎么啦?是因为可以远离坏心眼的夫人跟绘羽小姐?……还是说,有其他理由?」 「才……才没有什么……其他……理由……!」 「……是吗?那我们一起好好值大夜班吧,还要多劳烦姐姐了。」 「啊……呃……刚刚,少爷他们,问我说要不要一起到他们房间玩……」 纱音过意不去地低下头,频频瞥向嘉音的眼睛。 嘉音不正眼看她,只在叹息声中冷冷地开口。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宠坏这个「姐姐」。 「……不行啦,我们要值大夜班。而且我们家具不需要玩乐……这你应该懂吧?」 「这……这我知道……嗯。」 纱音略显垂头丧气。尽管早已料到重纪律的嘉音多半会这么说,但还是有点失落。 嘉音翻着日志,眼睛也不看纱音,说道: 「……那,少爷他们多半在等你,得去跟他们说一声你要值大夜班所以不能奉陪才好……去吧。」 「咦……啊,嗯!那我去跟他们赔罪了……」 纱音赶紧趁弟弟改变心意之前站起,鞠了个躬就冲出佣人室…… 嘉音目送她的背影离开,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时帘子另一头传来源次说话的声音: 「……嘉音……这里有我在,你也去吧。」 「源次总管……他们只邀了纱音,没有邀我……」 「只是你不在场,他们才没有机会邀你,要是你在他们一样会邀你……偶尔也该像个小孩子放心玩乐。」 「…………………………不用了,我不需要这种行为……人也许需要玩乐……但我们……是家具。」 「………………是吗?」 「…………姐姐她也一样,是家具……再怎么装作自己是人,事后也只会更难受。我只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不想跟人亲近。」 源次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源次站起来,用开水泡了一壶速溶可可,给嘉音也倒了一杯。 ■迎宾馆·小辈的房间 「你这话是真的吗?我都不知道!」 「笨蛋,你太大声啦!会吵醒真里亚的!」 战人大声惊叫,手上的牌散得到处都是,显然吓了一大跳。 他的叫声让真里亚翻了个身,但随即又睡得十分香甜…… 朱志香用手肘轻轻顶了我一下,怪我声音太大。 「啊,不过……听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有些迹象……啊啊,原来如此,原来让治老哥他……」 让治与纱音不在房间里。 刚刚纱音来到房间时,他就突然说有东西忘在大屋里要去拿。纱音则跟我们来时一样说要帮忙领路,于是就与让治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他们从更早以前就有迹象了吧?像是会问说喜欢什么,有哪些兴趣之类的。我一直觉得他们好像不只是聊得来,没想到啊……!」 「说起来让治老哥从以前就对纱音特别好啊……原~来如此啊……」 ■雨天的玫瑰园 让治与纱音待在玫瑰园角落一处可以避雨的凉亭。 「照天气预报的说法,今晚风雨最大,明天也会下一整天,不过多少会好一点。」 「……这样啊?那在后天前或许船都来不了……我很担心会不会影响让治少爷星期一的工作……」 「哈哈哈,不用担心,我早知道台风要来,所以为防万一,礼拜一没有排行程……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属于很会预测行程该怎么排的类型。」 让治摆出抬头挺胸的姿势。 小辈中最年长的让治平常总是一派稳重,相较之下现在这种样子就显得有点幼稚,十分令人莞尔。两种形象之间的差距让纱音嘻嘻一笑: 「不愧是准备创办公司的人物,做事好牢靠。」 「……要创办公司果然不轻松啊。在家父的公司学过,就知道不是只有钱重要,钱以外的东西更是非常重要。创办公司就是要拥有一座城堡,率领一群部下。我爸爸名字叫秀吉不是白叫的,他非常喜欢战国武将的故事,经常从里面找出经营公司的哲学来讲。你知道吗?武田信玄虽然率领公认战国时代最强的骑兵,但刚开始他的部下也一点都不团结,让他根本无从领导起呢。」 「是这样啊?总觉得好意外说。」 「信玄为了让部下团结起来,用了各式各样的领导手法。举例来说,他对于在战场立下功劳的部下,就会当场立刻给予奖赏。一般这种论功行赏都是等到打完仗了才全部一起进行,但他却待在战场上的大本营里就频繁进行,对部下立下的功劳给予立即的肯定,带起他们的冲劲,这个举动的影响非常重大。还有像是部下卧病在床的时候,他也会比任何人都更早去探望。武田信玄不只是单纯率领这些战国时代最强的骑兵,自己更是战国时代最照顾部下的人物。」 「……相信就是这样的人物,才能让部下死心塌地追随吧。」 其实纱音在好几年前就听他说过这个故事。 ……但让治一提到父亲,讲起话来就显得神采奕奕,兴高采烈,所以纱音也不插嘴,用笑容要他说下去。 「的确,在资本主义的世界里,金钱就是实力,就是城墙的高度。可是啊,不管是战争还是盖城堡,都不是自己一个人办得到的。要有许多部下支持,靠他们的协助才有办法成立……从懂得这一点以后,每次一看到爸爸的背影,就让我深切体认到自己有多不成熟,更看出爸爸是经过多少切磋琢磨,才能建立今天的成就。」 「让治少爷真的好尊敬令尊……我好羡慕。」 「啊,啊啊,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对、对不起……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尴尬地低下头去。 纱音没有父母。她是在金藏名下一家叫做福音之家的孤儿院长大,孤儿院则会将优秀的儿童送往名誉院长金藏手下服务。 只要能在这个阶段获得肯定,就可以离开孤儿院,在右代宫家当佣人……这对院内儿童来说是最高的荣誉。 福音之家出身的佣人,在送去服务时都会换上含有「音」字的名字。所以「纱音」这个名字也不是她的本名,「嘉音」也是一样。福音之家的儿童全都是孤儿,再不然就是因为特殊情形而被双亲弃养的儿童。 ……因此孤儿院告诉孤儿说,只有同在这里长大的孤儿才是真正的家人。所以嘉音称纱音为姐姐,对他们来说是非常自然的。 今天在大屋值班的是纱音与嘉音,但除此之外还有真音与恋音等数名名字中带有音字的佣人在轮替。 ……只是话说回来,能在右代宫家当佣人当得久的人并不会太多,通常最多三年左右就会辞职。 因此纱音长达十年的服务年资,可说是例外中的例外。 在右代宫家担任佣人的负担非常大,但薪水绝对不算差。只要能在这里工作三年,就足以赚够出社会所需的准备金。 因此孤儿院的儿童明知在右代宫家工作会非常艰辛,但仍然志愿过去服务。 至于纱音的情形,也许可以视为她比其他佣人更有毅力,才能一做就是十年。 也或许该说是她怯懦得不敢说要辞职,才做了十年之久。 对于已经连血亲都无法信赖的金藏来说,这些从福音之家送来的「优秀」佣人已经成了他唯一能够信赖的对象。 因此有一次,金藏准许他们佩戴家徽,担任他直属的佣人,负责打点他身边的大小事…… 「……呃……这个,记得你在这里服务已经将近十年了?我想应该存了不少钱吧?」 「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也不是说存了区区几百万,下半辈子就可以享清福了……」 「所以你并不是明确想存到多少金额,才一直在这里工作了?」 「这的确不是……而且除了这栋大屋,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我跟大小姐……还有其他佣人也都很要好……虽然不时会挨夫人骂……可是像照顾玫瑰、打扫屋子,我都觉得做起来很开心……」 「可是,这不是纱音……不对,这不是纱代你自己的人生。」 「……呃……」 听让治提起自己的本名,纱音低下头去……她知道让治想说什么,不由得吞吞吐吐起来。 「我长大成人,出了社会以后也在继续学习,我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生并不像我们小时候所想的那么单调,那么短。」 这是每个人在学生时代都曾有过,而且害怕过的妄想……以为自己剩下的人生都会像下午那些无聊、单调又令人想睡的课一样,永远过得悠哉又怠惰,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会结束……但这终究只有在未成年的学生阶段才会发生的。 在人的一生之中,学生时代就像小鸡打破蛋壳之前的那段日子一样不够成熟,一样短暂。蛋壳内侧也许是个温暖却又无聊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小世界,然而蛋壳外却有着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大世界。 「你现在过的人生,都还没有跳出这个叫做纱音的蛋壳。我想你大概会误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是一直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吧。」 「这………………这个………………」 纱音无法反驳这句话。她既无法对自己的人生抱持明确的疑问,也没有什么愿望或目标,不曾想过希望如何去改变,所以才会怠惰地选择继续过现在的生活。 而且如果有人问她是否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很完美……她也没办法点头…… 对她来说,或许这是她一直特意不去正视的事实。 要不是让治点醒,她多半会继续装作并未察觉,渐渐轻忽自己真正的人生…… 「……让治少爷……我……我就不能……维持现状过下去吗?」 「不可以。啊,还有你刚刚犯规啰?」 让治刚用严峻的语气回答完,立刻又以恶作剧的表情笑了笑。 纱音立刻意会到他在说自己犯了什么错……但似乎就是知道才觉得难为情,再度低下头去。 「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只有我们两个在的时候不准叫我『少爷』吗?」 「……约……约定我不能当真……但如果是命令,我就非听不可……因为……我是家具。」 「那你就当是命令。」 「呃…………好的……遵命,让治哥。」 纱音红着脸低下头去,换了个称呼重叫了一声让治的名字…… 「嗯,这样就好,纱代。」 让治露出笑容,称赞纱音——不,是称赞纱代这小小的勇气。 接下来好一阵子,两人畅谈他们瞒着大家交往的过程中所建立起来的点点滴滴,丝毫不把狂风暴雨放在心上。尽管不时有电光想泼他们冷水,却仍然未能玷污这段几乎连玫瑰都会羞红脸颊的时光…… 「…………对、对了。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是……是什么东西?」 健谈的让治突然吞吞吐吐起来,让纱音猜到是怎么回事。 让治畏畏缩缩地翻着自己的口袋,要找的东西却卡在口袋边,好不容易才拿出来,就跟让治说话吞吞吐吐的模样一样不利落。 那是一个小小的盒子,外层是深蓝色天鹅绒材质……只看这种极具特色的外形,就够她想象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纱音心想错不了,有了一点心理准备。然而一旦正视这个物体,仍然无法遏止脸颊飞红…… 让治打开盒子,拿出了一个物体……递向纱音要她收下。 「我希望你收下。」 「这……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我、我不能收……!」 「……你不能收……?」 「不……不是,这个……这样的东西……我……配、配不上……」 「纱代,这可不是请求……是命令。收下这个戒指……好不好?」 「啊……呜……既、既然是命令……那我就得接受……」 「嗯,也对……你很乖。」 纱音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通红的脸,头也不抬,战战兢兢地从让治手中接下戒指…… 这个戒指不只是首饰。 ……自古以来,戒指就是高洁的象征,有着特殊的意义,只送给对自己最特别的女性。 ……也正因为这样,让治尽管命令她收下,却无法做出更进一步的命令。 接下来的部分不能靠命令,必须由纱音,不,必须由纱代自己做出决定。 「所以,接下来的部分就不是命令了……纱代,在明天以前,我希望你用言语以外的方式给我答复……你懂我的意思吧?」 「……呃……我……我该怎么做……」 「接下来的部分不是命令,所以我不会命令你……可是,戒指是用来戴在手指上的……如果你喜欢,只要戴到想戴的手指上就好。」 纱音只是装作无知,其实她心里很明白该怎么做。 ……但这将是她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个岔路口…… 「……已经这么晚啦?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让治特意略带冷淡,转身背对纱音。 「也许我可以命令你戴上左手,而你或许也有这份胆小的依赖心,听了我的命令就会照办……但只有最后这个关头,我希望你用你自己……用纱代的意志做出决定…………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懂的。」 「所以……这是命令……我要你今晚考虑清楚,明天给我答复。」 「……」 纱音点头回应。 过去的交往累积起来,才会有今天这一天。 ……对纱音来说,今天这一瞬间的来临,绝非突如其来。 「……差不多该回迎宾馆了吧。再不回去会害大家担心的。」 「……啊,呃……对不起,我!这个,我想起有事要回大屋一趟……这个……我得到大屋去……」 「这么晚了还有事?……真的吗?」 让治露出恶作剧的笑容打量纱音的表情。 他早已看出肯定是纱音在说谎。 ……但设身处地为她想想,也就不难体会她一定是难为情,所以才想一个人静一静。 因此让治明知纱音为何说谎,但仍然允许她这样。 ■大屋的佣人室 纱音踩着虚浮的脚步走进大屋玄关。 时针已经指着十一点。 满心洋溢着一种由昂扬与不安交杂,无法用一句话形容的复杂心情,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在佣人室门前深呼吸一口气,先让心情平静下来,这才打开了门。 室内只有负责今晚在大屋值大夜班的乡田在,只见他正埋头填着一本已经发皱的纵横字谜杂志。 乡田以为来的人是右代宫家的亲戚,一瞬间转过头来,但知道来人跟他一样是佣人,又恢复若无其事的表情。 「……打扰了……源次总管要我来帮忙乡田先生。」 「啊啊,这样啊……那可帮了我大忙。我本来正想说差不多该去检查门窗关好没有,可是又不知道空着这里没人要不要紧,伤脑筋得很啊。毕竟一爷他们的会谈看样子还要很久,也不知道何时会要我奉茶。」 「说得也是……那该怎么办呢……我该留在这里……」 「那纱音不好意思,就麻烦你去巡视屋内。我留在这里待命,他们有什么吩咐的时候才不会没人。」 「好……好的……」 ……纱音不由得有点傻了眼。 自己明明是好意来这里帮忙,乡田却理所当然地把值班人员本分的工作硬推给她。而且乡田单方面推卸完工作之后,又再度埋头填起杂志上的字谜。 纱音鞠了个躬,算是尽一份对年长者的礼仪,之后就退出房间去巡视。 多亏乡田让她有些恼火,让刚刚那种脚步虚浮的感觉得以微微平息下来。而且她也不敢让源次或嘉音看到自己这种表情。 要让心情找回平静,她确实需要时间,所以出来巡视或许也不错…… 餐厅传来亲戚们大声议论的声音。 每次一有谁讲了一大段冗长的话,就有人否定这个说法,一样说得没完没了,接着又有另一个人加以否定。整个会谈就是一直反复同样的过程。 不高兴的心情已经慢慢显露在说话的声调中。纱音想到藏臼要她去迎宾馆,万一被他看到就不太妙,于是快步从餐厅前走过。 接着她在受到黑暗支配的大屋按照既定的路线行走,沿途确认门窗是否关紧。她走在走廊上,察看每一扇窗户是否关紧。 六轩岛上并没有右代宫家以外的人居住,关紧门窗原本并不具备重要的意义。 在夏妃斥责这种做法太疏于防范之前,右代宫宗家根本没有关紧门窗的习惯。 窗上的锁极为冰冷,每次动手检查窗户是否锁好,都觉得滚烫的心稍稍得到冷却。 「………………?」 就在这时,她觉得自己看到走廊远程有东西闪动。 简直像是金色的蝴蝶在飞舞。 ……闪动? 走廊这么黑,不可能隔了这么远还看得到…… 纱音心想应该是自己弄错了,但仍然好一阵子屏气凝神,抱着窗帘战战兢兢地凝视走廊另一头。 但她只看见不时发出轰隆声的电光照亮走廊,再也没能看到先前那种有东西闪动的模样。 ……果然是我多心了。也许是心情不平静,才会看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纱音继续检查门窗,然而脑海中却已经浮现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想象。 ——也就是右代宫宗家佣人之间流传的鬼故事。 内容是说这栋大屋在白天与夜晚有不同的主人……夜晚的主人蓓雅特莉琪不时会化为发光的蝴蝶,在屋子里飞来飞去。 ……对了,嘉音之前是不是就说他看过……? 当时我还不肯相信,说是他弄错,让他闹起别扭…… ……该不会,真的是…………? 轰隆作响的雷声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屋外还是一样风雨交加。 庭园里的玫瑰在剧烈的风雨中摆动。 但大厅里挂起的蓓雅特莉琪肖像画却一成不变。 过了一会儿,宣告凌晨零点的钟声响起,六轩岛上的一九八六年十月四日就此结束…… (海猫悲鸣之时 ~Episode1~下集待续)
台版 转自 千木咲音、绚辻词@SOSG论坛 香鱼之川流贯怀念的故乡。 欲往黄金乡者,应顺流而下,寻找钥匙。 下川不久有一村里。 寻找村里中两人所说的岸边。 此即通往黄金乡的钥匙沉眠之处。 得到钥匙之人,应遵照以下方式前往黄金乡。 第一晚,献上钥匙上的六人做为活祭品。 第二晚,剩下的人应撕开相互依偎的两人。 第三睌,剩下的人应高声赞颂我的名号。 第四晚,剜开头部杀了祭品。 第五晚,剜开胸部杀了祭品。 第六晚,剜开腹部杀了祭品。 第七晚,剜开膝盖杀了祭品 第八晚,剜开脚杀了祭品。 第九晚,魔女复活,没有人存活。 第十晚,旅程结束,抵达黄金之乡。 魔女将赞颂智者,赐予四件宝物。 一是黄金乡的所有黄金。 二是让所有死者的灵魂复活。 三是连失去的爱都能复苏。 四是让魔女永远安眠。 安眠吧,我挚爱的魔女蓓雅特莉琪。 右代宫家的诸位,欢迎来到六轩岛。 我叫蓓雅特莉琪,为金藏老爷效劳,担任宗家的顾问炼金术师。我依照契约,长年为这个家服务,然而金藏老爷已于本日宣告本项契约结束,因此从本日起,我将辞去宗家顾问炼金术师的职务,特此敬告各位。 接下来我必须对各位说明契约的部分内容。当初我蓓雅特莉琪开出一个条件,借出大量黄金给金藏老爷,这个条件就是当契约结束时,他必须缴回全数黄金,而我也将收回右代宫家的一切做为利息。 只听到这里,各位多半会怨金藏老爷太狠心。然而金藏老爷为了提供将财富与名誉留给各位的机会,还追加了特别条款。一旦达成这项条款中规定之条件,我将永远丧失收回黄金与利息的机会。 〈特别条款〉 契约结束时,蓓雅特莉琪有权收回黄金与利息,但若有人找出隐藏的契约黄金,蓓雅特莉琪需永远放弃所有权利。 利息从现在起就开始收回,但若各位之中有任何一人达成特别条款之规定,包括已收回的部分,我都会全数奉还。 另外我已经收下了象征继承右代宫宗家家督职位的「右代宫家家督戒指」,做为收回的第一项利息,尚请各位透过封蜡上的压印检查。 关于藏黄金的地方,金藏老爷已经透过放在我肖像画下方的碑文公开出来。 对所有能看到碑文的人而言,条件都是公平的。 只要能找出黄金,我就会奉还一切。 那么今夜就请各住尽情享受与金藏者爷斗智的乐趣。我衷心祈求今夜会是去知性而优雅的一夜。 ——黄金的蓓雅特莉琪
10月5日 日 06:00 Sun.5th October 1986 钥匙选上的祭品  ■迎宾馆佣人室 源次绑紧领结,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去。 雨点比昨晚小了一些……但厚重的雨云仍然不让朝阳露脸,根本看不见太阳的位置。 是个离神清气爽有十万八千里的阴暗早晨。 「……看来今天一整天雨都不会停啊。」 「源次总管,让您久等了。」 嘉音整理好仪容,从盥洗室走了出来。 他们刚值完大夜班又要值早班。按平时的班表很少会这么辛苦,但家族会议的这两天是特例。 当然要是这个台风今天还不离开,家族成员就会在岛上待到明天。嘉音心想最好还是做好这种班表还会持续两天的心理准备。 两人走出迎宾馆,打开雨伞。只一个晚上的风雨,就将玫瑰园摧残得面目全非。 为了迎接家族成员,他们花了好几天把玫瑰园整理得漂漂亮亮,要毁掉这样的景观却只需要一个晚上,让嘉音不由得叹了口气。 两人走向大屋,为的是与乡田会合,准备早餐。 乡田做事讲究,相信一定早就起床,开始准备他那有如玻璃工艺品般精巧而且风味绝妙的早餐。 两人走到大屋玄关前的屋檐下收起雨伞。源次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串好几把的钥匙,打开了玄关的锁。 六轩岛上只有右代宫家的房子,所以以前并没有上锁的习惯。 后来在夏妃的命令下,才改成从深夜到早晨必须上锁。 早上开锁的工作是由值早班的佣人负责。乡田起床后会立刻去准备早餐,所以今天由源次他们负责开门。 大屋内鸦雀无声,给人一种仿佛整栋屋子都还在沉睡的印象。 「……那我们就开始早班的工作吧。」 「好的。」 两人分头去拉开大屋内的窗帘。 ……不拉开窗帘,就挥不去屋内的昏暗,会导致整栋屋子都仿佛还陷在昨天的黑夜之中。 嘉音对顺序掌握得十分娴熟,仿佛在画单笔画似的在屋内绕行,接二连三拉开各个地方的窗帘。 即使天气这么差,只要拉开窗帘,多少还是可以迎来早晨的感觉。 途中他从厨房前面经过……尽管还没闻到味道,心里却已经开始期待乡田自豪的料理会传出什么样的味道,感觉空着的胃都蠢蠢欲动。 「……早安?」 嘉音心想乡田应该正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早餐,想去打声招呼,却没看见乡田的身影。 厨房里光线很暗,别说窗帘,连抽风机都没开。炉火也同样关着,整个厨房还冷冰冰的,自然也看不到任何准备早餐的迹象。 ——这种事当然不容发生,但说不定乡田真的睡过头了。 佣人也是人,有时难免起不来而迟到。 ——万一发生这种情形,不要闹大事情害同僚出丑,而是若无其事地帮忙处理好,让主人根本不知道曾经出过这些问题,也是佣人应有的美德。 嘉音拿起装设在墙上的电话话筒,拨打佣人寝室的内线号码。 「……………………?」 ……听不见那独特的机械式嘟嘟声。 嘉音挂回话筒再重新拿起,但还是听不见平常该有的机械声响。他试着重拨号码,但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说不定是昨晚的落雷造成了机械故障,导致内线电话损坏? 嘉音很清楚这栋大屋的设备已经十分老旧,很容易发生故障。他放弃打电话,直接跑向佣人寝室去叫乡田起床。 ■夏妃的寝室 不知道自己睡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来,就只是茫然看着头上的天花板。 ……夏妃的每一个早晨都是这样,在似醒非醒之间来临。她的睡眠总是很浅,得靠药物才能入眠——对夏妃来说,睡眠绝不是甜美的时光。 转头望去,外头还是一样下着大雨。 要不是感觉得到些许光亮,几乎会错以为昨晚还没过去……自己身为地主,不能比宾客晚起床。 夏妃鞭策摆不脱疲劳的身体,坐起上身。 只要待在这个房间里,就没有人会责怪她,头痛也不会变得更厉害……唯有这个房间,是她可以安息的空间。 一旦出了房间,就会回到要与丈夫的弟妹勾心斗角的世界。 ……既然如此,要是能一直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夏妃发现自己有了这样的妄想,不由得苦笑。 ——心想,这一来不就跟金藏一样了吗? 平常责备金藏不是,说他不应该不顾他们这些子女,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其实夏妃自己却很向往那样的生活,这是多么矛盾? ……夏妃轻轻摇摇头,唤醒一贯的头痛赶开了妄想。 正要走出房间而伸手去握门把,就碰到昨晚睡前挂在门把上的蝎子护身符。 ……这个护身符是朱志香从真里亚手中拿来,后来转让给夏妃的。 记得朱志香说过这个护身符有避邪的效果,可以挂在门把上。 ……说不定就是多亏了这个护身符,才至少让这个房间不用受到丈夫那群弟妹的瘴气侵袭。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今天早上心情也多少开朗了些。 「这是不是表示多亏朱志香……我才能够睡得安稳些?」 这时夏妃想起了一件事。没错,自己昨晚跟朱志香约好了,说既然收了她的护身符,就要把自己的护身符给她。 夏妃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个从小就十分珍惜的老旧收纳盒。盒子里装着各式各样夏妃当年觉得有价值的小东西。 她从里头拿出一个小小的束口袋……打开来一看,里头装着一面直径十公分左右的小圆镜。这面镜子似乎年代相当久远,背面的装饰非常讲究,光看就觉得很有历史性的价值。 至少外观上远比塑料制的蝎子钥匙圈要来得灵验。 据说这面镜子是避邪的灵镜,是祖母在分配祖父遗物的时候特别送给自己的。自古以来人们就相信镜子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或许是镜子反射光线的模样,让人们相信它能够反射灾祸与恶意吧。 夏妃将镜子装回袋内。 ……相信这个护身符送给朱志香应该够分量了。 刚把护身符收进怀里,就唐突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我在。」 「夫人早安,我是源次。很抱歉一早就来打扰您。」 「……我马上来。什么事?」 佣人这么一大早就来,而且还是直接来到门前,这种情形以前从来没发生过。 ……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例如准备早餐的过程发生致命的缺陷,在客人面前出洋相? ……夏妃想到接下来得去处理的问题,先叹了一口气…… 一打开房门,源次就行了个最敬礼,又道了一声早安,夏妃形式上也回了一声。 「……早安,发生什么事了吗?」 「非常对不起……昨晚的落雷似乎造成电话故障。内线电话打不通,所以我才直接过来,还请夫人见谅。」 「内线电话打不通?这可麻烦了。有办法修理吗?」 「……很遗憾,不知道是哪里故障。我们打算日后再请业者来修理。」 「这也就表示在台风离开之前都没办法修理了……也就是说,宾客留在这里的期间都打不通了……会影响到招待吗?」 「……我们会尽力避免这样的情形发生。」 「很好……就请你们多费心,不要出洋相。」 夏妃多少松了一口气。她本以为是什么大问题,但如果只是电话故障,还远不如她所想的那么严重。 ……只是大概免不了要听绘羽冷嘲热讽。 夏妃轻轻摇摇头。 「早餐准备得还顺利吗?」 「……这、我们找不到乡田,到现在还没有开始准备早餐。」 「你说什么?」 夏妃大感愤慨。对她来说,这件事比电话不通更严重。 但源次最先报告的却不是这件事。平常他做事一向稳当,为什么偏偏在亲戚来住的早上犯下这种错误……? 夏妃手按额头,用力摇摇头开口。 「我看多半是睡过头了吧。不管找谁都好,赶快找个人去准备早餐………………这——!」 夏妃走到走廊上,转身准备关好自己房间的门。 这时她看见的「东西」实在太令人不舒服,让她当场说不出话来。 ……那是个恶心的景象,像是用手指沾上红黑色液体在门把上抓来抓去留下的痕迹,像是用双手沾满了血,在门与门把上乱碰一通……多半是有人恶作剧,想营造这样的感觉。 「这……这是哪来的恶作剧……真没品味!」 「……我也是来到这里才发现,晚点我们会清理干净。」 「……多、多半是没品味的客人在开玩笑吧……我很不愉快,真的很不愉快!」 到底是谁搞出这种幼稚又令人不愉快的恶作剧!夏妃心里大概有底,但心想自己终究没有证据,就算跑去逼问,也只会变成在唱独角戏。 想来还不如干脆装作没发现有这种恶作剧。 夏妃再次强调一定要清理干净,随即转身走向客厅。 ■客厅 当夏妃与源次来到客厅,看到绘羽与秀吉已经待在里头。 「……各位早安。」 「夏妃嫂子早安。啊听说早餐也是由乡田下厨,让我的胃一大早就欢欣鼓舞啊,哇哈哈哈。」 「毕竟在宗家也就只有吃饭算是值得期待的事情了嘛,嘻嘻。」 「……绘羽小姑一大早心情就这么好,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夏妃以厌烦的表情,响应绘羽大清早就展开的较劲。 这时嘉音小跑步跑了进来。他先为了在屋内奔跑而对众位亲戚低头致歉,接着就靠到源次身边小声报告。 「……嘉音,还没找到乡田吗?」 「……非常抱歉,夫人,大屋跟迎宾馆我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 「他到底跑哪儿去了?总之现在先别管乡田,准备早餐才是正事。赶快想办法处理。」 「……遵命。」 嘉音朝源次瞥了一眼……看起来像是还有事情要报告,但不知道由他说出来是否妥当,所以在请示源次。 ……源次点点头,于是他决定说出来。 「夫人,其实不只乡田……一爷也一样不见踪影。」 「外子不见了?」 「是。本来我打算在跟夫人报告之前,应该先去对一爷报告早餐还没开始准备,所以去寝室问安,但一爷不在里头。还有……留弗夫三爷夫妻与楼座四小姐也都不见踪影。」 「在迎宾馆跟大屋都找不到?」 「……是。在迎宾馆的客房里也找不到。」 当初听到只有乡田一个人不见的时候,还以为他不知道跑去哪里摸鱼了,但如果还有其他亲戚也都不在,想法也就多少乐观了些。 夏妃心想说不定昨晚的家族会议一谈就是一整晚,到现在还在继续。 也可能是谈到后来连屋里的空气都闷了起来,众人才会想去雨中散步,让脑袋冷静一下。 ……藏臼的确很爱叫人去让脑袋冷静冷静。 乡田大概就是被叫去帮忙接待的吧。 乡田这个人不会忘记时间,他一定知道再不回来就会来不及准备早餐。但也许就连现在这当下,家族会议都还在继续开,让他实在没办法抽身。 ……这种想象对夏妃来说非常有说服力。 夏妃想起自己今天早上醒来时,就曾陷入昨晚还没过去的错觉……现在知道这绝非错觉,不由得再次厌烦地叹了一口气,因为这群龌龊秃鹰争食金藏财产的盛宴还在继续。 「……我看他们多半还在庭园或海边之类的地方,谈遗产的事情谈得没完没了吧……总之得把乡田叫回来才行,不然早餐永远也准备不好。」 「这是怎么回事……大舅子他们还在讨论……!」 夏妃本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很小,却被秀吉听得清清楚楚,掌握住了状况。 「哥哥跟留弗夫也真能撑。至于楼座大概是因为还年轻吧?我们昨晚过了十二点就困得先上床休息,但记得当时哥哥他们的确还谈得很热烈……男人这种生物一头热的模样真是讨人厌。」 夏妃面无表情地嗤之以鼻。 「嘉音,去外头找找。找到乡田就叫他立刻回来准备早餐。」 「……遵命。」 「夏妃大嫂,他们可未必就是在外头啊,也说不定跑去爸爸的书房了啊。」 「……原来如此,这也有可能。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谈到那个方向,但他们的确很有可能移到岳父的书房,跟岳父一起继续讨论啊。」 「……我无法想象公公会想找他们一起谈这种龌龊的话题。」 「哎哟,是喔?那就没办法了。不好意思,就请源次伯跟嘉音去外头找找吧。 照哥哥的个性,确实有可能提议要去外头散步,让脑袋冷静冷静,即使天气这么差也不例外呢。我去爸爸的书房问问,说不定他们人就在里头呢。」 「…………小姑你是客人,我们不能这样劳烦你。公公由我去找,毕竟早上也还没跟他请安。」 「唉哟,那就拜托你啰?不过我实在很怀疑你有没有机会跟爸爸请安呢。夏妃大嫂跟爸爸感情有那么好吗?」 「……我不敢说感情好不好,但我确定自己得到了足够的信任,才能成为右代宫家家督继承人的妻子。」 「那相信爸爸至少会肯回答你啰。我好想跟爸爸一起吃早餐,可以麻烦大嫂说服他务必下楼跟我们一起吃吗?……我们这些儿女似乎都惹爸爸讨厌了,但既然夏妃大嫂这么得爸爸信任,相信爸爸一定会听你的话呀……话都说得这么满,要是你说服不了爸爸,一个人下楼来……到时候你应该再也说不出自己得到爸爸信任了吧……?嘻嘻嘻!」 「…………我没有把握,但我会努力。」 夏妃不高兴地回嘴。 但既然知道金藏的脾气,夏妃实在完全没有把握能把他从书房带出来……相信绘羽也认定她一定没办法带金藏出来。 但明知如此,要是说自己办不到而让绘羽去,自己又会没有立足之地…… 源次注意到这情形,隔着她的肩膀对她说。 「……夫人,如果不嫌弃,还请拿这个去。」 「这是——?」 源次拿出一把雕琢细致,闪着金色的钥匙递给夏妃。这是金藏书房的钥匙。 书房的门随时都以自动锁锁上,除非金藏允许来客入室,否则都不会开启。然而只有源次得到金藏破格的信赖,获准携带书房钥匙…… 「可是,要是我用了这把钥匙,你也会受到责怪吧。」 「……老爷有时候睡得沉,根本听不见敲门声……而且只从门外讲话,恐怕很难说服老爷离开书房,还请夫人务必拿去用。」 「……源次——」 夏妃以往一直觉得源次直属于金藏,不把自己当主人,所以认定他是个冷漠的佣人,但看来自已得改变一下这样的认知了。 夏妃很想表达感谢的心意,但这时源次已经转过身去,与嘉音一起从走廊离开。 ……但目送他们离开的夏妃背后,传来的却是嘲笑的语气。 「那就请大嫂一定要带爸爸下楼来啰?疼爱的媳妇都说话了,相信爸爸一定会听的。嘻嘻嘻。我们是客人,就在这儿敬候佳音了。」 「别说啦,绘羽,你说得太过火了。啊不好意思,岳父就麻烦夏妃嫂子了。」 夏妃不答话,踩着响亮的脚步声快步离开。 ■迎宾馆/小辈的房间 昨晚闹得那么晚,自然没人起得来。 我、让治老哥与朱志香三个人,都在这间给我们小辈专用的房间床上呼呼大睡,但最先就寝的真里亚却很不合群,准时醒了过来。 「………………」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东张西望,发现三个表哥表姐都在呼呼大睡。 ……接下来好一阵子,真里亚不得不好好思索到底怎么回事。接着发现自己没跟母亲在一起,立刻显得十分无助。 真里亚走出小辈用的房间,打算回自己母女过夜用的房间看看心她也不理会三人还在熟睡,发出砰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战人对这个声响起了反应,翻了个身,但并未醒来。 过了一会儿,真里亚又大声打开房门跑了回来。 「…………呜。」 她出去的时候还睡眼惺忪,回来时却已经换上不满的表情。接着她爬到离自己最近的战人床上,当成跳床蹦蹦跳跳地大喊。 「呜呜呜!起来啦!呜呜呜!」 「喔哇,怎么啦怎么啦?敌人打来了吗?战备人员紧急出动!」 确定我醒了以后,真里亚接着就跳到让治大哥床上,做出一样的举动。 就这样,我们三人迎来了一个非常美妙的早晨。 「谢谢你啊真里亚,你这么好心叫我们起床啊?一定是我们昨晚太晚睡,才会睡过头,所以你才好心叫我们起床对吧……不过如果你叫人的方法可以再委婉一点,应该就会更完美了……」 「让治老哥真的好成熟啊,我有够尊敬的……」 「都快七点了啊……的确是该起床了,呼啊啊啊。」 「呜!妈妈不见了!呜呜呜!」 「楼座姑姑不见了?不在房间里吗?会不会是已经起床,去了大屋那边?」 「不在!呜呜!呜!妈妈不在!呜呜呜!」 真里亚不高兴地呜呜叫。看起来不太像是因为找不到妈妈而寂寞,更像是觉得母亲没有待在应该在的地方,让她扑了个空而不高兴。 如果能以一句话告诉她楼座姑姑人在哪里,也许她就会满意,但不巧的是我们既然待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办法知道姑姑人在哪里。 「反正都要去吃早餐,我们就到大屋去吧。」 「也对。真里亚,我们一起去大屋吧?相信楼座姑姑一定也在那里。」 「呜?妈妈在大屋?那就过去。呜。」 「说得也是,就去大屋吧。我想爸妈他们应该已经过去了。」 真里亚不久前才发的脾气已经平息,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我们整理好仪容,就走出房间往大屋过去。 ■金藏的书房 夏妃再次敲了敲书房的门,但没有回应。 ……公公似乎还在休息,叫不醒——要是下楼去讲出这种话,绘羽肯定会牢牢抓住这个话柄大肆取笑。 而且即使不管绘羽,家族会议本来就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但昨天一整天金藏都关在房里,甚至不出来跟大家打声招呼,确实是个问题。 ……即使是家督,不,正因为是家督,才更不能不露脸。 ……自己有办法说服公公吗?夏妃下定决心,将源次借她的钥匙插了进去,打开房门…… 开出的门缝立刻溢出一阵像是会侵蚀大脑似的浓厚甜香,即使早有觉悟,还是不由得皱起眉头。 夏妃心想金藏或许还在休息,于是静静地走进房内……结果映入夏妃眼帘的金藏早已醒来,正从窗户俯瞰屋外。 「您……您醒了吗?早安……」 「你怎么进来的?」 金藏保持背对她的姿势这么问。他的声音并不激愤,显得十分平静,让夏妃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他明明已经起床,却仍对那么大的敲门声置之不理,显然非常不高兴,所以夏妃还是无法放松。 「……非常对不起,是我拜托源次,跟他借来了书房的钥匙……」 「哦?是源次?…………既然我这个朋友认为值得,我可不能不听你说话。那……找我有什么事?」 「是、是的……早餐就快准备好了,希望公公务必出席。」 「早餐我在这里吃,像平常那样叫人送进来就行了。」 「可是公公……这是一年一度的家族会议,还请您务必露个脸。」 「……你是要我下楼去,一起讨论我死后要怎么让他们瓜分我的遗产? 可笑……这种事情还是别找我,你们自己谈个够吧。如果这就是家族会议,根本不值得我离开这个房间。我很忙,别理我。」 最后一句话当中蕴含了不容继续辩驳的狠劲。 夏妃感觉到要是继续说下去,真的会触怒金藏。被绘羽取笑说终究说服不了金藏固然令人恼火,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是吗……我明白了……大家多半会很遗憾,但我会把您的话带到。」 夏妃决定放弃。她默默行了个礼,打算趁金藏脾气发作之前离开。 这时金藏却对夏妃开了口。 ……金藏说话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与平时判若两人。 「……夏妃,你嫁进右代宫家已经很多年了啊。」 「是、是的……有幸冠上右代宫这个姓,已经有许多年了。」 「……你可曾想念以前的家?」 「………………不曾……嫁人就是要舍弃娘家。我是右代宫夏妃,只有右代宫家才是我想念的家,才是我该回的家。」 这个说法绝非夸张,夏妃冠上右代宫的姓氏时就是抱着这样的决心。正因如此,知道这份决心连丈夫都不认同,徒然白忙一场,才会这么令她伤心。 「……如果藏臼是女的……你是他的丈夫……不、不说这个了。」 「公……公公,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妃大吃一惊……因为如果金藏刚刚这句话可以照字面解释…… ……对于夏妃来说,这句话已经足以补报她至今的苦难而有余。 「………………只是老头子在说瞎话,忘了吧。」 金藏再次转过身去……他叫夏妃忘掉,但夏妃却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胸中一阵温暖…… 「……公公……我夏妃虽然跟您没有血缘关系,却同样是您的女儿……右代宫家的名誉与荣耀……以及公公留下的一切……我夏妃都一定会保护到底……!」 「…………你没有资格佩戴单翼鹫鸟家徽……然而单翼鹫鸟却已经牢牢刻在你心中……那你就无疑是我们家族的一分子,是右代宫家荣耀的继承者……相信有人会拿你衣服上没有鹫鸟来取笑,但你不必放在心上……只有心中有鹫鸟的人,才是我真正的亲人…………如今我非常荣幸右代宫家能娶你进门……」 金藏只说到这里就不再说话,整个人仍然背对夏妃。 但夏妃却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股已经忘记多年的热流涌上眼睛…… 夏妃默默朝他的背影行礼,离开了书房…… ■书房前 「——哎呀,你回来得正好,爸爸的情形怎么样?你去了这么久,我才跑上来看看。」 一走出书房,正好就看见绘羽爬楼梯上来,两人四目相对。绘羽认为夏妃未能说服金藏,一定十分沮丧,发出讽刺的窃笑。 但对现在的夏妃来说,这种轻薄的笑容根本侮蔑不了她。 ……因为尽管她没资格在衣服上佩戴家徽…… ……却获准在心中刻上家徽。 所以她平静而若无其事……却又秉持着保护右代宫宗家荣耀的人该有的威严,抬头挺胸说道。 「公公说不参加家族会议,他说对龌龊的议题没有兴趣。」 「你还说呢。既然说服不了爸爸,老实说出来不就好了。」 「……可悲。难怪公公会叹气。」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妃不回答。她挺着像金藏刚才那样堂堂正正的背影,走着楼梯下去。 绘羽不明白自己被藐视了,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来得及理解到夏妃突然变得自信满满。 但她仍然没有勇气去触怒金藏,不敢去敲书房的门,只能啐了一声,做出在门上抓了一把似的动作之后,跟着夏妃下楼。 「那、那哥哥他们在里面吗?你问过爸爸了吗?」 「……我没机会问,但他们不在书房里……公公也不可能容许外子他们进去谈那些龌龊的话题,所以他应该也不知道他们跑哪儿去了。我们就下楼去,等佣人找到人再说吧……今天的早餐会延迟,小姑要不要先喝个茶?」 「……不……不用了。」 看到夏妃回来之后与先前判若两人,让绘羽掩饰不住困惑。 说来令她不甘心,但夏妃那么胸有成竹,甚至散发出一种威仪。绘羽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来讽刺,只能跟着回到客厅。 ■客厅 当夏妃她们回到客厅,不只是秀吉,四名小辈与南条也都来会合了。 源次本来在和秀吉说话,看到夏妃回来,就对她报告现况。 「还找不到外子他们吗?」 「……是,非常抱歉……另外早餐已经由熊泽去负责准备,说还需要一点时间。」 看看时钟,现在已经过了早上八点。 原订的早餐时间是八点。本来光是没能准时备妥早餐,就已经有失待客之道了。 「……现在嘉音在外面找人……还有纱音也不见了。」 「连纱音也不见了?……受不了,外子到底带了多少人去散步?」 到底有多少人不见了? 不见的人数多到这个地步,就让人觉得藏臼他们是有好玩的事不让自己这些人参加,这种感觉非常不愉快。 看样子小辈们——尤其是真里亚——也都有着同样的想法。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像是忿忿地抗议母亲等人丢下他们不管,自己跑去吃好吃的东西。 其他几个小辈为了安抚真里亚,打开电视不断转台,想找出她会有兴趣的节目。 南条一边以幸福的表情看着小孩子们的举动,一边坐在沙发上看著书。相信一定是跟西洋棋有关的书。 这时传来一阵啪哒作响的奔跑声。听得出是一人份的脚步声,也就猜得出现身的人多半不是藏臼他们,而是嘉音一个人。 「…………夫人,请借一步说话。」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没找到吧。」 「非常对不起,还没……」 「够了,辛苦你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跑哪儿去了,但反正离不开这个岛。如果他们从昨晚就什么都没吃,相信现在肚子也都开始饿得咕咕叫,自己会回来的。 夏妃已经受够了,开始觉得也不必硬要把他们找出来。 「我要去厨房为各位贵宾准备茶水,一早就辛苦你们两位了。」 夏妃一松懈下来就开始头痛,就这么走出客厅。 ……嘉音本想叫住她的背影,但夏妃三两下就离开了。看到嘉音这样,源次问说。 「……怎么了?还有事吗?」 「……是……我找不到一爷他们,可是……这个……」 嘉音说话吞吞吐吐。看样子虽然还是不清楚他们人去了哪里,但已经找到了也许有关的迹象。 绘羽与秀吉留意到他们两人的情形,跟着靠了过来。 相信他们一定发现到了嘉音的神色有异。 「怎么啦?嘉音,找到大舅子他们了吗?」 「……其实,是玫瑰园的仓库情形有点不正常。」 「…………情形不正常……什么意思?」 「……这,这个……该怎么说才好……」 嘉音再度欲言又止。 ……这种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嘉音,让绘羽与秀吉也都觉得纳闷…… 「怎么回事?哥哥他们不在仓库里吗?」 「不,我才正要去检查里面。我是回来拿钥匙的……可是……」 「情形我是不清楚,啊不过只要打开仓库查个清楚不就好了?这仓库的钥匙在哪里?」 「……在佣人室,我们马上去看看吧。」 听源次这么说,嘉音立刻跑向佣人室去拿钥匙。 源次说要去查探看看,就走出了客厅,但绘羽与秀吉也都跟了过来。 ……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嘉音会那样欲言又止,真不知道他所谓「情形不正常」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外头还是一样下着大雨,但看来仍然敌不过他们对让嘉音说得这么吞吞吐吐的「情形」所产生的好奇心。 孩子们还看着电视大声闲聊,嘉音他们已经跑向玄关…… ■玫瑰园~仓库前 玫瑰园的仓库,是用来放置各种整理庭园用的园艺用具。 建筑物本身绝对算不上漂亮。因此为了不妨碍美观,特意盖在玫瑰园角落不容易看见的地方。 四个人从前到后依序是嘉音、源次、绘羽与秀吉,他们撑着雨伞,跑步穿过玫瑰园。 穿过玫瑰园之后,来到一条一般欣赏玫瑰的访客不会踏入的管理用小径。 再跑过这条小径,就看到前方有一间仓库。 是一间已经很老旧的小库房,与完美的玫瑰园相较之下,外观实在太穷酸,让人一看就知道为什么要盖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 晚了嘉音他们一大段路的绘羽与秀吉也到了。 「吁……吁……啊嘉音你们跑得真快……我心脏都快爆炸了……」 「原来这种地方有仓库啊……等等……这这是什么东西……?」 看到嘉音所指的方向,绘羽当场说不出话来。 秀吉发现她情形不对劲,跟着朝嘉音指的方向看去,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仓库的入口是一道铁卷门……门上…… ……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为什么嘉音会没办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看到的情形了。长年受到风雨摧残而显得十分肮脏的铁卷门上……有着一种黏腻的东西。 ……那是一种令人恶心的红黑色……是液体?是黏液?还是有黏性的漆……而门上就用这种恶心的液体画成一个令人作呕,却又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图形。 雨水更淋得这些图形拖出多道往下流的轨迹,与鲜血从伤口流出的模样十分相似。 就别避讳特定字眼了吧……门上就是用一种状似血液的恶心红黑色液体……画成了一种暗示骇人事物的图形,或说记号。 图形有两个同心圆,内侧画着像是十字的图形。十字的上下左右四端都有拉宽,像是欧风的徽章图样。 而在这些图形线条之间,还密密麻麻写上了许多神秘的文字或记号…… 「……啊这涂鸦也太没品味啦……这是什么?是所谓恶魔仪式,所谓魔法阵之类的玩意吗?」 也难怪秀吉会指着这画得像是有红黑色液体滴落的诡异图形,说出这样的比喻。 「这是什么时候画上去的……?」 「……昨天下雨之前我来过这里,当时门上什么都没有。」 「…………在其他人看到之前清理掉吧。要是他们看到了,一定会觉得恶心……」 「也对……虽然只是小库房,但是这么恶心的涂鸦,一秒钟都不应该多留。」 「仓库里也有油漆,就先漆掉这个图形,改天等天气好再重新粉刷吧…………嗯……」 源次想起自己刚刚才看过用同样红黑色的液体画出来的涂鸦。 ……记得那是在……没错,就是在夏妃的房门上看到的—— 「嘉音,赶快把这涂鸦涂掉就回去吧?虽然只是仓库,但是知道娘家有这种涂鸦,真的让我很生气。」 「……是,我马上处理好。」 嘉音蹲在铁卷门前开了锁,接着用力一口气抬起铁卷门。 一阵刺耳的声响响遍四周,画有诡异图形的铁卷门慢慢被卷进门上的收纳箱。 ……即使只是暂时,但不吉祥的东西从眼前消失,仍然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客厅 多亏找到适合小朋友看的节目,让真里亚的心情登时好了起来。 战人与朱志香不放过节目中任何一个可以吐槽的地方,聊得哈哈大笑,让治则从真里亚的观点陪她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南条坐在离他们稍远的沙发上,静静地看书消磨时间。 走廊传来一阵慌慌张张的脚步声。脚步声只有一人份……也就是说并不是刚才出去的嘉音他们四个了? 结果跑回来的是源次。源次一向认为连喘气都有违佣人的美德,竟然会跑得气喘吁吁,实在非常少见。 他多半是从外面一路跑回来的。只见他肩膀淋得全湿,与平常稳如泰山的风范大相径庭。 源次发现南条在跟自己对看,于是先默默点头行礼,才快步走向他身边。 「……南条医师,非常抱歉,要劳驾您立刻跑一趟。」 「发、发生什么事了……?」 源次在南条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南条立刻脸色大变。 南条不想让看电视看得正专心的孩子们注意到,放轻动作从沙发椅站起,接着两人轻手轻脚,快步走出客厅。 一走出客厅,正好撞见夏妃推着放了茶具的餐车过来。源次小声对夏妃说了几句话,夏妃也当场脸色大变,震惊不已。 ……接着她立刻丢下餐车,三人一起跑向玄关…… 让治注意到他们跑过玫瑰园。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源次伯、南条医师……那是夏妃舅妈吗?」 「怎么啦?老哥。」 「……可能出事了,他们看起来好慌张。」 朱志香与真里亚看到绘羽、秀吉与南条都在不知不觉间离开,餐车也被丢在客厅门口,自然会察觉到有事情发生。 「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我们去看看吧。只有我们被排挤也未免太没意思了啊,嘻、嘻、嘻。」 战人这句话莫名地显得格外不庄重。 ……但看到大人们顾不得外头下着大雨奔跑的模样,也难免会觉得不安、会关心。 「……我们就去看看吧?我也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朱志香这句话并不逞强,替所有人说出了心情。 「喂真里亚,你要一起来,还是要看电视?」 「呜!真里亚要看电视!呜。」 「就我们三个去吧。真里亚,我们马上回来,你乖乖看电视等我们。」 「呜!」 等几个小辈来到外面,已经看不见先走的大人了。 但朱志香似乎已经从他们跑的方向,大概猜出要去哪里。 他们在朱志香的带领下,跑过被雨水淋湿的玫瑰园…… 感觉风突然变强了……坏心眼的雷声更像昨晚一样响个不停。 感觉就像某种笼罩整个岛上的可怕事物有了意志,刻意不让他们往前进。 「朱志香,再过去有什么东西?」 「记得应该有一间放园艺用具的仓库。」 「去那种地方到底是有什么事啊……」 朱志香所说的仓库慢慢从前方出现。 大人们就在那儿。仓库的铁卷门已经打开,几个大人看似在里面翻找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夏妃一个人待在仓库外,连伞也不撑,背对他们低着头不动……除了刚刚出去的源次、南条与夏妃,比较早出来的嘉音、绘羽跟秀吉也都在这里,人数非常多,但气氛一点也不热闹。 夏妃一注意到孩子们跑来,立刻露出极其严厉的表情,张开双手跑向他们。 「不可以过来——回大屋去!」 ……然而她的阻止是白费工夫……不,正因为夏妃阻挡,孩子们反而看到了她不想让他们看到的光景。 微弱的日光灯,照亮了铁卷门拉开的仓库内。里头有着……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朱志香撕裂丝绢似的尖叫声响彻四周。 ……但那只是因为朱志香的尖叫最大声……其实战人与让治也都同样发出了惨叫…… 绘羽也和夏妃一样张开双手,以极为严厉的表情对孩子们大吼。 「让治!赶快带他们回大屋去!快!马上!」 当夏妃张开双手时,他们还以为这是为了不让他们继续前进。 但现在绘羽张开双手,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她是为了不让孩子们看到身后的惨状。是出于母亲的用心。她想保护孩子们的眼睛与心灵,哪怕只多一只手遮住也好。 「……这是开什么玩笑啊……?」 这种廉价的景象,以往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在漫画、电视、动画或电影里,早就已经看到腻了—— 也不过就是这种刺激性极强的影像,变成实际出现在眼前而已啊……! 只不过这样……啊啊啊啊,可是那件西装……那是臭老爸的西装啊……?我知道,这个是藏臼伯父……还有雾江姐跟楼座姑姑,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爸爸!爸爸!」 「不行!朱志香!不可以进去!不可以看!」 「爸爸,爸爸!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乎全身都已经发生尸僵的情形……距离死亡时刻多半已经有六个小时以上——就毁损部分来看,死后遭到毁坏的可能性很高……不,没把握的话我不能说——我只是个小诊所的医生,验尸不是我的专长!」 南条医师的话让秀吉姑丈又怒又悲地大喊。 「……啊这是怎样?杀了人还不够……还做出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是恶魔,是恶魔干的!」 夏妃伯母与绘羽姑姑各自抱住朱志香与让治……所以只有我得以来到仓库的入口。 ……啊啊……要是我也有哪个人可以抱住我……应该就不用把这糟糕透顶的光景烙印在脑海里了吧…… ………………不对,不是这样……不是因为没有人可以抱住我,我才会在这里……是因为可以抱住我的人就在这里,我才会站在这里! ……朱志香说得没错,看样子这间仓库的确是用来放园艺用具的。 有除草机跟补充用的刀,有割草的镰刀,也有铁锤跟锯子这类木工工具…… 还有堆起的盆栽盆与肥料袋。好几个人的尸体就跟这些杂物一样放在,不对,是被丢在地上! 看服装就认得出来……是我家的臭老爸、雾江姐。 ……还有藏臼伯父跟楼座姑姑……再过去是乡田先生……还有?到底死了几个人……开什么玩笑,一只手都不够数啊,混账东西! 我不知道凶手是用了这些用在别的用途就会变得极为残忍的园艺用具,还是特地拿了残酷的工具来用。 ……总之……滚落在地上的遗体,全都加上了令人惨不忍睹的「化妆」……这根本不是化妆……说是「耕耘脸孔」还比较贴切……! 他们的脸孔遭到粉碎,形成一种正常人即使死后都做不出来的表情……连眼睛跟鼻子的位置都分不出来。嘴倒是看得出在哪,因为一张嘴张得开开的,牙龈都露了出来!可是门牙都不见了,而且该遮住牙齿的脸颊也都变成一团烂泥,什么也遮不住!老爸明明是男的,平常还那么用心化妆,到头来根本就一点用也没有啊……!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老爸啊啊啊!我早就觉得你这家伙一定会下地狱啦!可是啊,也不用弄成这样吧?你明明就没有坏到得遭到这么惨的报应啊!所以雾江姐你也一样……就叫你不要跟这种烂男人来往了……没道理连你……连你都要遇上这么惨的事情啊……没有脸……没有脸啊……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战人,不可以看下去了。令尊令堂也不可能希望让你看到他们这种模样……!为了他们好……你不可以再看了!」 「所谓死者不都是会让人看到安详的睡脸吗!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脸啊,我老爸跟雾江姐根本就没有脸啊!我甚至连他们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都不知道啊!现在是怎样!是要我以后每次想起老爸他们,都只能想起这种像怪物一样烂成肉泥的脸是吗?那可棒透了,因为这样一来我就不用想起臭老爸那张贼笑的脸了!实在棒得不得了啊!可是啊,不必连雾江姐的脸都弄成这样吧……?她又不是坏人……虽然有时候她会让我火大……可是她对我来说就像个还挺帅气的老姐啊……哪有这样的……哪有这样的啦……!像藏臼伯父根本就还好啊!至少不是整张脸,只是侧面!至少还剩下半张脸啊!他还算好,还算好的啦!」 「不要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朱志香不想听我乱讲话,用自己的尖叫填满自己的耳朵。 「……别说了,战人!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老哥,老哥!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根本顾不得自己已经几岁或是什么礼节……整个人跪了下去的同时,抓住老哥的身体嚎啕大哭。 简直就像由我代言在场所有人的哭声……像是由我代表在场所有人哭个不停…… 「…………爸爸……死……倒在那里的,有藏臼舅舅,留弗夫舅舅、雾江舅妈,楼座阿姨,乡田先生……一共五个人……?」 「…………不对……是六个……这里……还有一个人……」 秀吉低头看着的这具遗体……碰巧放在大堆杂物后头,位于站在入口的让治看不见的死角。 所以让治看不出这是谁的遗体…… 所以……让治不由得诅咒自己……诅咒起每次都只有最坏的想象会猜中的自己……! 「那……倒在爸爸脚下的……是纱……纱音……?」 「……对……是纱音。」 「…………」 让治不说话……他紧咬下唇,微微颤抖…… 其实他满心想哭喊着跑向心上人的遗体。然而……在轻率地跑过去之前……他挤出最后一丝冷静,对父亲问了一个问题。 「…………纱音她……也跟藏臼舅舅他们……一样吗?」 「………………」 秀吉深深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才没能马上回答出来。 ……不……他觉得对现在的让治来说,沉默才是唯一有着诚意与慈悲的回答。让治所问的是不是一样,意思就是遗体的情形是否和他们一样。 ……既然秀吉不否认……就表示她的遗体也一样惨不忍睹。 「…………我可以……看看纱音吗……?」 「……………………不行……不可以。」 「……为什么……?爸爸你要知道……我再也看不到纱音的脸了啊……?为什么……我就不能看她最后一眼……?」 「你最后一次见到纱音,是在昨天吗?」 「……嗯。」 「是吗……?那纱音跟你道别的时候,让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很迷人的笑容。」 让治拿了戒指给她……明明心意已定,却又不知所措地腼腆起来……又觉得露出这样的表情很不好意思而跑掉——这些表情都历历在目地浮现在脑海中…… 「…………是吗……那,纱音她……应该也希望在你心里留下的是这样的笑容……」 ……秀吉低头看着脚下纱音的遗体……她也跟其他遗体一样令人惨不忍睹……头部被人从侧面敲碎,只剩下半张脸上还有表情。 ……要是把她染满鲜血的半张脸擦干,不知道是不是就能看到她文静的笑容?……哪怕只有半张脸…… 秀吉不由得用拍击似的力道遮住自己的双眼……这是多么残忍……既然都要敲碎,还不如整张脸都敲碎,这样至少还可以找藉口,说这只是别人穿了纱音的衣服,暂时蒙蔽让治的心。 但偏偏留下了半张脸! 这样亵渎遗体……而且还明白留下了这具遗体只能是纱音的事实!这是多么过分,多么残忍…… 而在秀吉的脚边,还可以看到嘉音拼命想将纱音那只剩一半的表情牢牢记在心中。 ……嘉音没有哭……他眼眶含泪,但并未流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其他人悲伤。 ……他一向把在同一间孤儿院长大的纱音当成姐姐看待,失去纱音对他来说,肯定无异于失去血亲…… 「……让治……啊纱音一定在对你说谢谢。她不想让你看到自己见不得人的模样……相信她一定……很感谢你忍着不看……」 「……我知道……我知道的,爸爸……我知道……」 让治靠到仓库外侧的墙上……无力地瘫坐下来。 「……爸爸……我有事拜托你。」 「什么事……」 「……请你帮我看看……纱音的手指上……是不是戴着戒指……」 「戒指……?……我看一下……」 秀吉蹲了下去……嘉音随即指了指纱音的一只手。 「…………啊啊……有。啊这是钻戒。不是碎钻,相当值钱……」 「这戒指…………她戴在哪只手,哪根手指上?」 「……我看看,是左手无名指……这样啊,原来纱音她订婚了啊。」 「…………让治,难不成你……」 「绘羽!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啊有男人对纱音保证要一辈子陪她走下去!她让一个男人说要给她幸福……这个人是谁不重要!能让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话……不就是女人最大的幸福了吗……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拿到这个戒指,也不知道是谁送她的!可是……纱音就是拿到了戒指,而且,她接受对方的求婚,戴到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相信送她戒指的男人……一定也很高兴啊……」 在场的大多数人,多半都以为秀吉是被异常的事态搞得脑子一团乱,才会讲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然而听在真正知道让治与纱音之间是什么关系的人耳里……就完全懂得他说这段话的用意。 「…………是吗……谢谢你…………爸爸。」 让治站了起来。 尽管脸上还留着泪痕,但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我们走吧,战人,朱志香……我们继续待在这里,也只会妨碍大人……」 「…………呜……也对……」 朱志香吸了吸鼻子,对一直拥抱自己的母亲露出已经不要紧的表情。 ……接着当她转身面对让治,脸上已经恢复平常的表情。 ……尽管她找不回笑容。 「……战人……你振作点……」 战人一直蹲在双亲的遗体前不动…… 「………………不好意思……大哭了一场,我也冷静下来了……老爸一定在笑我……笑我说平常总是骂他该死,怎么只不过看到他死了就哭成这样……有什么办法……爸妈死了会哭,这种事情是写在基因里的啊……」 战人脸上也留着红红的泪痕,即使只是苦笑,但至少已经慢慢振作到能够强颜欢笑了。 「……嘉音,你也不可以继续待在这里,带孩子们回大屋去。」 夏妃不敢踏入仓库,一直站在外面淋雨……或许她也有她悲伤的方式,只是与战人不一样。 她自觉到丈夫死后,自己就得负起责任……于是她对嘉音下了这样的命令。 「…………遵命,夫人。」 嘉音立刻站起,转过身来……他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纱音一起被杀了似的……没有半点生气。 如果是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奉命带领小辈们欣赏美丽的玫瑰园,或许他会走在最前面带路。 ……但现在嘉音与他们并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都只是一群失去亲近的人而伤心……年纪也相近的小孩。夏妃目送孩子们离开后,对源次下达指示。 「……源次……立刻联络警方。虽然他们多半得等到台风过了才能来,不过至少应该会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我明白了。我会用防灾用的无线电联络。」 听到他这么说,夏妃想起一件事。对了,是说今天电话故障了……? 但在离岛生活之中,电话故障是预料得到的问题,所以还另外准备了无线电。 ……总之还是先联络警方寻求指示……其他的事情都等联络上了再说。 「……南条医师……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吗?」 「很遗憾……我无能为力……」 「……我明白了……源次,可以至少找些东西遮住外子他们的脸吗?让他们这个样子见人,对他们来说一定也是难耐的耻辱……」 「……遵命。」 源次拿起几条晾在仓库里的毛巾,绘羽立刻发出尖锐的叫声制止。 「慢着!等一下,这里是犯罪现场吧?那我们就不能擅自去动。虽然我们刚开始搞不清楚状况,直接踩了进来,可是如果盖上去,一定会妨碍警方办案啊。」 「………………」 夏妃以不悦的表情瞪着绘羽。 ……客观上来说,绘羽说得没错,但想到他们死得这么凄惨,死后都不能留个全尸,夏妃竟然甚至不能让人帮他们遮住脸,就觉得至少也要瞪她一眼来抗议。 ……然而绘羽所说的话极为冷静而且正确。这凄惨的状况绝非意外,而是需要侦办的案件……是有人杀了他们,是一起凶杀案。 那么他们就应该尽量保持现场的完整……必须尽可能协助警方,留下找出凶手所需的线索。 「……我也赞成绘羽小姐的意见……在警察来之前,我们应该尽量不要动到这里……」 听南条这么说,源次向夏妃请示。 「……夫人,要怎么做?」 「…………也对,我明白了。把这里关起来……还有为防万一,这里要另外多上一道锁。」 「……多上一道锁?」 「对……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铁卷门是锁上的……这也就表示凶手是用了铁卷门的钥匙上锁的。」 「的……的确是。那,啊打开这里的钥匙上应该也留下了凶手的指纹吧?」 「……应该可以提供给警方当证据,但是嘉音没有多想就直接拿来开了这里的锁,所以上面大概也会有嘉音的指纹。然后刚刚源次伯接过钥匙的时候,也是没戴手套就接了……我想应该当不了什么证据。」 「……我太不注意了……非常对不起……」 「源次伯,这仓库的锁,还有别把钥匙可以开吗?」 「……不,就只有这一把。」 「啊这也就是说,凶手是从佣人室拿出这把钥匙……用完以后还很有规矩地放回原位……?」 秀吉的话很有道理,仔细一想就觉得这样的情形不合常理。 为什么要特地把抢到的钥匙放回原位……?不,想得再深入一点,就会发现还有其他地方也不合理。一般而言凶手要藏尸体,都是为了让犯罪行为晚点被发现,争取时间远走高飞。 虽然实际的凶杀现场不见得就是这里,但既然在岛上杀了六个人,还搬进这间仓库,一般都会认为这是为了藏起尸体,让凶杀案没那么快被发现。 ……然而铁卷门上所画的那种恶心魔法阵状涂鸦,却在在强调这里藏着尸体。 ……虽然不是具体写出这个事实,但足足有六个人失踪,这里却有着这么显眼的涂鸦,而打开这里所需的钥匙还放回原位……简直无异于直接叫人来这里找尸体。 「……不管怎么说,只有这道凶手开关过的锁,实在靠不住。我说要多上一道锁,就是为了不让凶手继续在这个地方为所欲为。」 「我认为这个主意很好……我也赞成。」 源次在仓库内翻找了一阵,打开一个小盒子,拿出一个全新的锁头。 「请问钥匙要怎么办?」 「……我来保管,我会负责交给警方。」 钥匙从源次手上交到夏妃手里。 ……这样一来,他们的尸体就会再次受到画有那个诡异魔法阵的铁卷门封印。 源次在铁卷门前蹲下,挂上新的锁头。 ……有的铁卷门除了内建的锁,还可以加挂别的锁头,这里的铁卷门就属于这种类型。 仓库伫立在混着雷声的大雨中,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关上的铁卷门上,用像是鲜血的液体画出恶心的魔法阵,吞下了整整六具遗体。 ……也许在夏妃心里,挂上这个锁最重要的目的并不是为警方保留完整现场……而是想永远封住这只骇人怪物的嘴,不让牠吞下更多牺牲者…… 「……好了,我们走吧……南条医师,谢谢你特地跑这一趟……源次,赶快联络警方。」 「我回去立刻联络。」 大人们离开了仓库。 铁卷门上所画的骇人魔法阵吞下了六具遗体,图案还不时在闪电照耀下从黑暗中浮出……
10月5日 日 08:45 Sun.5th October 1986 惨剧的开幕 ■客厅 这里听得见的,就只有雨声、真里亚一直在看的儿童节目声,以及看这些节目看得笑个不停的真里亚所发出的笑声。 也就是说……当他们亲眼目睹地狱般的惨状,茫然回到大屋,迎接他们的却是真里亚看电视看得乐不可支的声音。 他们回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真里亚她的母亲楼座已经死去的消息,不由得陷入沉重的沉默。 看到他们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真里亚刚开始还回以讶异的表情,但得到似乎不是在怪罪自己的结论之后,就不再理会他们,继续专心看电视…… 孩子们默默地深深坐在沙发椅上…… 相信他们一定是因为过度震惊,脑袋里一片空白。 先前每个人都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却露出仿佛失去所有情绪的表情,呆呆地坐着不动…… 只有嘉音已经恢复一贯的平静表情……但相信这未必代表他已经摆脱了震惊……他的眼睛瞪着空无一物的虚空,相信其实什么都没看在眼里…… 秀吉坐不安稳,频频想起先前的惨状,一直自言自语地说不敢置信,说只有恶魔才干得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 这些自言自语不时会改成问题的形式投向南条,南条则很有医师的样子,冷静地反复告诉他说只简单看一下根本看不出什么,得等警察来调查才行。 但南条之所以显得冷静,只是因为有压抑不住亢奋与恐惧的秀吉对比。南条其实也受到了莫大的震惊,脸色十分苍白。 或许就是因为看到众人都这样,夏妃才会试图振作起来领导众人。她的态度看起来与平常完全没有两样,指挥得井井有条。 「……我要去找公公,源次尽快跟警方联络。」 「遵命。」 「夏妃大嫂,我可以一起去吗?……既然藏臼哥哥不在了,辅佐爸爸就是我的工作。我不能把事情全都丢给大嫂,自己在这里悠哉。」 看到绘羽面临这样的事态还有心思想这种事,夏妃当场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她是想主张既然藏臼死了,接下来该执掌指挥权的并不是藏臼的妻子,而是地位仅次于藏臼的自己。 ……又或者是看到夏妃在这样的紧急事态执掌事权,无视于她的存在,因而觉得不高兴? 只是就连绘羽,也是到刚刚都还震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夏妃下达指示,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悉听尊便。」 夏妃也不再多说,先迈出脚步,绘羽也从后跟去。 她们前脚刚走,熊泽后脚就跑进客厅。平常她都不会用跑的,所以这种情形本来应该会让众人觉得出了事情……但现在每个人都震惊得感觉麻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迹象。 「……请、请问……夫人……夫人……!」 「啊如果是要找夏妃嫂子,她去找岳父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熊泽婆,你怎么啦?」 「我、我看到……餐厅里……有血……有血……!」 客厅里每个人的耳朵都猛然一动。 每个人都有了同样的想法……希望是自己听错。 ……无论多大的容器,容量都有极限……同样的,每个人都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悲剧。所以每个人都有了这样的想法,希望是自己听错。 「你……你说什么……餐厅……?」 「我要准备早餐……去餐厅上菜……结果……啊哇哇哇哇哇……哇哇……」 最先跑起来的是让治。接着秀吉与南条也在他粗重的脚步声下回过神来,跟了过去,战人他们也随后跟去。 他们接连冲进餐厅,却看不到让熊泽脸色铁青的变化……对他们这些看过仓库惨状的人来说,不由得一瞬间有种扑空的感觉。 但随后来到的熊泽指出了哪里有问题。 ……地板上的确留有血迹。 一想到刚刚的惨状,这些血迹实在不算夸张。 但冷静下来想想,就知道这些血迹肯定意味着出血量相当多。 「……这里也有一滩血…………这到底……」 南条回答让治的疑问。「看来这些血已经流出来很久了……依我看……大概就是昨晚,在这里被杀的……」 「看、看来也是这样啊……啊我们昨晚一直在餐厅讨论……一定是后来有人闯进来……」 「爸爸你们是几点退出,回房休息的……?」 「……唔……差不多就是刚过昨晚十二点。啊所以,应该可以推测……是我们离开之后发生的吧……」 「……真的假的……饶了我吧……」 「朱志香大小姐……您振作点……」 「嘿嘿嘿嘿……我已经在刚刚那间仓库见识过地狱是什么样子了,现在才让我看这点血迹,根本吓不倒我……」 「是喔,那太好了……我倒是快发疯了……你要知道这里是餐厅啊,我每天都在这里吃饭,抱怨学校,抱怨功课……听老爸讲我学校成绩怎样……这里对我来说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啊……」 「…………大小姐,您最好不要再待下去了……我们回客厅去吧。」 「我也有同感……秀吉姑丈!我想这餐厅对謷方应该很重要,要是我们擅自弄得一团糟,应该会妨碍查案吧?」 战人与嘉音一起抱住脸色苍白、全身发抖的朱志香,以微微加重力道的声调这么提议。 「……战人小哥说得没错。我们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 南条看着每个人苍白的脸这么说。 ……那间仓库的惨状再怎么惨无人道,至少离这里很远,每个人都觉得已经从那里逃脱,在心情上得到舒缓。 ……但这间餐厅不一样。这里位于主建筑当中……而且就如朱志香所说,这里本来是整栋大屋里最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的地方之一,也是昨晚全家族一起享用午餐与晚餐的地方。 ……这里被血玷污所带来的冲击,会让人再次想起那间仓库的惨状,强迫他们认知到自己根本没有从惨剧发生的现场逃脱…… 「……呜,啊我也有同感……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留下了犯人的痕迹!啊我们这些外行人不应该乱碰……赶快出去吧,赶快赶快!」 秀吉也理解到战人话中的含意,大声催促众人赶快离开。 ……再看血腥的场面,对他们来说实在太残酷,因此没有一个人反对,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离开了餐厅。 ……仿佛最后一个走的人就会被留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似的…… 熊泽来到走廊上,靠到墙上发抖,众人搀扶她一起回到客厅。 ……这时源次回来了。 「……哦哦,源次兄,联络上警方了吗?」 源次回答南条的问题说。 「……非常抱歉。不知道是无线电故障,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什么……联络不上警方吗……!啊电话跟无线电都没用吗!」 「……非常抱歉。星期一早上会有船来,我想应该可以借船上的无线电来用。」 「啊这个岛上都没有船吗?不能直接开船去新岛的警察局吗!」 「秀吉兄,这种天气实在办不到……至少在台风离开以前,根本就没有办法。」 「藏臼一爷的汽艇正在修理,现在不在这岛上……所以我想也只能等星期一的船了……」 「哪、哪有这么离谱的事情……!整整死了六个人啊!啊电话跟无线电也都不通,连船也没有!在台风离开,下一班船开来之前……也就是一直到明天早上以前,我们连警方都联络不上,却要一直待在这个岛上?」 「……这也就是说……不只是我们……杀了伯父他们的凶手也一样被绊在这个岛走不掉了啊……」 「……说来的确是这样……杀了他们的凶手,还在这个岛上。」 「杀……杀了老爸他们的凶手,逃不出这个岛,还躲在岛上……?该死,该死该死该死!我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别以为我会交给警察!我要亲手把凶手大卸八块……!呜呜呜呜呜呜!」 「……………………」 真里亚这才注意到客厅里的情形不对劲。 ……严格说来也不是觉得不对劲,而是觉得他们只丢下自己不理,不知道在谈什么谈得很热烈,让真里亚觉得受到排挤而不愉快。 「……呜……朱志香大姐姐,有谁死了吗?」 她的口气真的很状况外。 ……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简直像在聊电视剧里的登场人物。 ……相信就是这点让朱志香看不顺眼。 ……朱志香对真里亚大吼,仿佛想问她说难道看到自己这么悲伤,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死了,大家都死了!不管是我老爸,战人的爸爸妈妈!乡田先生跟纱音!还有真里亚你妈妈,全都死了!」 「别说了,朱志香……!难过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真里亚……我想你多半会很震惊,可是请你听我说……你的母亲……她死了。」 「……妈妈死掉了?……呜……?」 「……对,被人杀了……我知道你会很难过,可是你要振作……」 「………………死了几个人?」 「六个!整整六个!……该死该死该死!竟然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是人的话,再残忍也总该有个限度……!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这凶手根本不是人!身上流的血一定不是红色的!」 「……呜,凶手不是人……他们只是被*选上的***。」 「咦…………喂真里亚,你刚刚说什么?」 刚刚真里亚说了几个字眼,而这些字眼远违偏离先前的谈话脉络,让人一瞬间意会不过来。 正要再问个清楚,却突然听到夏妃伯母在客厅入口大声说话,当场吓了一跳。 大概是去找爷爷的夏妃伯母跟绘羽姑姑回来了吧。 「用无线电也联络不上?……这种时候不管用,要这防灾无线电有什么用!」 「…………非常抱歉,夫人。我们每年都有找人定期检修……」 「对了,不是有那种用灯光闪烁来传达讯息的航海用信号吗?没办法用这种方式跟对面的岛联络吗?」 「……我们没有这样的设备……非常抱歉……」 这时熊泽推着放着早餐的餐车进来……总不能在染血的餐厅用餐,所以秀吉才叫她送到客厅来。 「为什么要在这里用早餐?」 「……啊啊,夏妃嫂子……我晚点会跟你解释。倒是绘羽,啊岳父他呢?」 「他没跟你们一起下来……也就表示就算事情这么严重了,他还是不出房间……?」 「他不在……房里是空的。」 「啊你说什么……这种时候他跑哪儿去啦……?」 「……老爷离开书房了……?」 「……对。我也吓了一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夏妃说完看看源次与嘉音……想来她应该是认为他们两人既是获准佩戴单翼鹫鸟家徽的直属佣人,或许会知道金藏去了哪里。 ……但实际上正好相反……正因为他们对金藏再熟悉不过,反而露出了觉得金藏不可能离开房间的表情。 「……我们也完全没有头绪。」 「夫人也知道,老爷的书房里从床铺到浴厕都一应俱全。除非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否则实在无法想象老爷会离开房间。」 「……这么说来……是怎样,啊那不就是说真的已经发生了你所谓『不得了的大事』……!」 「事情还不能确定!总之公公做事很随兴,他也可能对现况完全不知情,只是一个人出去散步……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更得分秒必争地把现况告知公公,寻求他的指示。」 「……说得也是……我不想去想这种事……可是说不定爸爸也出事了……?」 「我不想去考虑这种不吉利的可能!」 有六个人被发现时已经成了死状凄惨的尸体,金藏不见踪影。 而且电话故障,无线电也不通,跟警方也联络不上。 说是台风明天就会离开,到时候就会有船来。 ……这也就表示在这之前,这个岛完全无法寻求外界的帮助,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离开。 惨剧来得太突然,让每个人都失去了冷静。 沉默与焦虑令人窒息。明知非做些什么不可,却想不到任何事可以做。有人坐立不安,有人则只觉得头痛。 ……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明这六轩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客厅/后续 后来众人就在客厅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熊泽婆做的早餐。 才刚发生那样的事情,每个人自然都没有什么食欲。 ……但理智上我也知道不吃东西会让身体受不了。 ……而且不吃也对不起费心做了早餐的熊泽婆。乡田为了做出他那些讲究到了极点的菜色而买的珍贵进口蔬菜,让熊泽婆料理成和风的菜色,拼成令人陌生的色彩。 如今我甚至已经无法想象乡田本来打算用这些材料做出什么样的菜色。 因为一去想象,脑海中就会再度浮现乡田的死状,嘴里也会变得酸涩……众人都姑且举筷做做样子,但当然没有人真的有心阣。 接着就是对众人公布现况。 首先……在玫瑰园的仓库里,发现藏臼伯父、我家臭老爸、雾江姐、楼座姑姑、乡田先生与纱音这六个人都已经成了死状凄惨的尸体。 但电话与无线电都打不通,到现在还联络不上警方。 ……也就是说,在台风离开之前,我们完全无能为力。 而且原本可望在这种事态下领导众人的爷爷,也在不知不觉间失踪。 ……乡田先生没做早餐,所以爷爷现在应该还饿着肚子。如果只是自己出去散步,现在肚子应该已经饿得咕咕叫,却到现在还是没现身。 ……爷爷已经出事的可能性并不低。 夏妃伯母说她们去叫爷爷,回来途中还在各楼出声喊他,但就是没找到。 ……从时间点来考虑,应该可以推测爷爷的失踪跟事件有关。 老爸他们疑似在餐厅遭到杀害,尸体却还特地移到仓库去。或许爷爷也是一样已经遇害,尸体也被搬到其他地方,只是我们还没发现……这个想象没有人说出口,但非常有说服力…… 我正想着这样的念头,就听到夏妃伯母对众人说道。 「我们去检查大屋的门窗有没有锁紧,而且也得仔细找出公公的下落。孩子们不要离开这里。绘羽小姑与秀吉哥,要劳烦你们留在这里陪孩子们,还有也要拜托南条医师了。」 「……我明白了,我会在这里等……」 夏妃伯母领着佣人,也就是源次伯、熊泽婆与嘉音,离开了客厅。 剩下绘羽姑姑、秀吉姑丈、南条医师,以及我们四个小辈,合计共七个人。 「啊大家就一起看电视等消息吧。不过星期天上午还真是没什么好看的节目啊。」 秀吉姑丈表现得十分开朗,想挥开这种阴沉的气氛。 「呜,来看没什么好看的节目,来看来看。呜呜!」 「喔喔,这样啊,真里亚要看电视啊?那舅舅陪你一起看吧。」 只有真里亚理他。 ……即使众人告诉真里亚说她母亲楼座姑姑已经死了,她的情绪仍然看不出什么大幅度的波动。 ……真里亚现在九岁,这个年纪真的还那么天真吗……? 其他人实在没心思看电视,各自坐在沙发上发呆…… 「……老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刚刚在仓库里,老哥提起纱音的戒指……那是老哥送的吗?」 让治老哥不回答,但他低下头去,紧闭双眼……再也没有比这更清楚的答案了。 「别说了,战人……你多少也该体谅一下他的心情。」 「……也对,我问了不该问的事。」 「没错,就是我送的……我昨晚对她求婚了……当时我送了戒指给她……要她明天戴到想戴的手指上当作回答……哈哈,我也真会装模作样。」 ……而这个戒指……套到了纱音的左手无名指上。 「………………其实,纱音从几年前就开始找我商量……商量让治哥的事。」 「……她说了些什么?」 「……纱音很不会说谎,没听几句就猜得出是在讲让治哥……像是问说她只是个佣人,真的可以跟对方亲近吗……还有男人会喜欢些什么东西,穿什么样的衣服会让对方高兴,问了很多这样的问题……该怎么说,我听了可羡慕得要命呢。」 「……结果送了订婚戒指……就结束了?」 「……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一样……我想从某个角度来看,能让男人对自己求婚……应该是人生的一大目标……所以相信纱音她昨晚,一定由衷觉得……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这么幸福过……」 「…………………………」 让治大哥不抬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说不定他已经热泪盈眶。 「……听说昨晚纱音在迎宾馆轮班……可是纱音不好意思跟我一起回迎宾馆……所以跑到大屋那边去了。」 「……你要体谅一下纱音啊……就算有事先说过,正常人收到订婚戒指,一定会被兴奋的情绪冲昏头,脑袋一片空白啊……她一定是害羞得不得了。」 「……所以纱音她……才会去到根本不用她去顾的大屋……在那边帮忙乡田先生……也才会被卷进凶杀案……要是我,当时,那个时候……不把这什么鬼戒指送给她……纱音她……纱代她……就不会被牵连进去了……!……呜呜呜呜呜呜!」 「老哥,这你就错了,错得离谱……所以你别再哭了。」 「…………呜呜呜呜。」 「战人,让他静一静吧。」 绘羽姑姑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再多说。 ……说错安慰的话反而会刺伤人。朱志香坐在老哥旁边,静静地抱住他的肩膀。 ……朱志香知道老哥与纱音的关系,纱音在交际上也曾经找她商量过……相信也只有她能给老哥慰藉了吧。 我走向绘羽姑姑,在她对面的沙发椅坐下。 「战人你好坚强……看起来已经振作起来了。」 「该怎么说,不是有人说爱得越深就伤得越深吗?那个臭老爸怎么死我也不在乎……雾江姐是可怜了点……不过她终究不是我的亲生妈妈。」 「啊哟,你说是这么说,刚刚哭得可大声了呢?」 「该怎么说,我只是想说终归还是有养育之恩,不哭一下说不过去啊……嘿嘿嘿……」 「……你这种情绪转换很快的冷漠特质,真的跟留弗夫一模一样……他也是不管高兴、悲伤或生气,情绪都会非常激动,可是没过多久就会恢复平静……」 「……哪里。我根本还没从震惊平复……只是我想我跟大家不一样的地方……应该就是受到事件的冲击后产生的情绪。」 「这话怎么说?」 比起让治老哥与朱志香,我的态度显然不在乎得多。 ……这并不是因为我的悲伤比较淡,已经重新站起来,而是因为悲伤已经逐渐转换成另一种情绪。 「……现在我的心情已经不是悲伤……是生气。我会想查出到底是哪里来的什么人做出这种事来……在这人脸上狠狠揍上一拳,不然我吞不下这口气。」 这才是我的真心话。 我不能原谅自己成天沉浸在悲伤之中。 「……从老爸他们遇害以后,这个岛一直笼罩在台风里……也就是说,对我们找碴找到这种地步的家伙也还在这个岛上。」 「说来的确是这样……不知道现在这人是不是也继续躲在阴暗的森林里?」 …………总觉得……昨晚我也跟雾江姐在这里讨论过类似的话题。 没错,是昨天晚餐时跑出了一封自称是蓓雅特莉琪的人送来的信……当时我就跟雾江姐讨论过这第十九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绘羽姑姑……这个凶杀案……跟昨晚蓓雅特莉琪的信会有什么关连吗?」 「……啊啊,你是说那封信啊?……谁知道呢?我们兄弟姐妹是有了共识,一致认为那是爸爸要干涉遗产问题而送出的黑函……可是要说这跟今天早上的凶杀案有没有关连,现阶段还不能肯定啊……」 「那封信真的是那个叫蓓雅特莉琪的魔女交给真里亚的吗?」 「怎么可能?应该都是爸爸安排的闹剧吧。多半就是叫纱音穿上那幅肖像画里的礼服骗了真里亚,我倒觉得这种大费周章的恶作剧很合乎爸爸的作风啊。」 「……昨晚雾江姐跟我讨论过蓓雅特莉琪是不是真的存在,她也说蓓雅特莉琪就在我们这十八个人之中。」 「那还用说?这个岛上除了我们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所以肯定是我们当中有人冒用蓓雅特莉琪的名义啊。」 「这个岛上除了我们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是吧……」 「那还用说?不然你是说还有谁在这岛上?这个岛上就只有我们这些人,只有我们这十八个人……那么冒用蓓雅特莉琪名义的,当然也就是这十八个人之中的人了。」 雾江姐用「翻转棋盘」得出可以否定第十九人存在的结论。 绘羽姑姑看来并没有用那么明确的理论去分析,但意见是相同的。 ……只是,如果她们说得没错,事情就非常令人不舒服了…… 如果只是送蓓雅特莉琪的信来,还可以说只是有人在恶作剧……可是一旦否定第十九人存在,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也就是说…… 「既然没有第十九人存在……那不就表示杀了老爸他们的凶手,就在我们这十八人里面?……也就是说,是现在待在这大屋里的人杀的……!」 「………………」 绘羽姑姑露出煞有深意的笑容。 ……看来对姑姑来说,这是最理所当然,而且应该马上想到的结论。 「凶手把他们六个人的遗体搬进仓库。可是要搬这么多尸体进仓库,可不是一件小事啊。那里的铁卷门平常都关着,而且还上了锁。也就是说,要搬尸体进仓库,就得打开铁卷门的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有可能说那天仓库的铁卷门刚好没关吗?」 「佣人都说会维持关上的状态。也就是说,除非从佣人室拿出钥匙,不然就绝对打不开仓库。」 「钥匙就只有佣人室那一把吗……」 「源次伯是这么说的。也就是说,凶手知道这唯一一把仓库的钥匙放在哪里,拿了出来。刚刚我就看着嘉音回佣人室放钥匙,那面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钥匙,外人根本看不出每一把钥匙是开哪个锁的。可是凶手却从这么多钥匙里面,精准地挑出了仓库的钥匙,而且这人拿到这把没有任何标记的钥匙,却知道那是玫瑰园仓库的钥匙……再补充一点,凶手甚至知道仓库在哪里……我就断定得更明白一点吧,凶手对佣人室内部的情形非常清楚。」 她的推论非常单纯明快。 ……如果遗体只是在玫瑰园里随便找个草丛丢进去,倒还不难理解。然而唯一一把仓库的钥匙放在佣人室,而且还跟大堆钥匙混在一起,外人根本看不出是哪一把。 既然如此,也就代表凶手平常就有出入佣人室,而且熟知钥匙怎么摆……佣人室平常是连右代宫家的血亲都不会踏进去的。 ……这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凶手就是佣人当中的一个……」 「不好意思,姑姑也只能说到这里……可是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是什么事?」 「就是这个凶手……不,应该说这些凶手很可能不只一个,而且经过充分武装。你想想看,凶手同时攻击待在餐厅的哥哥他们四个人,大老远把六个人的遗体搬到玫瑰园的仓库,还加上了那些没品味的化妆跟涂鸦……这么多事情,只靠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来?」 有道理。只要有够多时间,就算一个人多半也不是不可能做到,但未免太花工夫。认为有不少人数参与,应该是比较妥当的看法。 「…………所、所以绘羽姑姑是认为……佣人多半全都是一伙的了?」 「你可别声张啊,只凭猜测就讲这种话可就太不给他们面子了……而且万一是真的,那你打算怎么办?他们应该不会放我们活着回去吧。而且他们有本事轻而易举地杀了哥哥他们四个人,现在留在这里的人里面,能打的顶多只有我们家三口,再加上战人你也不过四个,状况跟昨晚根本没什么差别……也就是说,对凶手来说,要把剩下的我们杀得干干净净,也是易如反掌啊。」 我满心想抢在警察之前找出杀了老爸他们的凶手,所以才跟绘羽姑姑玩这种推理游戏。 一旦成功推理出凶手,我还打算拿证据跟凶手对质。 ……我误以为这样一来,凶手就会像常见的侦探电影那样放弃抵抗而投降。 但凶手投降有个前提,那就是抵抗也没有用。 现在在这个岛上做下凶杀案的凶手不但不是无力抵抗,甚至有办法杀死岛上的每一个人。 而且这个岛已经成了受台风隔离的巨大密室,到明天船来之前,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可以用来杀人、湮灭证据或进行伪装……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哪个地方可以让我们置身事外来玩这种推理游戏…… 不仅如此,现阶段我们还得担心一旦惹得凶手不高兴,难保不会再度让凶手大开杀戒…… 「……当然这终究只是可能性……不过我还没办法相信佣人。而且我也不是只怀疑佣人,而是认为说不定还另有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是喔,为什么?」 「是直觉……你想想,佣人只是为别人服务。 今天被杀的都是右代宫家的血亲,那么跟他们有利害关系的人当然脱不了关系。」 这个说法也很单纯明快…… 右代宫家现在正为了爷爷死后遗产要怎么分配的问题讨论得不可开交。换做是古典推理小说里用到旧的设定,肯定是右代宫家血亲为了遗产问题而犯下的案子……我想姑姑多半也看过一些这方面的小说。 ……绘羽姑姑的推理有几个地方先入为主了些,内容却很王道,每个人听了都会认同。 想来即使推理的过程不同,到头来几乎每个人都会怀疑到佣人头上。牵扯到铁卷门钥匙的事情,确实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佣人之中有人跟这起凶杀案有关…… 「…………就是这样……我才会觉得不爽啊。」 「不爽?你在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在自言自语。嘻、嘻、嘻!」 我用胡闹的方式想蒙混过去,但始终擦不掉心中一股觉得不对劲的感觉……因为这个推理实在太单纯了。 每个人都推理得出这一步。 ……这让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照单全收。 ……照我从雾江姐学来的「翻转棋盘」思考法来看……会觉得正因为这样,佣人才更不可能是凶手。 如果凶手真的就是佣人,他们绝不会把遗体藏在只跟他们有关的地方,更别说是藏在由他们管理钥匙的玫瑰园仓库。 等警察来到岛上,想必第一个要查的就是钥匙怎么管理,这一查之下就有可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越假设他们是凶手,就越觉得他们没有理由把遗体搬去仓库。 ……有可能说他们是想反其道而行,特意搬进仓库吗? 不,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旦警察来到现场搜证,就会查出许许多多的迹象。无论这些凶手行凶之际多么小心,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也就是说,把尸体搬进仓库对他们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用凶手的角度来看这整场杀人游戏,实在感觉不到他们特意强调遗体的存在会有任何意义。 一旦遗体被发现,就会有人报警,剩下的人也会开始防备,开始找凶手……总之对凶手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最近看的一本叫做《暮蝉悲鸣之时》的小说里,主角的母亲也说过要达到所谓的完美犯罪,关键就在不要发生「起承转合当中的『起』」。 ……现在爷爷下落不明,也不知道他是已经成了牺牲品,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凶手之中的一人……但像他这样不知道人跑哪儿去了,对凶手来说应该才是最有利的。 大肆强调遗体的存在,宣传岛上发生了凶杀案,对凶手来说没有半点好处。不,这个环节才是最应该「翻转棋盘」的地方。也就是说,这种特意强调的行为,就是凶手的目的所在。 ……也就是说,说不定对凶手来说,在那里准备六具尸体,比杀人本身更有意义。 所以凶手是想夸示杀人的行为了?对谁夸示? ……对我们。 这是一种讯息。凶手有话要对我们说。 ……我不知道他们想说的是什么。 就现阶段而言,从这次没品味的大量杀人案,顶多只能感受到对我们每一个人的恶意……对每一个人的,恶意? 遭到杀害的六个人与现在还活着的人之间,都各有一定的关连。 藏臼伯父的死让朱志香一家悲伤;我老爸跟雾江姐的死让我悲伤;楼座伯母的死让真里亚悲伤。 ……乡田的死多半也对佣人们造成了震撼;纱音的死让跟她订婚的让治老哥,也让把她当姐姐看待的嘉音悲伤。 ……现在这个岛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均等的悲伤。 绘羽姑姑说那些佣人肯定是一伙的,然而……那她要怎么解释乡田先生与纱音的尸体? ……照这个论点来看,这六人的死对所有人都带来了悲伤,只有绘羽姑姑和秀吉姑丈例外。 绘羽姑姑把矛头指向佣人,自以为置身事外,但她自己也不是全无令人起疑的余地。 ……而且刚才我只顾着想从铁卷门钥匙的观点,才会转移到觉得佣人可疑的论点……但若要说到这次凶杀案让谁得到好处,也就是从犯案动机去推论绘羽姑姑就成了最可疑的人物。 「……战人你在想什么,姑姑可清楚得很喔?」 「咦?嘻、嘻、嘻,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歪,还请姑姑帮我保密啊。」 「这次的凶杀案发生后,得到最多好处的人就是我……反正迟早会有人怀疑,我就自己先讲出来吧。」 我本来打算开玩笑轻轻带过,但姑姑不吃我这套。 「遗产会照兄弟姐妹的人数分配,可是如今四个人里面只剩我一个,所以右代宫家的所有财产都会纳入我名下……呵呵呵呵。」 「要是秀吉姑丈听到,大概会说绘羽你别闹了,这不是开玩笑的……对吧?」 「对不起啰,反正不管我怎么说,大家都会这么怀疑,所以我才干脆拿来说笑……所以站在我的立场,我会觉得这次凶杀案的用意根本就是让大家怀疑我……而且伤脑筋的是我昨晚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可以问一下昨晚的情形吗?」 「战人你们也知道,我们一直讨论要怎么瓜分遗产讨论到深夜。可是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讨论到几点,因为我跟外子一向早起。我们困得不得了,刚过十二点左右就先离席,然后回到迎宾馆休息了。」 「……除了秀吉姑丈以外,有人可以证明这点吗?不不不,我不是怀疑绘羽姑姑啦,嘻、嘻、嘻!」 「唉哟,恐怕未必吧?嘻嘻。我是不知道这能不能当证据,不过我回到迎宾馆的时候,源次就出来迎接我们,问我们需不需要毛巾。所以我想他应该可以证明我们是在晚上十二点出头的时候回到迎宾馆……只是如果之前我的假设没错,佣人都是一伙的,那源次的话也就没办法当不在场证明了。」 「的确是这样啊。这也就是说,我现在正在跟凶手玩推理游戏了?嘻、嘻、嘻!」 「不过为了我的清誉,有件事我要说清楚。如果我是为了遗产,才不会搞出这种离奇的凶杀案呢。因为如果只是要让别人丧失继承权,怎么死的都不重要,伪装成意外反而还比较明智吧?如果佣人都听我的,而且又有周详的计划,更应该这么做吧。」 「的确……如果是为利益杀人,永远都不应该弄得像是凶杀案。」 「就是这样。所以姑姑以后一定会很忧郁……多半会被警方当成幕后黑手,查个没完没了吧,想到就讨厌……」 绘羽姑姑耸耸肩露出苦笑。 ……要怀疑佣人很简单,而要怀疑到绘羽姑姑头上也同样非常简单。那么「翻转棋盘」来看……真凶也不可能是容易遭到怀疑的绘羽姑姑了……? 可是如果这种论点说得通,动机论根本就派不上半点用场。 不对,应该不是这样……了解动机,应该能够成为查出犯人的有力线索。 所以古今中外的凶手才会巧妙地将凶杀案伪装得很复杂,以免让人猜出真正的动机。 ……想不通……我想不通……每次把棋盘翻过来,正反两面的情形都会反复来去…… 我的思路真的有接近真相吗……还是说…… 绘羽姑姑不想再聊下去,所以我双手抱胸走到窗边,让脑袋冷静冷静。 朝客厅里看了看,就发现让治老哥他们又聚在一起说话了。 ……看样子是在谈画在那铁卷门上的魔法阵。 秀吉姑丈一边回想魔法阵的图案,一边画在真里亚笔记本上空白的地方……原来如此,除了爷爷以外,对神秘学最熟的就是真里亚,说不定她会知道这魔法阵是什么意思。 「嗯,啊我想差不多就是这样!里面有个像是变形的十字架符号。还绕着外围的圆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十字架的上下左右,还有这四个角落,也都写了些东西。不是英文字母,啊应该就是古代文字之类的东西。」 「……记得两个圆之间的上面还有个小小的记号啊……像是五个小圆排成十字形,然后各自用直线相连的图形……」 「啊啊,的确有这样的图形……嗯,图形错不了,就是这样。啊细部的文字我搞不太清楚,不过排列几乎就是这样了。」 大家都凑过来看这个图形,我也跟着跑过去看。 ……照他们的说法,这就是那间仓库的铁卷门上,用一种鲜血似的黏腻液体所画的图形……仔细一看就觉得的确很令人不舒服。 「……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也只有爷爷会想画吧……受不了,他到底跑哪儿去啦?真想把他抓出来,问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朱志香说话的声调里蕴含了暴躁的怒气。尽管她没说爷爷就是凶手,但看来她似乎认为爷爷知道凶手的身分。 ……的确,一旦把右代宫家跟神秘学这两件事连在一起,相信十个人里面有十个都会指名爷爷。 这也就是说……这个图形会不会是要给爷爷看的讯息……? 没错,之所以要夸示犯案情形,就是为了秀给活下来的人看。 ……那该看这讯息的爷爷跑哪儿去了……? 「你知道这样的图形是做什么的吗……?」 「…………………………呜。」 听让治老哥问起,真里亚认真地盯着图形看。 ……相信她一定是想在自己拿手的领域好好表现吧。 但她的模样却显得有点事不关己……这个图形是画在封住她母亲遗体的铁卷门上,但她的表情却完全没有显露出这点…… 「照我的第一印象,是觉得很类似德国的十字章……」 「啊啊……十字章的确就是这样的造型。啊也就是说这跟德国有关了?」 「听说德国的十字章,本来是保护圣地巡礼者的修道骑士所佩戴的徽章。」 「……也就是说,这个魔法阵有宗教上的含意了……?我越听越胡涂了……」 我正准备加入讨论,目光往四周扫过一圈,却不由得瞪大眼睛。 因为真里亚她……正以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诡异表情笑个不停。 简直是在嘲笑参加讨论的众人有多么无知……我作梦也没想到真里亚脸上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还有就是笑声……那是一种逼尖了嗓子似的笑声……尽管我就在眼前看着她笑,仍然说什么都无法承认这是她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你们错得也太离谱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这么简单的魔法阵,你们还看不懂喔?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每个人都惊讶得发呆,真里亚独自放声大笑,笑得十分开怀…… 但脸上的表情却仍然与平常的真里亚判若两人。 「这是太阳第七魔法阵……上面写的是希伯来语。给我。」 真里亚从还在发呆的秀吉手上抢过纸笔,在秀吉所画的魔法阵旁边,迅速画起另一个魔法阵…… 「……看,我想应该就是这样的图形吧?」 「呜……呜,的确是这样的图形……」 「真、真里亚,你好厉害……你怎么这么清楚……」 朱志香假意赞美……或许是想藉此试试看她是否还是大家所熟知的那个真里亚。 但真里亚并不回答。她迅速在图形线条之间填上许多陌生的文字。 看到她写得这么顺,秀吉姑丈与南条医师都瞪大了眼睛…… 「天地与左右写上的是掌管风火水地的天使名。Chasan、Arel、Phorilakh还有Talia-had。然后斜的四边写的是四大王的名号。Ar-iel、Seraph、Tharshis还有Cherub……这样对不对?」 即使无法正确地画出自己看过的图形,但要是看过的东西在眼前再度出现,要断言也就并不困难。 听真里亚问起是否就是这个图形,秀吉姑丈与南条医师都连连点头。 「错不了……没错,上面的确就是写着这些文字……!啊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还……还有,记得两个圆之间也有写字啊……」 「我知道……是这样吧?」 真里亚流利地在两个同心圆之间也写上希伯来语…… 「是旧约圣经诗篇第一百一十六篇的第十六、十七节……怎么可以连圣经都不看呢,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真里亚笑得仿佛觉得这是理应要知道的知识。包括我在内,每个人都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让治老哥回过神来,总算说出了几句话。 「……你好厉害,我都吓了一跳……那,这个魔法阵有什么含意?」 「是借用太阳之力的魔法阵……凡以黄金绘制并佩带护身符者,即便身陷牢笼,也能获得足以挣脱束缚,得到自由的能力。」 「挣脱束缚……得到自由……?还真耐人寻味啊……」 「这所谓束缚,解释上并不是单指肉体上的束缚……所以也不是单指被绑起来丢进牢里的人,同时也意味着利益纠葛跟逃不过的命运这类精神上的束缚。」 「……利益纠葛,逃不过的命运……?这就更耐人寻味啦。」 「啊可是我完全搞不懂……这跟他们六个人的遗体有什么关系?……他们不但没有挣脱束缚,反而还被杀了,关进仓库里面啊?」 「又不是为了他们六个才画这个魔法阵。是为了这魔法阵,才要有他们六个待在那里吧。真是遗憾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为了这魔法阵,才要有他们六个待在那里,这到底是?」 真里亚竖起食指,一副看不起人似的模样轻轻摇动。 「理由就写在同心圆之间啊,你们看不懂吗?诗篇第一百一十六篇的第十六、十七节……我念给你们听吧。『主去除我的枷锁。我将送上活祭品答谢你,赞美主』……懂了吧?」 「哪有什么懂不懂……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是说……活祭品?」 若说刚刚真里亚念出的经文,就是这个魔法阵最关键的部分……那她的意思就是说要献上活祭品,才能得到这个魔法阵的庇佑。 而画了这个魔法阵的仓库里,就有人献上了祭品…… 看来所有人尽管慢了半拍,但也都有了同样的想象。 ……有人发呆,有人撂话说真是疯了,还用拳头捶打膝盖…… 事情越说越令人心里不舒服了……而且我不但不能接受,甚至不能理解。 ……管他什么魔法阵还是法术,相信这套的家伙尽管自己去搞,我也懒得去找碴。 ……可是啊,老爸他们竟然就只为了这种无聊的事被杀……! 这让我觉得一股气无处宣泄……比起这种情形,争遗产这种令人听了就腻的理由还好得多了……! 一种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的情绪让我满心愤恨,离开众人围成的圈子,再度回到窗边…… 事情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昨天晚餐时真里亚念出了魔女蓓雅特莉琪的信。 ……总觉得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不,应该说这整栋大屋,甚至整个岛,都开始陷进奇妙的世界当中…… 没错,现在回想起来,那封信就是魔女的邀请函。 这个岛上的夜晚主宰,招待属于白天的我们去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电话与无线电都不通、还遭到台风封锁的岛,已经可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异世界。 ……没错,如今在这个岛上,魔女送信来,或是献上活祭品给魔法阵,都已经是理所当然……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会有一群戴上山羊面具的怪人开始跳起节庆舞蹈吗……! ……啊啊,这样不行,我完全没了头绪…… 脑袋里一片混乱,让我根本搞不清楚该想什么才好……愤怒与悲伤,这两种相反的情绪在心中翻腾,把我吞了进去。 我无法抵抗,只能双手遮住眼睛,任由身心慢慢遭到吞没…… ……当我几乎放弃抵抗之际,一段小时候的记忆却浮上心头。 那是我小时候发生的事情。那阵子我在电视上看了一个很恐怖的怪力乱神电影,吓得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当时我那个臭老爸就大笑着撂下这段话。 ……我说战人啊,你觉得为什么人们要特地把魔鬼跟怪力乱神的题材拍成电影?因为他们不存在啊……地球上根本找不到这种滑稽的东西。 就是因为不存在,却又想看,才会特地弄出来。所以我看到这种怪力乱神的电影只会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来。 依我看来,比起什么魔鬼啦、妖怪啦,本年度的损益表或心情差的老婆要恐怖一亿倍。 我还没说完。在我看来,害怕这回事,根本是精神跟生活上都有闲情逸致的家伙才会有的娱乐性情绪。 这些人就是因为闲得发慌,想用这些怪情绪来娱乐内心,才会搞出什么恶魔啦,怪力乱神之类的文化。 ……………………………… ……还真是一点儿也不错。我在发什么呆啊?这可不是完全被耍了吗?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人类的世界。我才不管什么魔女、恶魔、魔法阵还是活祭品。 杀了我老爸他们的人还待在这个岛上,事情不就这么简单吗……! 接着对我内心说话的是雾江姐。 西洋棋也好,将棋也罢,越是下到盘末,进入要将死对方的阶段,最佳棋路就越会受到局限。 ……所以将对方逼得无路可退,或是自己被逼得无路可退的时候,双方的棋路都会变得非常好预测。 也就是说,处在看似已经完全无路可退,束手无策的时候,正是最容易预测对方怎么出招的瞬间。 ……然而人一旦处于下风,无可避免地会导致思考僵硬,也就不会想到该去预测对方怎么下。 ……这种时候啊,就要「翻转棋盘」。 我以双手在自己脸上用力一拍。 ……我完全醒了。 被搞得一头雾水,觉得完全找不到出路的现在,不正是最应该「翻转棋盘」的时机吗……! 我们处于下风,完全看不出凶手的目的所在。 把立场对调之后,到底可以看出什么呢? ……首先,凶手杀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整个岛受到台风隔离。 所以凶手应该也知道实际杀了人之后,不可能说隔天早上就逃出这个岛。 也就是说,凶手明知没有退路,却仍然杀了人。而且还把尸体塞进仓库,甚至大费周章地画了奇怪的涂鸦,告诉我们尸体就藏在那里。 也就是说,凶手「想让我们看」尸体。 ……如果我们所有人都太迟钝,没有人发现那间仓库有问题,凶手的目的「或许就无法达成?」 嘿嘿,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凶手一定从一大早就看着我们的行动看得提心吊胆。 毕竟要是我们没发现那间仓库有问题,昨晚凶手花了那么多工夫准备的东西就付诸流水了。 凶手让我们看到仓库里的尸体,究竟是想让我们有什么感觉呢?六具遗体的脸孔部分都受到了明显的破坏。 怨恨?杀鸡儆猴? 遗体的破坏是在死后才进行的,也就是说那并非杀人的手段,不是针对杀死的人而做的。 ……那是「做给发现的人看的」。凶手是想让我们知道他们死得多惨。 哼!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这凶手真是狗眼看人低。 你要我吓到,难道我就真的乖乖让你吓到吗? ……我右代宫战人偏偏爱作怪,你跟我说入口在这,我就偏要从窗户进去! 另一个令人好奇的问题,就是铁卷门上那个像魔法阵的玩意。 ……这个魔法阵非常地道,连在神秘学方面已经展现过与爷爷同等丰富知识的真里亚都予以肯定。 一只手撑着伞,在一片漆黑之中花上那么多时间画出这种东西,还真是令人佩服。凶手花了这么多工夫,为的到底是什么? ……在这栋大屋里讲到跟神秘学有关的东西,我们几乎会自动怀疑到与爷爷有关。那么凶手是想让我们「觉得爷爷跟这件事有关」? 但如果只是为了这个目的,只要随便画个看起来像是魔法阵的东西就行了。反正我们这些外行人根本也看不出魔法阵到底是画得很象样还是随便乱画。 但这魔法阵非常地道,还写上了希伯来语。 ……也就是说,这个魔法阵之中应该隐含着「只有具备神秘学知识的人才看得出来」的讯息。 讯息是沟通的一种。 ……送出讯息之后,自然会期待对方做出回应。 ……回应? ……爷爷现在因为不明原因失踪。我不知道爷爷是怎么看到那个铁卷门上的魔法阵……但或许他会失踪,就是做出回应的结果……? 不,还是说这其实是圈套,想藉此让我们怀疑爷爷跟这件事有关? 两种解释都说得通,还真会找麻烦。 ……凶手对我们大搞这种神秘学的玩意,到底是期待我们做出什么样的响应……?我总觉得只要搞清楚这个环节,就能揪出凶手的尾巴…… 这时我脑中浮现出昨天晚餐时真里亚念出的那封蓓雅特莉琪信件当中的一部分。 ……就是说要我们享受斗智乐趣的那句话。 这可有意思了。我们要跟魔女斗智,看是我们先被你这些神秘学的玩意给吞没,还是我先揪出你的狐狸尾巴。 ……台风还要整整一天才会离开,我们就来玩个痛快……! 不知不觉间,客厅里已经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各自坐在沙发椅上。有人沉思、有人忿忿不平,有人沮丧不已。 真里亚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跑回去看电视……看样子她看广告还比看那些无聊的节目开心,呜呜哈哈的嚷个不停。 我对每个人一一仔细打量。 因为既然没有第十九人存在……凶手应该就在客厅里。 绘羽姑姑与秀吉姑丈、让治老哥跟朱志香、南条医师、真里亚……还有我。 ……现在夏妃伯母正领着佣人去巡视大屋。 ……那就不能说是在客厅里。 ……应该说在这栋大屋里才对……毕竟夏妃伯母也可能是幕后黑手……而且到现在也还不能否定佣人实际下手行凶的可能。 ……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 但夏妃伯母他们还去得真久……屋子确实不小,但总觉得只是去巡视门窗有没有锁紧,应该不需要花这么多时间…… 正当我想到这里,夏妃伯母他们就回来了。一个人都没少。 ……才正要喘口气,但所有人却立刻瞪大眼睛看着夏妃伯母…… ……绘羽姑姑对我说过的话在脑海中浮现。她说凶手可以一次杀死老爸他们六个人,很可能人数很多,或是备有武器。 「……这可惊动大家了,我是为防万一才拿出来的。」 因为夏妃伯母手上拿的是一把来复枪。 乍看之下轮廓跟猎枪很相似,但长度很短,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枪,但枪身的厚重感却述说着这把枪绝非小孩的玩具。 「……这是金藏先生的枪吧……?」 「原来您知道啊?是的,我想起公公的收藏品里面有这把枪,所以去找了出来。」 「咻!这可不得了……夏妃伯母,这是真枪吗?」 「对,是真枪,可以发射实弹。以前公公曾经用来赶野鸟。」 「……啊哟,好怀念呢,真不知道是哪里弄出来的。以前我不知道求了爸爸多少次,他都不肯让我摸一下呢。」 「是喔……原来爷爷有这种东西啊……我都不知道。」 「爸爸以前很迷西部片,那个世代的人最爱这种来复枪了。」 「是温切斯特?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短的枪种。」 「啊啊!我想起来了,就是这把枪!好怀念啊,以前史提夫·麦昆在一部叫做『格杀勿论』的老电影里面就开过这把枪!岳父可真内行啊……!」 「……这是老爷多年前特别从美国订购的……就如各位所见是真枪,这件事还请各位千万保密……」 「他刚拿到这把枪的时候就爱不释手,而且对排弹的动作似乎比对开枪更有兴趣,还在后面的森林里摆起各种姿势耍帅呢,呵呵呵呵……」 「……不过还真吓人啦。有需要拿出这种东西吗?」 「这是为防万一……我想凶手多半不只一个人,而且他们一次就杀了外子他们六个人……到明天船来之前,我有义务代替外子保护大家。」 夏妃伯母这么说完,就重重坐在沙发上,大大叹了口气。 他们当初说是去巡视屋内门窗有没有锁紧……还有就是去找爷爷。 既然爷爷没跟他们一起回来,应该就表示还没找到人。 「……我们已经严密检查过屋内的门窗是否锁紧,但凡事就怕万一,我想还是请各位尽可能一起待在这里比较好。」 「是啊,所有人都聚在这里互相监视,应该比较能让人放心。」 「……绘羽小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啊,我只是赞同夏妃大嫂的意见而已。」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险恶…… 一想到谁在遗产方面能获得最大的好处,最可疑的就是绘羽姑姑。 ……但也没有人能保证夏妃伯母就没问题。 ……不,真要说起来,如果说蓓雅特莉琪那封信就是爷爷精心安排的恶作剧,而且连凶杀案都是整场恶作剧之中的一部分,那爷爷本身也非常可疑。 夏妃伯母认为凶手待在外面……但绘羽姑姑却认为凶手就在屋内。说穿了这差别就在于是否认同有第十九人存在。 ……自从在昨天晚餐时收了那封自称蓓雅特莉琪的魔女送来的信以后,这个疑问就一再出现……凶手到底是不是我们这些人当中的一个?而魔女蓓雅特莉琪是否真的存在? 若说根本不可能有魔女这种离谱的玩意存在,就等于宣称凶手就在我们这些有血缘关系的人之中。 如果不喜欢这样,干脆肯定有魔女这种童话里才会有的东西存在,心情上还轻松得多。 …………是魔女画出那可疑的魔法阵,还献上了祭品? 如果能够接受这种梦话……我就能够相信如今待在这个房间内的每一个人,然而无聊的常识却不让我这么做。 ……它反复宣称魔女这种东西不可能存在。 ……那么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的雨声中,我们始终擦不去沉默…… ■温切斯特M1894截短版 在温切斯特枪厂的黄金时代制造出来的来复枪截短版。 截短枪管固然让射程产生致命性的低落,却让可移植性与耍帅度得到飞跃性的提升。 另外只要能熟练那独特的枪机拉杆操作,就可以做出与手枪同等速度的连发。而且用这独特的拉杆动作装填子弹的模样,更让西部片迷难以抗拒。 由于金藏个人的偏好,这把枪改造成可以使用点四五柯特加长弹。 装弹数为4+1发。
10月5日 日 13:00 Sun.5th October 1986 神秘学 午餐结束,佣人们撤下餐具,待在厨房。 风雨不变大也不变小,始终将这个岛与外界隔离。 夏妃当初似乎不打算让任何人离开客厅一步,等到需要准备午餐的时间,才总算注意到这是不可能的。 但她吩咐三名佣人一起过去,不让任何人在厨房独处。因此在这个塞了整整十一个人而让空气都变得很闷的客厅里,最先获准离开的却是三名佣人。 ……早上刚发生过那样的惨案,早餐时大家根本没吃几口,因此众人都默默吃着午餐。 「碗盘我会洗,请源次兄跟嘉音休息一下……你们要喝什么?」 「……我不用了……嘉音呢?」 「……我也不用了。」 「你们两位一大早就四处奔波……也难怪你们会累垮……」 厨房里只有熊泽洗碗盘的声音在回荡。源次与嘉音坐在稍远处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熊泽说得没错,相信他们两人都已经十分疲惫。但无论多么疲劳,都不能在主人面前表现出来,这是他们的美德。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后,嘉音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口说了。 「…………纱音………………为什么……死得那么凄惨……」 「……你得忘了她的死相……她只是……运气不好。」 「……说得也是……她就只是运气不好……」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嘉音的表情十分悲痛。 「纱音竟然死了……我到现在还不能相信……她真的好可怜……我真不敢相信我就这样再也见不到她了……亏我还想再看一眼她的笑容说……」 熊泽背对他们这么说。 ……正因为熊泽没看到纱音的遗体,才说得出想再看到她的笑容一眼这样的话来。 ……听到这句话,嘉音再度想起纱音那只剩半张脸的模样,表情变得更加沉痛…… 「……为什么蓓雅特莉琪小姐要挑上纱音……要活祭品,还有其他那么多人可以挑……为什么……为什么……!」 「……就只是运气不好……说不定只要一个小小的差别,代替纱音躺在那儿的就会换成我,又或者是你。 也说不定会是其他人……这都是命。」 「源次总管……您说过夫人的房门上有过像是血迹的痕迹对吧……那些痕迹跟铁卷门上画的图案一样吗?」 「……唔,那些痕迹很恶心,简直像是想用沾满血的手指扯下门把……不,应该说像是想抓破门……才会留下这么恶心的痕迹。」 「这是不是表示……蓓雅特莉琪小姐去到夫人的房间……还想打开门,却打不开……?」 源次想起夏妃房门上那些血迹似的痕迹……门把四周沾上的血迹,以及留下的抓痕,看起来确实像是想开门却打不开…… 「为什么……夫人可以不用当活祭品……要是夫人被选上……纱音她……纱音她就不用死了……」 这时走廊传来清脆的脚步声,两人惊讶地回过头去。 「你们聊的话题可真有意思,让我也参加吧。」 不知不觉间,战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厨房入口。 「……战人少爷,我们失礼了……」 源次伯与嘉音震惊地站起,对我低头道歉。 ……但这种小事我根本不在乎,现在重要的是他们刚刚说的话题。 「我说要上厕所,才溜了出来。毕竟一直关在那里面真的会窒息……本来我只是想来要个水喝,没想到却听见这么有意思的话题……不用跟我讲这些礼数,把刚刚的话题继续说下去嘛。」 「………………刚刚的话题……也没什么……」 「我都听见了,就别瞒我了吧……我就单刀直入问了……蓓雅特莉琪到底是什么人?看样子可不只是童话里的魔女啊。」 「……………………」 嘉音撇开了目光……他显然不希望我问起这个问题……所以我就更想问了。 我努力挤出笑容,抓起他的衣领问说。 「……一直到昨晚为止,我的确都管不着这件事。可是啊,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是这样了。从老爸他们被杀的时候开始,我跟这件事的关系可大了……这件事听起来这么可疑,我想我应该也有资格过问吧……?」 嘉音仍然难受地撇开目光,我瞪着他的眼睛。 ……由于我们身高差距很大,嘉音被我提得踮起脚尖,显得有点难受。 「……战人小哥……请你放开他吧……嘉音也不是在隐瞒什么……」 「那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受人排挤可是很寂寞的啊。」 我还想更用力扭住嘉音的衣领,但源次伯居中劝解。 「……我们可以说出来……只是说了可能会惹战人少爷不高兴,所以嘉音才会犹豫……」 ……他的表情中有着几分觉悟……看样子并不打算隐瞒。 「是男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瞒着我才更让我不痛快……告诉我吧,反正直到明天我们都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就算听起来再怎么假,至少也可以解解闷。」 源次与嘉音对看一眼之后,露出做好心理准备的表情相视点头…… 「……我明白了。有什么问题请少爷尽管问……我会据实以告。」 「好,那我问了……这个蓓雅特莉琪到底是什么人?……照我听说到的部分,她是住在六轩岛上森林里的魔女……说是奶奶怕我们进了森林会有危险,所以才会编造出这个说法……这个说法不对吗?」 「不……没有不对,事情就是这样。蓓雅特莉琪小姐的确是住在六轩岛森林中的魔女。」 「……战人少爷……说来您可能没办法立刻相信……但蓓雅特莉琪小姐真的存在……她是实际存在的人,还赐予老爷莫大的一批黄金,长年在他身边服务。」 「啥?少来啦,少来……还是说拿爷爷讲的话来现买现卖,也是你们薪水份内的工作……?」 我拿来说笑,但无论是源次伯还是嘉音……甚至连赶紧撇开目光洗起碗盘的熊泽婆在内,都没有一个人笑。 所以我只好自己一个人笑……笑得十分苦涩。 「……原来如此,难怪源次伯要先郑重声明……如果你们神智还清醒,那的确会让人不舒服啊……也就是说,这个叫做蓓雅特莉琪的人物是真的存在了?」 我的这个问题是源次回答的。 「……是。从老爷在这个岛上盖出这栋大屋之前,她就一直为老爷服务……相信她为老爷服务的时间比我更久。」 「怎么会这样,这下雾江姐的假设可错得大了……原来爷爷真的有个叫做蓓雅特莉琪的心腹……那她现在人就在岛上啰……?」 这次换嘉音回答。 「…………是,我想她在。」 「你说得还真含糊。你会这样说,就代表这两天你们也不是亲眼看到她了?」 「……是……这话非常不便启口……不知道……」 嘉音说着低下头去,又撇开了目光。 「怎样啦?不要说到一半就不说嘛。被吊胃口可有多不痛快?」 我再次用开玩笑的口气催他说下去……但嘉音似乎还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时熊泽婆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 「呵呵呵……就算想见她……蓓雅特莉琪小姐也没有形体啊……」 「……形体……你说什么?」 源次伯替熊泽婆说下去。 「蓓雅特莉琪小姐没有身体……所以除非蓓雅特莉琪小姐主动现身,否则我们这些凡庸之辈连她的身影都看不到。」 「听说那幅肖像画,画的就是蓓雅特莉琪小姐还是人类时的模样……听说她很怀念自己当年的模样,经常站在肖像画前面观赏呢……呵呵呵……」 熊泽婆说完,换嘉音说道。 「蓓雅特莉琪小姐有时会化身为发光的蝴蝶现身……我们之间有个规矩,就是万一在大屋里看到这样的蝴蝶,千万不可以去追,说是追了就会发生不幸……也真的有佣人打破这个禁忌,结果受了重伤而辞职。」 「……喂喂,真的假的。你们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吗……?」 「……战人少爷,蓓雅特莉琪小姐已经来了,我想您说这样的话实在不太妥当。」 「蓓雅特莉琪小姐不喜欢冒犯她的人……要是怀疑她的存在,一定会遭遇不幸。」 「战人少爷……相信您一定觉得这些说法令您很不舒服。可是啊,蓓雅特莉琪小姐就是『在』。」 「……她真的『在』。蓓雅特莉琪小姐格外讨厌有人怀疑这一点。」 「战人少爷,您不知道吗……蓓雅特莉琪小姐现在就已经来到这里了……」 「喂喂,少来了,我最怕听这种鬼故事了……?别吓我啊……」 但三名佣人的眼神中找不到一丝玩笑的色彩。 我装出来的逞强笑容变得越来越干涩。 他们的眼神也越来越干涩。 「……战人小哥,算我求你,请你不要冒犯蓓雅特莉琪小姐。我不会骗你……」 熊泽婆平常总是那么开朗,老爱开人玩笑……现在却以过去从未露出过的干涩表情说出这种话。 「这这嘛……你们说她在,可是我明明就什么也看不到啊……?难道你们要说她现在就站在我身边?别开玩笑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这时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笑声回荡在厨房中。 转身一看,不知不觉间真里亚已经站在入口。 但她的表情、气氛,以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跟几名佣人一模一样。 「……波长合不合是天生就决定的,战人你生来就是波长不合的那一型,所以你看不见她,遇不到她,也没办法跟她说话……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蓓雅特莉琪最讨厌你这种类型了。」 真里亚像是觉得滑稽而发笑……但她的笑容令人看了就很不舒服。 ……她笑的方式,简直是在笑我说这些人里面只有我一个什么都不懂。 「你想知道蓓雅特莉琪的事?…………蓓雅特莉琪她呀,是活了一千年的魔女……她不但任何恶魔都能使唤,炼金术更是登峰造极,能够创造出哲人之石,创造出大批的黄金。爷爷就是跟她订了契约,才能为右代宫家建立莫大的财富……昨天我不是念了蓓雅特莉琪的信吗?信上说的都是真的……不过要战人相信这些,大概也是强人所难吧……因为你生来就完全没有所谓第六感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在说什么鬼话?魔女?恶魔?这些是谁跟你说的……」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是蓓雅特莉琪本人告诉我的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真里亚持续发出那令人不舒服的笑声。 ……但几名佣人看着她这样,却眉头也不皱一下。 她说这些事情不是别人,正是挂在玄关大厅的肖像画中魔女告诉她的,就这么发出怪声笑个不停…… 「真里亚,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不过我还是要再问一次……昨天把那封信交给你的人是谁?」 「是蓓雅特莉琪交给我的,要说几次你才懂啊?……你一定不懂吧?毕竟你看不见,也不敢相信嘛……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说到这里,真里亚忽然收住笑謦。 「……战人,你还不懂吗?你不懂蓓雅特莉琪小姐真的『在』?」 「『在』?……在哪里?」 「蓓雅特莉琪小姐就『在』这里啊。」 ……没错。 现在回想起来,从刚刚我就觉得几个佣人的目光焦点偏掉了。 ……我本来还以为是大家都在发呆……但实际上不是这样。 待在这里的源次伯、嘉音、熊泽婆还有真里亚,他们四个人……除了我以外的每个人都在看着我身后…… 我好不容易吞下一口口水,慢慢转头,隔着肩膀朝身后看去。 但是当然没有人站在那里。这我从刚刚就知道了! ……可是厨房里除了我以外的每一个人,目光焦点都对在一个他们认为站在那里的人物身上。 「蓓雅特莉琪活了一千年,是伟大的黄金魔女……可是也只有遇到波长跟她相合的人,她才有办法让这些人看到自己,或是跟他们说话。所以啊,这让她非常难过……所以她非常讨厌被战人你这种生来就没有半点魔法才能的人否定自己的存在……!……战人你很幸运,你该庆幸昨天从我这儿拿到了护身符。要不是你身上带着护身符,谁也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中了蓓雅特莉琪什么诅咒……战人你真的运气很好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啊啊,你是说那个蝎子钥匙圈?我还以为是哪个游乐场打来的便宜奖品,听你这么说,还真的有保佑到我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要不是有这个护身符,战人你现在已经躺在那间仓库里,脸都被敲碎啦。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战人你运气真好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是喔?你是说要是没有那玩意,我现在已经被杀了……?」 「为什么战人就是不相信蓓雅特莉琪……?她明明就『在』,你看,她现在就站在那里。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好了,你现在相信了吧?相信吧,你应该感谢真里亚送你护身符,相信她的存在……!要不是有护身符,说不定你已经躺在仓库里,让另一个人没事了呢?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噗嗤。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 她这魔女家家酒扮到一半都还挺有意思的,可是很遗憾,看来她最后还是露出马脚了。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样根本不行啊,真里亚。不好意思,你这说法根本行不通的。」 真里亚看到我突然大笑,于是不再发笑。看得出她不明白我在笑什么,变得很不高兴。 「……………………」 「我本来怕会让你伤心,所以一直不想说……其实你送我的那个护身符,我本来以为塞进口袋,可是根本就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啦……所以我现在会没事,根本就不是靠护身符保佑。而且我明明应该要被魔女诅咒,但是现在我却活蹦乱跳的……不好意思,我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第六感?波长?魔法的才能?不好意思,这些胡说八道我一概不信。每次班上女生讲什么谁有没有灵异体质,我听了就想吐!……我不知道你们拿了爷爷多少薪水,不过你们最好记清楚了,想拉我进什么怪宗教可没这么简单。」 「…………战人少爷……」 「……嘉音你们要相信我管不着,可是我自己相不相信,永远,都由我,自己来决定!不好意思,除非我亲眼看见,不然我就不能相信蓓雅特莉琪这种听起来就很假的玩意……!」 我坚决地撂下这段话……结果真里亚又开始怪笑。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那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迟早有一天,连你这样波长完全不合的人,也会看得到蓓雅特莉琪……因为她就快要复活了。蓓雅特莉琪就要复活了……我们约好了,等她复活,她就会花很多时间陪我聊天,陪我玩……根本不用怀疑,也不用勉强自己相信……她就是会出现,就快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走廊 吃完饭之后,有人会想上厕所,也有人会想抽根烟。 就像我会来厨房喝水,离开客厅找事做的人也不少。 夏妃伯母原本要求所有人都挤在客厅,但到头来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撤回了这道号令,只要求众人遵守不单独行动,不远离客厅的条件。 毕竟多达十一个人,从一大早就一直挤在同一个空间,连空气都会变闷。 ……而且过了一段时间,大家也会慢慢从早上的震惊中振作起来,危机感也会变淡。 ……但就在这大屋外围,有整整六个人遭到杀害,这是唯一无可怀疑的事实,所以也没有哪个人真的已经完全松懈下来。 所以大家顶多小小使个坏,去呼吸一下走廊上的空气……然后又会觉得一个人待在这里很可怕,到头来还是会回到客厅去。 ……对了,就跟北风与太阳的故事一样。硬要把大家关在里面,反而会让大家抗拒;但让人自由出入,大家反而就会乖乖回来。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爱作怪。 ……几名佣人洗好碗盘,就照夏妃伯母的吩咐乖乖回到客厅,坐在离入口比较近的沙发上待命。 真里亚仿佛玩够了扮魔女的游戏,变回了我熟悉的真里亚,呜呜叫个不停。 刚刚她那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丝毫感受不到有个叫蓓雅特莉琪的透明人站在我背后。 但我却觉得在真里亚身上看到了一点点这样的迹象…… 正当我想着这种事,让治老哥就开口说道。 「的确,真里亚一讲到魔女,整个人都会变得不一样……昨天战人你在海边也看到了吧?」 「你是说她拿出那个蝎子钥匙圈的时候?不,我不是说那种不高兴的感觉,我说的是那种像双重人格的情形。」 「啊啊,有时候的确会这样……真里亚偶尔会发生像刚刚开始讲魔法阵时的那种情形,还真让人不太舒服。」 照朱志香的说法,真里亚原本就偶尔会发出那种「嘻嘻嘻嘻」的怪笑。 她发作的时机实在太巧,而且我又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所以有点被吓到了,只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真里亚有双重人格吗?还是说她真的比较有灵异体质,容易被这种东西上身?」 「……嗯,我想应该不是这样。战人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例如说小时候会想变成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 每个人都一样,呱呱落地的时候都没有个性可言。 但到了成长期,才终于开始产生所谓的自我,也就开始无法容忍自己没有个性,会想拥有一些跟别人不一样的事物。 但想要归想要,被迫在学校里学习同样的知识技能,过着一样的生活,自然得不到什么跟班上同学不一样的东西。 于是最先开始做的就是打破规则,这就是所谓的叛逆期。既然大家都守规则,那自己就想透过打破规则来表现个性。 ……从这样的角度来,就觉得那些爱使坏的人虽然说旁人幼稚、看不起别人,其实也只是一种很稚气的追寻自我方式。 ……像我现在讲解得好像头头是道,其实都是跟让治老哥现学现卖来的。我自己就是个爱使坏、还觉得这样很帅的家伙,想起来还真难为情…… 不过我本来也就正处于想透过这种方式出锋头,吸引异性注意的年纪。 「成长期的最深处有着一种想跳脱小孩身分的冲动,有点像是雏鸟想打破蛋壳的冲动。你知道小孩跟大人的差别在哪里吗?」 「年龄?还是体格?」 「不是,是经验。大人之所以看不起小孩,就是因为小孩的人生经验还少。不管小孩说什么,大人都会嗤之以鼻,是因为他们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啊啊,这我懂。小时候的确会想说些已经看透人生的样子,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啊……不管小孩说什么,大人都嗤之以鼻,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出了社会你就会懂……虽然实际上就是这样没错,不过站在小孩的立场,就觉得被人这样看不起的感觉很让人火大啊。」 「……原来如此,是差在有没有知识跟经验啊。没错,不是平白让年龄增长就可以得到尊敬的。」 「既然这样,那么如果处在有冲动想跳脱小孩身分的时期,又想拥有跟别人不一样的个性,而跳脱小孩就是要有知识与经验,那该怎么做呢?」 「……原来如此,拥有别人没有的知识,就可以成为一种自我认同。」 「像读小学的时候,只要知道班上同学都不知道的事情,拥有或穿着别人没有的东西,就可以变成班上的英雄。战人你应该也有过这样的经验吧?」 「有有有,我的确也有过那种希望有一方面比别人强的时期……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跳脱小孩的身分,也就是所谓的成长期啊。」 「最健全的成长期,是为了跳脱没有个性的阶段,而去学习别人没有的知识或技能……这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也很有意思,由于人们讨厌自己没有个性,所以会想学习别人没有的技术,而这种欲求就可以让整个社会得到多方面的技术……天神的安排实在是巧妙得惊人啊。」 「不过个性也可能会往不好的方向作用啊。例如说看到班上同学都认真读书,我就想逃课来抢锋头。」 ……其实这说的就是我自己。只是到了最近,我也开始懂得感谢当初放学后赏我巴掌的国中老师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曾想跳过别人都跳不过的跳箱,或是跑马拉松的时候全力冲刺,想领先那些成绩好的家伙整整一圈之类的……因为不会读书,就想说至少要在运动方面扳回一城,我至少还有这么点骨气……原来如此,我的成长期也没有白过啊。」 「男生的心思还是比较容易偏向身体方面,可是啊,女生在这个时期就比较容易把心思放在精神方面了……战人班上一定也有些女生圈子,喜欢聊占卜或感应能力之类的话题吧?」 「啊啊,有有有!她们会跑来问别人星座或血型,然后就说什么果然是这样,然后嘻嘻笑个不停,看了就觉得有够火大。不管哪个班上都一样,都一定会有这样的女生。就是喜欢占卜,爱讲什么感应能力强不强,感受性高不高,看不看得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之类的。」 「毕竟占卜跟感应能力都是学校没教的。女生跟男生不一样,心思容易放到内在的世界,所以这种话题很适合让她们用来获得自我认同,而且也让她们觉得很有意思。」 「就像男生到了成长期以后会突然爱使坏、爱反抗大人,女生也是一到成长期,就会对这种话题有兴趣……不过我自己就不是这样啦!」 「……也就是说,真里亚对神秘学有兴趣,对她这个年纪的女生来说也不算太稀奇了?」 即使到这里我都能够接受,但这些可以解释她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双重人格迹象吗? …………不,其实倒也隐隐约约觉得说得通。 「就像我刚刚说的,变成大人就是得到知识与经验。所以为了得到这些,小孩就得学习各式各样的事情,才能摆脱小孩的身分……可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小孩子的世界都充斥着一种很好用的妄想,你知道是什么妄想吗?」 「就是漫画跟动画里面都很常见的那个啊。像是什么前世的记忆苏醒,或者是有伟大的灵魂附在自己身上之类的。」 「啊啊,还有什么基因觉醒啦,遭到封印的能力或记忆恢复啦,说法有很多种。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题材在那个时期格外流行啊……这是为什么?」 「因为刚刚举出来的几个关键词,都是可以让小孩子把知识跟经验立刻加诸自己身上的幻想。就算只是个九岁的小女生,只要说有活了一千年的魔女附身在我身上,就可以得到一千零九岁的身分了。」 「也就是说既然这群家伙懒得自己学东西,可是又想拥有别人没有的技能来炫耀,让大家哄着自己,这种妄想就非常好用了。」不用自己学东西,就可以轻松拿来炫耀。 ……原来如此,实实在在是小孩子的愿望啊。 「还有,想跳脱小孩身分的欲求,一定会将自己的理想投射在自己身上,投射出来的模样却慢慢形成另一个人格,这样的例子也不在少数。像战人你在家跟在学校的形象,应该也不太一样吧?我想你应该也会觉得如果让班上朋友看到自己在家的模样,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在学校的自己,是由自己想变成的模样投影而成,但是在家里的自己,就是真正的自己了。」 「……意思是说人在不同场合会扮演不同的形象……也就是说人格会有多重化的情形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了?」 「喜欢神秘学的女生,就喜欢把这种情形说成附身或是觉醒。老实说有些女生的形象落差真的大到让我看了就反胃……我想男生也有这样的情形吧?有些人就爱说什么老子火大了,然后就会变身成非常粗暴的家伙。我想他们本人大概觉得那样很帅,其实看在旁人眼里可就幼稚得很了。」 「所以总结起来……老哥你是想说像真里亚这种年纪的女生,就算表现出刚刚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双重人格迹象,其实也不稀奇了……?」 「简单讲就是这么回事……自我认同是形成自我所需的重要元素,要是这点被人看不起,反而会让小孩子躲在自己的壳里面不出来,所以大人要懂得适度配合他们……说起来当父母的就是要有能够完全接纳这种事情的包容力啊。」 「……老哥,你懂这么多,实在让我不敢相信你还是单身啊……感觉好像你已经有个上了国中的小孩……那楼座姑姑是不是也很清楚真里亚那种双重人格的情形?」 「她知道……偷偷告诉你,楼座阿姨很讨厌她这样。说她这样很恶心,而且也只会让她在班上越来越孤立。所以每当真里亚开始讲起神秘学的话题,或是用魔女似的声音发笑,阿姨就一定会赏她巴掌……所以真里亚似乎也学乖了,在楼座伯母在场的时候都不会讲这些。」 ……刚刚那样的情形,只是迎来成长期的女生身上都会发生的一种小小游戏? 少女想学会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得到个性的色彩,所以对神秘学跟魔女产生兴趣。 ……真里亚就是想拥有一个跟年幼的自己不一样的自我,所以创造出自己理想中的魔女人格,照场合选择人格来扮演。 ……我刚开始觉得她这样非常令人不舒服,但是听让治老哥这样开导下来,就越想越觉得这其实是每个人都会历经的过程。 ……有件事我没告诉别人,其实我读幼儿园的时候,就曾经跟一群顽皮的小孩一起说什么地球的和平就由我们来保护,成立了地球防卫军。想到我们以前还常常说是战斗训练,然后大喊EDF!EDF!就忍不住面红耳赤啊…… 真里亚已经若无其事,还是一样呜呜哈哈地嚷着,发出她这年纪的女生该有的笑声,看电视看得入迷。 ……可是在她内心深处,沉睡着以她所向往、盲信的魔女为理想的另一个人格。然而这种情形一点都不反常,她这年纪的女生会这样是非常理所当然的…… …………我多少冷静了下来,刚刚在厨房的奇妙经验所带给我的震撼也缓和了下来。 ……要不是有跟老哥他们说话,说不定我到现在还被背后有个看不见的魔女这样的妄想吓得提心吊胆。 可是……刚刚发生的事情,真的可以只用这种说法带过吗? 如果只有真里亚一个人这样,确实可以说是成长期的小女生一时兴起的妄想。 可是当时在场的还有源次伯、嘉音跟熊泽婆。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否定真里亚的说法。 ……反而还默认蓓雅特莉琪「在」场。 总觉得越想越不舒服…… 绘羽姑姑主张第十九人根本不存在,断定是有内贼因为亲戚之间的事情谈不拢而犯案。 相对的,夏妃伯母则主张凶手躲在大屋外。这其实也就等于否定是内贼所为,肯定有第十九人存在。 然后刚刚在厨房里,不只是真里亚,连三名佣人也都肯定有第十九人存在,但他们自己显然并不是第十九人。 ……他们说是无形的魔女做出了这些让人费解的事情。 到底有没有第十九人存在?凶手到底是人,还是魔女? 不管情形是那一种,我就是没办法一笑置之……就连本来应该最滑稽的魔女话题也不例外。 「……朱志香,在我的认知里,蓓雅特莉琪只是大人怕小孩跑进森林里迷路才编出来吓我们的故事……可是在这个大屋里好像不是这样……?」 「……嗯……我的意见也跟你一样,觉得这只是爸妈他们为了让小孩子听话才编出来的三流鬼故事……可是我也不能否定这栋屋子里确实有种不容我们这样说的气氛……」 「……毕竟外公都公开表示蓓雅特莉琪存在了啊。佣人在立场上不能怀疑这一点,藏臼舅舅他们也不想跟外公吵架,所以表面上都不说破……所以我想在这栋屋子里,怀疑蓓雅特莉琪的存在才会变成一种禁忌。毕竟他们又不像我们,每年只来这里一次……不是吗?」 朱志香佩服地重重叹了口气,看样子老哥的看法没错。 「……让治哥说得没错,大家也不是真心相信……可是表面上都认同她存在。怎么说,就像认同有天神存在一样啊。就算实际上知道不存在,但说出来就会显得好像太不圆滑……」 「……在佣人之间又是怎样的情形?是雇用他们的爷爷说她『在』,所以他们才配合着这样说吗……?」 「谁知道……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不过佣人之间是把蓓雅特莉琪的事情当成一种鬼故事……昨天纱音在海边不就说过吗?她说晚上巡视的时候,就曾经看过一些诡异的东西。」 她的确说过…… 当时我还以为她只是想哄不高兴的真里亚,也没特别留意……但记得她说这番话时表情的确正经八百。 ……没错,她的确说过……内容就跟刚刚源次伯他们在厨房里异口同声说的事情差不多,记得她是这么说的—— 「另外还有佣人说看到鬼火跟发光的蝴蝶在舞动……嘉音就说过以前晚上巡视的时候看过类似的现象。还有最近房子里一到深夜,就常常听到有奇妙的脚步声,也是佣人之间常常在聊的话题。我们都说一定是肖像书一里的蓓雅特莉琪小姐让自己隐形,在房子里散步……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天晚上我在房子里巡视,也曾经听过很类似的脚步声。」 没错,她的确说过这番话,内容跟我刚刚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继续回想当时纱音跟让治老哥接下来的谈话。 「啊……不过这没有什么好怕的。蓓雅特莉琪小姐是这栋房子除了老爷以外的另一个主人,所以不需要害怕,只要抱持敬意,相信她绝不会对我们不利。」 「不过要是少了敬意,应该就很可怕了吧。」 「……是。听说在我来这里上班前,有个佣人从楼梯摔下去,造成严重的腰伤,据说他就是说了蓓雅特莉琪小姐的坏话。所以佣人都在传,说他一定是触怒了蓓雅特莉琪小姐……」 「……对她不敬就会触怒她而受伤……也就是说,蓓雅特莉琪的存在对于佣人而言,差不多就跟触怒稻荷神会惹来狐仙作祟的说法一样可信了。」 的确,即使是每个人都认同没有鬼神作祟这回事存在的现代,人们还是宁可信其有,留下最低限度的敬意。 在住宅区盖房子的时候,就常常看到会先找神主来举行祭拜土地神的仪式。 ……也许有人会说那都是在浪费时间跟金钱,但工匠们都说不拜过就一定会发生严重的意外,所以绝对不会轻忽。 另外也常常听说为了市地重划而迁移稻荷神社,就会惹来狐仙作祟。 记得我还在报纸上看过说美军想扩建机场,于是想把碍事的稻荷神社搬走,结果接连有工人因为不明原因发烧昏倒。 连比较近代化的大楼区也是一样,很多大楼盖的时候都会避开历史悠久的稻荷神社,围绕着它林立,这样的光景连在东京都不稀奇。 而且也不是只有日本才这样。 相信欧美人会让婴儿接受洗礼,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记得在基督教的教义里,不接受洗礼尽管只是最轻的罪,却已经构成下地狱的条件。但往婴儿额头上洒水,也只会引来婴儿的哭叫。 不过,如果只要花这么点工夫,就能让小孩不用下地狱,相信爸妈都会很乐意进行这样的仪式。 ……也就是说,尽管我们已经迎来了这么讲求合理的近代化社会,却还是没能完全舍弃这种信仰与敬畏。 哪怕只是消极地不排斥,仍然可说是在肯定超自然的存在。 这表示事情其实很单纯,只是这种超自然存在到了这个岛上,就以蓓雅特莉琪这个名字受到人们崇拜……? 「……那也就是说,在这个岛上只要发生了那种怎么想都不觉得人类办得到的事情,就会被当成是蓓雅特莉琪做的了?……记得纱音她也说过,说本来已经关好的门窗,再来巡一次的时候却又已经打开,还有像是应该已经关掉的灯却开了,应该开了的灯却关掉……然后记得朱志香那时候还开玩笑说早上出门找不到书包,也是蓓雅特莉琪搞的,没错吧?」 「真亏你记得那么清楚……也就是一般会说是小精灵拿走的情形,在这个岛上就变成蓓雅特莉琪干的。就这么简单,说穿了无聊得很。」 「毕竟这栋大屋盖好也有三十年了吧。有这么长的历史,多少总会有些鬼故事或是怪力乱神的传说,就跟学校都会有什么七不思议一样。」 「………………这种时候我们就该『翻转棋盘』啦。」 「咦?」 「……也就是说,在这个岛上有条规矩,凡是发生人类办不到的事情,就可以置换成是蓓雅特莉琪做的。人类做不到的事情……人类有几个?十八个……也就是说,凶手是遵照这个岛上的规则,想强调这个凶杀案是魔女做出来的。换句话说,凶手满脑子只想说这是第十九个人做的……这让我不爽,非常不爽。」 「你不爽?对什么事不爽……?」 「……假设真有这隐形的第十九人,而这个人想强调自己的存在……换做是我,一定会在更完美的时机动手啊。」 「……你所谓完美的时机是怎么个完美法?」 「……你们想想,凶杀案不是在从深夜到黎明之间发生的吗?有人开会开到深夜,有人值夜班,有人回房间睡觉……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都不太可信,这个阶段还完全可以怀疑是内贼干的。让治老哥一定也听绘羽姑姑说过很有可能是内贼干的吧?」 「……唔……嗯……是没错啦。」 「……也就是说,如果这隐形的第十九人真的存在,那这人在当初犯案时就没能成功强调出自己的存在……而且犯案的时间本身就选错了。要强调这隐形的第十九人存在,就一定得在死者以外的十二个人都确定与凶杀案无关的状况下进行才行。如果可疑人物的人数不降到零,就没办法强调出这个人的存在。所以既然深夜时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都最不明确,这对第十九人来说,也就等于是自己的存在最不明确的时间,但这人却还是选了这个时间来犯案。」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十八个人里面,有人想制造出有蓓雅特莉琪这个第十九人存在的假象……?你的思考也跳得太快了吧……老妈说有可疑人物躲在大屋外的说法还比较可信咧……难道战人你怀疑凶手就在客厅里面……?」 「对……有人想让我们认同蓓雅特莉琪存在……没错,整个事件早从昨晚那封信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虽然我也没有任何证据……可是用翻转棋盘的观点来看,我的看法就是这样。」 「……跳跃性思考也该有个限度啊……我看你是奇怪的推理小说看太多了吧……」 「可是这当中也有不能忽视的着眼点……先不论到底有没有第十九人存在,凶手确实遵照这个岛上的规则在策划……我啊,听到战人刚刚的说法,就想起了一件有点让人不舒服的事情。」 「让人不舒服的事……?」 「嗯……你们还记得蓓雅特莉琪那封信吗?……上面说蓓雅特莉琪要收利息对吧?还说利息就是右代宫家的一切。」 我跟朱志香回想昨晚真里亚念出的信件内容…… 「……有,信上的确说过。还说从现在起就要开始收利息,但只要解开黄金的谜,她就会失去这些权利。」 「爷爷得到大批黄金,复兴了右代宫家。那蓓雅特莉琪的意思就是说,爷爷拿这批黄金当资本所创造出来的一切都算是利息……这么说来……」 「……老哥,这玩笑也开得太大啦……该不会说右代宫家的一切……也就是爷爷创造出来的一切……是指继承爷爷血统的子孙……!」 「如果用这个角度去解读那封信……这起凶杀案就是由蓓雅特莉琪行使正当的权利在收利息……这么说来,这个事件还没结束……因为利息还没收完……」 让治老哥的目光在客厅里扫过一圈。 ……这里还有很多个冠上右代宫姓氏的人。 乡田与纱音都已经遇害,所以即使是并未冠上右代宫姓氏的佣人也不能幸免于难…… 「凶、凶手……是想杀了我们每一个人……?可是让治哥,这说不过去啊!为什么只杀六个人?照理说凶手应该还有很多下手的机会。如果趁我们睡觉的时候偷袭,说不定一个晚上就可以杀了所有人啊,凶手为什么不这么做?」 「……因为有特别条款……一旦有人找到黄金,她就会失去收利息的权利……然后我记得在信件最后是这么写的……说要我们大家一起解开爷爷的黄金之谜。」 「天啊!……这下总算搞清楚凶手要给我们什么讯息了……也就是说,凶手是叫我们有本事就去解开爷爷那段碑文的谜……而且要是我们拖拖拉拉的,这凶手还打算继续收利息。」 我也自觉到自己理出这结论的过程中,有好几个地方跳得太快。 ……但也不是说这世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之间都能连成线。 ……几乎所有未知的现象都只是点。 ……我们就是透过把点连成线的方式来理解这些现象。当直线链接的两个点之间距离越近,就越容易用逻辑来理解。 ……而距离越远,就越会欠缺逻辑。因此我们把这种距离太远的情形称之为飞跃。 ……但也可以说两个点之间的距离越短,就表示想法越狭隘。 思考跟推理不一样? 我真的只是想用肤浅的想象,强行理解整起事件? 不对,不是这样。 这种伸手在黑暗中摸索的过程就是想象。只有想象可以找出该连结的点。 ……推理只不过是用线把点连接起来的行为。 没有想象就没有推理。 ……我所做的思考也许真的很飞跃……但应该没有错。只有想象力能让人在黑暗中找出线索。 ……然后才能靠推理力加以连结。 很类似先找出敌人弱点再设法攻破的过程。 飞跃一点也没关系。 先找出弱点再说。 等找到弱点,再来想怎么攻破也还不迟!现在还处于要找出点来连接的阶段……! ■客厅/后来 我暂时保留第十九人是否存在的结论,发表了认为凶手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解开碑文之谜的假设。 秀吉姑丈听了后非常有兴趣,但夏妃姑姑则说这推论太离谱。 「的确,啊这样一想,就觉得那封怪信说得通了。我觉得你推论出来的这个动机很有道理……!当然我们就先不管到底是谁把信交给真里亚。」 「呜!蓓雅特莉琪真的在!呜。」 她从昨天就多次露出这种鼓起脸颊的可爱模样……但现在我却没办法觉得可爱,因为总觉得一旦开她玩笑,她又会突然冒出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笑声…… 「……根本没有什么藏起来的黄金。但说凶手盲信黄金存在,为了得到公公的黄金才想诱使我们去解开谜题,然后再巧取豪夺,这个动机的确说得通。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最先杀的都是右代宫家最主要的人物?」 夏妃伯母问出这个疑问,南条医师则如此回应。 「……有道理。如果要让我们解谜,先杀死跟金藏先生亲近的人物并不明智啊。」 「就是啊……而且如果要从这个论点讨论下去,一开始就去威胁爸爸不是比较快吗?与其叫我们解谜,还不如直接从他本人口中问出答案,应该要快得多了。」 「啊的确是这样……只是我可不觉得要威胁岳父就范有那么容易。」 「了解金藏先生的人,应该都知道金藏先生不会那么容易就范……」 「……他肩负着财产这么庞大的右代宫家,以往也曾经面对过种种攻击与威胁。就是因为克服了这些困难,才会有今天的荣华富贵。」 「这我也有同感啊。要说我们家爷爷被人威胁就乖乖听话,怎么想都觉得太扯!」 「朱志香,你说话太没规矩。」 「……呜……知道了。」 「那……这种想法怎么样……不对,这个说法可能也很飞跃?」 我不该犹豫,飞跃性思考就跟弓箭一样。 虽然不容易射中,但可以攻击远方的敌人,是非常优秀的武器。 ……研究报告指出,大规模会战的战死者,死因几乎都是箭伤……打仗时不会只射一枝箭。 而是一次射出大量的箭,构成整个面撒向敌兵……所以一定要射,接二连三地射! 『要用面的方式逼出真相……!』 「如果说凶手的目的是黄金,叫我们去解谜的效率很差,直接从编出谜题的人口中问出答案还省事得多……那,换个角度来看……这不就表示这一切都是要给爷爷看的讯息?」 也就是说,这次杀人本身就是在威胁爷爷。 ……其中隐含的讯息就是说,要是不告诉我们黄金藏在哪里,就把你们家的人一个个都杀了。原来被迫去解谜的不是只有我们,连爷爷也不例外? 这样一想,也就能够解释爷爷为什么会这么不自然地失踪了。 从六具遗体的状况来判断,要是凶手已经对爷爷下手,一定会加上那种没品味的化妆,找个地方示众,但到现在我们却还找不到爷爷。 ……也就是说,爷爷其实遭到绑票,被囚禁起来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 「嘻嘻,挺有意思的嘛……也就是说,爸爸其实遭到囚禁,而且凶手还威胁他说如果不说出黄金藏在哪里,就要继续杀人?」 「我实在无法理解这件事到底哪里有意思!」 夏妃伯母瞪了她一眼,但绘羽姑姑毫不在意,只露出微笑响应。 「……既然外公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现身,我想几乎就可以肯定他也已经被牵连进去了。考虑到这一点,战人的假设应该也不能忽视吧……?」 「让治你别说话……真要说起来,爸爸是从什么时候不见的?」 「……最后见到爸爸的人是谁?」 「……大概是我吧。今天早上因为找不到外子他们,后来讨论出也许他们待在公公的书房里,所以我就去跟公公请安……对了,书房的钥匙我一直没有还。源次,钥匙还给你。」 夏妃伯母取出一把金色的钥匙,交到源次手里……绘羽姑姑看着这把钥匙,嘻嘻一笑。 「我说源次伯,我想反正警方到时候一定会彻底搜索爸爸的房间……不管藏了什么,迟早都会被搜出来……既然这样,干脆现在就说出来,应该也没关系吧?」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很简单……爸爸的书房是一定要有这把钥匙才进得去的密室,我想问清楚这个定义有没有错。爸爸的书房有一道门,此外就是窗户?还有别的出入口吗?」 「…………没有。只有一个入口可以进去。」 「你确定?所以没有什么密门了?……既然爸爸不在,现在右代宫家地位最高的就是我。我代表整个右代宫家问你,你回答前要搞清楚这一点。那个房间除了正门以外,还有没有其他出入口?你是爸爸最亲信的心腹,应该会知道。」 听她说起地位最高这几个字,夏妃伯母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但决定先不插嘴,等着看源次如何回答。 ……我擦不去心中一抹不对劲的感觉。为什么会谈到密门云云……? 「嘉音跟熊泽婆也是,如果知道的话,可以请你们说出来吗?如果真的有密门,最好趁现在赶快说,不然有个人马上就会被逼到无路可退喔?……只要假设有密门在,我要说的推论可就全都泡汤了。」 绘羽姑姑并未明说这个会被逼到无路可退的人是谁,但从她说话的脉络来看,就是会觉得她是指夏妃伯母。 「……妈……你在说什么?」 「让治你先暂时不要说话……怎么样?源次伯、嘉音,还有熊泽婆,这密门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源次伯在爸爸改造书房的时候,应该就有在监督施工,我可不准你说不知道。」 「…………老爷的书房里没有这样的东西。」 「确定吗?获准佩戴单翼鹫鸟章的嘉音你怎么说?」 「……是,错不了……老爷的书房里没有密门存在。」 「熊泽婆呢?」 「这……我、我也没听说过……」 「跟爸爸是老交情的南条医师呢?」 「……我、我也没听说过有这么回事……」 「很好!那大家听好了,我要开始说啰?这件事其实非常简单。」 每个人都歪了歪头,心想绘羽姑姑这么得意,到底会说出什么话来。 绘羽姑姑笑得十分得意,仿佛在揭露一个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最后一个看到爸爸的人是夏妃大嫂没错吧?……详细的时间我已经忘了,不过我想应该是在今天早上快九点的时候……大嫂你还记得吗?你从爸爸的书房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我,对吧?」 「……是,我还记得。那又怎么样呢?」 「然后大嫂下一次去到爸爸的书房是什么时候?是在发现哥哥他们的遗体以后对吧?你去书房报告这件事,然后跟我一起确定爸爸不在……倒是大嫂,那次你要进爸爸的书房时,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事情?」 「……注意到什么事情?……你是指什么事?」 「你不是捡了纸屑吗?是一张折起来的发票。」 「……说来我好像确实捡起了这种纸屑。那又怎么样……?」 「那张发票是我在抵达机场前在一家店买糖果时拿的。」 绘羽姑姑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糖果袋。 「啊啊,原来是那时候买糖果的发票?……可是啊,这张发票又跟什么事情有关了……?」 「让治,啊你再安静一会儿,先听你妈说话……」 秀吉姑丈的表情有点严肃……看样子他已经听出绘羽姑姑要说什么。 「我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喔?绝对不是预测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更不是要设圈套陷害夏妃大嫂……其实呢,大嫂最后见到爸爸,走出书房的时候,不是遇到了我吗?当时我就把这张发票夹到书房的门上。」 「……这是怎么回事?意思是说在夏妃伯母捡起这张发票之前,都没有人开过书房的门……?」 「等、等一下,绘羽姑姑……!把发票夹在门上一定超明显的好不好!也可能是爷爷外出的时候发现,一时兴起,就把发票重新夹回去……」 朱志香赶紧反驳。 因为尽管她还不太清楚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已经看出自己的母亲惹上嫌疑。 「我当然会把发票折小,以免被别人发现。不过啊,即使爸爸看到发票掉下来,也不可能精确知道发票本来夹在门缝里多高的位置吧?我趁夏妃大嫂掏钥匙的时候检查过,夹发票的位置没有分毫差异,就是夹在我原本夹的地方……」 「我……我完全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幼稚的恶作剧!我、我看在我房门上恶作剧的人也是你吧!」 「……夏妃大嫂的房门怎么了?」 「这件事说来不痛快,所以我不提,其实今天早上一觉醒来,我的房门外就被人用跟那道铁卷门上一样的红色液体留下了一种像是抓痕的痕迹,看了就让人想吐……」 「什么?啊嫂子为什么之前都不讲……!」 「对不起。后来接连发生很多事,所以我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这种事我哪知道?而且我现在讲的不是大嫂的房门,是爸爸的房门。从大嫂确定爸爸在房里那次,到后来和我一起确定爸爸不在房里,这段期间内那扇门从来没有开过。爸爸不走房门,又是怎么去到外面的?」 「……这、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我才想问呢!」 「啊除了夏妃嫂子以外,还有谁看到岳父在房里吗?」 「昨晚跟金藏先生下棋,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一直到来吃晚餐之前,我都跟他一起……」 「之后的时间都没有别人看到了吗?」 「……我在。昨晚我负责为老爷送晚餐。」 「……是,我也跟纱音一起。」 「到这个时候为止,应该可以肯定岳父都待在房里啊……不过啊,夏妃嫂子,你们不是说岳父离开以后,书房的门窗全都锁紧了吗?……但是夏妃嫂子又说今天早上才见过岳父。」 「……我……我不明白各位为什么变得这么凶……有人可以解释一下吗……」 「爸……爸、妈……你们的意思是说……夏妃舅妈说她今天早上见到外公……是骗人的了?」 「我、我妈才不会骗人咧,她是清白的!她干嘛要说谎!」 「朱志香!我说过多少次了,说话要端庄!」 场面突然混乱起来……绘羽姑姑与夏妃伯母隔着茶几对峙,让治老哥也跟朱志香对峙……这到底是什么情形……! 「同时有多人看到爸爸的情形,只持续到昨天晚上。今天早上以后,说看到爸爸的就只有夏妃大嫂一个人……然后我夹的那张发票又述说出奇妙的事实……好了,这两个点之间会连出什么样的一条线呢……?」 绘羽姑姑引导在场的每一个人想象…… ……那张发票的确可以当成一个点。 但我们不知道这个点该跟哪个点之间连成一条什么样的线……! 要找出绘羽姑姑期待的答案并不难……绘羽姑姑想证明自己一时兴起之下的举动,戳破了夏妃伯母今天早上说祖父在房里的谎言……? 「莫名其妙!我妈为什么要说谎!她哪有理由说谎!」 「……我也想知道她有什么理由呢。可是啊,朱志香,她假装爸爸待在房里,未必就没有意义喔?在推理小说里不就偶尔会看到这种诡计吗?就是让人误判死亡时刻,然后就可以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没听过这种事!」 「虽然我们还没找到爸爸,但从常理推断,应该可以当作爸爸已经遇害了吧。既然这样,想必很快就会找到尸体……到时候如果能够误导我们错估死亡时刻,夏妃大嫂就可以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吗?」 ……意思是说今天早上夏妃伯母声称爷爷在房里,其实她在说谎……当时爷爷已经死了?……然后再把爷爷的遗体搬到其他地方,伪装成才刚遭到杀害的模样。 ……然后自己就可以跟大家待在一起,制造不在场证明。 ……然后只要说是听到有人惨叫,带大家跑过去查看,就可以跟大家一起变成最先发现尸体的人……? 「可笑。推理小说终究只是娱乐小说,就是因为你都只看这种东西,才会想出这么轻率的说法!」 「就是啊!就算让我们多少错估死亡时刻,等警方来验尸,还不是马上就会拆穿!先不讲古典推理小说的世界,你真的以为这种诡计在现代的日本行得通?莫名其妙!」 「……会吗?今天早上南条医师查看死者的尸体时,不就对死亡时刻估得很模棱两可?验尸的结果非常容易受到环境与个体差异影响,很难估得精准,几个小时的误差非常常见。而且令人伤脑筋的是警方得到明天才能来进行比较科学的鉴识。就算在朱志香你说的现代日本,要精确算出死亡时刻,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的呢。南条医师,你说是不是……?」 「………………就我所知,验尸是非常高难度的作业,需要经验与直觉……误诊率也非常高……出现几个小时的误差,应该是非常有可能的……」 「可是以不在场证明来说,几个小时就已经非常够了!啊这不是古典推理小说才管用的诡计!是真正管用的手法!……夏妃嫂子,啊我们也不是刻意想怀疑你,就是因为不想怀疑你,才希望你证明自己清白啊。」 「这是要我证明什么清白!我今天早上的确见到了公公!得到公公的赞许,说要我把单翼鹫鸟的徽章刻在心里……你们连这句话都要否定吗!这我万万不许!我万万不许你们连公公对我说的话都否定掉!」 「……还是说,爸爸的遗体都不会出现了?一般失踪后,要花七年才能宣告死亡。让来日无多的爸爸整整多拖七年,趁机独占财产,这手法可真是高明!」 「不、不准你放肆!我不能容你继续放肆!我是右代宫夏妃!即使身上不能佩戴单翼鹫鸟章,家徽却牢牢烙印在我心中!我身为家督继承人藏臼的妻子,代理他的职务,你竟敢对我这么放肆!」 夏妃伯母喊完,将手上的枪朝向绘羽姑姑。 「怎么啦?你要开枪打我吗?好啊,你就开枪啊?反正你只是百口莫辩,只好用这种方法带过吧?你就开枪啊,试试看暴力能不能掩盖真相啊……?」 「你……你!」 夏妃伯母也不是有意举枪威吓,却在绘羽姑姑的诱导下,变成拿枪指着她! ……到了这个阶段,朱志香与源次也不得不出面劝解。 「夫人,还请您冷静一点……!」 「妈妈你没有说谎!那就别理她胡说八道。」 「……夏妃嫂子,你冷静一下。啊你只要发誓说爸爸早上的确在房里就好啦。只要这么简单一句话,为什么你会这么方寸大乱……?」 「这、这也说得是。夏妃夫人没有说谎,事情不就是这样而已吗……?」 「所以我才希望她讲清楚啊。爸爸是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窗户已经从内侧牢牢锁上,房门也是一样啊……如果说今天早上夏妃大嫂的的确确见到了爸爸……那我们就得请夏妃大嫂说明爸爸是怎么从『门没打开』的密室里离开的了。否则不就证明了大嫂是骗子?」 「你这个人到底要寻我开心到什么地步……!」 「想反驳可以,还请你务必讲清楚啊?而且最好现在就当场讲清楚。这样一来,要我为了怀疑你道歉也行。你倒是说说爸爸是怎么离开书房这个密室的啊!」 「这种事我没有办法,也不需要解释!」 「是吗?那就由我来帮你解释吧?我的解释可是兼顾到我跟大嫂的立场,非常有情有义的呢!……大嫂说今天早上爸爸还在房里,我就相信大嫂这句话。可是下次开门的时候,爸爸已经不见了,到这里大家都没有异议吧?」 「我不想听你说下去了!闭上你那不检点的嘴!」 「我的推理是这样的。我两次都见证到只有大嫂一个人进出门,这点发票也可以证明!但是爸爸却离开了房间,这个谜题的答案是什么呢?是窗户啊!爸爸是从窗户出去的……是夏妃大嫂从三楼的窗户把爸爸推出去,让他摔到中庭去了!」 「你、你——!」 「夫人,请你忍耐……!」 「绘羽小姐……请你不要再说了……」 「爸爸摔死在中庭,然后夏妃大嫂说是要去检查大屋的门窗有没有关紧,趁机把遗体藏到别的地方去!我想在搬尸体的时候,应该还顺便做了一些可以让人误判死亡时刻的伪装吧?」 「……啊这就表示包括藏臼大舅子他们出事的时候,还有昨晚的蓓雅特莉琪那封信在内!夏妃嫂子的嫌疑非常重……本来我也不想说这种话……啊可是说都说了,也没有办法收回……!夏妃嫂子,算我求你,请你解释清楚自己的清白!不然我就非得怀疑你不可……!」 「为什么我得做这种事!为什么我右代宫夏妃,得受到这种屈辱!」 ……呜……看来大家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啊。 「嘻、嘻、嘻、嘻……差劲,太差劲啦,绘羽姑姑。」 「……战、战人……你说差劲是怎么回事……?」 朱志香以哀求似的眼神抬头看着我。 绘羽姑姑的表情还是一样老神在在。 「战人,你说什么事情太差劲了?跟我们说说嘛。」 「就是因为只从一个角度来看,才会认定只有夏妃伯母有嫌疑啊……我也不是要替夏妃伯母护航,只是要说这种虚张声势要将人一军的手法没有用。我觉得拿发票当主轴的推理还不错,推理的方向不差。可是如果要让我给分,顶多只能给到六十五分左右。如果考卷上写了这种答案,大概得留校补课啊,嘻、嘻、嘻!」 「……啊哟,那你倒是说说看,除了我的说法以外,爸爸是怎么突破已经上了发票封印的门失踪的啊!」 「绘羽姑姑的说法的确很有意思,而且如果可以肯定除了这个说法以外,再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让爷爷失踪,那的确可以认定最终目击者夏妃伯母就是凶手。可是既然还留下了任何一点夏妃伯母其实只是蒙受不白之冤的可能性,就不能这么断定!」 「……哼?那战人你倒是说说看,是除了夏妃大嫂以外的谁让爸爸失踪的?只有大嫂有可能啊,我的发票就证明了这一点。从夏妃大嫂第一次去书房,到第二次跟我一起去,这段时间内书房是完美的密室,等到密室开封,爸爸已经失踪!这样你还要说夏妃大嫂不是凶手,这中间到底还能有什么机关诡计!」 「所以我才说只能给六十五分啊,绘羽姑姑。这种时候我们更应该『翻转棋盘』啊。不要只想着房外的人怎么让祖父失踪,要想的是爷爷怎么从房内失踪。 门上还夹着发票,所以不是走房门。窗户出是出得去,但是没办法从外侧上锁,而且绘羽姑姑去到书房的时候,也看到窗户上了锁,所以也没有走窗户这条路径。在这个阶段,书房的确是密室,这点我也不能不承认!可是书房并不是永远都是密室,只要解开发票的封印,就可以从房门离开。 也就是说,问题不在夏妃伯母怎么让爷爷失踪……我们该想的是爷爷怎么离开书房的! 爷爷的书房不是普通的书房,没错吧?照源次伯的说法,里面从厕所、厨房到寝室都有,已经是一户小小的住家。 举例来说,爷爷也可以躲在床底下,让伯母跟姑姑你们误以为他已经出了房间啊? 绘羽姑姑也没有检查得这么清楚吧?然后你们两位认为爷爷失踪,就回到了楼下,这个时候门上已经没有发票!也就是说,爷爷在书房还处于密室状态的时候都躲在里面,等绘羽姑姑你们离开以后才走出房间,就可以破解这个密室!」 「这、这是什么说法!为什么爸爸得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溜出书房?荒唐也该有个限度!」 「对,也许真的很荒唐。可是就算荒唐,这仍然表示夏妃伯母有可能是被冤枉的。绘羽姑姑你的发票不完美,用西洋棋来比喻,就是可以喊将军,但是没办法获胜! 然后我最不爽的,就是绘羽姑姑你这种论调!你逼夏妃伯母解释清楚这件事,解释不了就断定她是凶手。如果这种说法说得通,那我右代宫战人就要再一次翻转棋盘! 绘羽姑姑,照你的论调,我就得请你跟秀吉姑丈当场解释清楚,证明你们昨天并不是杀了我老爸他们六个人之后,才悠哉悠哉跑回迎宾馆睡觉……!你都敢逼夏妃伯母解释清楚,相信一定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吧?绘羽姑姑,要知道他们几个一死,爷爷的遗产可会全部归到你名下啊!」 「就、就是啊,绘羽姑姑还不是很可疑!既然说我妈是最后一个见到爷爷的人所以很可疑,那绘羽姑姑还不是最后见到我爸他们的人?战人说得没错,你们说自己没有杀他们,那就当场证明给我们看看啊!」 「……我也觉得妈的推理有点太躁进……我想发票的确是重要的线索,可是战人说得没错,这没有办法断定夏妃阿姨就是凶手……我们每个人的嫌疑都一样重,没有道理只责怪夏妃伯母一个人。」 「你、你说高傲的爸爸会趴在床底下?你以为这种儿戏的说法可以解释这件事?」 「那就请绘羽姑姑先讲清楚啊!请你拿出证据,证明是谁杀了他们六个人,证明你们跟这件事无关啊!……咳咳,咳咳!咳咳,咳!呜,咳咳咳!咳咳!咳哈啊!」 「大小姐……大小姐!?」 朱志香突然咳个不停。我本来还以为她是喊得太激动而呛到,但如果只是这样,她未免咳得太久,而且模样真的显得很难受…… 朱志香还在咳,趴到地上呜咽不已…… 「朱志香……你振作点……!南条医师……!」 「……朱志香,快点请谁去拿吸入器……不对,我就有带。」 南条医师从沙发上的包包拿出支气管扩张剂的吸入器交给嘉音。 这一来我才想起,六年前的朱志香也不时会剧烈咳嗽,然后就得用那种器具吸入药物……?可是六年前我根本没看过朱志香咳得这么严重。 「……老哥,朱志香的气喘有这么严重……?」 「是这几年才严重恶化的……没事的时候就没事……可是一发作起来就会咳个不停。」 「咳咳咳!呜,嘎哈咳咳咳!咳咳、咳咳!」 「……大小姐,药来了……来……」 「…………嗯……咳咳!」 朱志香从嘉音手上接过吸入器,以熟练的动作吸入。 ……接着她显得喉咙痒了一阵子,但随即慢慢平复…… 「朱志香,你还好吧……我都被你吓到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担心……」 朱志香全身冒出大颗汗珠,更不掩饰粗重的呼吸,但看来至少这突发性的气喘发作已经慢慢平息…… 这阵骚动让先前险恶的气氛不了了之。 但是这样正好。 ……因为这种加深彼此猜疑的事根本就是不必要的。 仔细想想,也许就连互相剌探对方的不在场证明,或是寻找凶手的举动,都是完全不必要的。 因为我们虽然只是无力的小市民,但等明天警察来了,一定会运用最尖端的科技进行彻底的搜查,解开所有谜题并逮捕凶手…… 「……我想战人说得没错……夏妃大嫂有嫌疑,我们也同样有嫌疑。现在去争论这点,的确没有任何建设性……等明天一切都交给警方办案就好了……可是战人你应该也想知道凶手是谁吧?……我想你应该会想尽快知道凶手是谁,好让这个人知道失去心爱的人有多痛苦吧?」 「……这我不否认。这家伙给我搞到这种地步,我一天也不想多等……可是话说回来,我也不想怀疑我们十八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虽然刚刚我说了那些话,但我也不想怀疑绘羽姑姑……绘羽姑姑喜欢说笑,随时都会逗我开心,对我来说是个最棒的姑姑……我不想跟你互相叫骂。我想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希望这样……大家应该也都这么想吧?」 「…………我跟战人有同感。这种对骂没有意义……我想一定是从一大早就挤了这么多人在同一个地方,大家精神上都累积了很多压力。」 「……我想也是,这也难怪……虽然实际要做到是不简单,但还请大家尽量放松心情……」 「…………绘羽,我们也该让脑袋冷静冷静啊……我想发票那件事,的确可以当成找出岳父失踪真相的重要线索,等警察来了再跟他们说就好……」 「……也对……是啊。发现发票不对劲,让我一时得意忘形了……只怀疑夏妃大嫂的确很不公平,我们也是一样的可疑……可是啊战人,发票那件事可是千真万确的……这点你可别忘了。而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义,你最好也再仔细想想啰……?」 「………………」 「………………………………」 绘羽姑姑与秀吉姑丈站了起来,看样子他们打算离开客厅。 「到头来我们在这里玩这种推理游戏也没有意义,反正到时候警方自然会查明一切。」 ……没错,我们不需要玩这种推理游戏,等台风离开……叫得热闹的海猫也都回到码头,事情自然就会得到解决。 没错,仔细想想,就觉得这种案件真的很无谓。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等到海猫悲鸣之时,事情一定会解决。 「我想夏妃大嫂也不想继续看到我的脸了吧?我也是一样……记得大嫂昨天说过已经在大屋里帮我们准备了客房,所以不需要回到迎宾馆对吧?客房里有浴室有厕所,门锁门炼我们也都会用,房里又有床可以躺,外子也可以不用再跟真里亚抢电视,爱看什么频道都行。」 「………………悉听尊便……不过,还请两位千万小心。」 「谢谢你了,大嫂……还有,不用你多管闲事,我才要拜托大嫂好好监视大家,因为凶手一定就在我们这几个人之中……另外大嫂也别忘了自己也受到监视。」 「……你撂话撂完了吗?」 「撂完了……那夏妃大嫂,我们走了……源次伯,等要吃晚餐再来叫我们,在这之前我们都会挂上门炼,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 「……源次,嘉音,送他们两位到客房。」 「不用了,我可不希望万一送我们的人是危险人物。在我们进房间之前,所有人都不要离开这里,我们反而还比较放心……让治,我们走。」 「……我跟大家留在这里。」 「让治……!凶手就在这客厅里,你却要待在这里……?」 「……离开客厅……就等于是在怀疑我们家族的人。我……我不相信我们家族里有人做得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让治……!……老公你也说说他……!」 「……让治已经长大成人了……既然他要讲义气不离开这里,那也是他的选择,由他去吧……」 「爸爸……」 绘羽姑姑与秀吉姑丈走了出去,只有雨声向他们道别。 客厅里弥漫着肃杀的气氛。朝时钟一看,不知不觉间已经傍晚了。 ……原来我们已经为了这些没有建设性的事情思考、讨论、对骂了这么久…… 正当我越想越烦闷地搔着头……目光却与真里亚对上。 我本以为她只顾着看电视,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 「……现在我相信了。」 「唔……?」 「那封信还有凶杀案,都是蓓雅特莉琪干的……不,算我求她,拜托她站出来说是自己干的……告诉我们说这些都是第十九人干的。不然我们十八个人就得没完没了地猜疑下去……与其这样,还不如相信有第十九人存在……」 「………………」 「要不开门也不开窗,就把爷爷带出去,对蓓雅特莉琪来说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吧……?」 真里亚先小声叹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说。 「………………是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在魔女面前,门锁根本派不上用场啊……蓓雅特莉琪对所罗门王七十二魔神都能运用自如,排名第三十三的嘉波就有能力瞬间把任何人带到任何地方……对她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密室,要带里面的人出来都是易如反掌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魔女可真厉害啊……算我拜托她,如果她还打算继续作案,请她做出人类绝对办不到的事情……让我相信有这第十九人……不对,是让我相信魔女真的存在。」 「……………………………………嘻嘻嘻……好啊,我见到她的时候会跟她说。」 该死……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刚相信有第十九人存在,就否定这个说法;等到相信只有我们这十八个人,接着又否定这个说法。 明明希望有我们十八个人以外的人存在,却无法肯定第十九人存在。 ……也就是说,明明不只我们十八个人,却又未满十九人……这栋大屋里的人数是19>X>18,也就是说没办法用整数来表示。 ……但不可能有小数点以下的人数。人数应该只能用整数来表示才对。 但现在的情形就是还19>X>18,就是会有这个未满一的小数出现! 这也难怪。 因为这第十九人是看不见的存在。 所以在只能用整数表示的人数上是看不到的。 这个魔女是看不到的。蓓雅特莉琪没有身体,所以是隐形的。 第十九人到底存不存在?魔女到底存不存在?还19>X>18……魔女就存在于这个X之中……!
10月5日 日 19:00 Sun.5th October 1986 相互依偎的两人 ■客厅 绘羽姑姑夫妇离开后,尴尬的气氛仍然不散。 客厅里蔓延着一种去想凶手是谁就等于是怀疑别人的气氛,演变成仿佛去讨论凶杀案就是一种禁忌。 所以每个人至少都不再提起这起凶杀案。 ……但相对的一定满脑子都在想这些事,而且不能说出来,得憋在心里,一定更让人受不了…… 所以至少在表面上,客厅里似乎恢复了平静。 尽管一切都只是不了了之。 「……雨好像小了一点。」 「唔……?还下得很大啊。唔。」 「就算雨停了,也不会有船来到这个岛……但愿明天一早就会有船来,我已经受够洋房假期啦,嘻、嘻、嘻。」 「妈,明天船会几点来?」 「本来今天三点就会有船来接大家回去。相信他们也有打电话给我们,想告知等台风过后就会派船来,只是不巧电话打不通……可是他们也不是小孩子,既然我们已经告知要接送客人往返,相信明天一大早……我想大概九点左右就会来了。」 外头已经一片漆黑。看看时钟,时间刚过七点,肚子也开始饿了…… ■厨房 熊泽在厨房里热心地烹饪。 排出了各式各样不同的盘子,尽管明显比不上乡田的艺术料理,也已经够美观了。这是熊泽的心意,希望用餐点让众人沮丧的心情能够好转一些。 熊泽尽管比不上乡田这种专业大厨,但烹饪手段也绝对不差。 ……她从小在渔村长大,做出来的朴素料理有时反而能获得高度的肯定。 嘉音照熊泽的指示,将各种调理完的菜进行摆盘。 嘉音有时会来厨房帮忙,但很少负责这样的工作,所以虽然拼命想做好,但还是有点笨拙…… 嘉音自觉到摆盘摆得不好,表情变得有些黯淡。 但熊泽微笑着说这样就好。 「呵呵呵,摆盘摆得很漂亮啊,嘉音你技术很好的。」 「………………如果是纱音姐……一定会摆得更漂亮。」 嘉音稍稍停下摆盘的手,低头不语…… 平常熊泽做菜时总是纱音在帮忙……今晚则由嘉音代替她。 ……接着想起纱音的面容,想起她凄惨的死状,不由得表情一歪…… 「……现在还是忘了吧。」 源次动了一步士兵,同时说话安抚嘉音。 ……是南条受不了客厅的气氛而跑了出来,要求源次陪他下棋。 「……是……现在我会先忘记。」 「嗯,这样就好。」 源次说话时特意不看着嘉音。 因为他明白对现在的嘉音来说,有人看着自己的眼睛反而会更难受。 南条也明白这点,强忍着不贸然出口安慰。 「……金藏先生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啊……但愿他平安……」 「……我不明白……不过我认为这一切都是老爷希望而做的安排……我只是服侍老爷的家具,擅自推测就逾越本分了。」 「源次兄都不怕吗……?我总觉得今晚还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一想到就怕……」 「……………………我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我只需要一心为右代宫家服务。」 南条用鼻子深深叹了一口气,下出一步经过深思熟虑的棋。 南条有点纳闷。 ……他心想说不定源次以为自己不会牵连进去。 南条完全无法想象现在这栋大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绝对无法否定这一切有可能是金藏安排的。 ……金藏把这个岛当成棋盘来下棋,结果倒了六个棋子。 南条心想,源次会不会以为只有自己可以置身在棋盘外,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心想……或许每个人都一样,都已经被当成棋子摆在这个棋盘上,没有一个人例外。 ……即使是最得金藏信任的源次……不,就连自负是他唯一好友的自己……或许都只是排在棋盘上的棋子。 「……源次兄……我真的很怕今晚会出事……我衷心祈求我们可以平安活到明天早上……」 ■绘羽夫妇的寝室 绘羽夫妇到了客房。在迎宾馆盖好之前,本来都是让客人住在这些大屋里的客房,所以一直到几年前,每次来开家族会议,他们其实都住在这个熟悉的房间。 这个房间与旅馆的客房一样,除了寝室外还备有卫浴设备。同样是要关在房里不出来,待起来要比客厅自在多了。 「……还是只有自己家人在,才比较能放松啊……啊大家也该像我们一样,关在客房里锁上门啊。」 「有什么办法?夏妃大嫂盛气凌人地叫大家不准离开客厅,又有谁敢反驳?她这些年来一直被冷落,大哥死了以后终于可以出头,气焰才会那么盛……受不了,厚脸皮也该有个限度。」 「……别这么说。啊夏妃嫂子也很努力,你又何必事事都要找她麻烦?……啊像刚刚发票那件事,说到那样就太过分啦。」 「……人家是想,那时候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嘛……」 绘羽可爱地鼓起脸颊,来到躺在床上看电视的秀吉身旁坐下。 「不过………………我们真的好久没有像这样独处了呢。」 「是啊。现在回想起来,我跟你都老啦。啊让治出生以后,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真的是一转眼就过去了……是不是我们太急着生小孩了?」 绘羽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没错,当时她认为自己遇上了千载难逢的良机。 因为哥哥藏臼当时一直生不出小孩。当时他跟夏妃结婚都六年了,还没有怀孕的迹象,让金藏十分不悦。 绘羽本以为反正自已一结婚,就会失去在右代宫家的一席之地,所以藏臼是否生下家督继承人根本不关她的事……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后来有一天……她听到了上天的启示。 ……再不然就是贪婪的自己听到了恶魔的耳语。 她想到只要自己先生下继承人,说不定就能留在右代宫家……说不定甚至还有机会自己当上家督…… 她找秀吉商量,秀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秀吉会答应,并非同样出于贪婪……对于自小孤苦的秀吉来说,这是一次能让他重新感受家人温暖的机会。 所以他很干脆地点了头,并不拘泥结婚后要由谁冠上另一方的姓氏,答应入赘到右代宫家。 说服金藏并非易事,但绘羽当了多年的女儿,对金藏的个性了如指掌。 ……所以她看准金藏对夏妃的不满达到最高点的时机,顺利让金藏答应入赘一事。 ……或许金藏是在白手起家的秀吉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他很快就对秀吉十分满意,答应让他入赘…… 她严格培养让治,只盼将来让他当上右代宫家的家督。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让治已经成为一名带得上任何台面的杰出青年……因此绘羽一直无法原谅他对佣人纱音这样的角色动心。 ……而当她知道纱音死去而造成婚约失效时……固然因事件的残忍而大受震撼,但同时也发现自己很庆幸疼爱的让治不用被下贱的佣人抢走而松了口气…… 「…………我……我从以前就很讨厌藏臼哥哥。他总是很跩,颐指气使,炫耀说自己很快就会当上家督……所以我一直很想反将他一军……我也知道这只是小时候闹情绪……可是到头来……我几乎整个人生都受到这种情绪支配。如果只是这样也还罢了!……但我却把你跟让治都牵连进来,打乱了你们的人生。」 「……绘羽,啊你不要这么自责。」 秀吉起身抱住绘羽的肩膀……一股温暖的包容力传了过来。 「我的人生早就过了超过一半……可是啊,我从来不曾对过去的生活后悔,从来不曾……我认为我跟绘羽一起度过了一段非常开心的人生,其他男人根本没有机会体验这样的人生……你让因为战争而失去依靠的我,重新认识到家庭的温暖。所以我对右代宫家充满感谢,也认为我只有这个家……我跟你一路走来,这段人生没有任何一步是多余的。一直到今天,我的人生都过得很开心。」 「……老公……谢谢你。」 绘羽低下头,把脸埋进秀吉怀里……相信客厅里的每一个人,都无法想象绘羽会露出这么脆弱的模样。 「该道谢的人是我。啊能跟你一起活到今天,我从来不曾后悔!」 「……我也是。能跟你在一起……让我很庆幸。」 「让治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了。不用我看着,他也能把事情做好……我说我们新年前后就去马尔代夫之类的地方好好休个假,就我们两个,没其他人打扰,你说怎么样?」 「……我才不要。每年你不是都在抱怨光回贺年卡就写到没时间睡觉了……」 「就明年这一年,我不写了!我不看贺年卡,只看底下的抽奖签号。今年至少也要抽到一台彩色电视!」 「真是的……人家才不要在马尔代夫看签号……」 「那就都不看了!……就我们两个,把让治快出生那时候的新婚时光继续过下去?」 「……嗯……那倒不错……」 「啊听说马尔代夫是个好地方。岛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漂亮的珊瑚礁跟水上度假屋……」 「……你说要继续过新婚时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工作告一段落就马上去。详细情形得问过旅行社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会在过年以前……」 「不要……我现在就要……」 绘羽以像发牢骚又像撒娇的模样索吻…… 整个房间里,就只有秀吉开了没关的新闻节目播报声,以及不解风情敲打窗户的雨声…… ■客厅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源次敲了敲门进来。 「……夫人,晚餐准备好了。请问还是在这里用餐就好吗……?」 「对,送到这边来。南条医师还待在厨房吗?」 「是,他说想仔细想清楚下一步棋怎么下……其他佣人也在一起,请您放心。」 「毕竟源次伯下西洋棋的功力也已经强到可以陪爷爷下了,听说比南条医师更厉害呢。」 「这样啊?以前我曾经请源次伯陪我下,原来当时是故意让我赢的啊。」 「真里亚,就快吃饭了。不过你还真有办法看一整天电视都看不腻啊!」 「呜!真里亚平常就一直在看电视,所以看不腻。呜。」 「是喔,原来真里亚这么爱看电视啊。」 「要吃饭了,得把桌上收拾干净才行啊。」 刚才我们撕下几页真里亚的笔记本争相涂鸦,这些残骸都还留在桌上。朱志香很快地把这些纸屑收拾干净。 ……不过大家都好会画,真让我吓了一跳。 「……源次,去跟绘羽小姑他们说一声,问他们要不要至少跟大家一起吃饭……虽然我想他们多半会拒绝。」 「……遵命。」 「先是公公,然后又是绘羽小姑……?右代宫家的餐桌总是没办法全员到齐啊。」 夏妃又开始头痛,轻轻按住太阳穴…… ■绘羽夫妇客房前的走廊 厨房与客厅相距不远,源次也就一个人去报告,但客房就稍微远了一些。 夏妃一再叮嘱不要单独行动,而且南条也才刚告诫过他,要他多点危机感。 于是源次带着嘉音,两人一起来到绘羽夫妇的客房前。源次敲了敲门说。 「……绘羽小姐,秀吉姑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回应。 「…………源次总管……这是……」 嘉音指了指门的下方……那儿塞了一封欧式信封。 一般看到有人这样塞信,应该会解读成房外的人有话要留给房内的人。 ……所以这封信应该是要给绘羽夫妇的私人信件,他们佣人本来不应该多想。 ……但这个欧式信封……就跟昨晚真里亚拿出来让大家吓了一跳的信封一样,是金藏专用的款式。 「…………错不了,是老爷用的信封。」 「……再不然就是…………」 虽说是金藏的信封……但昨晚真里亚念出来的那封信,却不是金藏写的……源次更加用力敲门,大声呼喊。 「绘羽小姐,绘羽小姐……!我是源次,请问您在房里吗?麻烦您回答我,绘羽小姐……!」 但房里没有传出任何回应。 去叫客人用餐时,偶尔会遇到客人会睡得太熟而起不来的情形。 遇到这种时候,本来应该要留下一封信,低调地表示佣人曾经来请过。 ……但源次却不这么做,用力敲门大喊绘羽的名字,但就是得不到响应。 嘉音耳朵贴到门上,屏气凝神倾听房内的声音。 「…………听得到像是电视节目的声音,可是不像有人在。说不定房里没人……」 源次拿出手帕,小心不用手指直接碰到,轻轻拉出了塞到门缝下的信封……」 ——封蜡毫无疑问是用右代宫家家督的戒指压印的。 「绘羽小姐!绘羽小姐!请您回答我!您还在房里吗?」 但仍然没有响应…… 也可能只是他们夫妇俩在大屋内散步。 ——对绘羽来说,这栋大屋就是她的娘家,很有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 源次翻找口袋,拿出一串可以打开房门的钥匙。 「……源次总管……?」 嘉音也明白这个举动代表什么意义。 ……佣人会在确定客人外出后,进去铺床或打扫。 但除此之外,佣人万万不应该在客人还有可能待在房里时进入,何况他们甚至未经客人许可。 但源次做出了决定。 ……如果只是敲门却没有反应,他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但门缝下的信封无疑是金藏的信封。 ……不,应该说是右代宫家家督专用的欧式信封。 而且从昨晚开始,这种信封的寄件人已经不再只限金藏一人。 ——如果说这封信是金藏以外的人拿来的…… 「绘羽小姐!非常对不起,我要进去了……」 源次最后再说一次,就拿起钥匙串当中的一把插进钥匙孔。 开锁声响起……接着慢慢转动门把,缓缓拉开房门。 灯光从开出的门缝泄出。 ……这表示他们在房里?还是说……忘了关灯……? 喀嚓。 ——是拉动门炼的声响。门上挂着门炼。 门炼没办法从房门外解开,而这也意味着他们还在房里。 ……灯光、门炼,以及电视。 这些迹象都明显显示他们人在房里……但就是感觉不出有人在里面。 「………………源次总管……我们该怎么办……?」 由于职务需要,佣人身上的钥匙几乎可以打开大屋内的每一间房间。 但他们没办法解开门炼。 ……要进这扇门,唯一的方法就是剪断门炼。 这绝对超出佣人在正常业务范围内的权限。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寒,已经从他们两人的背脊窜了上来…… 嘉音再次屏住呼吸,观察室内的动静,但仍然感觉不出半点动静。 「……我去请夫人……嘉音你负责剪断门炼。」 「好……好的……!」 源次叫住了慌慌张张就要跑去拿工具的嘉音。 「等一下,嘉音……!……你先回厨房,跟熊泽一起行动,千万不可以单独行动。」 「……是,遵命……」 看样子嘉音觉得在这种紧急事态下,还在意这些未免太麻烦。 ……但这是源次设想周到。 无论自己出什么事,源次不在乎……但他不希望嘉音有什么万一。 ■厨房 厨房里可以看到熊泽正将餐点放上餐车,南条则似乎好不容易想到起死回生的一步棋,只盼源次赶快回来。 ……但他们立刻注意到源次回来时神态有异。 「……咦……源次兄,你怎么了……?」 「……南条医师,很抱歉这盘棋请让我先搁着……门炼就麻烦嘉音处理,熊泽,你先别管上菜,跟嘉音一起过去。我去跟夫人报告,南条医师也请一起来。」 「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源次带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南条,快步走了出去。 「熊泽婆,不好意思,请跟我一起来。」 「发、发生什么事啦,嘉音……?」 熊泽也跟南条一样搞不清楚状况,说出一模一样的话,从跑向走廊的嘉音背后跟去…… 嘉音带着熊泽去到仓库,从工具箱与挂满整面墙壁的各式物品中,寻找可以用来剪断门炼的工具。 「你在找什么……?我也来帮忙……」 「……我要剪断门炼……大型的剪线钳放哪儿去了……」 「剪断门炼……?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绘羽小姐夫妇的房间上了门炼……他们人应该就在房里,可是怎么喊都没有响应。」 熊泽花了好一会儿,才想清楚要剪断门炼与绘羽夫妇没有回答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连,理解到事态紧急。 「这把应该可以……」 嘉音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把大型剪线钳,形状就像一把比较大型的钳子。 ……脑中浮现出一段记忆,当时有人告诫他说这是很危险的工具,一不小心就可能剪断手指…… 嘉音拿起这把钳子,沿着楼梯跑上去……他已经直觉到事态紧急。 ……他知道最好分秒必争,尽快开门。 ……或者也有可能……已经…… 「等等我,嘉音……吁……吁……」 「……快点!」 这时熊泽总算跟上,手撑在膝盖上喘着大气。 等嘉音重新拿好剪线钳,再抬头望向门,却惊讶得当场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什么玩意…………啊啊啊啊……」 熊泽脸色苍白,无力地喊叫。 这也怪不得她。因为就在她眼前……在门上……已经被人用血一般的液体,画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图形,就像玫瑰园仓库的铁卷门一样。 只是这次的图形似乎未必可以称为「魔法阵」。 ……因为一般人听到魔法阵三字,都会想象那种在圆圈内侧画上各种记号的图案,但眼前的图案却更偏向几何图形。 ……但图形缝隙间写满的那种不同于英文字母的文字,却毫无疑问就跟那铁卷门上的魔法阵一样…… 但嘉音之所以说不出话来,并非只因为魔法阵令人看了就恶心。 ……而是因为刚才门上并没有这种东西! 他先回到厨房,再到仓库去拿工具,接着就直接赶来这里。 所花的时间应该不到五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人画出了这种恶心的图案……? 这图案似乎真的是才刚画好,还可以看到令人不舒服的红色液体垂直滴落,整扇门简直像是生物在流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熊泽脚一软,当场瘫坐下来。要不是熊泽先腿软,嘉音肯定也会这样。 「……蓓雅特莉琪……小姐……」 「啊啊啊啊啊啊……这一定是蓓雅特莉琪小姐做的,好可怕,好可怕啊……!」 「………………」 嘉音吞了吞口水,拿好剪线钳走到门边。 ……他根本不想靠近这令人作呕的魔法阵,也不想碰到这些还像血一样在滴的液体。 ……但不靠近就没办法切断门炼。嘉音忍着这股恶寒,又吞了吞口水,下定决心来到门前,把剪线钳口对到门炼上。 ……接着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一剪,结果门炼远比想象中容易剪断。剪断的门炼分往左右两边甩开,发出唰唰声摆荡不已…… 「……嘉音……你脚边有信封……而且这……是老爷专用的……」 看来熊泽也注意到了门缝下的欧式信封。 也注意到了封蜡上有着家督戒指的压印。 嘉音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不知道是该先看信件内容,还是检查房里的情形,但最后还是决定把自己原本的目的放在第一优先。 ……嘉音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这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指纹留在门上。 ……如果最坏的预测成真……这个房间也得让警方检查……! 他慢慢推开门……房里传来的电视节目声响变得更加清晰。 「……绘羽小姐……?」 绘羽就躺在床上……连鞋子也没脱就躺上床……? 熊泽躲在嘉音背后,战战兢兢地走进来,结果一看到绘羽又发出短促的惨叫声。 嘉音最先看到的是绘羽的鞋子,所以刚开始只想到她穿着鞋子上床很不对劲……但当他的视线顺势移到绘羽的头部……不由得同样发出短促的惨叫…… 绘羽的眉心……有个垂直的物体……该说放在她脸上?还是说从脸上长出来……? 不对。 ……从她眉心垂直伸出的……是一把古色古香的小刀状凶器,就插在她的眉心! 血从尖刀底部滴落,将床单染成一片血红…… 熊泽再度脚软,瘫坐在地……一张嘴又开又闭,却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绘羽被人用凶器插进眉心,已经毙命。 她双眼瞪大,相信已经将杀死她的人牢牢烙印在心中……但用来告知这个事实的嘴却已经永远闭上。 明明最不想看她的眉心,但目光就是会移过去…… 凶器垂直插在绘羽的眉心。这把凶器的刀柄上有着复杂得不像是单纯工具该有的雕饰。 ……这种雕饰……很邪门……像是雕出特定的恶魔,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秀吉姑爷呢……?……秀吉姑爷……!」 绘羽躺在床上,另一张床却是空的。 ——秀吉在哪? 嘉音也不管吓得脚软发呆的熊泽,为防万一而跑去浴室查看。结果一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热气与莲蓬头的水声。 这里的浴室跟旅馆常见的卫浴合并型一样,冲澡时要拉起防水帘隔开,以免淋得整间卫浴地上都是水。 这道防水帘半开半掩……全裸的秀吉瞪大双眼,瘫在浴缸里头……他的眼睛正对着嘉音所站的位置。 秀吉的眉心也跟绘羽一样,插着一把有着恶魔雕饰的凶器。 由于头部一直冲着温水,不至于像绘羽那样弄得半张脸都是血渍……但冲着水毙命的模样实在太凄惨…… 这时走廊传来夏妃说话的声音,相信她是跟源次一起来的。 「……又、又是这样的涂鸦……?……这封信是……?里面写了什么?」 「……我们还没看。」 听源次这么说,南条说道。 「……还是别乱碰比较好吧……说不定上面有凶手的指纹……还是交给警方比较好……」 「……凶手都特地留信了,不会留下什么指纹的。」 夏妃这么断定,就这样捡起了信封。 ……而她还没看信,自己也先踏入房内……接着就看到毙命的绘羽。 「绘……绘羽小姑……!」 「……夫人……秀吉姑爷在这边……」 「这……这……太残忍了……」 「嘉音,帮姑爷关掉莲蓬头……太惨无人道了……!」 「好……好的。」 嘉音握着手帕去动开关,关掉了莲蓬头。浴盆里有着一个装着沐浴乳的小瓶子,连盖子也没盖。 ……多半是洗澡洗到一半时遭到攻击吧……溅出来的血有一小部分还留在白色的浴盆里,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红白两色对比。 「…………南条医师……」 「……我……我知道…………没有尸班……也还没开始尸僵,遭到杀害应该只有一小时前后……不过……拿柄这么短的凶器贯穿头盖骨……实在难以置信……」 南条检查脉搏与瞳孔,再次确定他们两人已经毙命。 ……嘉音看到南条这种例行公事的对应,不禁想着。 ……不用检查得这么仔细,一眼也看得出他们已经死了吧。 南条似乎想过要拔出凶器,但最后还是认为应该尽量保留完整的现场状况让警方调查,也就没有去动。 但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刀柄前面没有刀刃……应该说这种凶器不是刀刃,而是圆锥状的物体。 ……这不是小刀,比较接近短柄的枪。看得出这种特殊形状的用途不是切割,而是突剌。 也许有些人不会说是短枪,会说是比较粗的冰锥。 但无论如何,这施加了诡异雕饰的凶器本来是为了何种骇人的目的而打造出来,又如何完成这个目的,都已经以明确得完全不需要再多说的方式呈现出来…… 夏妃只想赶快离开充斥在浴室内的恶心蒸汽,用手帕按住嘴巴跑出房间…… 只看上一眼,他们的惨状已经牢牢烙印在脑海中。要是再看下去,这幅光景肯定一辈子都不会从脑海中消失…… 体内一股上冲的呕吐感,就跟今天早上在园艺仓库时一模一样……夏妃背对客房,与呕吐感抗战了好一阵子。 「……总……总之,这个房间不可以让孩子们……尤其不可以让让治看到。赶快把这个房间锁起来……!」 「……没……没错,的确不能让他看到……千万不能让让治看到他的双亲死得这么凄惨……」 然而这时走廊却传来一阵猛然逼近的脚步声,人还没冲进房间,就让他们知道来的人是让治。 让治先前都跟其他小辈一起待在客厅,但看到源次来叫夏妃,夏妃脸色铁青地飞奔而出,直觉感到事情不对劲。 接着看到客房前面聚集了这么多人,他更有了确信…… 「爸!妈!」 「…………呜啊,这……这是什么,又……又是魔法阵?」 「………………………………」 「绘羽姑姑他们还好吧?喂,嘉音!你们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干么?」 「……战人少爷…………」 即使嘉音不说,听到冲进房间的让治大叫,他们也就知道了一切。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谁……是谁干出这种事!我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让治……你振作点……」 夏妃伸手碰上让治的肩膀,但被他粗暴地挥开。 ……让治瘫坐在绘羽床边,在母亲面前把头埋进床上大哭,握紧拳头一拳又一拳地打在床上…… 「……让、让治哥……你、你振作点…………战人……你?」 「…………战人少爷……」 战人他……背靠在墙上……也不忌讳众人的目光,右手遮住双眼发出呜咽声…… 「过分…………太过分了………………下定决心求婚的对象,隔天就失去她……而且就在同一天……连老爸老妈都被杀……这样实在,实在太残忍了……」 当然谁都不想死,但对战人而言……留下来的人才更加难过。 在场的每个人都失去了极为亲近的人,难过的不是只有让治……然而……让治的悲苦却远胜任何人。 「…………战人……」 「我也知道……人总有一天会死……不管是谁,总有一天得面临死别的悲伤……可是啊,这一天对老哥来说应该还遥远得很……而且应该照顺序一个一个来残忍……太残忍了……这家伙……这个家伙……!就真的……没有半点人性吗……!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战人……不哭不哭。」 真里亚以不带情绪的声调安慰战人……战人粗暴地擦去自己的眼泪。 「啊啊……该死……我再也不流眼泪了……不管是因为懊恼还是悲伤的眼泪……啊啊,我真是没用,所以我们现在一直被这魔女压着打,根本是挨打不还手啊……!差劲,太差劲了!我要把棋盘翻过来……!那家伙大概把我们当绵羊,觉得我们到明天之前都没有手段可以离开,只能担心受怕,可是……我会把整个局面翻过来!到明天都逃不出这个岛,这点他也跟我们一样……!躲躲藏藏吓得快要尿失禁的不是我们,是这个家伙!我一定要把这家伙揪出来,就在明天之前……不,我不会等到明天,今晚就要。我今晚就要揪出这个家伙……!」 ■绘羽夫妇客房前的走廊/之后 「……总之这个房间要上锁,直到警察来为止……大家没意见吧?」 夏妃以不容抗辩的语气对所有人宣告。 若说有谁会反驳,也就只有让治老哥……但相信他的眼泪也已经流够了。 让治仍然背对众人,微微点头后站起,于是其他所有人也都表示同意。 夏妃捡起的家督专用欧式信封还没有打开。 ……但既然都讲好要上锁,众人也已经走出客房,于是决定先回客厅,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开信。正当我们沿着走廊朝客厅走去,立刻有人发现事情不对劲……或者应该说发现有异状。 「…………呜……好臭。」 「啊……真里亚也闻得出来?……这是什么味道啊……臭得要命……」 众人都动动鼻子,发现的确有种未曾闻过,像是烧焦的恶臭沿着走廊飘过来。 「……我去厨房看一下……记得火应该都关了才对……」 熊泽到刚刚还在厨房用火,既然闻到焦臭味,会先怀疑自己有疏忽也是当然的。只见熊泽慌慌张张地跑过去。 「……嘉音,你陪熊泽去,不要放她单独行动。」 「好、好的……!」 听源次这么吩咐,嘉音点点头,从后追去。 ……其余众人虽然不是用跑的,但也从后跟去,想找出臭味的来源。 「……呜,好臭……呜……」 「这……的确臭得让人受不了啊……可是现在方便开窗换气吗……?」 由于安全上有疑虑,夏妃不希望开窗。 「……就开抽风机吧,我认为不需要开窗。」 「让治老哥……可以跟你说话吗?」 「……只要是商量怎么找出凶手就无所谓。」 看来让治已经从悲伤的深渊中爬了出来。 现在让治心中只有一股宁静的怒火,对象当然就是夺走他心上人与双亲性命的凶手。 「房间里挂着门炼……刚才我看过门炼的构造,不是那种从门外就能动手脚拉开的种类……所以他们的房间是完美的密室。」 「……说来的确是这样。玫瑰园仓库那次还想得到几个方法破解,例如偷偷跑去佣人室拿出钥匙,或是根本就有不只一把钥匙……可是门炼不一样。在已经普及的上锁方式之中,门炼能建构出来的密室是最单纯的。」 「毕竟只有门炼是不破坏就没办法从外面进去的啊。也就是说,凶手并没有从这扇门进出了?」 「……这可有意思了。我怎么觉得才在几个小时之前,我们大家就为了要怎么不走房门进出房间而吵了好一阵子呢。」 就是之前为了爷爷从房间消失而吵起来的那个时候。 ……绘羽姑姑透露她一时兴起,在门上夹了一张发票,藉此封印住书房的门,让其间唯一曾走房门出入的夏妃伯母有了嫌疑。 绘羽姑姑提出一个假设,说是夏妃伯母把爷爷从窗户推下去,然后自己再从房门走出来,这个说法倒也有些地方说得通。 但这次的门则单纯得多,从内侧用门炼钩住。窗户也已经从内侧上锁,遗体也留在室内……这次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密室。 ……没错,如果把爷爷的失踪也算进去,一共发生了三起事件,三次的门都成了讨论焦点。 最先是铁卷门。如果假设有人知道钥匙放在佣人室,仓库实在算不上什么密室。 接着是用发票封印的门。但既然夏妃伯母曾经进入室内,她要放爷爷从窗户出去,或是把他推下去,然后锁上窗户再走出书房,也是办得到的。 又或者就像我提出的怪假设,也许爷爷是躲到发票被人拿走之后才偷偷出了房间……不管怎么说,就算说法牵强,但这道门也并非完全破解不了。从这个角度来看,书房也算不上真正的密室。 而这次则是用门炼封印的门。 ……这次我真的没辙了。门窗全都从内侧上了锁,是完美的密室。 第一个密室由于每个人都有嫌疑,所以不成立。 下一个密室则是夏妃伯母有嫌疑,所以也不成立。 但这次的密室,没有一个人有嫌疑!客房是完美的密室,还有着门炼这种拒绝任何人出入的封印……! 「……那,凶手没进室内就杀了人……?也就是从房间外用别的方法……」 「的确……既然门炼还在,就算门没办法开到让人挤得过,多少还是可以开出一道缝。例如敲门让房里的人拉开门缝,然后就出手攻击……不……好像没这么简单……?」 「的确没这么简单……如果绘羽姑姑的遗体就躺在门边,这个说法也说得通,可是绘羽姑姑是躺在客房最里面的床上!更别说秀吉姑丈还待在浴室里。从有门炼钩住的门缝,根本就看不见他们,手也伸不到他们身上……该死,太差劲了,我根本想不出是怎么做到的!」 ……有人用力拉了拉我的袖子……原来是真里亚。 「…………呜……战人满意了吗?」 「满意?满意什么?」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战人说不想怀疑亲戚,所以盼望凶手就是蓓雅特莉琪,然后蓓雅特莉琪就实现了战人的愿望……她照战人的要求,『做出人类绝对办不到的事,让战人相信魔女存在』……可是战人却这么任性,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啊好痛。」 我用指节在笑得令人不舒服的真里亚头上一敲。 「好啊,谢谢你实现我的愿望,刚刚这一下是答谢你,也是给你爱的教育,告诉你不该在严肃的时候乱笑。别说这些了,赶快告诉我,绘羽姑姑他们房门上也有奇怪的涂鸦,那也是魔法阵吗?」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那个魔法阵的形状这么好记,你们实在应该要知道啊,啊好痛。」 「就是不知道才给你机会表现,别废话了,赶快说明。」 「……战人好暴力……你再这么坏心眼,我就不告诉你……啊好痛!呜……我说,我说就是了,你这个敲人男……那是月亮第七魔法阵。」 「有什么用处?这个魔法阵有什么用处?上面写的希伯来语是什么意思!」 「上面写的是旧约圣经诗篇第一百零七篇的第十六节……『上帝打破青铜的门,折断铁的门闩』……魔法阵的效用有两种,一种是可以打开用任何方式封锁住的门。」 「这魔法可真方便……也就是说,这魔女是想透过这得靠魔法才开得了的门,强调自己的存在了……!另一种效用呢?」 「将打不开的门引伸为僵局,把门打开……用在遇到难题的时候,就可以带来之前想都没想过的解决方案……说穿了就是可以赐予观察力、洞察力、灵感跟直觉……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蓓雅特莉琪是在下战帖,说凭战人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哪会知道这门是怎么开的。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啊好痛。」 「好,辛苦了,你可以闭嘴了……正合我意,我就接受这魔女的挑战!」 「……真里亚……这世上没有魔女,也没有恶魔。是有人杀了我爸跟我妈!我不知道这个人是我认识的人还是陌生人,但无论如何一定是人类……!」 「……可是……要怎么杀?门顶多只能开个十公分左右,这样要怎么杀死房里的两个人……!」 「不过这臭味实在让人受不了……到底是什么味道……!」 ■厨房 走在前面的熊泽与嘉音还没来到厨房,就发现臭味的来源并不是厨房。 因为他们在通往厨房途中经过一处往地下的楼梯时,注意到有着更浓密的臭气从这里不断涌出。 「……锅炉间……」 「……会是锅炉又出问题了吗……?」 这个楼梯是通往地下的锅炉间。 大屋用的锅炉很老旧,最近经常出问题。 他们两人也曾多次见证锅炉出毛病的情形,但还是第一次遇到锅炉会喷出这种恶臭的情形。 砰! 「刚、刚刚那一声是……?」 这声从地下传来的声响,确实是关门的声音。 ……熊泽的语气像是真的在问,但其实她也已经听出这个声音不可能是任何其他的声响。 这个声音让熊泽大吃一惊,再度脚一软瘫坐在地…… ……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在这一瞬间,没有人待在锅炉间。 刚才所有人都出现在绘羽的房间!那么现在这声关门声又是谁发出来的! 「…………………………」 「嘉音!」 嘉音瞬间理解到状况,朝地下跑了过去……! 现在会传来关门声,却又没有任何人上来,就表示关门的人待在锅炉间里。 如果锅炉间是死路,嘉音也不会急急忙忙跑过去。 ……但嘉音是佣人,所以很清楚锅炉间有两个出入口,一个通往大屋,一个则通往中庭。要是现在不追上去,说不定就会让人给跑了……! 熊泽尽管慢了好几拍,却也理解了嘉音的想法。 但万万不能让嘉音一个人去……!如果待在锅炉间里的就是凶手……是那个在第一次杀人时能够轻易杀掉六个人的对手,凭嘉音一个人冲上去扭打,绝对奈何不了对方。 ……当然照这样说来,就算多了熊泽一个人也是于事无补…… 总之熊泽心想不能让嘉音一个人去,尽管晚了几步,还是沿着楼梯跑下楼……! ■锅炉间 这时嘉音已经来到锅炉间。 锅炉间特有的湿黏热气让人十分难受……这个地方本来就时时笼罩着令人不舒服的湿气与味道。 而且现在还多了那股恶臭,让嘉音甚至想吐。 ……毫无疑问,恶臭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那么嘉音就该查出恶臭到底是从哪里发出。 但他目光直视正前方,从入口旁的工具柜拿起了柴刀。 ……他并非特意想要柴刀才伸手去拿。 ……只要能当武器,其实什么工具都行,所以才想拿起柴刀……为什么? 「…………………………」 嘉音凝视着这股只靠灯泡实在射不穿的黑暗。 ……接着他回答了这个疑问。 「………………玩轮盘要选择红黑或数字来下注……但像红与黑这种风险很低的赌注,就只能得到这么点赔率。」 嘉音口中说出的话语,被深沉的黑暗吞没。 这股黑暗突然闪动光芒,开始翻腾…… 那……是一幅非常幻想式的光景…… 一群躲在锅炉间里各种东西后面的黄金蝴蝶……闪动美丽的光芒拍动翅膀……聚集在黑暗中,随即又消失无踪…… 嘉音朝着吞没这些蝴蝶的黑暗继续说。 ……但聚集在黑暗中的蝴蝶在笑……笑说大概,多半,不,反正…… 但嘉音丝毫不畏惧,继续说下去。 「相反的,只要敢押赌中机率低的格子,就能分配到与风险成正比的赔率……老爷把这种在天文数字级风险中赌赢的情形称为『奇迹』,把赢到的天文数字级赌金称为『魔法』……老爷跟你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魔法』才来玩这个轮盘,我根本没有兴趣……可是你忘了一件事……你忘了轮盘上也可能转出不是黑也不是红的结果。」 轮盘上有个特殊的格子「0」,照规则一旦球落到这一格,就表示由庄家通吃,所有下注在盘面上的筹码都会被没收,简直就像被裁判没收的比赛一样…… 「……我事先下了唯一一个决心……如果……如果纱音被杀,而我却活了下来……那我就要不顾一切毁了你的轮盘!」 「………………决定这个规则的不是老爷……更不会是你……这条规则是我编出来的……我已经不是家具……是你轮盘上的零……!」 嘉音的表情转为屈辱。 ……他的自制显然只换来了嘲笑。 嘉音的眉心更加扭曲……显露出从未让别人看过的激情。 ……他握着柴刀的手在发抖……汗珠沿着皮肤滴落…… 嘉音的手臂会发抖,显然并非纯粹出于愤怒。 但嘉音吞下了这些情绪…… 「…………我不会再被你的话蒙蔽……恶魔的轮盘到此为止……你……你就在地狱里再等一千年,等下一次有人召唤你吧,蓓雅特莉琪!」 嘉音举起柴刀就要冲向黑暗,黑暗却给出了明确的嘲笑。 嘲笑他的勇气既低俗又没有意义。 ……而嘉音就维持着举起柴刀的姿势……再也踏不出下一步…… 铿的一声响起,嘉音手上的柴刀掉到地上转了几圈…… 接着是两声闷响,嘉音的双膝先左后右分别着地。 柴刀脱手后,他的手还想抓住些什么,但随即慢慢放低……按在胸前,接着另一只手也按了过来。 ……他的胸前……有着施加恶魔雕饰的握柄。插在绘羽夫妇眉心的那种凶器……就插在嘉音胸口…… 「………………呃……………………唔……」 嘉音痛得嘴角一歪,鲜血从嘴往下流……这种妆对皮肤白皙的嘉音来说显然太浓了。 一群黑暗中发出光芒的黄金蝴蝶看着他的模样,舞出诱人的舞姿……那是一种极美极美的舞,用来对这名少年的自制心表达赞许、嘲笑、污蔑与葬送。 ……嘉音早已做好自己会丧命的心理准备……但至少也想做出最后的抵抗,不接受对方以这种方式给予他的死亡。 于是他双手握住插在胸口的凶器……咬牙强忍难以置信的剧痛……拔了出来。瞬间一道深红色的液体飞溅而出……接着则是一声令人不舒服的闷响。 这多半就是嘉音的灵魂被拉进死者深渊的声响…… 「………………嘉音?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来、来人啊啊啊啊!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眼前难以接受的光景让熊泽尖叫。嘉音倒在血泊之中…… ……熊泽脑子里一团乱。 啊啊,他是多么不幸!要是他跟自己一起来,就不会被杀了! 啊啊,我是多么幸运,要是自己跟他一起来,自己说不定也被杀了! 所以她尖叫时,脸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往上牵动,形成像哭又像笑的错乱表情。但没有人能笑她…… 「熊泽,你怎么了!回答我,熊泽!」 最先冲进来的,是拿着来复枪的夏妃。 随后战人与源次也跟着冲进来。 本来他们应该会先针对弥漫在锅炉间内的恶臭来源议论。 ……但看到嘉音以溺水似的姿势倒在血泊中,这些自然都不重要了。 「嘉音!回答我!……源次,请南条医师过来!」 夏妃注意到嘉音虽然处在垂死边缘,但仍然有意识,立刻这么吩咐源次。 ……夏妃高高举起枪,朝着锅炉间的黑暗喝斥。 「……是谁躲在那里!乖乖出来!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我拿灯来了!伯母,我要照了!」 战人急中生智,从入口旁的工具柜中拿出大型的手电筒,用灯光撕开了夏妃瞪视的黑暗。 但他只照出了无机质的管线与门。 门留下了小小的缝隙没有关上,显然有人慌慌张张从这扇门跑了出去。 「……夏妃伯母,这扇门通往哪里?」 「源、源次……!那扇门通往哪里?」 「是、是中庭……!」 「这、这个混蛋,别想跑!」 战人怒吼之余,全身往门上一撞。 外头冰冷的空气灌了进来。 ……门外是一道往上的狭窄楼梯……战人一边吼叫一边跑上去! 「战人,你等一下!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 夏妃也跟着战人跑了上去。 ■中庭 这里是中庭。 大屋的中庭主要是为了采光而设,并不算太漂亮。由于四面八方都是房子,即使听得见强风呼啸,却完全没有风吹进来,是个很平静的空间。 只有悲伤的雨静静地下着…… 战人在冰冷的雨水中跑上楼来到中庭,放眼环顾四周。 ……可疑的人影当然不会乖乖留在这里等他…… 战人的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又一圈,一圈扫完又是一圈,转得几乎方向感都要错乱,只盼这片光景之中有着凶手的身影……! 但当然不可能会有。 就只看得到房子的墙壁与窗户无情地排列在四周……! 而且从中庭通往屋内的入口有两个,两道门都没上锁。由于构造上不需防范外人入内,通往中庭的门都没有锁。 ……这根本看不出凶手是从哪扇门进去的! 战人无计可施。他忿忿咒骂,一拳往墙上打去…… 「……战人!不可以一个人贸然行动!………………战人……?」 战人额头碰在墙上……用指甲在墙上乱抓一通,发出哭声…… 「……该死……该死该死……!不只是绘羽姑姑、秀吉姑丈!连嘉音也不放过!都已经杀了六个人还嫌不够!又再杀了三个人!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绘羽姑姑跟秀吉姑丈从以前人就很风趣,对我也很好……!嘉音我是昨天才认识,可是我也觉得以后一定可以跟他当好朋友!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人这种生物,一被杀就再也活不过来了啊?人可不会像竹笋一样一直冒出来啊?……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为什么……为什么……!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战人懂得去体会别人心中的伤痛与遗憾。 ……所以他才会哭,用尽全力在哭。 夏妃本以为战人个性豪放,但看到他也有这么纤细的一面,在略觉惊讶的同时……也理解了未成年的战人有着一颗容易受伤的心,接纳了这样的他。 「……不用担心……不管是你还是让治、真里亚还是朱志香,我都一定会保护到底……我会以你们母亲的身分……也以右代宫家代理家督的身分保护你们……!」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战人在夏妃怀里大哭了好一会儿,之后就像先前一样,擦着眼泪露出苦笑,强调他已经哭够了…… 「总之我们先回楼下去吧……现在最优先的不是找出凶手,而是保护我们自己。等到明天就会有船来,到时候警方也会赶来,相信他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管凶手怎么做困兽之斗,又怎么逃得出这个岛……!」 「……说得也是……只要等到警察来就好。」 等到海猫悲鸣之时……事件就会得到解决。 然而……战人莫名地隐隐觉得不安,觉得海猫再也不会叫了。 ……照理说不应该会这样。照理说只要等台风过去,那群活泼的海猫就会回到码头…… ■锅炉间 我跟夏妃伯母一起回到锅炉间,无力地告知我们没有任何收获。 他们说嘉音已经被南条医师与让治老哥两个人搬到佣人室。据说那里有急救箱与流理台,可以当保健室用。 熊泽与朱志香也跟着他们过去。 ……地上还留着嘉音的血泊。 从大量的出血,以及滚落在地的凶器那凶残的形状来看……我想南条医师的急救多半也会徒劳无功…… 毫无疑问,这把凶器就是插在绘羽姑姑夫妇眉心的那种凶器。 ……不,握柄部分的恶魔造型似乎有点不一样……? 这个部分多半是造型上的个体差异,但同样都是圆锥状的凶器。 说来残酷,但绘羽姑姑他们死时,为了保留现场完整,我们也只好任由凶器插在他们身上。 ……所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看到整把完整的凶器。 这凶器果然不是小刀类的刀械,而是呈冰锥状……不,应该说是呈细桩状,而且尖锥的部分还有着钻头似的螺旋纹路。 ……说个比较没品味的比喻,就有点像是恶魔仪式用的器具,用来插进祭品的心脏…… 包括握柄在内,全长约有二十五公分,有一半都是被血染成深红色的尖锥部分。 ……染血部分的长度,让人不由得会去想象这把凶器插进嘉音的胸口多深…… 但夏妃伯母他们对这凶器看也不看一眼,站在喷出剧烈恶臭的焚化炉前。 这个物体大概是之前被丢进炉里,现在才被拉出来的吧。 ……物体还在散发令人不舒服到了极点的猛烈恶臭…… 源次与真里亚……都低头看着这个物体。夏妃伯母大概是不忍正视……只见她连连摇头,转过身去。 「………………呜……!」 我本以为不管再看到什么都不会再吓到……可是这呜一股想呕吐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上冲,让我闷哼了好一会儿…… ……这股令人难以想象的恶臭……原来是尸体在焚化炉内焚烧所产生的焦味…… 这具令人作呕的尸体无论衣服、体表与头发,全都被烧得稀烂,别说是脸孔或年龄,就连性别都分辨不出来…… 但冷静一想就会发现,现在会出现的尸体,只可能来自一个人。 ……这个人从早上就下落不明……也就是爷爷。 「……我想……多半是老爷。」 「…………我……也有同感……死状竟然这么凄惨……太可怜了……」 「可是……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具尸体真的是爷爷吗……?烧得这么焦,连性别都分不出来了说……」 「战人……你看看他的脚。」 夏妃伯母用手帕遮住嘴,撇开目光,但仍然指着烧焦的尸体要我看。 ……? 「……双脚有六根脚趾,您应该看得出来吧?」 「咦?……………………啊……真的……」 源次说得不错,两只脚都有六根脚趾。每一根脚趾都排列得很自然,所以我刚刚都没发现…… 「……老爷生来就双脚都各有六根脚趾……也就是因为这样,老爷才会被赋予复兴右代宫家的重任。」 「听说右代宫家自古以来就经常有人有多指症……我想应该是遗传因素。」 所谓多指症,就如字面意思所说,出生时就因为天神犯了一点小错误,让原本的一根手指或脚趾分成两根,因而比常人多了一根。 但多指症很少变成惊动社会的新闻,因为这不是疾病,而是与生俱来的特征。 所以打从还是婴儿的阶段,医院就已经掌握到这样的症状。等长到一岁左右,就会动手术治好。 也因此,即使本来有多指症,往往也会在懂事之前就接受治疗,所以小孩子自己也不记得。 附带一提,听说每两千个婴儿里就有一个可能有多指症,所以尽管比较不为人知,但这样的情形并不稀奇。 说到这个,记得以前好像听秀吉姑丈说过丰臣秀吉也有六根手指…… 照夏妃伯母的说法,右代宫家历代家督之中最英明的几位人物也都有着多指症。 ……也因此,听说爷爷出生时就在亲戚之间造成轰动,说又有英明的人才诞生了。然后等到关东大地震造成主要的亲戚几乎全军覆没,然后也就自然而然认定只有生来就有吉兆的爷爷可以复兴右代宫家了。 如果爷爷自己也不是完全不想当家督,这第六根脚趾或许就是幸运的象征了。 ……对了,记得好像听说过哪个国家相信多指症的人是天神派来的使者,对此十分崇拜…… 说来离题,但在推理小说里会烧毁尸体,目的多半都在于让死者的身分难以辨认。 ……然而爷爷的情形不一样,他身上有着不是随便烧一下就能毁去的特征可以证明身分…… 而且……爷爷的遗体也不是只有遭到焚烧。 ……而是跟绘羽姑姑他们一样……插在嘉音胸口的那把「恶魔冰锥」……就插在他的眉心……! 「……老爷手指上没有『家督戒指』。」 源次检查过遗体的手之后这么说。 「也就是说昨晚的信上所言不虚了?…………公公他……一定非常遗憾吧……」 夏妃看不下去,用力闭上眼睛…… ……这个房间也成了必须交给警方处理的重要犯案现场。 ……所以我们把爷爷的尸体留在这里,把锅炉间上锁。 我们不清楚爷爷的遗体是什么时候被丢进焚化炉里焚烧的。 源次说由于火势不算太强,可能已经烧了很久,焦味从焚化炉泄出之后慢慢灌满锅炉间,最后才从楼梯溢出。 ……就先不管尸体到底几分熟……总之爷爷明明关在会自动上锁的密室里,却被带出来杀害,丢进焚化炉焚烧……这点应该错不了。 但照源次的说法,锅炉间平常是上了锁的。 ……所以有我们以外的人物潜伏在岛上犯案的可能性变得极高,而且这个人很可能持有母钥。 ……毕竟现在整栋大屋的门窗都已经锁紧,凶手却还是能够在大屋内自由走动。 这件事可以让我们确定真的有第十九人存在吗? 这个人物之前完全不现身,却又一直强调自己存在,这是很大的矛盾。我之前一直用雾江姐的翻转棋盘理论,否定有第十九人存在。 再翻一次棋盘来看,既然第十九人的存在会变得这么明显……就表示更不可能真的有这第十九人存在,除非这个人真的现身! ……凶手既然有办法从用发票封印的门带出爷爷,还从上了门锁的房门外杀了绘羽姑姑夫妇……要靠各种机关诡计创造出虚构的第十九人,应该也有办法做到……? 如果到现在还相信凶手就在我们十八个人里面……可能有嫌疑的人已经没剩几个了。 剩下我们四个小辈、夏妃伯母,还有源次伯、熊泽婆,以及南条医师……也就是说凶手就在这几个人当中! 不,现在还不能确定。 ……刚刚我不是才怀疑过爷爷的遗体是不是他本人吗?……对其他遗体当然也应该去怀疑。 例如说,刚开始被杀的六个人,脸孔都遭到严重毁损。 ……虽然也有几具遗体还看得出是谁,但像我家的臭老爸整张脸都像剥下面具似的被削掉了…… 我们只是靠服装跟状况来辨识死者的身分……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先准备好用来当替身的尸体,然后制造出自己已经死去的假象,躲在暗中犯案……?尽管觉得这个想法有点离谱,但这种诡计并非不可能办到。 ……现在就要对第十九人……不……应该说对魔女屈服,未免还太早了点……! 「真里亚,不可以再这样盯着公公看,战人也是。嘉音也让我很担心,我们就回去吧。」 「……呜。」 真里亚不跟大家一起出去,独自留在锅炉间。 她盯着看的多半不是爷爷的遗体,而是插在他眉心的「恶魔冰锥」。 ……我想这玩意肯定会让热中此道的人爱不释手,我在她头上敲了一记。 「喂真里亚……蓓雅特莉琪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我们每一个人的性命吗……?」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蓓雅特莉琪就快要复活了……到时候,没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真亏你笑得出来。你以为只有你不会有危险?为什么你都不觉得自己性命有危险?你为什么都不怕?」 「……因为蓓雅特莉琪跟真里亚约好了……说会带真里亚去黄金乡……那里是个很棒的地方,没有任何恩怨纠葛,所有人都一直在一起,可以永远和睦相处……真里亚好期待喔。时候就快到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真里亚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认识六年前还只有三岁时的真里亚,当时的她是个天真无邪又乖巧的好孩子。 六年后的这个真里亚……就是没办法跟我知道的真里亚连在一起。 ……这个自称是真里亚的「魔女」到底是谁……? 她坚信有魔女存在,所以对她来说……这一连串令人费解的事件,全都是魔女存在的确切证明。 每当发生人类难以办到的事,就逼得我们非相信真有这个叫做蓓雅特莉琪的魔女存在不可。 对真里亚来说……看到过去一直坚决否定魔女存在的亲戚,都接连认同魔女存在,应该是挺令她「痛快」的…… ……所以她才这么高兴……? 「……真里亚,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虽然我想你的回答还是一样,不过我就是要问这最后一次。」 「呜……?」 「昨天有人在玫瑰园交了一封信给你……这个人是谁……?」 「呜……就说是蓓雅特莉琪了……战人还不相信。呜。」 真里亚只是重复以前说过的话。 ……真里亚见过第十九人,见过了魔女。到底是真有这第十九人,还是我们这十八个人里头有人灌输她这样的想法? 唯一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就是真里亚一直跟我们在一起,随时都有不在场证明,也没有做出任何可疑的行动。 ……她只是被蓓雅特莉琪指派为信差,只是满心相信魔女存在,绝对不是第十九人。 ………………应该吧。 对了,在绘羽姑姑他们房里捡到的那封信,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这封信应该还在夏妃伯母身上……
10月5日 日 20:00 Sun.5th October 1986 闭关 ■佣人室 ……嘉音终究未能恢复意识。南条医师他们拼命进行的治疗并没有发挥功效…… 不,在这个缺乏药物与医疗设备的岛上,本来就进行不了什么象样的治疗…… 但嘉音是唯一曾与凶手对峙过的人,要是至少能够问出一些线索就好了…… 然而等嘉音被抬到这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非常对不起,他伤得太重,在没有设备的地方实在无能为力……」 「哪里,这怪不得谁。非常感谢您尽心尽力。」 南条医师的衬衫上溅满了血迹,可以想象他到最后一秒都还拼命进行治疗。走廊上可以看到朱志香蹲着静静地哭泣。 ……也许她亲眼看着嘉音死去。 让治老哥出言安慰,但朱志香不听,所以我们也不再去烦她,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要是我没让嘉音一个人去就好了……呜呜……」 熊泽婆十分懊恼,源次站在同为佣人的立场劝说。 「……你不用自责……如果你陪他去,说不定你也会一起遇害……而且是他逞匹夫之勇,才会自作自受。」 「怎么可以这样说?嘉音找到凶手,还勇敢挺身而出!要是熊泽婆也一起,说不定凶手就会犹豫而选择逃跑啊!」 朱志香平常很懂得体恤别人,很难想象她会说出这么感情用事的话。 ……熊泽婆满心惭愧,只能低头不语…… 「朱志香……」 「……现在不该跟她说话……我……还有战人你应该也跟她一样吧?我们的心都快要负荷不了,已经搞不清楚什么是什么了……」 让治老哥再次热泪盈眶……应该是看到朱志香哭得情绪崩溃,失去双亲的悲伤又再度涌上心头。 ……我则已经一口气哭完了,所以不想再哭……但我痛切体会到他们心中有多难受。 「……不用担心,朱志香……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嘉音的。」 「……别说了!我不要你们安慰……!」 「无论要让死者还是失去的爱复苏,都难不倒蓓雅特莉琪……所以你一定很快就能见到嘉音,到时候我们大家就可以平平安安一起过日子了。」 「杀了嘉音的人,就是你说昨天拿信给你的蓓雅特莉琪?她人在哪里?她躲在哪里?看我把她找出来大卸八块!说!你一定知道凶手是谁吧!你一定知道什么,瞒着大家不说!给我说出来!」 「大……大小姐,请你不要这样……!」 「呜!呜!蓓雅特莉琪存在!她真的『在』!呜呜!」 「该死,源次伯你放开我!真里亚知道凶手是谁!而且她还故意隐瞒!一定就是她在当内应,把我们的情形告诉凶手,方便凶手作案!」 「朱志香,安静!」 朱志香不理会夏妃伯母的制止,伸手要去抓真里亚…… 源次伯想拦住她,但朱志香仍不罢休。 ……接着听见的就是夏妃伯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的声音…… 「……真里亚……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凶手……你一直跟我们在一起,而且也没有时间跟凶手通风报信……所以……我希望你告诉我……昨天把信交给你的蓓雅特莉琪……到底是谁?」 ……让治老哥的话听来温和……却在在诉说出他对真里亚有着挥之不去的疑心……只是没有扑上去揪住她。 但他的心情跟朱志香一模一样。 「……老哥,我刚刚也问过一样的话了……她的回答还是一样。」 「我想听真里亚亲口说……蓓雅特莉琪是谁?」 「……………………就算我说了,反正你也不信……你不会相信。」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凶手是我们熟识的人物……而你因故要袒护这个人,所以才不说?那封信到底是谁拿给你的!」 「……是蓓雅特莉琪拿给我的。要我说几次都行,信是蓓雅特莉琪给我的……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让治大哥哥之所以不相信蓓雅特莉琪,是因为没办法去揍她?让治大哥哥想把没地方发泄的心情转换成暴力,找个人发泄出来。所以对方一定要是人类,要是可以揍的对象,不然你就不能接受……所以就算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也没办法接受。所以说了也是白说,说了你也不相信……不过要真里亚说几次都行的,因为这就是真相……蓓雅特莉琪她呀,真的『在』!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通往黄金乡的门就要打开了,真里亚就要去到黄金乡。蓓雅特莉琪跟真里亚约好了!说在那个世界里,妈妈会对真里亚很好,爸爸也一样。真里亚好想赶快去到那里……大家都怕蓓雅特莉琪。不过这也难怪啦……你们可以放心,蓓雅特莉琪说过,说在台风过去之前,就会让这一切结束……啊好痛。」 「……我不是讨厌真里亚多话,不过你还是先别说下去了……你成天说魔女存在,相信现在的状况一定让你很开心,可是要开心你自己去开心,不要强迫推销给别人。」 「呜。」 「这、这丫头,我从以前就觉得她很恶心……没想到她根本就有毛病,她有毛病啊!战人你都不觉得奇怪吗?源次伯呢!熊泽婆?妈妈你又怎么想!真里亚知道凶手是谁却隐瞒不说!也许她真的不是直接下手的人!可是她肯定跟凶手勾结!没错,她是间谍!不能让她跟我们在一起!」 「……………………嘻嘻嘻。」 「……真里亚……你要懂得有些时候不该乱说话。要是你再这样搧风点火,阿姨真的要生气了。」 「……………………」 夏妃伯母以凶狠的眼神瞪着真里亚。看样子真里亚虽然已经习惯楼座姑姑那种大声嚷嚷的骂法,对无言的施压却没有抵抗力,耸耸肩膀不再说话。 室内弥漫着肃杀的气氛…… 总觉得不管谁说些什么,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这一来到底死了几个人? 有老爸他们六个。 然后是绘羽姑姑夫妇两个,加上嘉音跟爷爷。 ……这个岛上本来应该有多达十八个人……其中有十个人已经遭到杀害。 超过一半都被杀了。 ……而且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人能保证剩下八个人就不会有事…… 「……总之现在不是闹内讧的时候了……既然已经可以肯定凶手能够神出鬼没地在大屋内出入,那我们就必须专心保护好自己。」 「……我再同意不过了……要找凶手,今晚有的是时间,现在还是先专心想想要在哪里闭关吧。」 我说着指指时钟给大家看,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我们从一大早就接连面临冲击,身心两方面都已经筋疲力尽。 ……距离明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必须找个比较能放心的地方闭关,好让身心两方面得到喘息。 「……我也有同感……包括我在内,大家身心两方面都已经撑到极限,现在还是先找个地方喘息比较明智啊……」 「就是这么回事……敌人很可能拥有与母钥同等的进出手段。」 「……纱音、嘉音,还有乡田先生,身上是不是都带着母钥?」 听让治老哥这么问,源次伯回答。 「……是,值勤时应该都会带在身上。」 「……之前都说最好不要动到犯案现场,所以我们都没检查得这么仔细,但应该不能否定凶手有可能已经抢走了他们的钥匙婀。」 「……何况凶手很可能已经为了打开玫瑰园仓库的铁卷门而去过一次佣人室,相信当时就已经拿到母钥了吧。」 右代宫家的佣人人数并不少,因此准备了不只一把母钥。 另外每当换班时,这些母钥就会在各个佣人之间来来去去,不得不说这个部分的管理确实不够严密。 「假设凶手从遭到杀害的佣人口袋里拿走整串钥匙,有哪个地方的门是他们身上的钥匙都开不了的吗……?」 我这么一问,熊泽婆就回答说。 「……我们由于工作需要,会拿到所有房间的钥匙……大屋跟迎宾馆都不例外……」 「这也就是说……不管我们跑到哪里锁上门躲着不出来,也都没有意义了……好得很,根本就不用上什么锁,凶手敢来就尽管来啊!看我怎么对付他!」 「……敌人不会正大光明跑来的。先不说一开始的六个人,就我爸妈、嘉音……还有外公他们的例子来看,敌人都是专挑落单的人下手。只要我们聚在一个地方,对方的实力应该没有强大到敢大摇大摆闯进来。」 「说得也是,老哥说得没错……说不定伯母的来复枪也发挥了吓阻的作用啊。」 「…………但愿如此。」 「…………………………」 「真里亚,我知道你有话想说,不过你暂时还是先乖乖闭嘴吧。」 「……呜。」 真里亚一定是想说魔女才不会怕枪。 但要是说了出来,气氛又会变得险恶。 我猜到会这样,所以先行制止…… 「…………可以听我说几句话吗?其实有唯一一个地方,是拿了佣人的钥匙串也进不去的。」 「源次,是哪里?」 「……是老爷的书房。」 「我……我反对!我才不想进爷爷那恶心的书房!」 「有几把钥匙可以进书房?」 「……一共两把。一把由我随身携带,另一把则由老爷自己带着。先前我在锅炉间的遗体上找出了这个。」 源次从怀里拿出手帕翻开,露出满是煤灰的书房钥匙。接着再拿出自己身上那把先前才借给夏妃伯母用过的钥匙排在一起。 「本来为了不妨碍警方办案,应该把钥匙留在遗体上……但老爷吩咐过书房绝不能让人随便进出,所以我才收回了钥匙……」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金藏先生的书房就是唯一的安全地带了……?」 南条医师说完,换夏妃伯母说道。 「……说来的确是这样……要在有那种怪味的房里待上一整晚,我连想都不愿意去想,但看来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那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爷爷就是躲在这安全的房间里,却被凶手带出去杀了……应该也不是绝对安全吧。」 「考虑之前战人的假设,也就是说外公可能是等发票被拿走以后才自行走出房间……我想坚守在书房也许还是有价值的。」 「……老哥,你太乐观啦。」 说归说,但我同时也觉得这个方法很有意思。 因为我们可以直接跟凶手,跟魔女本人问出当初是怎么突破这道上了封印的门。 如果假设是凶手以特定方式从书房里掳走爷爷,那么要对闭关在书房内的我们下手,就得再次秀出当初带走爷爷时所用的手法。 ……这等于是逼凶手在我们眼前示范这个手法。 也等于是在对凶手说「既然是魔女,就施展个芝麻开门的魔法开给我们看看啊」……但这是不可能办到的。 以翻转棋盘的方式来思考,凶手显然是刻意让我们以为对手是魔女。 ……如果真的是魔女,只要出现在我们眼前用出五彩缤纷的魔法,让我们不敢吭声就行了……但既然对方避免这么做,就表示做下这些事情的,只是个想让我们以为真有魔女存在的假魔女。 ……所以既然凶手是靠着魔法以外的方法破解密室,就没办法在我们眼前再次开启密室。 「……源次伯,爷爷的房间有大到挤得下八个人吗?」 「……可以的。有床跟沙发,也有毛毯可以御寒,只求过夜没有问题。里面还有流理台、厕所、冰箱跟酒柜。」 「咻~这可不得了。不过我还真搞不懂,爷爷在自己家里又另外盖了一间自己的家?爷爷都已经买下整个岛,实现了自己的所有梦想,他这最后一个家会不会太小了点?」 「………………说得也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公公来说就连这栋大屋待起来也不自在了。」 「……我们之前还嘲笑爷爷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现在却换我们要把自己关在里面……哼!」 朱志香忿忿地撂下这句话。 「我看朱志香似乎不想躲起来,比较想找出凶手啊。」 「……当然我也不觉得我们去找就找得到……到头来还是只能等。既然这样,在哪里等还不都是一样?那我们不如就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等这蓓雅特莉琪悠哉悠哉出现在我们面前啊!」 「……如果对方不现身,那也很好,毕竟不是非由我们揪出凶手不可。」 「有道理……在警察来之前,我们不应该冒险。」 「谢谢你,南条医师……我认为我们应该移到公公的书房……公公的确有可能是被人掳走,所以书房也不保证绝对安全……但战人的推理,也就是认为公公是自己以别的方法离开,在书房外才遭到攻击,这种可能性也是不能否定的。」 ——当时我只是随便找个说法来反驳。 但就如绘羽姑姑所说,即使这个破解密室的手法可以成立,却完全无法解释爷爷之所以宁可用这么麻烦的方式也要溜出书房的动机。 而且要照我所说,躲在床底下等人离开,并等到发票被拿走后才出房门,这种手法还得要爷爷「知道门上夹了发票」才能用。 尽管绘羽姑姑并未明白指出这一点……但我的说法显然太荒唐。 那么终归就如绘羽姑姑的主张,书房是房门遭到发票封印的密室?凶手就是夏妃伯母,书房是密室这点真的是无可怀疑的事实……? ……要是现在绘羽姑姑在场,应该可以大声主张这一点,一脚踢开我的怪假设。 但不管怎么说…… 既然这个房间有床又有卫浴,可以容纳我们八个人在里面过夜……而且能打开房门的两把钥匙都已经出现在这里,也就不得不说书房是现阶段整栋大屋里最安全的地方…… 至少会让人觉得比继续待在客厅来得好。 不……还是说因为我们都是待在客厅所以才没事?离开这里去到未知的地方,反而会比较危险……? 啊啊,差劲,太差劲了。 ……我这没几两重的脑袋都快烧坏了。 一再翻转棋盘,让正反两方面一再相互替换,让我变得什么都不敢相信…… 每次刚觉得凶手就在十八个人里面,马上又变得想相信蓓雅特莉琪存在;眼看真的要相信蓓雅特莉琪存在,又开始想在十八个人当中找出凶手。 总觉得这样的情形一再反复,到头来我的思考根本就在原地踏步…… ……说来我都忘了雾江姐是多久以前教我翻转棋盘思考法的了…… 这种把整个状况翻转过来,站在敌方角度来摸索状况的概念,让我一听就觉得很有意思,记得当时我不管想什么事情都在套用这种想法。 ……附带一提,当时雾江姐还是老爸的同僚。 我作梦也没想到她会变成我的家人。 记得雾江姐她好像说过……说翻转棋盘思考确实也是一种思考方式,但绝非万能,太过拘泥反而不好……记得我跟雾江姐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所谓翻转棋盘思考,是我以前看了赛局理论的书,用自己的方法得出的一套解释。这门学问非常有意思,等战人你上了大学,不妨去钻研看看。」 「我一定要试试看!等我学过这门学问,磨练过这翻转棋盘的思考法,不管遇上什么对手都看得穿对方的心思,那不是很有意思吗?」 「可是啊,你也不能盲信这种思考法。赛局理论是一门非常深奥而且复杂的学问,翻转棋盘思考只不过是我拿其中最粗浅的概念诠释出来的思考方法……要像你想的那样彻底看穿对方的想法,可需要相当深入的钻研。而且翻转棋盘理论虽然很好应用,很方便,但并不完美。正因为好用,所以弱点也很多。」 「……弱点?」 「是……翻转棋盘思考法是建立在赛局理论的基础上。赛局理论钻研到极致,就会回归到数学。你知道数学的弱点是什么吗?……就是噪声。」 1+1=2这个数学算式一写下来,不管过了几亿年,仍旧是1+1=2,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这当中没有任何噪声存在。 然而除了数学以外……就拿国文来说吧,里面就会有噪声。 汉字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日文中新旧汉字之间有着微妙的差异,显示出文字会随时代变迁而混入噪声,产生改变。 历史不也一样吗?很多政策用现代的眼光来看会显得十分愚昧,但在当时却有它的意义。 西洋棋就是因为有着固定的规则,一群高手针对同样的局面讨论,无论是一百年前还是一百年后的棋手,都有可能得出同样的见解。 ……然而如果西洋棋的规则曾经随着时代的变迁而经过大胆修改,那么针对同样局面做出的讨论,也就可能会随着时代的不同而产生差异。 「没错。人世间的事情本来就充满噪声,人的感情也一样,不是吗?就算发生一模一样的事件,也不见得每个人都会做出相同的反应……我们必须了解试图套用数学理论来预判对方会采取什么行动,这样的理论本身就有其弱点与极限……说白话点,翻转棋盘思考遇到噪声、一时兴起、误会或错误认知的情形,就很容易判断错误。」 没错,雾江姐的确这么说过。真要说起来,西洋棋这种游戏就是要双方都在同样的规则下对抗,追求同一个目标,也就是胜利,也才能判读出对方的棋路。 ……就是因为可以假设对手始终会设法做出最佳决策,才有办法预判对方的棋路。 ……但如果对手因为累了或一时兴起,下出了并非最佳的棋路呢? 又或者……其实这个游戏另有只有敌人才知道的特殊规则,所以只有敌人可以使用这种我方不知道的棋路呢? 不,再追根究柢,如果对手其实有着求胜以外的目的呢? 翻转棋盘思考的根本,建立在站在敌人的立场来思考。 也就是说……要是自己错看了敌人,得出的所有结论都会变成胡说八道,派不上半点用场…… 我一直觉得自己透过翻转棋盘思考法,好几次掌握到了潜藏事件背后的人物轮廓。 但我对凶手一点都不了解。 ……原来我想到的答案,全都只是在走思考的迷宫? ……要是这种时候有雾江姐在就好了……她一定能以更清晰的思路找出线索…… ……朱志香到最后都很排斥移到爷爷的书房。 但到头来还是在夏妃伯母的强硬要求下过去。 大家都已经满心猜忌。 熊泽婆准备了晚餐,但有人说绘羽姑姑出事那时候,客厅与厨房都有一段时间没人留守,说不定已经被人下了毒。 ……因此我们也就不能去碰熊泽婆费心做出来的晚餐了。 ……虽然不清楚凶手是怎么杀了老爸他们六个人,但的确也有可能是毒杀。 如果真是下毒,那么即使凶手只有一个人,要杀六个成年人也是办得到的。 而且这种想象会让人觉得凶手只有一个人,而且忌惮夏妃伯母的来复枪,有助于让我们的精神稳定下来。 但疲劳与空腹却比想象中更加难受。 ……于是就在熊泽婆的提议下,大家一起去到厨房,挑罐头之类不易掺进毒物的食品带走。 众人过了这么杀气腾腾的一天,熊泽婆本想至少好好煮个晚餐抚慰众人的心,但她的努力最后还是以这种令人遗憾的方式化为乌有…… 堆在餐车上的餐点让人看了就觉得有点难过。 众人爬着楼梯上去。夏妃伯母走在最前面,充满戒心地用双眼与枪囗瞪视每一个暗处。 夏妃伯母事先就曾警告过我们,等来到三楼,确实闻到了一股混着药味与甜香、让人觉得闻久了连脑袋都会被侵蚀的味道。 「……原来如此,闻着这味道待上一晚,大概真的会头痛……现在说这个未免太晚,不过现在我就赞成朱志香说不要来书房的主张了。」 感觉得出这股味道就是从眼前格外豪华的门里流泻出来的。 ……这就是那扇谁来都不会打开的门啊…… 源次用钥匙开门时,真里亚对门与门把看得津津有味。 「……呜!这门好厉害。」 「老派又严肃,不能开玩笑,的确是爷爷的书房该有的样子啊。」 「……门上屏退恶意灵力的力量非常强大……蓓雅特莉琪多半开不了这扇门。」 真里亚这么说了。 「哦……?这话怎么说?」 真里亚指了指门把。 ……上面刻着蝎子的徽章……不,是刻着蝎子图形的魔法阵图样。 ……这个图案……没错,就跟我和朱志香昨天跟真里亚拿的钥匙圈护身符一模一样啊…… 「……火星第五魔法阵有强大的避邪功效,而且这个魔法阵制作得非常仔细,充满了灵力……蓓雅特莉琪属于魔性的存在,这个魔法阵对她来说一定非常棘手。」 「那不是很靠得住吗?也就是说只要待在这书房里,就可以躲过蓓雅特莉琪的魔手了?我们的小魔女真是靠得住。」 「……那当初蓓雅特莉琪又是怎么从里面带走公公的……?」 「……就跟战人的推理一样……蓓雅特莉琪进不去,但是她有魔法可以用,有魔仆可以使唤。也许她可以利用这些手段,让外公自己走出书房。」 「啊啊,我在漫画里看过。记得有个场面就是吸血鬼怕十字架所以没办法逼近,但他的魔仆就不怕这些,所以就叫魔仆去攻击。」 「我昨天送给战人你们的蝎子钥匙圈护身符,就是这火星第五魔法阵。虽然上面的灵力很微弱,但已经够保护你们待到平安搭船离开这个岛了……只是听说你们弄丢了是吧?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蝎子钥匙圈护身符?」 「啊……啊啊,这个……我昨天给妈妈的护身符,是真里亚给我的。她说挂在门把上可以避邪……当时我就想说妈妈大概比我更用得着……」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想说朱志香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夏妃舅妈拿走了……?挂在门把上?」 「对……昨晚我听她那么说,就在睡前挂在房门内侧的门把上。」 「那夏妃舅妈实在非常幸运……如果真是这样,蓓雅特莉琪昨晚应该连碰都碰不着夏妃舅妈……相信蓓雅特莉琪一定很不甘心呢……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蓓雅特莉琪会不甘心?碰都碰不着自己? 夏妃想起了今天早上在房门外,看到那用沾上鲜血的手指乱抓了一通似的涂鸦……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难道……这个自称蓓雅特莉琪的魔女……曾经想进自己房门……? 但门的内侧挂着避邪的护身符。 ……所以魔女破不了门,所以会不甘心。 ……所以才会那样乱抓一通……? 「别说这些了……这世上没有什么魔女,只有凶手,而且凶手跟我们一样是人类……如果真要弄个清楚,就让我们把这凶手大卸八块,看看流出来的血红不红吧……该死……竟然……把嘉音给……」 源次喀嚓一声开了锁。 八个人走进金藏的书房…… ■金藏的书房 实际看到爷爷的书房……由于事先听说过情形,倒也没那么吃惊。 说穿了,也不过就是爱好神秘学的人用自己的兴趣填满整个房间。 ……如果爷爷的兴趣是追星,墙上大概就会贴满偶像明星的海报,也不过就这么回事。 即使看不懂内容,也可以清楚地看出这是个塞满了爷爷个人兴趣的房间。 但即便如此,这来路不明的药味与一股几乎要让脑袋溶解似的甜香,还是让人不敢领教…… 房门一关上,就自动发出喀啦一声……原来如此,这是门一关上就会上锁的自动锁啊…… 而可以从外打开房门的钥匙只有两把,两把钥匙现在都在这书房里头……也就是说,这个书房就此成了「密室」。 ……铁卷门、发票、门炼……再来是自动锁。第四次的门以截至目前为止最完美的形式上了锁,为我们构成了没得挑剔的密室。 为了更进一步确定密室完整,我们首先就检查了整个书房的门窗是否已经锁好。 窗户已经牢牢锁上。 那么密室就已经完美无缺了,但为防万一,我们还是仔细敲打墙壁,听听看有没有异状。 ……因为之前有人暗示过书房内或许有暗门。 但我们找不出可疑的地方。 爷爷的书房非常大,名称叫做书房,但并非只有一个房间。 大致上可以简单划分成四个部分,分别是书房部分、寝室部分、卫浴部分、厨房及流理台部分。 原来如此,光是这一楼的书房,就已经可以应付各种生活上的需要了。 难怪爷爷不用离开这里,也一样可以生活得好好的。 听说爷爷没有看电视的习惯,这里别说是电视,连收音机也没有。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听着风雨声待到明天早上了。 南条医师看着摆在沙发前方桌上的西洋棋盘,喃喃说道。 「……金藏先生……我们这盘棋……终究没能下完啊……」 看来这是他跟爷爷到昨天都还在下的棋……棋已经下到最终局面,黑棋将白棋逼得相当紧,多半再下个几步就会分出胜负。 只差一口气就能获胜……却因为逼得太急……最后终究没能取胜。 「……南条医师……」 「……我跟金藏先生是老交情了……却只了解半个他……我认为金藏先生一直有两个人格同在,一个是睿智的他,一个是困在疯狂之中的他……原来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尤其一牵扯到蓓雅特莉琪,老爷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啊……」 熊泽婆婆抬头所望的方向,挂着蓓雅特莉琪的肖像画。 这幅画不像大厅那幅那么巨大,比较适合挂在房间里。 爷爷每天都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在跟这幅肖像画中的魔女说话。 ……说来蓓雅特莉琪对爷爷而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已经不能说那只是爸妈为了让小孩不会跑进森林迷路,而编出来吓人的鬼话了…… 我们吃着从厨房拿来的罐头,讨论蓓雅特莉琪到底是什么人。 ……姑且不论凶手是蓓雅特莉琪本人,还是冒用她名义的人,是魔女还是人类,至少可以肯定这幅肖像画中的贵妇,跟这起事件的根源或背景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要谈这起事件,就不能不提到她。 「……对了……妈,我们不是在绘羽姑姑他们房里捡到凶手送来的信吗?」 「是啊……到现在都还没开封呢……就开来看看吧。」 夏妃伯母拿出了那个欧式信封。 源次从书桌的抽屉拿出拆信刀递给伯母。 让治老哥看着她拆信,表情微微扭曲。 ……毕竟这封信是留在他的双亲遇害现场……信上写的内容很可能会让老哥难以忍受…… 夏妃伯母看来也充分理解到这点。 ……所以她不立刻念出来,自己先看一遍。 我们有点担心她的表情会因为令人震惊的内容而扭曲,但伯母只略显不快地皱了皱眉头。 「……信上,写了什么……?」 「……写了一句令人不悦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在对我们挑衅?」 夏妃伯母判断这句话可以让我们小辈看,放到桌上公开展示,众人不约而同凑过去看。 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 「『赞颂我的名号』」 朱志香念了出来,接着说。 「……这什么意思……看了就烦。」 「……大概算是蓓雅特莉琪在夸耀自己的胜利吧…………该死……」 「………………」 「你大概在期待会不会又跑出什么奇怪的魔法阵吧?」 「……的确不是魔法阵啦……可是没有超出我的想象……嘻嘻嘻。」 「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夸示自己的存在吗?」 「这个解释应该比较妥当……从这封信我们才终于可以确定,凶手就是送来昨晚那封信的人……我想信上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封信所用的信封跟昨晚一样。」 「……错不了,信封跟封蜡都是老爷专用的。」 「……喔喔喔喔……我已经都搞不清楚了……我在右代宫家服务到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如果昨晚的信上说的是真的……蓓雅特莉琪自称是为爷爷效命最久的心腹……爷爷平常也一直这么说,对吧?」 我对源次伯与熊泽婆这么一问,两人就一起点了点头。 「……这也就是说,除了爷爷以外,对她最熟悉的就是源次伯跟熊泽婆了……可以请你们说来听听吗?」 「……长年来我一直刻意对这件事听而不闻,但现在的情势也不容我说这种话了……源次,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 源次伯不回答。 他是知情却不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想象得到。 魔女蓓雅特莉琪的故事,在佣人之间已经被神化。 ……爷爷热爱神秘学,相信一定也很爱这一套。 所以很可能是听爷爷再加油添醋,让魔女传说更加神化。 也可以说正因为他是最忠于爷爷、最受爷爷信任的佣人,所以受到爷爷创造出来的魔女幻想感化也最深…… 所以源次伯不说话的理由只会有一个。 ……相信他一定是认为要说可以,但说了一定会招来反感,还不如不说,而且说了大家也不会相信。 像真里亚就说得直截了当,刚刚还惹得朱志香愤而想抓住她喝问。 也难怪源次伯会保持沉默…… 「……她是公公的……爱妾?」 爱妾……却实有可能。 穷人会反对一夫多妻制,并不是纯为道德考虑。 同时也是为了经济上的问题——养不起。 ……但大富翁就没有这个问题,所以大可正大光明地包养妻子以外的女性。 ……没办法否定爷爷可能有过奶奶以外的女人。 「也许吧……听说奶奶生前就常常怀疑爷爷有外遇对象……我本来还以为蓓雅特莉琪指的是爷爷想象中的魔女……」 「……这可越说越有意思了……源次伯你不是跟我说过,说蓓雅特莉琪早在这栋大屋盖好以前,就已经在为爷爷服务了吗?」 「据我所知,大屋是在昭和二十七年完工。」 也就是一九五二年,而现在是一九八六年。 「这么说来,这个叫蓓雅特莉琪的人,是从三十几年前就陪在爷爷身边了啊……」 「所以是这三十几年的爱妾,再不然就是她的血亲或私生子,恨我们这个家族,所以设计报仇了……嘻、嘻、嘻,原来如此,这可不是越来越有洋房推理剧老套剧情的感觉了吗?」 「……说来龌龊,但这个推论也最能让人信服……源次,你怎么说?」 「…………我想老爷对她应该有过恋爱感情,肯定比爱过世的老夫人爱得更多。」 「……这个叫蓓雅特莉琪的到底是什么人!她现在在做什么?」 「……据我所知,她在大屋盖好之前就过世了。」 「已经死了……?」 「……是……老爷非常伤心……老爷潜心钻研黑魔法,就是想从其中找出让蓓雅特莉琪小姐复活的方法……老爷打从心底深爱蓓雅特莉琪小姐……爱得如此疯狂。」 源次说着摊开双手,要我们看看这个充斥着爷爷疯狂的房间。 ……众人不约而同地说不出话来。一般人听到黑魔法,只会觉得不舒服,根本无法理解沉迷黑魔法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每个人都说金藏是靠着一股疯狂复兴了右代宫家的「怪人」,没有人试着去理解他…… 爷爷的心中……就只有一股失去心爱的人却又无法死心的悲伤。 ……一直到刚刚都还只令人觉得不舒服的房间……却在这一瞬间变得完全可以理解。 这些让人看了就不舒服的藏书、魔法阵与药物……这一切的一切…… 这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的而存在,那就是让一位死了超过三十年的女性复活…… 「……曾经有一次,老爷喝得烂醉,跟我说起了蓓雅特莉琪小姐……详细的内容我已经忘了……但老爷他真的……真的深深爱着蓓雅特莉琪小姐,我这个女人家听了都觉得好羡慕。」 熊泽婆说完,南条医师接着说。 「……金藏先生继承右代宫家家督的时候……当时活了下来的几位右代宫家长老,决定了他跟过世的老夫人之间的婚事。」 「……也就是说,他们强制爷爷跟对右代宫家有好处的女性结婚?」 「……正是……他们让金藏先生当家督,全是为了复兴整个家族,所有的重担也就都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不知道金藏先生是在哪里,又如何认识蓓雅特莉琪的……」 「……再说下去就太俗气了。」 爷爷到那个时候,才真正坠入情网…… 要知道他用情多深……其实简单得很。 ……这整个书房塞满了黑魔法相关书籍。 爷爷日复一日把自己关在这里,埋头进行研究直到今天,这段日子漫长得让人光想都觉得头昏眼花。 ……这些都让人在在感受到爷爷有多么爱蓓雅特莉琪…… 「…………源次伯,我,一直误会了。」 「……您误会了什么?」 「我……这些年来一直以为佣人会盲信魔女,多半是被爷爷那恶心的黑魔法嗜好感化……原来不是这样啊……」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当作蓓雅特莉琪只有灵魂复活,存在于这栋大屋之中……想藉此抚慰爷爷的心灵…… 源次伯闭上眼睛,露出像是在回想久远的往事……但仍然坚持沉默。 ……多半是因为说出这件事,将是对自己唯一主人的莫大背叛,哪怕他已经死了也不例外。 ……蓓雅特莉琪以魔女的身分复活,到现在还留在这栋大屋里。 ……源次这么诉说、这么相信……更让其他人也相信这一点……然后将秘密带进坟墓。 或许这就是他能为主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佣人之间窃窃私语地传颂,让魔女传说逐渐成了六轩岛上的鬼故事。 ……而这个传说的真相,却是为了失去挚爱的爷爷而说的可悲谎言……不,应该说是一种心意。 「…………记得我在公公面前,曾经说过好多次否定魔女存在的话……现在我知道这些话伤公公的心伤得有多深了……」 「……现在我也懂了……如果说只有黑魔法可以让纱音复活……我一定马上接收这个房间,开始研究……」 「……老哥。」 一道泪痕再度从让治的眼睛划下。 ……不知道算不算陪哭,朱志香也眼眶含泪,低声啜泣…… 「……蓓雅特莉琪说过……说她就快要复活,说很快就可以见面。」 ——通往黄金乡的门就快要开启了。 那里是闪耀着金黄色光芒的应许之地,能让所有死者的灵魂复活,甚至能恢复已经失去的爱。 ……而我也将在安详的世界中永远长眠。 「……她这么说?把信交给真里亚的蓓雅特莉琪这么说?」 「……你一定不相信吧?……嘻嘻嘻嘻。」 「……如果爷爷在这里,他听了一定很高兴吧。知道蓓雅特莉琪就要复活,相信他一定会欢欣雀跃……我会相信……如果只要我相信,就能让爷爷相信他花了大半辈子研究黑魔法,让心爱的女人灵魂复活,让爷爷含笑离开……那我也愿意相信。」 「……战人………………」 「长年来始终爱着一位女性的心意……感染了周遭的人,让谎言化为真相……的确也可以说只是大家不想说破……但现在的我……会想称之为魔法。」 「……这不是心意……真的……是魔法……是魔女啊……嘻嘻嘻嘻嘻嘻,果然大家都看不到蓓雅特莉琪啊……」 接下来好一会儿,我们就只听着雨声……怀想这书房的主人是在什么样的爱情与疯狂中度过下半辈子…… 「……我身为女人,是很想体谅公公这份纯纯的爱……可是这样婆婆就没有立场了。」 「哈哈,我赞成。出轨就是出轨,硬要美化就让人受不了啊……」 「……这么说也没错,奶奶就可怜了。」 「那……有听说过蓓雅特莉琪跟爷爷之间有过小孩吗……?」 这次的事件里处处可以看到蓓雅特莉琪这个关键词。既然如此,会怀疑是跟蓓雅特莉琪有血缘的人做下的案子也不奇怪。 「不……我不曾听说过有这种事。」 听完源次伯回答,让治老哥接着说。 「……如果外公跟挚爱留下了小孩,相信他一定会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孩子身上……但既然外公没有这么做,而是埋头研究黑魔法,大概就表示外公跟她之间没有小孩吧。」 「……说到这个,我听说过一个谣言……你们应该也听过吧?就是说爷爷对一家叫做福音之家的孤儿院提供了庞大的捐款。」 「……别说了,这只是在中伤公公。」 「夏妃伯母,你就告诉我们嘛……既然都说不要有秘密,我想夏妃伯母应该也不例外吧。」 「……只是无聊的谣言。公公对孤儿院提供巨额捐款,并开放在孤儿院长大的人来到这个家担任佣人,算是当作适应社会的一环……结果有人到处散播加油添醋的谣言,说是公公有不可告人的嗜好,就只是这样而已。」 「有一阵子甚至有谣言说,爷爷是拿他们来当黑魔法的活祭品……而且这书房里也真的一直在进行很多可疑的实验跟仪式,所以我也曾经半信半疑……」 「……这福音之家出身的佣人有谁?」 「……有好几个。这次家族会议排班排到的是纱音跟嘉音他们两个。」 ……从孤儿院找佣人……来当用来让蓓雅特莉琪复活的活祭品……? 「的确,爷爷每次选来当佣人的,都是像纱音或嘉音这样年幼的小孩……我以前也相信爷爷真的有些奇怪的嗜好呢。」 「朱志香!你说话小心点。」 夏妃伯母这一喝斥,让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每个人都不再说话。 ……可是我脑子里总觉得有事情不对劲。 活祭品。活祭品……从孤儿院带来祭品…… ……到底哪里不对劲?活祭品这个耸动的字眼,不是到处都看得到的。 但最近我却看到、听到过这个字眼。 ……有东西卡在记忆里出不来。 ……我说蓓雅特莉琪…… 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走到蓓雅特莉琪的肖像画前。 尽管不像大厅那幅那么巨大,但这幅画肯定也是请知名画家画的,尽管尺寸小了点,仍然充满了威严。 ……画像下方就跟玄关大厅一样,写着暗示黄金隐藏所在的碑文。 「………………啊……………………活祭品……就在这里。」 「战、战人你在说什么啊?不要突然讲这种让人不舒服的话好不好……」 「…………要六个,活祭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双眼越睁越大…… ……原来这碑文早已预见了这一切……! 众人立刻涌了过来,跟我一样露出惊愕的表情……! 没错,碑文上是这么写的。 『第一晚,献上钥匙选上的六人做为活祭品。』 「啊……啊啊,错不了。刚开始死了六个人,然后画在铁卷门上的魔法阵里,就用希伯来语写着献上活祭品……!」 「……呜,我一开始就说了。」 没错,真里亚一开始就说了!当我们找到六个人的遗体,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真里亚就这么说过! 『……呜,犯人不是人……他们只是被钥匙选上的活祭品。』 「这讲的才不是什么藏黄金的地方!是黑魔法之类的复活仪式步骤!这碑文上的确写说需要大量的『死亡』!」 「……的、的确。光是字面上直接提到的,就有6+2+5……一共得死十三个人啊……」 「……这个岛上平常有几个人?」 「要……要看佣人的班表,不过一般都是公公、外子、我跟朱志香,再加上两三个佣人……这两天一共有五个佣人在,不过平常没有那么多。」 「也就是说……平常要执行这个『仪式』,活祭品会不够……不对,不是这样……有谣言说爷爷之所以从孤儿院找佣人,就是为了拿来当那些怪仪式的活祭品……」 「那是怎样?那不就是说为了增加活祭品的人数,才刻意多找佣人……而且一年一度的家族会议会有更多人聚集……更是一年中唯一一次可以执行这个仪式的机会!」 朱志香喊出这几句话时,真里亚显得极为愉快,用那令人不舒服的声音笑了出来。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人有时候会为了试自己的运气,拿一些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许愿,不是吗?」 例如说抛木屐,正面朝上就表示明天会放晴。 又或是如果硬币正面朝上,明天就会是个好日子。 ……这种小小的迷信随处可见。 当人觉得受不了自己运气太差时,碰巧掷骰掷出三个六点,就会想相信这是某种奇迹的预兆。 ……抛木屐的正反面机率大约各是二分之一。 就算掷出正面也不觉得有多了不起。 ……但如果无意识中掷三个骰子都掷出六点,肯定就会相信这是某种奇迹。 「……魔法也有这样的概念……一心一意地祈祷骰子可以掷出几近不可能的数字……等到真的掷出奇迹的数字,累积下来的祈祷念力就会体现出魔力……外公想施展的魔法,多半就属于这一类。钥匙会随机选择活祭品,而外公就选了这个岛上人最多的一天来执行仪式,尽可能不让钥匙抽中自己……」 「可笑!难道你要说这一切事件,都只是这怪里怪气的魔法仪式过程吗!」 夏妃大喊出声。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自己或许全靠蝎子护身符才幸免于难的恐惧。 ……要不是朱志香把那个护身符给了自己……说不定我也成了六个遇害者之中的一个? 而且最奇妙的是护身符明明挂在房内,门却没有被突破。 ……凶手从门外就理解到房里有护身符存在,因而放弃开门。 ……这种事人类不可能感觉得到。护身符防止了某种人类以外的存在入侵……人类以外的存在……!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夏妃夫人……这碑文的内容……的确跟后来的情形吻合……」 熊泽婆接过南条医师的话头。 「第、第二晚,剩下的人应撕开相互依偎的两人……这是指绘羽二小姐他们夫妻吗……」 「……说、说来很不甘心,但我们也不得不这么解释……毕竟凶手杀了爸妈后,又将『第三晚』的那句话写在信上,留在了现场。」 「说、说得也是……凶手实现了第二晚的部分,把第三晚留在现场……第三晚就跟夏妃伯母刚刚念的一样……」 『第三晚,剩下的人应高声赞颂我的名号。』 啊啊啊啊啊啊……这样看下来,不就表示事情还没结束? 『第四晚,剜开头部杀了祭品。』 剜开头部杀了祭品。 ……绘羽姑姑他们就是头部被「恶魔冰锥」剜出洞而死的。 但他们俩应该算在第二晚……除此之外还有谁的头部被剜开……? 「……是爷爷……他被丢进焚化炉烧,所以我一时没注意到……但爷爷的眉心……不,应该说他的头也被剜开了。」 「爷爷他……是第四晚的牺牲者?……那嘉音他……!」 「……『剜开胸囗杀了祭品』……我本来以为嘉音是突发性碰上凶手而遇害……其实不是这样,凶手一开始就打算引出一个人,刺穿这个人的胸口……」 听让治老哥这么说,夏妃伯母说道。 「……如果凶手是照着碑文在做……难道说还要再死三个人才肯罢休……!」 『第六晚,剜开腹部杀了祭品。』 『第七晚,剜开膝盖杀了祭品。』 『第八晚,剜开脚杀了祭品。』 「……的……的确……是可以这样解读……咿……」 「不对,恐怕未必…………再死三个人之后就是第九晚,你们看……」 『第九晚,魔女复活,没有人存活。』 「我们……全都会被蓓雅特莉琪杀了……」 「……莫名其妙。不管有几个人在,到最后还不是全都会死光光……爷爷到底有什么目的?仪式这样进行下来,爷爷自己不也是绝对活不下来吗……!」 这时真里亚喃喃说道。 「…………没有人活下来也没关系……到了第十晚,就会抵达黄金之乡。」 『第十晚,旅程结束,抵达黄金之乡。』 『魔女将赞颂智者,赐予四件宝物。』 「……外公根本不怕死啊……你们看,看四件宝物之中的第二跟第三件。」 让治老哥照真里亚所说,再次念出碑文。 「…………『一是黄金乡的所有黄金。二是让所有死者的灵魂复活』……也就是说,外公相信即使自己在这仪式过程中死了,也很快就能复活……?」 「可笑,鬼话连篇!死了还有什么搞头?人死不能复生。人类花了几千年在追求死而复活的奇迹,到头来还是办不到?说穿了不就是这么回事吗?说什么可以在死后的世界重逢,可以复活,还不都是这类妄想?」 「……照朱志香的说法……会发生这整起事件,都是因为外公知道自己来日无多,想念她想念得发狂,才搞出来这种自杀,不……应该说是强迫家人陪葬的殉情……?」 「…………………………」 「……源次……有可能是这样吗……!」 「…………我不明白……老爷非常睿智,有时甚至能看透千年后的未来。但这样的睿智看在我这种凡人眼里,有时只像是疯狂。」 「那不就是肯定这个说法了?熊泽婆又怎么说?」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了……要是知道,我今天哪里还会留在这个岛上?早就装病找理由请假不来了!」 「外公长年的朋友南条医师又有什么看法呢……?」 「……我、我跟源次兄一样……金藏先生这个人的见识远超出凡人,有时我甚至会觉得他的能力超出人类能有的程度……我也不明白……金藏先生留下这碑文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有唯一一件事可以肯定……即使这剧本是公公安排的,执行的却是另一个人。」 「的确……至少攻击爷爷跟嘉音的凶手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还打算照这碑文继续犯案……!」 「当初我们对第一封信没想太多……上面写了些什么啊?」 我们想起了昨晚真里亚朗读的那封信…… 蓓雅特莉琪在信中宣告,说她依照与金藏的契约,要收回右代宫家的一切做为利息。 但同时也声明其中包含了特别条款。说只要有人能找出爷爷藏起的黄金,她就会放弃一切权利。 这封信公开时爷爷还活着。 但这时信上已经用「家督的戒指」按上封蜡。 也就是说,戒指早在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交到蓓雅特莉琪手上。 ……照常理推想,应该解读为爷爷保障蓓雅特莉琪执行这份古怪契约的权利。 ……也就是说,这无异于爷爷知道这封信的内容,而且还同意了。 所以这等于是蓓雅特莉琪跟爷爷的联名信,说要是我们解不开谜题,蓓雅特莉琪就要开始收利息了。 ……换句话说,爷爷跟蓓雅特莉琪是叫我们有本事就去解开碑文的谜,要是解不开,就要照碑文上所写,把我们杀得干干净净。 这到底有什么意义?他们要的是什么? 我根本摸不着头绪! 这时真里亚突然出声宣告。 「……………………你们看,又有一封蓓雅特莉琪的信。」 「……咦?你说什么?」 真里亚指着一张桌子,上面还放着众人刚刚吃过的罐头。 桌上的确放着一封蓓雅特莉琪用的欧式信封……这又怎么了? 「咦咦?」 夏妃伯母惊呼出声,看看自己手上,又看看桌上。 ……因为伯母手上还拿着刚拆开的信封。 ……但桌上还有信封……? 「……这、这是怎样啦?真里亚!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封信是哪儿来的?」 「……我刚刚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摆在桌上了。呜。」 站在真里亚身旁的熊泽婆一脸慌张的表情说。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开什么玩笑,这里只有我们八个人啊!哪有可能有第九个人偷偷混进来!我们只有刚刚挤到肖像画前离开了那一下子而已啊!」 「所有人退下!退到墙边!」 夏妃伯母拿来复枪指向源次伯他们几个人大吼……!站在枪口所指方向上的人,有源次伯、熊泽婆、南条医师与真里亚。 源次伯露出莫名所以的表情,被枪口震慑住…… 我当然也是一样……但晚了几拍后,也得出了跟伯母一样的结论。 一直到刚刚,这张桌子上都没有这样的信封……!而且没有任何人进到书房里面!那不就表示是我们之中有人趁其他人注意力转移到肖像画时,把这封信放到桌上……? 「战人,拆开信封,念出信上的内容!」 「好、好!」 我捡起信封……信封上的封蜡还没开。不用等到看到信件内容,就知道这是一封我们还没拆、还没看过的信! 我也不靠拆信刀,粗暴地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上是这么写的。 『不知道各位觉得金藏老爷的碑文之谜有不有趣?我想各位也知道,各位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还请万万不要天真地以为只要等风雨过去,就可以逃出这个岛。这场游戏只会有两种结果,不是我赢,就是各位获胜。时间到算是我赢,没有平手。还请各位千万不要误会。』 「信上是这么写的……」 「……我们不确定这封信是谁放的,但已经能够筛选出可疑的人物,那就是你们几个!」 被枪指着的几个人之中,熊泽婆显得很难过地回答。 「……夫、夫人……这……这太过分了……」 「我要去看肖像画的时候,还先把手上罐头放到这桌上,所以我很确定当时桌上绝对没有摆这封怪信!而当时朱志香、让治与战人都已经站在肖像画前!在这封信出现之前,他们都还没从肖像画前离开!也就是说,放下这封信的人就在你们四个人当中,蓓雅特莉琪就在你们之中!」 「……呜。真里亚跟他们才不是蓓雅特莉琪……蓓雅特莉琪真的『在』!」 「你闭嘴!我不知道你们之中有一个人可疑,还是全都可疑……但凶手肯定就在你们几个人之中!」 「……就……就是啊,不可能会有什么第十九个人在……!不可能有什么魔女存在!杀死嘉音的……没错,如果杀死嘉音的是熊泽婆,就说得通了!熊泽婆其实跟嘉音一起进了锅炉间,然后杀了他!骗我们说你是后来到了一看,才发现嘉音已经倒在地上!」 「大、大小姐,你误会了……!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凶手是怎么在那个密室里杀了爸妈他们,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可是爸妈他们被杀的时候,除了佣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就只有佣人没有……可是……我们真的可以就这样怀疑他们吗……!」 「……的……的确,这么说来,他们在每一起事件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们可以这么简单就认定凶手在他们之中吗? 但现在这个房间,这个地方,这一瞬间,在这最小的单位中有一件事非常明显。 只有他们四个人,能在我们看不到的死角放好这封信……!虽然没办法辨别到底是谁放的,但就是他们四个人当中的人放的,这件事再明显不过……! 「……夏……夏妃夫人,还请你冷静点……今天一整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很清楚你精神上负担一定非常大……」 「我也非常不愿意出口怀疑南条医师……!但您是公公的主治医师,更是他独一无二的好友!您长年与公公来往,说不定连蓓雅特莉琪的事情您也知道,也许您知道一些陈年恩怨,但瞒着我们不说,不是吗?」 「不可能……!你冷静点……!」 南条医师拚命强调自己清白的模样,让人实在看不下去。相信不管是谁,惹上嫌疑后会有这样的反应都很正常。 这点熊泽婆也是一样。从刚刚被朱志香怀疑是杀死嘉音的凶手,她就一直狼狈到现在。 所以一直若无其事的源次才会显得格外可疑。 「………………源次,你是公公最信任的部下……说不定蓓雅特莉琪就是你对公公洗脑营造出来的幻想,其实你就是幕后黑手?」 「……夫人会这么怀疑,就表示您真的肯定我是老爷最信任的部下……尽管处在现在这样的场合,仍然让我觉得光荣之至……但这封信不是我放的。」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一定就是主谋!熊泽跟南条医师说不定也是共犯!……真里亚也是。」 怀疑成年人也就算了,夏妃伯母的枪囗却同样毫不留情地对着真里亚。 但真里亚却不当回事。 ……还是说她想强调就算中枪也无所谓? 「真里亚……只因为你年纪小就可以不用有嫌疑的阶段早就过去了,所以我要把每个人从昨晚就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问出来!……昨天在玫瑰园里拿信给你的蓓雅特莉琪到底是谁!」 「…………呜。」 「……真里亚,你不要想蒙混过去!都什么时候了,我要你说清楚!拿信给你的到底是谁!」 「嘻嘻嘻嘻嘻嘻……要我说几次都行,是蓓雅特莉琪,是活了一千年的黄金魔女……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只要回头看看就行了……你们看,蓓雅特莉琪就站在你们后面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你在耍我们吗!」 「朱志香!你别说了。真里亚也是,你搞不清楚状况吗?说这种话有什么好处!别给我搞这种没有意义的挑衅!」 朱志香情绪激动,真里亚则以形成鲜明对比的平静声调说。 「……真里亚不懂耶,战人你们到底希望谁是凶手?只有不希望相信凶手在你们当中的时候才相信蓓雅特莉琪存在……只有关系密切的人被杀,想相信你们可以用暴力找凶手泄愤的时候,才否定蓓雅特莉琪存在……所以你们才会看不见……蓓雅特莉琪她『在』,但是你们看不见!」 「你闭嘴!我也不想认定你就是凶手,但你把状况弄得让人不愉快来从中取乐,这是利敌行为,这点已经没有怀疑的余地!」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那你要怎么办?开枪打真里亚吗?行啊,黄金乡的门就快要开了,到时候所有死者都会复活……现在死亡已经不可怕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妈,她、她太可疑了!我们不能跟她在一起!」 「可是夏妃阿姨,请你冷静点……!我们没有理由开枪打真里亚!请你冷静点……!信上内容虽然在对我们挑衅,可是没什么好怕的!凶手也一样怕拖到明天,怕警察来!虽然现在这个岛上处在无秩序状态,但只有被台风隔离的时候会这样!等台风过去,秩序就会恢复!所以阿姨千万不可以开枪……!」 「……让治哥为什么这么冷静!凶手就在他们四个人里面!不,说不定他们四个人全都串通好了!杀了绘羽姑姑夫妇的人,说不定就在他们之中,你为什么还这么冷静!」 「我也一样想找出凶手杀了他……!可是,那只是逞一时之快,我要交给秩序去审判!所以无论多可疑,都不能扣下扳机!」 「我、我赞成让治老哥……夏妃伯母,这时候还是先冷静下来吧……!总之现在开枪可就麻烦了啊,嘻、嘻、嘻……!听说这种时候啊,只要把头往后仰,喊三声『冷静下来』就行了……」 「我要把话说清楚。这世上没有什么魔女!这里是六轩岛,是右代宫家宗家的房子!我右代宫夏妃代表右代宫家宣告!这里没有什么魔女!我不承认有什么蓓雅特莉琪存在!无论凶手打什么主意,我绝不会让他们碰我女儿他们一根汗毛!这是我身为母亲,身为宗家代理家督的职责!」 这几句话……成了清算一切的诀别。 ……夏妃伯母为了保护女儿朱志香,把所有可疑人物都当成敌人看待。 ……我跟让治老哥之所以被她归在同一边,纯粹只是因为这封信出现时,我们刚好有不在场证明。 如果我当时没有走向肖像画……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也被伯母拿枪指着痛骂了…… ……但心中有了这个想法的同时……却也想到只要把所有可疑的人物都从书房赶出去,我们就终于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了…… 源次伯、熊泽婆,还有南条医师,都是站在爷爷那一边的人。至于真里亚,考虑到她盲信蓓雅特莉琪这点,也可以说是站在爷爷那一边……没错,他们每个人都很可疑。 可是,这样怀疑他们真的好吗……? 把所有可疑人物全部放逐出去,是一种无秩序的做法。我们用这种无秩序的方法,真的对抗得了魔女的无秩序吗……? 夏妃伯母并未明说要他们离开。 ……但她施加了无言的压力,逼他们自己主动说要离开。 ……所以只要南条医师不这么说,这冰冷的沉默肯定会没完没了。 「夏妃夫人,你冷静点……你的心情我能体会,从今天早上就接连发生这么多反常的事件,我也觉得自己都快疯了……所以我能了解你为什么会想怀疑我们……」 「………………如果南条医师真的与这件事无关……我想我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无礼到了极点……可是……现在我也只能请您谅解。」 「……我明白了……我们就离开这书房吧……源次兄,你说我们要不要回客厅继续下那盘棋?」 「……………………如果您想下……还请务必让我奉陪。」 「……我……我不要……!夫人明明知道狼就在我们几个人里,还把我们赶出去……?夫人,我不要这样,请您饶了我吧,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熊泽婆说得很有道理。 如果她是清白的,这么做无异于把她跟凶手一起放逐到危险地带。 ……处于现在这种状况下,要人跟有嫌疑的人一起离开,几乎无异于见死不救…… 但在嘉音遇害的时候,最先发现尸体的熊泽婆确实有可疑的地方。 当时除了熊泽婆以外,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除非证明这中间有什么机关,或是有第十九人存在,否则熊泽婆就是最可疑的一个。 我不想相信事情是这样,但无论是夏妃伯母还是我们,精神都已经紧绷到无法不去怀疑包括她在内的这几个人…… 所以看到夏妃伯母以高压的态度要将他们从这书房中放逐出去,我们也都不插嘴……尽管我们阻止她开枪,但对于将他们从书房放逐出去这点,却表达了消极的赞成……!这时真里亚对还在发牢骚的熊泽婆说了。 「…………不会有事的……蓓雅特莉琪对尊敬她的人很好……熊泽婆相信蓓雅特莉琪『在』,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真里亚要去客厅看电视,我们一起看吧……哪像这里都没有电视,好无聊说……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看在现在的熊泽眼里,真里亚慧黠的笑容想必显得十分可怕…… 但除了自己以外的三个人,都已经同意离开书房。 熊泽无法独排众议,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 「那夏妃夫人,今晚我们就先失陪了……我们明天再见。」 「……好的。只有今晚还请您谅解,明天我一定会为今晚的无礼,对你们每一个人致歉……您要下西洋棋没有关系,但最好还是在安全的地方下……源次,拜托你了。」 「……遵命。」 「呵……呵呵呵……真没办法,难怪俗话说带着孩子的熊最危险啊。」 「……源次跟熊泽,对你们两位我也非常过意不去……我们明天再见……真里亚也是……还请你原谅我这个冷漠的伯母。」 「呜,真里亚原谅你,呜!」 「夫人,这是这里的钥匙……两把都奉还给您。」 源次从怀里拿出两把金色的钥匙,交到夏妃伯母手上…… 「……还有我身上的大屋用钥匙串也一并奉还。」 说着还拿出一串串着约十把各种钥匙的钥匙串,同样交给夏妃。 ……对佣人来说,或许钥匙才是真正得到主人信任的象征。主人会将钥匙交到佣人手上,也就表示对佣人给予信任与授权。 ……必须奉还钥匙……也就表示失去了信任。 ……这样一想……就觉得对长年为这个家服务的他来说,这多半是再严重不过的屈辱。 ……但源次脸上的表情仍然一如往常的平静。 「……源次……我本来打算等公公过世,一定要搞赏你多年辛劳,准你退休……但现在却得这样对你……我由衷觉得可耻……」 「我已经受了老爷大恩……直到今天的这些日子都只是在报恩……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那……我们走吧,各位……晚安。」 「呜,晚安。战人也晚安,呜!」 「……啊……真里亚,你等一下。」 罪恶感让我叫住了真里亚。 ……我在囗袋里翻了一阵……拿出那个蝎子钥匙圈。 「……这不是护身符吗?……你带在身上吧。」 「呜……战人不是说弄丢了吗……」 「……那个时候我被你们说得很不爽,所以才信口开河……我怎么可能弄丢你送我的宝贝护身符?」 「………………」 真里亚默默接过护身符……我再也找不到话说了。 「……那各位晚安……」 我们找不到话说……只能以疲惫到了极点的表情目送他们出去。 ……直到房门关上,听到自动锁的声响,我们才得以呼吸下一囗气…… 等到终于可以呼吸,才发现我一直握着那封蓓雅特莉琪的信,加上手心冒汗让纸张一歪,才看到其实还有第二页。 ……由于纸张紧贴在一起,我之前一直以为只有一页。第二页上没有文字。 ……上面用血似的红色墨水画着一个魔法阵。 ……之前的每一个魔法阵都不一样,这个魔法阵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的。 这次图案十分简单,由一个圆圈和圆圈内大小两个三角形组合而成。 但照惯例上面同样写着希伯来语,显然有某种含意。 我很想知道这是什么……但唯一懂得魔法阵含意的真里亚已经被放逐出去了。 ………………我认为魔法阵还隐含了蓓雅特莉琪要给我们的另一种讯息。 ……这个魔法阵到底有什么含意………………该死! 只要把所有可疑人物都赶出去,然后一直在这里待到早上,这一切真的就会结束吗? ……等到台风过去,海猫悲鸣之时,这一切真的都会得到解决吗?但突然出现在书房中的这封信,却把这些想法都一脚踢开。 ……信上明说时间到就算魔女获胜。这是否表示等时间到了,魔女就会动手? ……这次她打算动用一次杀死六个成年人的那种可怕魔力吗? 不对,应该往回推想,所谓时间到指的到底是什么?……我什么都搞不懂…… 「…………这样……我们就安全了……绝对……」 夏妃伯母嘴上这么说,却不敢放开来复枪……她的脸上始终有着紧张的情绪。 当然我们也一样还放不下心。 ……至少,在我们再次听见海猫的叫声之前都放不下心…… 不知道各位觉得金藏老爷的碑文之谜有不有趣? 我想各位也知道,各位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还请万万不要天真地以为只要等风雨过去,就可以逃出这个岛。 这场游戏只会有两种结果,不是我赢,就是各位获胜。时间到算是我赢,没有平手。 还请各位千万不要误会。
10月5日 日 23:30 Sun.5th October 1986 黄金魔 ■金藏的书房 我们放逐了源次伯、熊泽婆、南条医师与真里亚之后……每个人都连一句话也不说了。 ——可疑的人全都放逐出去了。 明知其中或许有人是清白的,但我们仍然放逐了他们。 ……把他们从不必互相猜忌的乐园中放逐出去。 但我们放逐他们的动机,却是出于一种最差劲的罪,那就是人类之间互相猜忌。 ……如果我们能够认同第十九人存在,认同有魔女存在……或许我们现在还能继续相互信任,一起在这书房里取暖? 那一瞬间,我们赞成了放逐所有可疑人物的决定。 ……但那样真的对吗? ……怎么等都等不到结束的沉默,静静地为我们所犯的罪责罚我们…… 夏妃伯母片刻都不放开来复枪,身体正对房门,深深坐在沙发上。 ……相信她多半是打算今晚都不睡,要一直警戒房门。 让治老哥从拉上窗帘的窗户缝隙,看着中庭与环抱中庭的大屋……也不知道他是在看窗外有没有可疑人物的影子……还是在自问自答…… 朱志香斜身坐在夏妃伯母旁边……露出行尸走肉似的表情……不时还忽然拿出气喘发作时用的吸入器含住。 刚刚老哥告诉我……说朱志香喜欢嘉音,只是这份感情似乎还很淡,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该怎么说,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如果真是这样……或许她是等到心上人死了,才察觉到自己的这份心意。 那肯定非常令人悲伤。对了……那个吸入器就是嘉音先前拿给她用的……她大概就是想起了这件事吧。 至于我……我打算查出画在那第二张信纸上的魔法阵有什么含意,所以一直在翻爷爷的藏书。 这是出于我的叛逆。即使躲进书房本身就等于转为守势,但我还是希望至少要维持住试图找出关键的攻势。 反正离明天早上还多的是时间,我要怎么运用这些时间,都不会有人说话。 大家对这个魔法阵都没有什么兴趣。 相信他们一定是认为反正我们又看不懂,而且即使看懂了,也只会平白多收到更让人不愉快的讯息。 ……这我也同意。 但我还是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就这么一边装作查数据,一边消磨时间…… 「……你还真热心……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一点头绪也没有。光是找出用日语写的书就已经很累人了……爷爷到底能读几国语言啊,实在了不起。」 「战人你不困吗?最好趁还有人醒着的时候睡一下。虽然夏妃阿姨说她会帮大家守夜,但她的身体不可能撑得住,还是轮流休息比较好。」 「那老哥你先睡吧……我还有些东西要查,等我困了再睡。」 「……你要查刚刚的魔法阵?」 「是没错,反正我们多的是时间……我是想说查出我们的蓓雅特莉琪小姐到底在这魔法阵里藏了什么讯息,应该会很有意思。」 「…………别说了。这种事情做多了会鬼迷心窍的。」 「放心吧,真里亚都对我挂保证了……说我没有半点灵力方面的才能。嘻、嘻、嘻……」 「…………我们对真里亚………………会不会太猜忌了?」 「…………朱志香,现在不可以想这种事。」 「可是妈……如果真里亚跟这件事无关,凶手另有其人……那这凶手一定会挑好下手的对象下手……要是她就这么被杀……那等于是我们对她见死不救啊……」 沉重的沉默再度来临。 看来朱志香很后悔当初感情用事,冲动地说出那些话。 ……她从以前就是这样……使坏使过头,事后才来后悔。 「……你的心情我可以体会,但真里亚确实与凶手有接触,而且还一再说出支持凶手的发言……能把她从这书房赶出去,我觉得清静多了。」 「夏妃伯母还真绝……还不过就是九岁小女生在开玩笑吗?」 这几句话说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假……我自己今天就曾经好几次觉得真里亚让人不舒服,怀疑她的真实身分。 ……而且我也不能否认当真里亚被我们从这书房赶出去时,我甚至有种松了一囗气的感觉…… 「………………如果真是这样,明天我会对他们道歉……把他们赶出去的责任全在我身上……所以你们不用为了这件事难过。」 夏妃伯母的这几句话之中,有着一种悲壮的决心。 ……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她坚决赶走可疑人物。 那是一种觉悟。哪怕结果演变成对受怀疑的人物见死不救,那也是无可奈何……所有责任都由自己来扛。 「为什么真里亚老是说那种话?她等于是把自己的脖子越勒越紧啊……」 「………………我想真里亚之所以会对魔女或魔法这些东西这么沉迷……原因可能出在楼座阿姨身上。」 「是楼座伯母害的?她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啊?」 「……我想战人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真里亚真正的父亲从很久以前就不见了……只是阿姨一直推说他只是去国外出差。」 「……右代宫家确实有点避谈楼座伯母夫妇的倾向啊。」 「我想阿姨也有考虑再婚……可是真里亚的存在成了她的枷锁,所以我想这中间真的有很多困难……毕竟楼座阿姨有时候对真里亚的打骂非常感情用事。」 「……这我也有同感……楼座伯母看起来像是在努力喜欢真里亚……这换句话说……也就是她其实并不喜欢真里亚……相信她对妨碍自己再婚的真里亚,心里总是有疙瘩的吧……」 「母亲在情感上拒绝自己,应该在年幼的真里亚心中留下了很深的伤痕……然后她找出了神秘学方面的兴趣来填补内心的空虚,也就一头钻了进去……你知道吗?对真里亚来说,魔女的形象完全不是负面的……昨天在海边,我们不就看过真里亚的笔记本吗……?」 「……啊啊……记得上面画满了很多看起来很开心的涂鸦啊。」 记得昨晚我们在海边出口怀疑魔女的存在时……真里亚激动起来,开始大谈魔女。而她翻开的笔记本中,没有任何一页把魔女画得丑陋。 上面画的魔女各有各的特色,美丽、可爱又开心。 没有男人想象中的巫婆那种凶煞的模样……而是穿着漂亮的礼服,能够为人们实现任何梦想,用神奇的魔法让大家都得到幸福。 ……所以真里亚是得不到母爱而难过……才会把魔女当成能拯救自己,让自己幸福的存在,想从这方面寻求解脱? 相信有一天魔女会出现,用神奇的魔法让自己幸福。 ……即使心中这么相信,淡淡的梦想终将会随着成长而慢慢幻灭,这就是现实。 ……要是在这样的她面前,出现了一个自称是六轩岛魔女的人,说要带她去可以得到幸福的黄金乡…… 「………………都这个时候了,我就坦白说吧……我觉得我们赶出真里亚——不,包括赶出源次他们……大概……是不应该的……」 「…………的确……很尴尬啊……」 朱志香之前当面拒绝与她共处,现在肯定在强烈自责。 「那你们要怎么说明这封信?除了我身后的四个人以外,没有人有办法把信放到桌上。这是我亲眼见证的……如果说他们四个人是清白的,到底要怎样才能把信放到这足足有八个人在场的密室里?」 「…………就是啊……一说到这件事,就会觉得他们四个很可疑……可是……这样太差劲。对,太差劲了……」 「差劲?……什么差劲?」 「啊啊……现在说这个可能已经没有半点帮助,不过我还是要把棋盘翻过来……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四个真的是凶手,事情就说不通了。」 「……就是啊……那样光明正大把信摆在桌上,等于宣告就是他们这几个人放的啊……没错,这样说不通……要也应该是放在门缝下,做得像是从走廊塞进来的!没错,想也知道如果不弄成像是门外的人放的,自己就会惹上嫌疑!」 「对,就是这么回事……如果说凶手就在他们四个人之中,像这样把信放在桌子正中央,对他们来说只会增加自己的风险,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是,先不去想到底是用了什么戏法把信放到这桌上……如果我们假设这信是他们四个人以外的人……也就是假设拿信来的人待在书房外,这封信就会有着很重大的意义……」 「……别说了,战人。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夏妃伯母第一个听出我话中的含意。 ……不,或许她远比我更早注意到这点,只是不说出来…… 「……如果凶手待在书房外……我们却躲进这个从房外没办法干涉的密室,凶手就束手无策了……没错,之前讲到爷爷从书房消失的时候,我不就说过爷爷有可能是自己离开的吗?……如果凶手是动了手脚,要逼我们自己离开书房……」 说到这个……当初在这书房的门把上找到蝎子的魔法阵时,真里亚也曾经说过。 ……她说蓓雅特莉琪进不了这个门,可是也许可以让里面的人主动离开书房。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就变成我们完全上了凶手的当,送出了新的活祭品候补……?」 「……源次他们也不是傻子,如果他们想保护自己,一定很快就会找到安全性仅次于这里的地方躲起来。」 夏妃伯母的话并未回答问题。 ……夏妃伯母自己早已注意到了。她早就发现如果凶手并不在这书房里,那封信就是个圈套。 但既然放逐了他们,冒风险再找他们回来也没有意义。 ……对夏妃伯母来说,保护我们小孩子才是她现在唯一而且最重要的职责……她认为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多少付出一些牺牲也是无可奈何的…… 「……夏妃伯母,容我问个尖锐的问题……如果当时朱志香刚好也留在伯母身后……伯母会把朱志香也赶出去吗?」 「………………」 「也许残酷了点,不过夏妃伯母是在扮演母亲的角色,想保护好女儿,而且不惜承受非难也要赶走他们……这点我也不怪伯母。只是,怎么说……只是觉得朱志香真是有个好老妈。」 「……也对……尽管今天一大早就接连发生这么多事件,但夏妃阿姨一直没有失去冷静,一直领导我们大家……要是连阿姨都乱了方寸,我们也许全都已经遭了毒手……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感谢阿姨。」 「………………谢谢你们。」 「………………所以战人你想说的……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希望妈能把真里亚也当女儿看待……」 「……………………」 「……我……一直把真里亚当亲生妹妹一样疼爱……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脑子里一团乱……对她说了很多很过分的话,伤害了她我们应该跟真里亚……不,应该跟大家待在一起。我们之中根本没有人是凶手……犯下这一连串事件的凶手……是魔女,是蓓雅特莉琪,这样不就好了?……所以……我们就不要再互相猜疑了啦……」 夏妃伯母听完,闭上眼睛一会儿。 ……也不知道她是在忍受又开始发作的头痛……还是神驰物外…… 「……朱志香……是我跟外子结婚后花了整整十二年,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是我最宝贵的女儿。只要是为了保护朱志香,我狠得下心变成魔鬼。」 这句话说到最后,微微加重了语气…… 她也明白这只是在说漂亮话,但同时更有着坚定的决心,即使得狠下心变成魔鬼也要保护女儿。 ……但这决心是来自罪恶感。 ……这一天也未免太漫长了。 今天一天之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把我们逼到了这个地步…… ……现在的我们,真的有资格迎来明天吗……? …………啊……找到了。 「……找到了……就是这个魔法阵。」 我一直翻着这本书,终于从里头找出了跟画在第二页信纸上的魔法阵相同的图样。让治老哥也凑过来看。 这个魔法阵的名称……是火星第三魔法阵。用希伯来语写的文字,是旧约圣经诗篇第七十七篇第十三节的一部分。 『如你这般伟大的神是独一无二的。』 至于魔法阵的含意则是……『猜忌』……从内部造成矛盾,让敌人自己四分五裂。 「……喂喂……真的假的……?」 恐怕再也没有哪个字眼,能把我们现在的状况与心境形容得这么贴切了。 我们当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么说来……那封信原来是圈套……?凶手到底是怎么把信放到这里来的?当时这书房里就只有我们这八个人啊?」 「总、总之我们就先别去想这封信是怎么放到这里的了……凶手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我们在这铜墙铁壁的书房内互相猜忌,让我们自己把羔羊送出去当活祭品!」 「如果是这样……凶手的目标就是被赶出去的人……!」 「妈、妈……怎么办!他们四个有危险!」 「………………………………」 也难怪夏妃伯母会陷入苦涩的沉默。 即便这一切都是凶手的圈套,刚刚被我们从书房赶出去的四个人有了危险,这些都跟现在留在里头的我们四个人无关,而且也没有方法可以证明他们四个就是清白的。 ……既然已经做好对他们四个见死不救的心理准备,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应该离开这里……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这时忽然响起了吵闹的电话铃声。 那是放在爷爷书桌上的古董内线电话。 ……我们刚开始讲这件事,电话就响了起来,当然会觉得一定是被赶出去的人打来的。 「为……为什么电话会响?电话明明坏了不能用……!」 「这种事不重要……!如果这是真里亚打来求救的……!」 「如果当初电话会打不通,就是因为凶手动了手脚……那这通电话……多半是……」 一听到这句话,本来觉得像是有人尖叫求救的电话铃声,当场变得像是来自神秘人物的恐怖呼叫……! 夏妃伯母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起电话。 「伯、伯母,我们就接吧……!说不定是电话突然好了……也可能是真里亚他们打来的紧急求救电话啊……!」 「就是啊……!而且万一是凶手打来的电话,那也正合我意!我们就听听凶手怎么说啊……!而且反正只是电话,不管凶手做什么,我们也不痛不痒……!」 「……既然伯母不接……就换我来接……!」 「我……我来接……喂?」 我伸手要去拿起话筒,夏妃伯母就抢先接起了电话。 ……我们吞了吞口水,想听出打电话的人是谁…… 但夏妃伯母只连喊几声喂。 ……对方打无声电话来?真里亚他们不可能会打这种让人不舒服的电话。 ……也就是说……这通电话……该不会……真的是………… 夏妃不再出声,仔细倾听。 ……因为她觉得从另一头……从远处听得见一种声音。 ………………会是什么声音……? 「……咦?………………这…………是歌声?」 「歌声?……伯母,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电话另一头……勉强听得见有人在唱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让、让我听听看……喂……………………………………?」 我半抢半接地从发呆的夏妃伯母手中接过话筒,耳朵贴了上去。 …………刚开始什么都听不见……可是……伯母都这么说了,我就仔细倾听。 ……说小声也不太贴切,比较像是电话另一头…………有个女生在唱歌。 ……嗓音听起来像是真里亚……但如果真是她在唱歌,这状况就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至少打电话来的不是真里亚,因为真里亚是在离电话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唱歌。 …………那么打电话来的人,应该就是源次伯、熊泽婆或南条医师。 ………………但这人却什么话都不说……为什么……为什么不说话……?打这通电话来的人到底是谁……? 「喂!喂?是谁?回答我!是真里亚在唱歌吗?回答我!」 「发、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八成是圈套……还有就是真里亚有危险了……」 夏妃伯母又接过话筒,知道再怎么喊也没用之后,先挂断电话,接着迅速拨号……但随即啐了一声。 没错,如果电话已经通了,应该就可以报警……但从伯母的反应来看,外线还是一样打不通。 「……我、我们走吧!就算知道可能是圈套,我们也不能不去!」 「没错,一点儿也不错!朱志香跟夏妃伯母留在这里!」 我跟老哥正要往外跑,夏妃伯母立刻制止。 「慢着……我不能只让你们过去,我也去。朱志香留在这里。」 「哪有只排挤我的啦?开什么玩笑,我也要去!」 「也对,这样比较好……如果这通电话的目的是想让我们分散,留人在这里反而不妥当。」 「没时间讨论了,大家一起走吧!」 夏妃伯母高举来复枪,走在最前面。 我也不能手无寸铁地送上门去,于是找了看似用来进行什么怪仪式的三叉烛台,拿来当武器。 用来插蜡烛的尖刺固然短了点,但总是聊胜于无,倒也像是一把三叉戟。 接着我们出了书房。出了这栋大屋里本应最为安全的书房。 我们明明已经躲进这安全的密室,却仍然被引了出去……说不定这是在重蹈覆辙……重演爷爷从这书房失踪时的情形…… 「真里亚!你在哪里?回答我!」 我仔细倾听,但什么都听不见…… 大屋并不小,而且正要远去的台风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吹得雨声更加嘈杂。 「……记得真里亚说过要在客厅看电视对吧?我们去楼下看看!」 「…………也对,就去看看吧……大家留意四周!」 「好!」 夏妃伯母拿着来复枪,食指放到扳机上。我们以伯母为中心,背靠着背,一边警戒四周一边移动…… 仿佛刚刚那个不和的魔法阵真的生了效……我们产生分裂,还被拖到危险地带去。 ……也就是说,现在这一瞬间,我们已经跳进了凶手安排的剧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已经是突然发生任何事情都不稀奇的异次元。 每次经过有东西遮蔽或阴暗的地方,夏妃伯母就紧张兮兮地用枪口指过去,模样已经不像在警戒,完全流露出心中的害怕…… 但相信她手上的来复枪,一定是足以让凶手忌惮的王牌…… 「……我一直在想……要把『冰锥』插进胸口,就像嘉音那样,应该不是不可能……可是要像爸妈那样,从眉心刺穿头盖骨,应该就没那么简单了。」 「你是说凶手力气很大……?」 「……我想,大概是有什么射出用的装置,可以发射,或像打桩似的击出那种『冰锥』。因为那冰锥的柄太短,只凭人的力气应该没办法插得那么深。」 「……不管怎么说,这力道强得可以刺穿头盖骨……听说嘉音的伤口也是穿透到肺部……到时候就算看到凶手,你们也千万不要站到前面,不可以从我身后站出来。」 这用来发射那种恶心冰锥的武器,真不知道模样到底多骇人。 ……就凭我手上拿的烛台,真的有办法对付这种武器吗? 第一次杀人时,凶手多半是一次就杀光了在餐厅讨论遗产问题的老爸他们四个人……而我们也是四个人。 ……看样子不是只有我想到这件事。 ……让治老哥与朱志香……当然夏妃伯母也不例外……每个人都让神经紧绷到极限,维持最高度也最恶劣的紧张状态,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进…… ……啊啊,我们的罪孽多么深重……只因为那么一封信……就把真里亚他们四个人推进这么可怕的世界…… ……我们来到了一楼……客厅就在走廊过去没多远的地方。 我仔细倾听……微微听见了声音……听见真里亚那不可思议的歌声。 不是那种心情好的时候自然会唱起歌来的唱法。 ……唱起来丝毫不带感情,简直像在学校上课被老师要求唱歌时那样。 她唱的歌是每个人都在学校唱过的寻常民谣。 ……但,为什么,她,会在这种深夜,一个人,拼命,唱这样的歌,唱个不停……? 刚离开书房时,我们还大声喊说真里亚你在哪里。 但现在每个人都不发一语。 ……我们压低呼吸声与脚步声,绷紧神经,紧张兮兮地留意周遭……一步一步往前进…… 客厅的门关着,但里头传出真里亚的歌声…… 夏妃伯母伸手去握把手状的门把……但让治老哥制止了她。 「……门由我来开……夏妃阿姨跟战人拿好武器。」 「…………好……你要小心。」 「说不定对方会在我们开门的同时攻击……让治哥你要小心……!」 「嗯……那……我要开啰……?…………嗯?」 他试着一推,但立刻发现门上了锁而推不动。 夏妃伯母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串,交给让治老哥。 ……整串钥匙将近十把,根本看不出哪一把钥匙是开哪个门的,因此老哥只得连试好几把钥匙试得喀嚓作响。 ……我们压低脚步声,想对客厅奇袭,现在却弄出这样的声响,总让人觉得非常致命…… 客厅里一直传来真里亚一次又一次唱着同一首歌的声音。 ……简直像故障的录音机…… 我们从今天早上就一直待在这里。 可怕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客厅外的地方。 所以我们一直误以为只有客厅是安全的。 ……这毫无根据的错觉轻而易举地消散了…… 「…………嗯……开了。」 「谢谢你。让治跟朱志香退到后面。」 「……伯母,我们一口气冲进去,然后马上往左右分开吧。要是开了门以后呆呆站在门口,说不定那种冰锥就会当头射过来啊……!」 「我明白了……准备好了吗……?」 「嘻、嘻、嘻……!这种时候还是会想说我不进去了啊……!」 我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对方要掷冰锥攻击,我就用这烛台回敬! 「……我们上!」 我跟夏妃伯母用冲撞的姿势撞进客厅,迅速往左右分开,寻找也许在客厅内守株待兔的对手。 但映入我们眼帘的景象…………实在太反常了…… 整个客厅……染满了鲜血。 我们今天一整天几乎都躲在这里,想借此躲过不明人物的毒手,现在这个地方却染满了鲜血,变成一片血海……! 地上躺着源次伯、熊泽婆与南条医师三个人,每个人全身都沾满了鲜血…… ……但我们之所以能够认出他们的身分,全靠他们身上穿的服装。 ……因为……啊啊,没错,今天一整天的惨剧就是从这玩意开始的……! 他们三人的脸孔……就像仓库里的老爸他们一样……被弄得乱七八糟,连眼睛跟鼻子在哪里都分不清楚!就像被啃得乱七八糟的西红柿酥皮浓汤一样……呜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且还不止这样。他们三个人身上另有伤口……这伤口……就是那种「恶魔冰锥」!分别刺在源次伯的腹部、南条医师的大腿……不对,是膝盖?对了,应该是膝盖……!碑文上写着第六晚要剜开腹部!第七晚要剜开膝盖!所以再看到熊泽婆的小腿肚一带也插着那玩意,我不由得露出自虐的笑容,心想果然不出所料……! 第六晚,剜开腹部杀了祭品。 第七晚,剜开膝盖杀了祭品 第八晚,剜开脚杀了祭品。 啊啊啊啊……这样到第八晚的部分都已经结束了。接着要迎来的第九晚……是怎么说的……? 真里亚她……在里面。 ……她面向客厅另一头的墙壁……独自站在那儿不动。 她背对这惨状,站在墙壁前面,不停地唱着歌…… 客厅里就只有这些。 ……就只有三具遭到惨杀的尸体……一具话筒没挂回去的电话,显示刚刚那通电话就是从这里打出去的。 ……再来就是背对这幅光景,面向墙壁不停歌唱的真里亚…… 看到这反常的光景……我们已经连惨叫声都发不出……只能茫然若失地睁开眼睛,张大嘴合不拢…… 「真……真里亚……?」 朱志香叫了她一声。 但真里亚没有反应……仍然独自不停地唱着歌…… 我们来到这里,是想救出可能已经面临危机的真里亚。 所以既然看到真里亚没事,本来应该高兴地跑过去抱住她……但没有一个人做得到……! 每个人心中都产生了一个想法,但又说不出口。因为,你想想看,没错,太离谱了,可是反正,不对,不应该…… 「真……真里亚!不要再唱了!你有没有听见!」 无论是我还是夏妃伯母,都在不知不觉间将武器对准了真里亚的背影…… ……我放粗声音喊了真里亚几声。 ……但她没有反应,仍然唱个不停…… 我拿烛台摆好攻击姿势跑过去,用力……不,应该说粗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强拉她的肩膀,想逼她转过身来。 「……呜啊呜……呜。」 真里亚娇小的身体立刻被我拉倒。 ……接着仿佛不高兴唱歌唱到一半被我打扰似的……以她一如往常的表情看着我。 处在这么凄惨的状况下,她却用一如往常的表情看着我! 「真里亚!这是怎么回事?这……这是谁干的?」 「……呜,蓓雅特莉琪。」 「你、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我把手上的烛台用力砸向墙壁,化为粗暴的声响暴力涌向真里亚。 ……但真里亚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战人,别这样!真里亚……这次你应该看到是谁杀死他们三个人了。凶手……就是你说把信交给你的蓓雅特莉琪吗?」 「……呜,蓓雅特莉琪。」 「啊啊,这下就可以确定了。第十九个人真的存在,蓓雅特莉琪真的存在!那真里亚,这个问题你应该肯回答吧?她是怎么杀了他们三个人?要怎样才能用那么残酷的方法杀了他们三个人?」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事情就发生在这客厅里啊!你该不会说你只顾着唱歌,都没发现吧?」 「战人,你冷静点!真……真里亚,跟大哥哥说吧……好不好?」 让治老哥就像平常对真里亚说话时那样,蹲下来配合她的视线高度,以非常非常温和的语气跟她说话…… 「真里亚……你为什么对着墙壁唱歌……?」 「……呜……是蓓雅特莉琪,她叫真里亚在这里,对着墙壁一直唱歌。呜。」 「那,蓓雅特莉琪来到这里了对吧?当时源次伯他们还活着吧?」 「……呜,大家都来客厅坐下……源次伯还上了锁。」 「门的确上了锁……那蓓雅特莉琪是怎么进到客厅里面来的!」 「呜,可是蓓雅特莉琪是魔女,有没有锁都一样。她化身成蝴蝶,从门缝穿进来的。」 「啥?你少跟我开玩笑!这怎么可能?你在说什么鬼话?」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你们一定不相信吧?所以我才不想说,反正说了你们也不信。可是蓓雅特莉琪真的是魔女,她不可思议的魔法无所不能。所以区区一道门锁,根本难不倒蓓雅特莉琪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然、然后呢?蓓雅特莉琪出现以后,大家怎么了?」 「蓓雅特莉琪说了。她说外公的书房有强大的力量保护,她怎么样都进不去,所以要从这个客厅的四个人里面再挑三个出来当活祭品……大家都说不要。嘻嘻嘻嘻嘻嘻嘻嘻,熊泽婆一直说不要不要,说得好激动呢。可是蓓雅特莉琪还是会选……然后啊,蓓雅特莉琪说她不选真里亚……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身上有着那个火星第五魔法阵的蝎子护身符,这护身符上有着战人真心祈求真里亚平安的心意。多亏有着这种力量,蓓雅特莉琪对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样一来,活祭品也就只能是真里亚以外的三个人了。然后啊蓓雅特莉琪她是这么说的。」 『来,面向墙壁,唱歌给我听……你要一直一直唱下去,所以不管听见什么声音,你都听不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来,让我多听听你欢乐的歌声。』 「所以真里亚一直在唱歌,一直一直在唱歌。所以真里亚什么都听不见……然后战人你们就来了。」 「你以为讲这种话我们会相信?别看不起人了!」 「嘻嘻嘻嘻嘻嘻!那这次你们要怀疑谁?怀疑真里亚?要当场杀了真里亚试试看?可是就算你们这么做,蓓雅特莉琪还是会『在』。这样一来,第八晚就结束了,蓓雅特莉琪会复活!」 「别跟我开玩笑,都什么时候了,我不想再听这种鬼话!这世上哪有什么魔女!别再拿这些跟我大做文章!我才不会承认这什么蓓雅特莉琪『在』的鬼话!我绝对不承认!所以我不会让她存在,也不会让她复活!传说永远只是传说,这种事我才不会承认!」 「别说了,战人……!这些人不是真里亚杀的,她也不是见死不救!是蓓、蓓雅特莉琪跑来,真里亚抗拒不了,不得已只好乖乖听话……!」 「…………咦?夏……夏妃阿姨?伯母不见了……!」 「妈、妈?你去哪儿了……?」 「…………她刚刚一边看着信一边走出去了。」 信?想来也是,对方漂亮地完成了到第八晚为止的进度,当然会想留下信吹嘘一番。 我们只顾着逼问真里亚,都忘了找信……! 可是这大屋里处处都是危险,尽管身上有武器,为什么夏妃伯母看了信之后会孤身跑出客厅? 朱志香想跟去,伸手去拉门的把手,但门只微微一动,就是拉不开……! 「妈,妈!这是怎样!开门……给我开门啊!」 这也难怪……因为刚刚夏妃捡起了战人砸向墙壁而落到地上的烛台。 ……然后穿进对开式的两扇客厅大门门把之间当门栓,让门打不开来……烛台复杂的造型恰巧卡死在门把上,牢牢拴住两扇门。 女儿呼喊母亲的叫声是那么悲怆……却不知到底有没有传进夏妃耳里…… 夏妃的身影……独自出现在玄关大厅,出现在挂着那幅蓓雅特莉琪肖像画的地方。 夏妃丢下已经在客厅看完的蓓雅特莉琪最后一封信,举起来复枪,以响亮的声音在玄关大厅的巨大空间呼喊。 「……我是右代宫家的代表,右代宫夏妃!黄金魔女蓓雅特莉琪,你现身吧!」 大厅的灯光很暗。 除了微弱光芒照出的中心地带以外,都填满了漆黑的黑暗。 ……就在这黑暗之中……许多发出黄金色光芒的蝴蝶闪耀着光芒蠢动……同时发出嘲笑。 夏妃又吞了吞口水,以冰冷的枪口对着这些黄金蝴蝶。 「…………你终于……终于现身了……像你这样的存在,竟然是真的……我到现在还不能相信……可是,这不是问题……自认身为右代宫家代表的我,跟自称继承右代宫家家督的你,现在都出现在这里……你是不是真的魔女,现在都不重要了!……好了,我们来做个了断吧……看看谁才真正有资格继承右代宫家……看是我右代宫夏妃……还是你……蓓雅特莉琪!我谨接受你的挑战……!」 这群黄金蝴蝶慢慢形成人形,走到灯光下…… 夏妃举起来复枪……一瞪。魔女举起黄金魔杖……一笑。 夏妃的手指慢慢扣紧扳机…… 「预备……!」 战人加上助跑猛力一撞,当成门栓的烛台应声折弯,让门开出一道大缝。 接着再从门缝朝烛台踢了几脚,终于开了门。 这时他们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听见一声清脆的枪响……! 「妈!妈————!」 「朱志香,不可以一个人贸然行动……!」 「刚刚那是枪声婀?是夏妃伯母开枪了!」 开枪打谁?是凶手! 声音是从玄关大厅传来的。 而大厅……简直成了现成的舞台。 ……夏妃伯母在一种寂静的美感笼罩下……仰躺在地上……仿佛悲剧中聚光灯下横躺在地的女主角。 朱志香几乎失去理智地跑向夏妃伯母身边。 ……夏妃伯母的额头上……仿佛嵌上了一粒鸽血红宝石似的。 ……从中……流出了一道……血色的妆,掠过眼角,横贯整张脸……淡淡的火药味,从夏妃伯母仍然握在手上的来复枪口传了出来。 咦?这……这么说来……夏妃伯母……是自己……开枪打了自己的额头……?为什么? 「妈,妈!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莫名其妙!伯母为什么要一个人溜出来……为什么要开枪打自己额头?」 「……真里亚说夏妃阿姨是看了信以后才走出客厅的对吧?可是我们没看到信!该死,阿姨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被引到这里来?」 「不知道不知道,这种事根本不重要……!这是怎样啦?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丢下我不管?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朱志香抓着母亲的尸骨不放,哭个不停。 我满腔怒火无处宣泄,从夏妃伯母手中抢起来复枪,整个人不断转身,像灯塔似的将枪口指向全方位的黑暗,想找出凶手的身影。 让治老哥尽管处于这样的状况,仍然冷静地想弄清楚事态,但他的努力或许是不可能开花结果的。 …………就只有真里亚一个人若无其事。 ……她是认为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命运? 不对。 这一切……都只是通往美好世界的前奏。 通往黄金乡的门终于要开启了。 「……第九晚,魔女复活,没有人存活……然后是第十晚,旅程结束,抵达黄金乡……这样就完成了吧,蓓雅特莉琪。恭喜你,恭喜你……所以,请你领着真里亚,到你说过的黄金乡去……现在就带我去……!」 这样一来,所有死者都会复活,连逝去的爱都将恢复。 …………所以,今天发生的所有悲剧,对真里亚来说都等于没发生过。 甚至连从前那些失去爱的日子,都等于没发生过。 「你不要太过分!有什么好开心的!有什么好恭喜的!这个岛上有过十八个人!其中十四个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们四个人!我绝对不会死!到黎明之前……不对,到台风过去,海猫又回到码头之前,我绝对不会死!我会活下去,我一定会活下去!」 「…………嘻嘻嘻嘻嘻嘻,战人,你省省吧……枪在蓓雅特莉琪面前一点意义也没有。而且也没有什么活不活下去,已经结束了。旅程已经结束了……你看看表。」 ……咦?表? 听她这么说,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时针与分针就要在顶点重叠……很快就要到午夜十二点了……也就是二十四时。 仔细想想,二十四时这个说法还真奇妙……既叫做二十四时,又叫做零时。 既是过满一整天的时刻……同时也是代表新的一天才正将开始的零的时刻。 「…………蓓雅特莉琪!」 真里亚突然开心地喊了这么一声,跑向暗处。 这岂不像是她看到蓓雅特莉琪站在暗处,所以才跑过去吗? 我从枪口后头,朱志香抱着母亲,让治老哥发着呆……不约而同往这暗处看了过去…… 望向蓓雅特莉琪的肖像画前。而真里亚扑向一个人…………扑向肖像画中的——人物。 不可能……太离谱了…………怎么可以有这么离谱的事情……这世上才没有什么魔女『存在』,我不承认……! 像你这样的家伙不可以『存在』,因为这里是人类的世界,我怎么可以容许不是人的存在出现,我绝对不容许! 我用力拉动来复枪的拉杆,排出的弹壳滚落在地,下一发子弹随即送上枪膛。 接着我从枪口后头,看清楚了黄金的魔女…… 真里亚回过头来。 ……她抱着黄金魔女回过头来。 「……就跟你说枪没有意义了……铅弹对蓓雅特莉琪来说没有意义……人类真是愚蠢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我才不承认什么鬼魔女!你是谁!你敢动一步,动一根手指试试看!我马上赏你一枪!」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女……两个魔女的笑声重叠在一起,连大厅里的大时钟也跟着发出笑声。 那是宣告二十四时已经来到的声响。 是宣告今天这一天已经过满的音色,同时也是宣告一切都将回归虚无的音色。规则上明记时间用完就算是魔女获胜。 「…………战人……让治大哥哥,还有朱志香……旅程已经结束,魔女复活啰?」 于是,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魔女将赞颂智者,赐予四件宝物。 一是黄金乡的所有黄金。 二是让所有死者的灵魂复活。 三是连失去的爱都能复苏。 四是让魔女永远安眠。 安眠吧,我挚爱的魔女蓓雅特莉琪。 当暴风雨过去……先前始终笼罩着整个岛不散的厚重云层,也终于逐渐散去。 云间洒落的阳光……让人不敢相信一直到昨天为止都还是狂风暴雨。 码头符合先前有人的期望,可以看到大群海猫再度出现,发出热闹的叫声。 之后警方来到岛上,进行现场搜证。 孩子们疑似存活到最后,但到最后都没有发现他们的遗体。然而从已经发现的肢体部位与现场超乎想象的凄惨状况来判断,警方也不得不认为包括孩子们在内的18个人几乎全都无望生存…… 魔女的宴席到底有多么凄惨…… 而黄金乡又是如何美丽,这些故事都是只说给与会者听的…… 至于宴席结束之后才来的人,根本就没有故事给他们听,所以他们也只能自行想象这两天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魔女是很随兴的。 她特意留下这段不必述说的故事,让它传颂下去。 几年后。 一个不可思议的玻璃酒瓶,在邻近岛屿的码头被渔夫打捞上岸。 其中塞满了揉得很小团的笔记本纸页,上面写满了细小的文字。 上面写的……就是这段故事。 透过这些笔记,人们才终于得知一九八六年十月四日起这两天极其神秘离奇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起事件后来称为「六轩岛大量凶杀案」、「六轩岛18人凶杀案」,但好事者则称之为「魔女传说连续凶杀案」流传下去。 喜爱神秘学的人主张是有人封锁整个岛进行悖德的仪式,才会导致这种结果,并各自以自己的一套解释,将这极其神秘的两天修饰得更加残虐,并散播这样的说法。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解释,都未指出整起事件的真相。 而这瓶中的笔记,尽管述说出了整起极其神秘的事件,却也并未提及真相。 不……或许写这笔记的人自己也不知道真相。 ……又或许是想知道真相才写的。 根据书写者的说法……她的名字叫做右代宫真里亚。 另外警方拼命搜索的结果,发现了真里亚身体的一部分……是她的颚部。 这个部位透过牙科病历而得以判别出是谁的遗体,是本起事件中宝贵的案例。 ……在这凄惨的状况下,有许多部位都无法辨认到底是谁的遗体,所以这颚部遗体可说是相当幸运了。 警方从缺损颚部的状况,判断即使找不到其他部位,又或者是混在其他无法判别的遗体之中,但总之她活命的希望应该趋近于零。 那么,我们就以右代宫真里亚留下的笔记中最后的一段文字,来为这个故事做个结尾吧。 如果你看到这份笔记,相信到时候我已经死了。 顶多只有是否留下遗体的差别。 还请你看过之后,设法揭露真相。 这就是我唯一的期望。 右代宫真里亚 ——「魔女传说连续凶杀案」的真相至今仍未揭晓。 1st game “Legend of the golden witch”Result 右代宫藏臼 于第一晚死亡。 被黄金乡的钥匙选上,献为活祭品。 右代宫留弗夫 于第一晚死亡。 被黄金乡的钥匙选上,献为活祭品。 右代宫雾江 于第一晚死亡。 被黄金乡的钥匙选上,献为活祭品。 右代宫楼座 于第一晚死亡。 被黄金乡的钥匙选上,献为活祭品。 佣人纱音 于第一晚死亡。 被黄金乡的钥匙选上,献为活祭品。 佣人乡田 于第一晚死亡。 被黄金乡的钥匙选上,献为活祭品。 右代宫绘羽 于第二晚死亡。 眉心遭「阿斯莫迪斯之锥」刺穿。 右代宫秀吉 于第二晚死亡。 眉心遭「别西卜之锥」刺穿。 右代宫金藏 于第四晚死亡。 眉心遭「玛门之锥」剜开。 佣人嘉音 于第五晚死亡。 胸部遭「撒旦之锥」剜开。 佣人源次 于第六晚死亡。 腹部遭「路西法之锥」剜开。 主治医师南条 于第七晚死亡。 膝盖遭「贝飞格尔之锥」剜开。 佣人熊泽 于第八晚死亡。 脚遭「利维坦之锥」剜开。 魔女蓓雅特莉琪 于第九晚复活。 她终于要开启黄金乡之门。 右代宫夏妃 于第九晚死亡。 魔女赞颂她的高洁,赐予她决斗的荣誉。 右代宫让治 于第十晚失踪。 认同并臣服于魔女,受魔女之邀前往黄金乡。 右代宫朱志香 于第十晚失踪。 认同并臣服于魔女,受魔女之邀前往黄金乡。 右代宫真里亚 于第十晚失踪。 认同并臣服于魔女,受魔女之邀前往黄金乡。 右代宫战人 于第十晚失踪。 他否认魔女的存在,魔女会邀他前往黄金乡吗? 魔女将赞颂智者,赐予四件宝物。 他们在那儿选择让死者的灵魂复苏,让失去的爱复苏。 因为他们要的事物,是哪怕有堆积如山的黄金也换不到的。 让治得回失去的未婚妻。 朱志香得回失去的意中人。 真里亚得回失去的母爱。 安眠吧,蓓雅特莉琪。 沉睡在再也不会受到打扰的睡眠之中。 胜者是黄金魔女蓓雅特莉琪。 18个人都未能解开黄金的谜题,用完了时间。 18个人全部死亡。 当海猫悲鸣之时,已经无人生还。 主治医师南条 于第七晚死亡。 膝盖遭「贝飞格尔之锥」剜开。 佣人熊泽 于第八晚死亡。 脚遭「利维坦之锥」剜开。 魔女蓓雅特莉琪 于第九晚复活。 她终于要开启黄金乡之门。 右代宫夏妃 于第九晚死亡。 魔女赞颂她的高洁,赐予她决斗的荣誉。 右代宫让治 于第十晚失踪。 认同并臣服于魔女,受魔女之邀前往黄金乡。 右代宫朱志香 于第十晚失踪。 认同并臣服于魔女,受魔女之邀前往黄金乡。 右代宫真里亚 于第十晚失踪。 认同并臣服于魔女,受魔女之邀前往黄金乡。 右代宫战人 于第十晚失踪。 他否认魔女的存在,魔女会邀他前往黄金乡吗?
Purgatorio 炼狱 一间不可思议的欧风茶室里。 战人    「喔喔,大家玩『海猫悲鸣之时』辛苦了!真受不了,还搞不清楚状况,整个故事就结束啦!」 朱志香   「结果到底是怎样?意息是说我们来不及在时间内找出犯人,所以算是不幸的结局?」 真里亚   「呜,一定是不幸的结局,呜。」 让治    「就是啊。第一天晚上真里亚念的那封蓓雅特莉琪的信上,就有告知我们要去解閞碑文的谜,可是我们只忙着自卫跟找凶手,根本没有去解谜。」 纱音    「……的确,如果我们曾认真试着解谜,也许会有不同的结果吧。」 战人    「我看很难说吧。纱音你也辛苦了!不用奉茶了啦,毕竟现在是在开庆功宴。我们下场都很惨,就来互相舔彼此的伤口吧~~我舔我舔我舔!」 朱志香   「要说下场惨,纱音可是遥遥领先婀。她算是美女牌,我本来以为会活到最后,没想到第一个就被杀了,而且,是怎么来着?半张睑被砸烂?真的是糟透了!」 纱音    「……既然分到这样的戏分……怎么说呢?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嘉音    「……这种事姐姐不用在意啦。而且从最后的结局来看,大小姐他们的下场一定也相当凄惨。」 让治    「啊哈哈哈……看来的确是这样。记得描写得很恐怖,好像全身都被啃得稀巴烂,东一块西一块了。」 战人    「要比的话,我倒觉得嘉音的死法最帅啊。虽然最后输了,但好歹也是跟凶手单挑,比我们那种不明不白的下场好太多啦。」 嘉音    「……只是到头来根本也没帮上忙。」 纱音    「可是……我想嘉音的死给了大家很重大的提示。毕竟就是因为你死了,才揭晓了第十九个人的存在。」 让治    「是啊。当时每个人的所在都很明确,所以只有未知的第十九人有办法杀了嘉音。」 真里亚   「呜!真里亚从一开始就一直说是蓓雅特莉琪了。呜!」 朱志香   「……我是很不想相信,不过看样子凶手就是这自称是蓓雅特莉琪的魔女吧。」 纱音    「就是说啊……发生了好多人类不可能办到的神奇现象。」 真里亚   「呜。像绘羽舅妈的密室杀人,就是魔女才办得到的,人类办不到!呜!」 嘉音    「…………第十九人的存在已经很明显,而且这个人物有着人类无从想象的能力。」 朱志香   「那么我们称这个人物为蓓雅特莉琪,应该也没什么不妥吧。」 让治    「……我想,我们在最后已经见到了她……见到黄金的魔女。」 真里亚   「所以真里亚才一直说蓓雅特莉琪在嘛。呜!我的魔女也说不相信就不会有奇迹发生!呜!」 纱音    「说得也是。而且听说蓓雅特莉琪对尊敬她的人很宽大。」 嘉音    「……虽然接连发生了那么多可怕的事件,但我想真里亚小姐一直到最后,都置身于蓓雅特莉琪小姐的威胁之外。」 朱志香   「毕竟真里亚从一开始就一直相信蓓雅特莉琪嘛……可是,这么说来,同样相信她的嘉音跟纱音却被杀了,这可说不通啊?」 嘉音    「……我想那是因为蓓雅特莉琪小姐也有她的考虑。」 纱音    「如果碑文那首诗是意味着蓓雅特莉琪小姐复活的仪式,就需要用到很多活祭品……那应该就表示得到了被指名为活祭品的荣幸吧。」 让治    「……纱音最后的下场好凄惨……至少应该可以走得安详一点才对啊……」 纱音    「……这个,怎么说……也不会痛……而且你们看,现在我已经完全没事了,一点都不会不舒服。」 纱音摸了摸在剧中被敲碎的脸颊,让众人哈哈大笑。这幅光景真的很令人莞尔。 让治    「可是,这么说好像不太对……可是我本来还以为这是地道的推理作品,后来知道是奇幻作品,还真让我吓了一跳。因为我觉得像这样在与外界隔离的孤岛洋房里争夺遗产,根本就是推理作品的王道啊。」 真里亚   「……呜。才不是奇幻!倍雅特莉琪她『在』!呜!」 嘉音    「……是,我明白。蓓雅特莉琪小姐『在』。」 纱音    「说得也是……蓓雅特莉琪小姐的确『在』。」 朱志香   「……说来懊恼,不过我也不能不承认啊,毕竟已经很明显第十九个人,有魔女在插手……」 让治    「这个人做了很多人类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剧中的我们一直想否定这点,想了很多种可能……可是现在我敢说,这些犯案手法全都是人类不可能办到的……是只有能运用魔法的魔女蓓雅特莉琪才能办到的。」 朱志香   「凶手就是魔女。这点没有任何疑问。也只能高喊蓓雅特莉琪小姐万岁啦,哈哈哈哈哈哈。」 真里亚   「呜。大家都相信了,真里亚好高兴。呜。」 纱音    「……我想不管是天神还是魔女,怕的人会觉得这些存在很可怕,但对于虔敬信仰他们的人来说,一定会觉得他们充满了慈爱。」 嘉音    「……我想姐姐说得没错。」 朱志香   「那,好不容易撑到凶杀家家酒结束了,我们要不要回到原点,乖乖听蓓雅特莉琪的话去解解看碑文的谜?」 真里亚   「呜!赞成!蓓雅特莉琪一定也会高兴。」 让治    「哈哈啊哈哈……毕竟大家在剧中根本都不管那封信啊。」 纱音    「……蓓雅特莉琪小姐特地出了题目,却几乎被我们完全置之不理,总觉得有点可怜说。」 真里亚   「真里亚抄了碑文!大家来解谜,大家来解谜……!」 让治    「我们的故事大概是从这个阶段就走错路了吧……」 嘉音    「……也许是。也许我们应该照蓓雅特莉琪小姐的指示,去试着解开碑文的谜。」 朱志香   「说来是太晚了没错啦,不过我们就从现在开始挑战,请魔女原谅我们吧。好了,我们就来解这碑文的谜吧……我看看……『香鱼之川流贯怀念的故乡。』……」 真里亚在桌上翻开抄下了碑文的笔记,众人立刻凑过去观看,开心地多方推敲碑文之谜,讨论得十分热闹。 红茶的芬芳与刚出炉的饼干释放出的香草气味,更增添了几分色彩,让这段时间过得极为愉快…… 战人    「…………你们几个,给我等一下。」 但战人却一副泼冷水的口气说了这句话。 仔细一看,他的表情也显得有点不愉快。 他对这段开心的时间到底有什么不满? 战人    「……听你们几个讲到现在,我只想问你们为什么停止思考?为什么就认定是魔女干的……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魔女?」 战人的这句话,让愉快的茶会气氛当场烟消云散。 无论是让治、朱志香…… 还是纱音、嘉音…… 以及真里亚。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懂战人在说什么。 就连愚昧又没有自知之明的战人,也注意到自己失言了。 让治    「……你……你想想看,这些事件很明显是人类办不到的啊。」 朱志香   「就、就是啊,就是说啊……不管是哪个事件,人类都不可能办到啊。」 纱音    「的确……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没有办法解释人类要怎么办到啊……」 嘉音    「战人少爷,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战人    「我……我才想说我根本听不懂你们口口声声讲这些什么鬼话咧。这些事件当然是人类做的,哪可能有什么魔女存在啊……」 纱音    「那……那么……我在仓库里被杀的时候,半张脸受到残酷的毁损……如果说凶手是人类,您说这要怎么重现呢……?」 战人    「……这嘛……怎么说,我是不太能想象要怎么做才能弄得那么残酷啦,可是那里是玫瑰园的仓库耶?里面一定有很多奇怪的工具吧?实际情形我是不清楚啦,但说不定凶手就是用了电锯、除草机这类的电动工具吧?」 纱音    「这……这……,……这个……」 朱志香   「那战人,爷爷从密室消失的这件事,你又要怎么解释?门明明被发票封印住,爷爷是怎么突然消失的……?」 战人    「这件事不是在剧中就讲过了吗?爷爷要想办法混过发票这关,并不是不可能的。再不然也可能是从窗户出去,又或者是摔下去,然后夏妃伯母再从内侧把窗户上锁。就算不用什么魔法,也想得出好几种方法朱志香可以做到吧……?」 朱志香   「……这……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让治    「那战人,家父家母在客房里遇害,你又要怎么解释?房门不但上了锁,还挂着门炼,当然窗户也一样上了锁。你说人类有什么办法杀了我爸妈?」 战人    「……是没错……记得这个诡计在剧中也还只能先保留啊。毕竟不管怎么说,只有凶手有钥匙的可能性很高啊,而且即使上了门炼门还是可以开出一定的缝隙……说来很牵强,不过从这门缝动手脚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不,再不然就是从门缝拿出什么家伙……?……嗯嗯嗯,记得门炼这玩意虽然非常简单,在构成密室时却非常有效啊…………不过密室诡计就差不多都被人玩过了,只要随便找一间书店去买几本密室推理小说,一定找得出同样的诡计……总之虽然我想不到,但只要多花点脑筋,也不能断言说人类一定办不到吧。」 让治    「这种说法会不会太胡来了……?没有办法解释,却断定人类办得到,根本岂有此理……」 战人    「……哪里岂有此理了?老哥你们干嘛停止思考?就算乍看之下办不到,反正到头来还是会有办法的,这本来就是推理小说的惯例啊。」 朱志香   「战人你才岂有此理……既然人类办得到,你就说来听听婀,可是你明明就解释不了吧?」 战人    「难道解释不出来,就一定是魔女干的?照这个说法推论下去,那全世界破不了的案子都是魔女做的啦!」 真里亚   「……战人在转移焦点,而且什么解释都没有提供……我们要说的是这些事情人类办不到,所以凶手是人类以外的存在。但是战人你明明解释不了,却还单方面认定不可能是魔女。……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简直跟未开化的人类一样啊。那些愚昧的人说地球不可能在转,虽然讲不出所以然,但总之一定是宇宙以地球为中心在旋转,你不觉得你跟他们很像吗?」 战人    「……这……这说法我听了还真不爽。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样了……?只要是没办法解释出人类怎么办得到的事情,就要认同这是魔女……是蓓雅特莉琪干的了?」 嘉音    「……我们也没有强迫推销到这种地步。我只是在想战人少爷讲这些蠢话到底有什么根据。」 战人    「……竟、竟然说我讲蠢话…………我我说啊,从刚刚到现在,我说的话有那么奇怪吗?真的是我奇怪吗?听你们从刚刚到现在,我一直有够不爽的!」 嘉音    「……战人少爷,我死的时候,是被锅炉间里不应该存在的第十九人杀的……你有办法解释这是人类做的吗?当时十八个人所在都非常明确,但我还是被杀了。」 战人    「这件事在剧中也讲过了吧……?例如说可能是熊泽婆。她说她看到嘉音下去之后立刻跟去,但说不定她是在说谎。也许她是跟你一起进了锅炉间,然后出其不意捅你一刀!再不然也可能是你一踏进锅炉间就触动事先设好的机关,射出那种冰锥。毕竟爷爷的遗体发出那种恶臭,迟早总会有人跑去锅炉间查看,只要事先设好机关,凶手就可以离开现场,去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纱音    「……在锅炉间设机关?是要怎样的机关……?」 让治    「就是啊。后来大家都跑去锅炉间,可是根本就没找到这样的机关啊!」 嘉音    「……正是。战人少爷,您说到底是什么样的机关杀了我……?」 战人    「这……这我不知道……可是总之一定是设置得很巧妙的机关,再不然就是有人说谎这也是有可能的吧?而且说不定从头到尾都是嘉音你在自导自演啊?没、没错,就是自导自演!绘羽姑姑他们夫妇俩也是自导自演。目己弄出密室然后装死。」 朱志香   「……战人……你越讲越离谱……你脑袋还正常吗……?」 战人    「我、我说的话没有奇怪到要让你用这种怜悯的眼光看我吧……我只是在讨论密室诡计的可能性好不好?而且死者其实没有死,不也是推理小说的惯用手法吗!」 让治    「惯用手法……?」 战人    「也、也就是说,嘉音被杀的时候,的确我们每个人的所在都很明确,那假设熊泽婆也没说谎,可是这也只限于生存者……如果凶手装死混进牺牲者,就可以暗中行动,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朱志香   「……唉……你的意思就是说凶手是绘羽姑姑他们夫妇了……?可是姑姑他们的死亡,是经过南条医师检查无误的耶?」 嘉音    「……是的。南条医师检查过所有死者的情形……如果要采用战人少爷的说法,那就表示南条医师也是共犯了?」 战人    「对、对啊,就是这样!考虑到南条医师也可能是共犯,做出假的死亡证明,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不也是推理小说的惯用手法吗!」 真里亚   「……可是,南条医师也被杀了耶……?」 战人    「这……这个啊……对了,南条医师是假死!毕竟除了南条医师以外,也没有人懂得怎么验尸,而且当时状况已经一团乱,我们根本就没空去检查他还有没有脉搏啊!从这个角度来看,每个死者其实都可能没死,可以四处活动!」 纱音    「……我想应该不太可能是我们这六个最先死的人…………毕竟铁卷门已经拉上……而且还加挂了锁头,从内侧根本打不开……」 朱志香   「就是啊,那把钥匙是我妈保管的,那你是想说我妈也是共犯了?」 战人    「……啊啊啊啊啊啊,不对不对……大概不会是最先死的六个人,不过像绘羽姑姑他们那次,事后就只是从房外上了锁而已吧?那他们就有办法从房内打开……对了,例如说等我们离开之后,再从窗户跑出去,抢先绕到锅炉间!……呜……好像太牵强……?再不然就是南条医师验尸的时候出了差错?没错,他自己也说过,说验尸的误诊率很高!一定是伪装得很巧妙,再不然就是事先准备好尸体来当替身!方法或诡计可以睌点再想,总之,总之要否定第十九人的存在并不是那么困难!更何况是魔女?绝对不可能!」 真里亚   「……真不懂战人你为什么硬是要说成凶手就在我们这些人里面。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也就是说,战人是想怀疑家族里的人了……?」 战人    「才不是这样……我想说的只是不能贸然肯定有第十九人存在,而且即使真的有这第十九人存在,也应该把这人当成人类来建构假设,把这些可能性全都否定掉之后,万不得已之下才能用魔女这个说法来解释。这世上哪可能有什么魔女?为什么你们大家都这么轻易就相信凶手是魔女?当然你们爱这个家族,不想认为自己人里面有杀人凶手,这种情操是很了不起啦,但是可以就这样打马虎眼不管吗?凶手杀了那么多人,你们都不想找出这可恨的家伙吗?老哥你应该也想找出杀死双亲的仇人吧?朱志香也想替嘉音报仇,嘉音也想帮纱音报仇吧?纱音你应该也想知道是谁杀了自己。为什么大家都这样无条件投降,认定凶手是魔女?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战人没耐性又愚昧,还要别人也跟着自己一起无知。 ……但众人就只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结果聪慧的真里亚笑着帮战人指出他哪里错了。 真里亚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大家都听傻眼了……战人你从刚刚就一直重复讲这些兜不起来的话,只是在骗自己,以为自己懂了什么……所以呢?然后呢?人类要怎么办到?具体来说有什么方法?每次一问到这个问题,战人就只会用一些抽象的话模糊焦点,像是现在想不到,但是一定有什么机关啦。……我反而想问战人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蓓雅特莉琪?她明明就『在』,你为什么不相信?」 战人    「因为她不可『在』!这世上没有什么魔女『存在』!不可能会有!」 ……他说话的口气简直像个三岁小孩,只因为不想承认就不去承认。 怜悯的眼神静静地笼罩住战人,但打不动他顽固的心。 朱志香   「……你这样根本就只是小孩子在闹别扭啊。」 纱音    「……战人少爷,您的心情我可以体会,只是……」 嘉音    「……蓓雅特莉琪小姐真的『在』。」 让治    「战人……你为什么不相信?状况证据都这么齐全了?」 战人    「我不能接受这种说法,好像只要不能解释就通通都是魔女做的。那如果你们不知道电灯泡发光的原理,也要把灯泡发光解释成魔法吗?不对吧?这世上没有什么一定要说成魔法才解释不了的事情!讲什么魔女、魔法的,根本是放弃思考!老哥你们只是对自己搞不懂的事件屈服了而已!不是吗!」 真里亚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果然……只有战人就是不肯相信……只要有一个人不相信,『奇迹』就不会发生……所以,除非让战人改变这种愚昧的观念,不然奇迹……魔法就不算完成。」 战人    「嘿嘿……原来如此啊……我总算看出点端倪了……你们就是想让我说魔女真的存在这句话吧?只要每个人都承认,谎言就会变成『真相』……不就是这么回事吗?……真是不巧,只有这件事太不巧了。太差劲了,我拒绝……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硬要逼我说,才会被我识破,太差劲啦。」 真里亚   「…………为什么?」 战人    「不好意思,在最后关头,我又要再翻一次棋盘啦……既然想让我承认魔女存在,应该有个方法再简单不过……不是像这样大兜圈子,说人类办不到所以是魔女做的。只要叫魔女施展魔法给我看就好了,就这么简单。而且真里亚你一直在讲的那些话最大露马脚……你说要是有任何一个人不相信,『奇迹』就不会发生是吧?真正的奇迹才不管有没有人相信,都照样会发生!即使我一个人不相信也不例外!所以只要我相信就能成立的奇迹或是魔法,还有魔女,全都是假的!」 真里亚   「……………………」 一阵漫不在乎的轻快笑声,赶开了因为战人无知地口出狂言而变得乱糟糟的气氛。 是谁的笑声?听到这陌生的笑声,战人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不知不觉间让治、朱志香、纱音与嘉音都敬畏地不再开口。 就在他不知不觉间,那儿已经站着一名陌生的女子。不,战人知道她是谁,当然也见过她……尽管只是透过肖像画见过…… 真里亚   「……蓓雅特莉琪。」 蓓雅特莉琪 「……无妨,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类了。」 战人    「你……你是谁……?」 蓓雅特莉琪 「……连谁招待你来这茶会都不知道呀……?无妨无妨,哼哼哼哼……!」 嘉音    「……这位就是活了一千年的黄金魔女蓓雅特莉琪小姐。」 纱音    「蓓雅特莉琪小姐好……」 让治    「还请您原谅战人的胡言乱语。」 朱志香   「这、这小子就是太顽固,还不明白自己处在什么状况。」 蓓雅特莉琪 「哼哼哼哼……无妨无妨……活到一千年的魔女多半都会开始腻,有时候能遇到像你这样有骨气的男子汉也挺不错的。」 真里亚   「……蓓雅特莉琪肯现身,是我们无上的光荣呢,战人。」 战人    「嘿……嘿嘿嘿嘿……这可不得了啊……你们就这么想让我误以为魔女……为这第十九人才是凶手……?我越来越中意了……!所以我才说你们太差劲了……!所以你就是真里亚他们主张的魔女蓓雅特莉琪的幻影了?……然后要所有人都相信你存在,你才有办法存在……到头来你不就是这种虚幻的存在吗?所以你想让我也相信。只因为我不相信,你就无法存在……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蓓雅特莉琪 「……以不谙魔道的凡夫俗子来说,你的理解力不差……原来如此,看样子你天生就对魔力有着很强的抵抗力啊……你是我们魔女的天敌……无论怎么说,你都绝对不会相信我们的存在,所以魔法的效果影响不了你……也就难怪你会有这种态度了,哼哼哼哼……!」 战人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鬼扯什么啊,嘻、嘻、嘻!还要你特地现身,实在让我很惶恐,不过我一点都不相信你的存在。这两天的确发生了好几件奇怪的事情。刚刚真里亚说得没错,我认为这一切都是有办法说明的机关诡计,但我还说不出每一起事件具体来说用了什么手法。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打算屈服。我跟老哥他们可不一样,绝对不会因为解释不了,就说是魔女做的。」 蓓雅特莉琪 「……我越来越中意你了。逼你这样的男子汉屈服才有意思……就是要像你这样的男子汉,我才更想让你赞颂我的名号啊……就是要像你这样的男子汉,我才更想让你亲吻我的脚……哼哼哼哼!」 战人    「你爱说梦话尽管说个够……!我会否定你。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会『用人类跟机关诡计』解释清楚……!不会留下半点让魔女或魔法存在的余地!」 蓓雅特莉琪 「好!……这样才能排遣我千年的无聊。那我问你,你刚刚说过要杀绘羽夫妇,只要利用门缝就办得到是吧?那你就说说看,靠人类跟机关诡计要怎么杀了他们。」 战人    「……嘿,劈头就挑我最难反驳的地方切入啊……所以这个诡计就是你最有自信的作品了?真凶小姐。」 蓓雅特莉琪拿着黄金烟管一挥,随即有七色的烟拖出柔和的轨迹。 ……这些烟雾迅速笼罩住四周……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经身在大屋的走廊。 眼前有着挂了门炼的客房房门,只微微开出一道缝隙…… 没错,这就是绘羽夫妇遇害的客房入口。 战人    「……这、这也太方便了吧……」 蓓雅特莉琪 「好了,战人,我们就来看看你从这门缝能做什么吧。」 战人    「呜…………大、大概有可以发射那种『冰锥』的武器,只要用这种武器……」 蓓雅特莉琪 「从这门缝根本看不见床上的绘羽,你要怎么瞄准她?……而秀吉更待在浴室关着门,你又要怎么瞄准他?」 战人    「……该死…………门缝是有的,应该有什么方法才对……」 蓓雅特莉琪 「哼哼哼哼。如果你想不出来,要小女子示范也行的。」 战人    「……哦?那我们就来见识见识魔女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吧……」 真里亚   「……战人,你对蓓雅特莉琪说话没大没小……」 蓓雅特莉琪 「无妨无妨,他很有意思……这样我才会更想让他屈服。」 战人    「……嘿!你就那么想要我亲你的脚……?行!只要我投降!可是你等着看吧,我一定会揭穿你的机关,让你亲我的屁股!」 蓓雅特莉琪 「……哼哼哼,你实在很有意思,我会记得这个约定……实力弱小的魔女会为了得到力量而去亲吻恶魔的屁股,因为再也没有哪种誓约这么屈辱了。你让我说出这样的话,我反而更想让你屈服了……哼哼哼哼……!」 蓓雅特莉琪对战人下流又无礼的话毫不介意,再度挥动黄金烟管。 ……没错,这黄金烟管就是她的宝贝魔杖。 蓓雅特莉琪 「来来来,孩子们,出来吧。我就是炼狱的领路人,带上赦免大罪的七根尖锥。」 七根尖锥在这段歌唱似的魔法咒语引导下聚集起来。 这些尖锥上有着象征七大罪的七名恶魔。 蓓雅特莉琪 「别西卜与阿斯莫迪斯,去赦免他们的罪,解放罪人的灵魂……!」 战人    「唔喔……?」 蓓雅特莉琪一声令下,别西卜尖锥与阿斯莫德尖锥有了回应。 这两根恶魔的尖锥仿佛受到撞球杆撞击的球,朝门缝弹了进去。 「别西卜与阿斯莫迪斯,去赦免他们的罪,解放罪人的灵魂……!」 接着就听见这两根尖锥在房内墙壁上无数次反弹的声响,听来简直像是啄木鸟啄木的声音。 最后是一种清脆的声响。 ……举例来说,就像是用斧头一斧头将木柴劈成两半时那种清脆的声响。 那是两根尖锥分别深深插进绘羽与秀吉眉心时所发出的声响。 蓓雅特莉琪「……正中红心。要看个清楚吗……?」 房里实实在在传来两人份眉心遭到击碎的声响。 战人被房门挡住,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二度死亡的两人已经以分毫不差的姿势倒下,连脸上血痕所描绘出来的纹路都一模一样。 战人    「混……混蛋……哪……哪里有……!哪里有这么岂有此理的死法!」 蓓雅特莉琪 「就是有……就是有办法杀人杀得这么岂有此理……!哼哼哼哼哼哼!」 不知不觉间,地点已经从走廊换回先前进行茶会的地方。 除了战人以外,每个人都一脸肃穆的表情坐在座位上……嘉音却开始发出呻吟, 嘴角流出鲜血。在茶会上这样实在很没规矩。 嘉音的胸口深深插着撒旦的尖锥。 嘉音    「……呜……哼……」 战人    「嘉……嘉音……嘉音!该……该死啊啊啊啊啊!」 只有战人一脸激愤。 其他人,也就是让治、朱志香与纱音,都像被老师骂的学生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蓓雅特莉琪 「……嘉音为了小事愤怒,意图扰乱小女子的茶会……容易受制于愤怒就是你的大罪,你要赎罪,忏悔,重新做人。」 嘉音    「……雅特……莉琪……小……姐…………」 纱音    「蓓……蓓雅特莉琪小姐……还请您一局抬贵手……我想嘉音已经深深反省了……」 蓓雅特莉琪 「也好。我对尊敬我的人一向很宽大……哼哼哼哼哼……」 战人    「开什么玩笑!你可别以为耍这种猴戏,就可以让我承认你的存在!什么活了一千年的魔女!你玩的机关根本没有一千年,顶多只是用一百年历史的推理小说界惯用手法堆起来的玩意!这才不是什么魔法!绝对不是!这一切事件都可以用『人类跟机关诡计』来解释!」 蓓雅特莉琪 「哼哼哼哼!你用人类的一百年来谈我的一千年……?很好很好,所以我才会中意你……!」 真里亚   「……战人好愚昧……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让治    「……战人,别说了……不可以违逆……蓓雅特莉琪小姐……!」 纱音    「…………嗯…………呜…………呜……」 纱音按住脸颊,开始发出呻吟声。 也许是蛀牙在痛吧。 但看她的样子实在不像牙痛。 ……因为有淡淡的红色纹路,在纱音按住的脸颊上不断蔓延开来。 这红色的纹路似乎带给了纱音难以忍受的痛楚…… 她按在脸颊上的手转为用力搔抓,全身冒出大颗汗珠…… 让治    「……纱音……纱音……!你振作……振作点!」 战人    「她是怎么了!该死,这红色的玩意是什么东西……!」 红色的纹路迅速蔓延,眼看就要遮住纱音半张脸…… ……到这个时候,迟钝又胡涂的战人终于注意到了。 让治    「战、战人,算我求你……!相信蓓雅特莉琪……!我求你……!都是因为你不相信,啊啊啊啊啊……魔法……魔法就要解开了啊啊啊啊!」 战人他……这辈子第一次听见所谓石榴破裂般的声响。 连战人脸上也沾到了溅出来的血…… 可怜的纱音半张脸应声裂开……再次重演她在仓库中凄惨的下场。 让治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纱音,纱音!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战人    「呜……呜呜呜,该死,该死啊啊啊啊啊!住手,给我住手!不要亵渎死者,不要亵渎死者啊!」 让治    「呜呜呜……呜……咿!」 这次换让治身上开始出现红色的纹路…… 这些纹路彷佛滴在红茶上的牛奶所形成的雪花纹路一般美丽,逐渐蔓延到全身。 ……随着线条色彩越来越浓,对让治所造成的痛楚似乎也就越加剧烈。 战人看着这奇妙的纹路……以他那贫乏得可悲的想象力,拼命思考让治他们这奇妙的下场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由得看得呆了…… 过了一会儿……连一旁的朱志香身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纹路…… 朱志香   「呜……咿……呜……!」 战人    「住、住手住手住手!老哥又没做坏事,朱志香也没有,住手啊啊啊啊啊!」 朱志香   「战……战人,……不……不要输给……魔女……这种玩意你要否定她……消灭她……她……她是虚幻的幻影……只要有一个人否定就没办法存在……!呜呜呜呜呜!」 战人    「朱、朱志香,你还好吗!哇啊,老、老哥!」 让治已经不成人形。 简直像烹饪时削掉肉之后所剩的厨余。 大概也只剩下颚的部分与肋骨的形状,还算留有一点像是人的痕迹。 朱志香身上纹路的红色越来越浓,显然也将走上同样的末路。 真里亚   「……呜……战人……快点,相信蓓雅特莉琪…………不然……大家的魔法……都会解开的……」 战人    「真、真里亚,你、你全身也……」 蓓雅特莉琪 「我可以用魔法让所有死者复活……可是只要你不相信,魔法就无法真正生效。哼哼哼哼!当然像你这样的男子汉,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屈服吧?」 朱志香   「战……战人……!我们……不想怀疑自己人……我们不去正视现实……所以才会对魔女屈服……!可是……战人你不一样……你……不会对魔女屈服……!……咿!……呜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 战人    「朱志香!朱志香!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怜的朱志香也走上了同样的末路。 ……她与让治一样,变得像是一团肉店里的残渣。 两个人溶成一团肉泥掺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哪些是让治,哪些是朱志香。 真里亚   「……战人,不要哭……蓓雅特莉琪要让死者复活几次都行的,所以你不要难过……所以……就算死了……也……不要……紧……」 真里亚身上也开始受到红色纹路侵蚀……看到她这样,愚蠢的战人厉声吼叫。 战人    「我不原谅你,死也不原谅你!去他的魔女,去他的魔法!我会拿出我的一切否定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承认你!既然跟我作对到这个地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跟我右代宫战人为敌!我说什么也要否定你!管他这一切难题怎样无解,我都会用『人类』的概念解释出来!看我把你从这世上彻彻底底地消灭,一个细胞都不留!」 蓓雅特莉琪 「说得好……!这样才有办法排解我千年来的无聊!好了,你就解释出来听听吧,用你所谓『人类跟机关诡计』的概念解释给我听听!然后你就会知道天高地厚!你尽管试试看你们人类累积起来的一百年,有没有办法对抗我的一千年!这样让你屈服才更有意思……!好了,我问你,战人!真里亚的信怎么解释?那六个人是怎么杀的?铁卷门呢?发票的封印怎么破?上了门炼的密室怎么进去?嘉音的锅炉间昵?源次他们待的客厅呢?夏妃为什么自杀?碑文的谜呢?黄金藏在哪里?好了,战人,就让我见识见识『人类』的力量啊!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战人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炼狱七桩 象征七大罪的七对魔力尖锥。 会遵从术者的命令,精确无比地命中术者想攻击的对象与部位。 尖锥以超高速飞行,还可以任意利用墙壁等障碍物反弹来改变弹道,所以没有死角,无论躲在什么样的掩蔽物后方,都能确实命中。另外还可以透过命中不同的部位来调整杀伤力。 这种武器威力极强,但凡是并未犯下七大罪的纯真之人,或对魔力抵抗力很强的人物,都不会被指定为这种武器的攻击目标。
一间分不出位于什么地方的神秘吸烟室。 魔女蓓雅特莉琪开囗发问。 蓓雅特莉琪 「……接下来要泡哪一种红茶?要什么古今名茶都难不倒我的。」 另一名魔女蓓伦卡丝缇回答。 这名黑发魔女个子比蓓雅特莉琪小了些,外表比较稚气,显得十分文静。 蓓伦卡丝缇 「……梅干红茶……梅干要一包两百圆的。」 蓓雅特莉琪 「哼哼哼…………我喝红茶喝了一千年,可没听过有这种茶……活在世上还真是不会腻啊。」 蓓伦卡丝缇 「……蓓雅特,你不用对我满怀敌意……我只是个旅途中路过的魔女,不是来坏你领土内的规矩。」 蓓雅特莉琪 「……哼哼哼,我哪里有半点敌意……?只是太担心在传说的魔女蓓伦卡丝缇爵士面前出洋相,才会镇静不下来。」 蓓伦卡丝缇 「……这误会可大了,我很无力。在你这种可以杀一个人上百次的魔女面前,我是彻彻底底的无力。」 蓓雅特莉琪 「你这位无力的魔女却拥有无人能及的力量,实在令人拜服。毕竟你曾经独力击退传说的大魔女兰妲蒂儿塔爵士啊。」 蓓伦卡丝缇 「……那只是比耐性比赢,只是她腻了而已。」 蓓雅特莉琪 「只可惜兰妲蒂儿塔不是这么说的……哼哼哼,蓓伦卡丝缇爵士,谦虚过度反而会显得丑陋喔?」 蓓伦卡丝缇 「……她的能力非常可怕……可以『绝对』杀死一个人。但这世上没有所谓的『绝对』,就像一除以几都绝对不会变成零。她拥有的能力可以『无限趋近于零』,创造出『无限趋近绝对』……我再也不想跟那么可怕的魔女打了。」 蓓雅特莉琪 「可是你却拥有『只要不是零』就一定能让这件事发生的能力……你说这世上没有『绝对』,自己却拥有这『绝对』的力量……可怕呀可怕,哼哼哼……」 蓓伦卡丝缇 「……你可以『无限』杀死同一个人……我倒觉得你可怕多了。」 蓓雅特莉琪 「你说笑了……从你的角度来看,这能力根本不值一提。再怎么夸我也没有好处的。」 蓓伦卡丝缇 「……客套话就当作我的过路费……我是个为了逃避无聊,沿着一块块碎片不断移动的旅行者……听说你开始了一场有意思的游戏,所以我才来看看。等我觉得你没意思了,自然会离开,还请你不用担心。」 蓓雅特莉琪 「哼哼哼……!能请到伟大的蓓伦卡丝缇爵士亲临欢赏,我蓓雅特莉琪可是惶恐至极呢,哼哼哼!那,你有什么感想?」 蓓伦卡丝缇 「……兰妲蒂儿塔虽然非常残醀又可忙,但终究可以理解……你乍看之下很仁慈,但我完全不能理解,所以你对我来说远比她可怕多了。」 蓓雅特莉琪 「哼哼哼哼哼……!我这个人就是反复无常,还请多多见谅。……而且蓓伦卡丝缇爵士,你不也喜欢把命运交给反复无常的骰子吗?」 蓓伦卡丝缇 「我掷骰子的时候,向来明确知道自己想掷出几点,但是你不一样。对你来说,骰子上的所有数字都跳不出你的手掌心。而且无论掷出什么数字,都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无论骰子掷出几点,你都『绝对』会满意……从这个角度来看,你远远凌驾在我之上。你是我唯一不想对上的对手。你身上除了云以外什么都没有,所以凭我的能力,从你身上得不出半点胜算。你是最能克制我的人……换作兰妲蒂儿塔,也许反而适合应付你吧?因为她多半可以抵销你的『无限」。」 蓓雅特莉琪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果然要喝红茶还是该找魔女一起喝,因为都不会无聊。哼哼哼!」 蓓伦卡丝缇 「……那就好。无聊是唯一能杀死我的毒……所以还得请无限的魔女蓓雅特莉琪千万不要杀了我啰?」 蓓雅特莉琪 「只要你希望,我蓓雅特莉琪还可以提供更多有趣的节目……那要不要立刻拿下一盘棋来?毕竟要招待你,下一段故事似乎比下一杯红茶更适合啊。」 蓓伦卡丝缇 「…………」 蓓雅特莉琪 「还请稍后片刻……哼哼哼哼!」 说着蓓雅特莉琪消失无踪。 剩下的魔女开口了。 「……看样子你被难缠的对手看上眼了。 我也很想帮你,但你也听到了,不巧她偏偏可以克制我的能力。 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就小小帮你一下吧。 首先是关于她。 她有着蓓雅特莉琪这个名字,但未必代表她是『个体女性』。 这意思你懂吗? 也就是说,她不是任何一个人类。 是由这个世界的规则拟人化而成的存在。 要打倒她,就必须揭露,并且解开这个世界的规则。 举例来说,就像一盘不知道规则的西洋棋,而你必须在旁观的同时学习这棋怎么下。 首先你要先看遍整个棋盘。 其次要分辨出每个棋子的动法与扮演的角色。 然后找出她在这盘棋当中的胜利条件。 等你揭露出这些,就可以在这当中找出她的心脏。 之后要撕开还是捏碎都随你高兴。 ……我也真够大方了。 以前我还是血肉之躯时,可足足花了一百年才注意到这些。 我是看你被蓓雅特囚禁实在太可怜,才给你这小小的临别赠礼。这就像是一支汤匙。 汤匙不是只能用来喝汤。 可以用来挖穿囚禁你的石壁,也可以当成挖出魔女眼珠的武器。 ……当然你也可以在永恒的牢狱里,用来没完没了地喝那清水般无味的汤。 ……有件事希望你不要误会,那就是我并不打算站在你这边。 精神上我支持你,但我不会出手帮你。 就像你看电视时,无论怎么对其中的人物加油,对方都听不见。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才是真正的魔女吧? 我打算看着蓓雅特接下来所要编织出的无限故事,直到看到腻为止。 可是如果只是旁观,我一定会看腻。 ……所以我才会帮你,为的是不让我自己看腻。 我是世界上最残酷的魔女。 无论对上什么样的对手,我都绝对要让对方屈服。 即使是无限的魔女蓓雅特莉琪也不例外,你说是不是……? 你是我的棋子,好好努力吧。 我会躲过她的耳目,不时给你建议。 可别让我无聊喔……? 嘻嘻嘻嘻……」 〈海猫悲鸣之时~Episode1~完〉
大家好,我是龙骑士07 欢迎各位读者来到《海猫悲鸣之时》的世界。 首先请容我借用一些篇幅,为各位介绍如何从这个世界里找出乐趣所在。 《海猫悲鸣之时》以读物的形式推出,要纯粹当成一般小说来看也没有关系。 但如果有幸能让各位读者对本作特有的乐趣产生兴趣,还请大家务必跟着主角战人,一起挑战他与魔女之间这场不可思议的较量。 在故事最后,魔女与战人相互宣战。 蓓雅特莉琪主张这个故事是由她引发的一段不可思议的奇幻故事。 相对的,战人则主张当中肯定有凶手与机关诡计存在是一段可以解释的推理剧。 相信各位读者看完Episode1的上下两集后,也并不相信这些事真的是魔女做的。 剧中确实发生了好几起很难解释的事件。 例如挂了门炼的密室中所发生的绘羽、秀吉夫妇凶杀案。 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的锅炉间嘉音凶杀案。 还有忽然出现在书房的单翼鹫鸟信封……等等。 剧中确实发生了数起乍看之下人类无法办到的事情。 但相信当中一定有着机关诡计存在。 相信各位读者都会认为,这些都可以解释,只是拿往年推理名作当中的机关诡计加以运用而已。 至少在刚读完Episode1时,各位读者应该无论如何都不会认为这是魔女用魔法犯下的案子。 ……但这是因为还没有轮到魔女下棋。 下一集的Episode2副标题是「Turn of the golden witch」,意思是轮到魔女的回合。 也就是说,从下一集起,蓓雅特莉琪终于要开始出招,让人怎么想都只觉得这整起事件都是魔女搞出来的。 真正在这个游戏中玩出乐趣的方法,就是与战人一起对抗魔女。 黄金魔女蓓雅特莉琪会随着故事的推进,使出五花八门的手法,试图让您与战人相信这些都只可能用魔法来解释,迫使您相信魔女的存在。 也就是要逼挑战密室推理的各位读者,相信再怎么推理也只是白费心机。 还请各位读者与战人一起对抗魔女这种企图使人屈服的攻势。 《海猫悲鸣之时》是兼有推理与奇幻这两种不同面貌的故事。 对相信谜题一定有解的人来说是推理。 对承认魔女存在的人来说则是奇幻。 这是一段可以自由变换面貌的故事。 要当成推理还是奇幻作品来阅读,当然都是各位读者的自由。 但如果您愿意参加这场与战人一起奋战的游戏,还请一起对魔女抗战。 下一集之后也会频繁出现各种号称是魔女用魔法做出来的难解悬案。 还请各位譠者不要屈服,不要接受魔女是凶手的说法,与战人一起抗战,挑战密室杀人推理。 我不会要各位读者解开谜题。因为我不能保证剧中提出的题目一定解得开。 毕竟魔女主张这是用魔法进行的犯罪。 但只是不接受这个说法,始终相信谜题一定解得开,这样的态度本身就可以是一种抗战。 各位读者是否能够坚持否定魔女的存在,相信这是人类犯下的案子呢?希望大家可以透过这场游戏,挑战自己的意志力有多坚强。 不用担心。不可能有人只看完Episode1,就已经对魔女屈服。 ……但从Episode2起,情形又是如何呢……? 我想,各位满怀自信读到这里的读者,到Episode2的结尾再见时,99.9%已经屈服。 如果到时您已经屈服,欢迎来到奇幻的世界! 如果您还要抗战,欢迎来到推理的世界! 去挑战就是推理,屈服了就是奇幻。 这是两种相反的故事。一段游移在现实与幻想夹缝之间的故事。 欢迎来到《海猫悲鸣之时》的世界。 我衷心期盼各位读者愿意不把这个故事只当成单纯的读物,同时还能当成各位与魔女之间的游戏。 那么,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就在Episode2的结尾见了。 我衷心期盼到时候您仍然保有对抗魔女的毅力…… 龙骑士07
1故事的开端 随着古代王国卡斯托尔王国的灭亡,魔法时代也同时宣告终止。 这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紧接着来临的时代为「新王国期」,亦被称之为「剑的时代」。 魔法时代的蛮族以及被轻视的人类均以剑为力量各自兴起新的王国。在这五百年之间,诞生了不少的新王国,其中有些却早已灭绝。 在亚力克拉斯大陆上,最近刚诞生了一个新的王国,它就是欧芳。杀龙英雄李察尔以其剑的力量所建而成,所以又被称作「剑的王国」。 然而,在剑的时代中,甚或是剑的王国,盛行于古代王国的魔法文明并未消失,有一群被称为「魔法师」的人,仍然在使用着流传自古代的魔法。 在这群魔法师当中,不乏精于战斗技巧的优秀份子。 这些擅长使用魔法战斗的人,就叫作「魔法战士。」 ※※※※ 「恭喜。」 随着这祝福的词语,四只陶制酒杯被高高地举在空中。 「谢谢。」 一名有着高壮体格的青年轻轻地举起手上的酒杯,回应着四人的祝福。然后,将杯中浮着一层薄薄泡沫的红色液体一口气吞了下去。 那是啤酒,一股带着酸味的苦涩在口中散开来。 「一点都没变。」 坐在青年右手边的另一名年轻人开口说道,而且说话的口气让人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发呆得出神,或是有感而发。 「像你这种体格,应该一口气喝完一桶才像话。」 同桌的五个人当中,惟一的女性侧眼望着坐在隔壁的巨汉说道。 为了不让带点茶色的金发落入酒杯中,她用手轻轻地抚按着头发,将嘴巴凑近酒杯,作出好像要舔拭酒杯般的动作。 「多喝几杯是没问题啦,可是一桶也太多了点吧。」 青年这么说着,同时招手请店员再给他一杯啤酒。 「只喝一杯的话,恐怕都还不够解渴呢。」 他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 青年的名字叫作李维。 他今年夏天才刚满十九岁,这样的年纪在他所属的世界中,已经被认为是成人了。欧芳王国的首都法恩有一间魔法师公会,而他就是那里的学生。 虽然他已经具备了正式魔法师的资格,不过,在魔法师的世界里,他仍旧是魔法师公会门下的弟子。 在场的其他四人也是正式的魔法师。 他们是十年前同时进入魔法师公会的同学,从实习时期便开始在同一名导师的教导下,学习相关魔法知识及古代魔法王国的文化遗产等古代语魔法的必要学习领域。当时,同一时期进到这间魔法师公会的学生将近百人,如今仍然在学的只剩下这五人。 「结果我还是变成最后一个。」 望着店员送来的第二杯酒,李维喃喃地说道。 这五个人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取得正式魔法师的资格。 只要能够唱咏一各名为「上级古代语」的魔法语言,并借此发动古代语魔法,便能够算是正规的魔法师了。然后他们会被授予发动魔法所必须的「魔法师手杖」,以及大贤者玛娜莱依所撰写的基本魔法书。 将基本魔法书修学完后,接下来便是研习从古代王国时代遗迹中发现的古代魔法书。 经过欧芳的魔法师公会所进行的「古代魔法书」授予仪式之后,便能够得到正式的魔法师资格,可以担任导师,同时也能够进行各自的研究活动。成为正式的魔法师后必须义务性地奉职于魔法师公会,所以能够得到的俸给也相当有限。 三天前,李维才刚接受了古代魔法书的授予仪式,是在场的五人当中最后获得古代魔法书的人,和坐在右边的达利路比起来,晚了将近整整两年的时间。 他终于赶上这一群朋友了。今天的这场酒宴就是其他四个人为了庆祝他终于拿到古代魔法书而举办的。 「说什么最后一个」 同期生中惟一的女性艾拉开口说道。 她比李维大两岁,是五人当中年纪最大的。 「平时不认真,会比别人慢也是应该的啊。」 口气听起来十分地严苛。 正如往常一样,她说话从来都不经过大脑思考,老是直来直往的。 「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可是和魔法书奋斗到半夜呢!」 李维像发呆似的说道。 「又不是只要花时间读了就可以,重要的是得要读进你的脑子里才行啊。我从来都没有看过你专心地将心思集中在魔法研究上,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认真地想成为一名伟大的魔法师。」 「大概是我不适合吧。」 李维苦笑着回答,然后将店员端来的第二杯啤酒咕哝地一口气喝完。 「不适合啊」 看着李维恍神地望着空酒杯,艾拉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这种体格,还有这样豪饮的气魄,确实和一般人所认为的魔法师不太相似。」 「这样的身材又不是我自己想要的。至于酒,是因为好喝才喝的。」 正如艾拉所说的,李维的体型看起来的确不太像魔法师。 如果李维加入武勇兼备的欧芳骑士队,在体型及体力方面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你不是卡威司先生的亲戚吗?」 卡威司是这个王国的宫廷魔法师,同时也是欧芳魔法师公会的会长,可说是整个亚力克拉斯大陆最高级的魔法师。 李维原本是这名伟大的魔法师的远亲,小时候因为父母双亡而被卡威司收养。 「我和爷爷不一样。」 李维斩钉截铁地回答。 正确地说来,卡威司算是李维的养父,但是由于卡威司的年纪太大了,所以李维从小便叫他爷爷。 「要是魔法师的亲戚真的全部都成了魔法师的话,现在整个大陆的魔法师人口大概早就已经泛滥了。」 达利路笑着说道。 「听说能够成为魔法师的人都是继承了古代王国人的蓝色血脉。」 「这个传说未免太奇怪了吧。」 对于达利路所说的话,李维戏谑地回应道。 事实上,李维也曾经想过,自己究竟是否和以魔法文明为荣的卡斯托尔王国人,甚或是卡威司有血脉关系。 伟大的卡威司从未娶妻,也没有听说过有兄弟姐妹之类的。 李维并不是特别在意是否和卡威司有血缘关系,因为不管如何都不会影响到卡威司是李维养父的事实。李维是真的很感谢卡威司对他的养育之恩。 他在意的是,自己身上所流的血液是不是和魔法师的本质大不相同。 「卡威司给你的是哪一方面的魔法书?」 看到李维陷入沉思之中,达利路直觉地认为可能是自己所说的话影响了他的情绪,于是马上换个话题。 「基本魔法。内容主要是记述基本咒文的唱咏方式及咒文的扩大效果。」 李维一边这么回答着,脸上的神情真是落寞极了。 「看来卡威司先生很重视基本工夫嘛。」 艾拉露出了嘲笑般的笑容。 「那是因为我正在研究扩大魔法的关系。」 所谓的扩大魔法,指的是一种利用古代语魔法使肉体能力增强的魔法领域,像是瞬间移动或是千里眼等,都是属于这个领域范畴内的魔法效果。 「你对现在的身材还不满意吗?」 艾拉的表情看来有点讶异。 「这很像李维会作的事啊。」 达利路倒是很轻松地说着。 「既然你把身材锻炼得这么好,不如成为冒险者,前往古代遗迹去冒险发掘。」 「这个想法倒是挺不错的。如果李维发现了研究材料,然后交给我们来进行研究,这样也会比较有效率。」 坐在李维对面的两人笑着说道。 「冒险者吗?」 那两个人的对谈只是纯粹的玩笑话。可是,李维却认真地考虑起来了。 冒险者 亚力克拉斯大陆上到处布满了荒废的遗迹。 在五百年前荣盛一时的古代王国遗迹里,埋藏了大量的财宝、贵重金属和宝石、艺术品、魔法宝物等,所谓的冒险者就是潜入这些遗迹中将有价值的宝物带回并赖以为生。 他们同时也是英雄预备军。有时候冒险者还得击退在大陆各地猖狂为患的怪物、山贼以及海贼等等。 不过,并非所有的冒险者都能够有这么大的成就。大多数的冒险者都只是靠着担任商队的护卫或有钱人的豪宅警备,甚至是为委托人解决各种繁杂事务等工作来换取每日生活所需的食粮。换句话说,他们几乎是什么工作都作。 冒险者们在自由的生活方式下,借由财富的累积以及民众对他们的信赖感来发现自己本身的才能。 这对李维而言,具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如果能够成为同伴的人出现的话」 李维径自喃喃地说着。 这个时候,其他人的话题早已不在此,却没有人注意到李维的自言自语。 李维将手伸向刚刚才送来的料理,跟着加入了其他人的闲聊之中。 这场庆祝的酒宴,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深夜。 2初遇 宴会结束后,李维他们回到了魔法师公会的宿舍,然后便各自回房去了。 其他四人都醉得相当利害,看来他们明天应该没有魔法的研究工作要进行。 不过,李维还没喝够呢。以他的个性,一旦开始喝了,就得喝得尽兴才行,像这样才喝到一半就结束的酒会,总是会让他的心情变得很糟。 李维换了衣服,一个人回到了街上。 又脚很自然地走向小巷子。 在街道的西南方一角,有一条到了半夜仍然繁嚣热闹的欢乐街,认真生活的一般民众大多是避而远之。 李维却是这里的常客。 想要成为魔法师 李维从小就是这么想的,而他的成长过程中也是以此为目标而进行着。 二岁左右就开始接触这方面的书籍,玩具就是魔法宝物。 它们是随着言语会变幻形貌的纯银球体、小型的魔法娃娃、还有人造人等等。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会想成为魔法师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当他进入魔法师公会成为实习生之后,他却开始对于自己所决定的人生目标产生了怀疑。 李维觉得,这只是一种反抗的过渡心理罢了。 所以他无法专心地投入魔法师的修业中。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根本就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魔法书的研读上。 在这样莫名的冲动驱使下,李维总会来到这条欢乐街,喝酒、赌博、坐拥女人、打架闹事,作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可以感受到一瞬间的快乐,心情多少也会好过一些。 但是,这样的举动并不能完全地满足他。 该怎么做才能够让自己的心情获得完全的释放,这一点,连李维自己也不清楚。 ※※※※ 在大马路上转了个弯,李维从漆黑的小路上慢慢地走向前方明亮又喧闹的场所。 空气中飘散着一种垃圾般的臭味,来觅食的老鼠因为察觉到人类的气息而仓惶地四处逃窜,还撞上李维的鞋。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狗吠声,在黑夜里听起来显得特别寂寞。 就在这个时候 李维的前方突然传来了某人的怒喝声,还夹杂着东西被破坏的声音,以及此起彼落的欢呼和悲叹声。 在这个地方,出现这些声音是很正常的事。 「有人在打架!」 李维马上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随着情绪的亢奋高涨,李维直觉地认为,今晚或许是个美好的夜晚。 发生争吵的场所就在刚进入热闹街区的某家正派经营的酒吧。像这样的店,对李维而言是个无聊的场所,所以他从来也没进去过,不过,今晚的这一场架,却让李维觉得有进去一探究竟的价值。 酒吧的入口处聚集了大约二十个看热闹的人,店内响起物品被破坏或推倒的声音,感觉得出来,里面的人打架打得很激烈。 李维钻进了人群,试图进到这间酒吧当中,因为只要进了店里,就很有可能会被卷入这场是非之中,而这正是他内心所期待发生的情况。虽然在一旁看人家打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不过如果自己也能够在这场架中轧一脚,应该会更过瘾才是。 但是,李维却在这间酒吧中看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场面,而且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打架的主角是两个男人和三个女人,那三个女人很明显地占了优势,对方虽然是男人,却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这三个女人,李维还是头一次见到。 而另外那两个男人,李维是有印象的,他们是欧芳骑士实习生,有着十分符合形象的外表和体型。 以前,李维曾经在这两人的隔壁桌喝酒,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对话。虽然当中并没有明确地提到他们的职业,李维还是能够从谈话内容中得知他们的骑士身份。 不正经的人是到处都有的。但是,虽然欧芳建国的历史并不久远,这里的骑士可不同于一般的佣兵和流浪战士,而是具备了武勇双全的傲人气质。他们两个虽然只是实习生,却也是经过了相当严格的战斗训练,其中当然包括了格斗技巧的教授。 然而,这两名骑士实习生对那三个女人而言,根本不足以构成任何威胁。 其中一名女性和李维一样有着壮硕的体格。如果没有那一头长长的红发和丰满的胸部,简直和男人没什么两样。她的身上穿着半罩式的皮制铠甲,手腕和脚踝的部分用白布紧紧地包裹着,其他露出在外的肌肤呈现出日晒后略黑的颜色,在脸颊、大腿以及双臂的地方都有着文字或图案的印记。 就李维的记忆所及,那是群居于欧芳北部亚斯葛伦山脉的某个小部落的习俗。她应该是为了某种理由才会离开部落。 他们是勇敢的山地民族,欧芳王国创建之初曾派几十名战士前来助建国者李察尔一臂之力,也因此获得了李察尔的允许,得以部落自治的方式继续过着自古以来的传统生活。 另一名金发女性穿着比较宽松的服装,脸上浮现着迷人的笑容,却不见她下场为她的同伴们助阵。不过,要是她加入的话,肯定也会是个狠角色。 只见她伸出手,朝着面前一名脸上长满了雀斑的男子优雅地甩了他一巴掌,然后在她将手收回的同时,那名男子也应声摔倒在地板上。 在她丰腴的左胸上,有一个战锤的刺锈图案。 那是战神迈力的标帜。 虽然不知道她是使用神圣魔法的祭司或只是单纯的信众,惟一可以确定的是,战神迈力是她的信仰。 最后是小个子的少女。 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一只正在玩弄着老鼠的猫,她敏捷的身手,让那两名骑士实习生只有被踢的份。 她的体型看起来比较像少年,胸部的发育并不明显,腰部的曲线也不够柔软。但是在灯光的照明下,她的黑色眼珠显得特别闪闪动人,如果是平常的时候,她应该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吧。 这三个女孩子的年纪看起来都不大,大约和李维差不多。 但是,她们却让那两名骑士实习生吃足了苦头。 聚巢在酒吧内外的围观民众都不怀好意地等着看好戏。的确,看人家打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不过,她们显然是过分了些。要是她们再不打算住手的话,恐怕骑士实习生很难全身而退。 「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弄出人命来喔」 李维身旁的陌生男子单手拿着酒杯说道,好像很期待似的。 李维也有同感,但他和那名男子不同,并不希望看到有人因此而丢了性命。 (应该有人会去阻止吧) 李维这么认为。 可是,在场围观的人却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阻止那三名女孩继续羞辱骑士实习生。 (该怎么办才好呢?) 正当李维还在设法结束这场闹剧时,只见其中一名骑士实习生将手移到了剑柄上。 这时,四周响起了欢呼声及嘘叹声。 「卫兵来了!」 同时,在酒吧外头看热闹的群众突然大叫了起来。 在主要街道上巡视的卫兵们,大概是察觉到了巷弄内的骚动,正朝着这里过来。欧芳虽然只是个新兴国家,治安倒还算不错。要是让卫兵们瞧见了酒吧内这般景况,免不了要被重罚一顿。 「你要是敢拔剑的话,小心性命不保喔!」 红头发的女战士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用眸睨的眼神看着想要拔剑的骑士实习生。 连在一旁观看的李维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女战士的迫力,让骑士实习生在一瞬间犹豫了一下。但他无法舍弃身为骑士的荣誉感,还是将腰际上的剑给拔了出来。银白色的刀刃在黑夜里显得特别亮眼。 另一名骑士实习生见到了同伴如此的举动,也跟着拔出了剑。 「那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女战士悠哉地说着,随之拔出护身用的短剑。 小个子的少女也从身上的某处拿出了一把细刃的短剑。 金发女性则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集中精神,摆出准备要唱咏魔法的姿态。看来,她应该是会使用神圣魔法的祭司,而且还是接受过战士训练的神官战士。 两方人马彼此仇视着,只要任何一方一有动静,马上就可以分出胜负,而输的,绝对是骑士实习生。 (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李维终于下定决心。 他是喜欢打架,但总没必要弄出人命来吧! 卫兵已经快到了,被他们瞧见这般局势,骑士实习生的立场可就糟了。打架居然输给女生,这将成为他们一辈子的耻辱。 女孩子们也是,说不定会被逐出这个城市。或许她们本来就已经习惯到处流浪的生活,但是,她们应该也不愿意成为本国的悬赏人犯吧。 「好了,就到此为止吧!」 仔细思考过这件事的后果之后,李维大声地喝止这两方的人马。 周围响起了围观群众不满的声音。其中,却夹杂了几人的欢呼声,他们期待着李维的加入会让这场架更有看头。 李维心想,这些人应该知道他平日的行为吧。 平常,他是不会随便阻止打架这种事的。相反地,他还会希望打架的人能够打得更轰轰烈烈。然而,今天这场架却大不相同。 李维这一喝,让当事者的五名男女感到相当意外,于是他便迅速地展开他所认为足以阻止这场闹事的行动。 首先,伸出左右两拳,将拿着武器的两名骑士实习生打倒在地,然后一转身,又从女战士的脸上狠狠地揍一拳。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将女战士给打飞了出去,还撞上了酒吧的墙壁。 「你这是在作什么!」 小个子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很可爱,语气却是十分地气愤,提起腿便朝着李维踢过去。 李维并没有闪躲,只是站稳了脚步,接受她那猛裂的一踢。 少女那如鞭一般锐利的一踢,稳当地踢中李维的左大腿。 「好痛喔!」 然而,喊痛的却是小个子少女。 「你这家伙的腿是木头做的啊!」 可爱的脸庞上尽是痛苦和愤怒的表情,少女直抱着脚喊疼。 「你竟然打女人的脸」 金发女性也显得十分气愤,朝着李维走过来。 她停在他面前,并伸出手往李维的右脸挥过去。李维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并将她拉近他的身子。 她端正的脸庞就近在眼前,李维觉得,他是有机会一亲芳泽的。 女祭司则是被他突然的举动给吓得全身僵硬,蓝色的眼珠微微地透露着胆怯的神情。 「女人打男人就是应该的吗?」 李维义正严词地回应着她的抗议。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 「卫兵正朝着这里过来,如果你们还要待在这里的话,肯定会被捉到牢里去。」 李维接着说道。 「卫兵来了!」 金发少女慌张地回头望着酒吧的入口处。 看来,她应该是太专注在和骑士实习生的争吵中,所以才没听见外头刚刚说过的话。 卫兵终于来到了酒吧外。和门外那些向来讨厌卫兵的群众们正在推挤中,所以还无法马上进到店里来。 「要走的话就趁现在。」 李维说着便放开了女祭司的手。 这个时候,女战士和少女也站了起来,杀气腾腾地瞪着李维。 「你们还听不懂吗?这场架已经结束了。」 虽然觉得很不服气,三人还是从酒吧的后门离开了。 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酒吧中,李维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的举动没有引来反效果,否则她们要是认真地要追究起来,李维可没有把握一定打得赢她们。 然后,他转身看着那两名骑士实习生。 他们也站了起来,只不过样子十分地狼狈。 李维若无其事地走到两人面前 「听好了,打你们的人是我。」 他这么对骑士实习生们说道。 骑士实习生们呆呆地抬起头,早先的斗志早已荡然无存,只是不断地喘息着。 李维再度重复了一次刚才所说的话 「记得好好地珍惜你们的荣誉感啊。」 然后接着说道。 这时,卫兵们已突破了酒吧内外围观群众,走进了店内。 「发生什么事!」 一名卫兵从背后捉住李维的后膀,硬是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在场的卫兵们。 「一看就知道了啊。只不过是打架而已」 李维这么回答着,顺手拿起摆放在一旁桌上的葡萄酒瓶,咕哝咕哝地喝着。 「你这醉汉!」 卫兵朝着李维的脸上给了一拳。 这一拳并不十分有力,所以李维连躲也不躲。只是当卫兵的拳头碰触到李维的脸后,李维假装摇摇晃晃地向后倒退了几步。 卫兵们当然也注意到在场的两名骑士实习生,但是,他们互相使了眼色,最后只带走李维一人。 这是很不公平的处置,也是李维认为最好的结局。他守住了两名骑士实习生的名誉,而那三名女孩亦可免于被逐出王国的命运。 李维的双手被捆绑在背后,接着便带往欧芳王城的地牢。 虽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很蠢,但今晚的事件倒还蛮刺激的。 李维惟一的遗憾是,酒都还没喝够呢! 3勇者 当李维被释放的时候,已经是隔天的上午了。 他在被关进牢房时,曾经跟卫兵提起过养父卡威司的名字,所以被释放,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听说你喝醉酒又跟人家打架是吧。」 卡威司一进到宫廷便听说了李维被关牢房的事,那时他可是慌张得不得了。 但见到李维,反倒一点怒气也没有,只是小小地说教了一番,让李维觉得很没意思。 「你有见到国王吗?」 结束说教之后,卡威司问了李维这样一句话。 「国王经常会到地牢里来的吗?」 对于养父的问题,李维真是一头雾水。 要是国王知道卡威司的养子被关进地牢里,可能会让卡威司有点没面子,但是应该还不至于令国王以及全国国民对于卡威司评价产生负面影响。 「没见到就好。」 卡威司好像放下心中大石般地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只交待了自己还有事要作,便径自离开地牢。 卡威司的态度虽然令李维感到十分不解,但他并没有多想。 将脏污的身体洗干净后,换上狱卒送来的新衣服,李维便从后面离开了地牢。欧芳王城建在山丘的坡面上,面对着王者法恩的街道。 差不多是中午时分了,李维的肚子老早就在唱着空城计。他打算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后再回魔法师公会。 李维在街上闲晃着,想找家饭馆安抚一下肚皮。突然从一旁的小巷里冲出三个人影。 站在他眼前的,正是昨晚在酒吧里闹事的那三个女孩子。 「你们」 李维很自然地有所警戒。 因为她们给人一种充满杀气的怪异感觉。 (她们应该是来报仇的吧) 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不过既然有人上门来找碴,李维向来是不会逃避的。 这三名女孩完全武装打扮。女战士双手拿着一把大剑,神官战士用的是一把小型的战锤,小个子少女则拿着细刃短剑。 反观李维,身上只带着护身用的短剑而已,如果要用武器一较长短,他可是一点胜算也没有。虽然他常常跟人家打架,但大多数情况都是空手,使用武器并不是李维的专长。 不管怎么看,在这种情况下,逃走才是最好的方式,否则很可能连性命都要丢了。但是,李维的心中并没有丝毫恐惧,反而亢奋得很。 (我一定是疯了) 李维心里这么想着。 他不只是魔法师里的怪胎,平常的行为举止和普通人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些女孩子们看起来好像很习惯战斗的样子。魁梧的女性应该有佣兵的经验,甚至可能也经历过真正的战事。 金发女孩则是伺奉战神迈力的神官战士,不但受过战斗的训练,还能够借由神迹使用神圣魔法。 至于小个子的少女,李维发现她可能是一名盗贼,因为她的移动速度实在很敏捷。 这样的三个人会一起行动,实在是一种很不协调的组合,但是,有一句话可以让她们这样的组合合理化。 她们是冒险者。 而且还是经验相当丰富的冒险者。 但是,并非所有的冒险者都是好人。 女孩们将李维从人烟稀少的小巷带到了较为宽敞的地方,然后转过身来。 李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们。 他没有话想对她们说。李维并不打算跟她们打哈哈、套交情,更不打算摇尾乞怜,反而摆出一付放马过来的姿态。 「你叫作李维是吧。」 小个子少女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着李维。 李维并不想针对她的话作出任何回应。但是,他更加确信这名少女是个盗贼,只有盗贼公会才能够这么轻易地取得个人资料。 「听说你是欧芳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卡威司的养子?」 金发神官战士慢慢地说着。 听起来不像是询问的口气,反而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李维还是一直保持沉默。 「我居然被一名魔法师给揍了」 红头发的女战士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她的右眼有着很明显的瘀青,那是昨天被李维揍了一拳所留下的痕迹。 「而且还是出其不意地给了我一拳。」 「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来这招,我早就不知道要在战场上死几次了。」 听她这么说,李维心想,她对自己还真是有自信啊。 可是,要说起自信,李维也不会输她。虽然从来没有使用武器跟人家厮杀过,但是要说起打架这码子事,他可是从来没输过。而且大部分的对手都被他一拳就给解决了。 「你们找我来,是有事吧。我可没空跟你们在这闲扯。」 看来是免不了要大打一场了。 李维已经有所觉悟,所以他很专心地注意着她们三人的动静。 「我是很想把昨天的帐跟你算一算啦」 大概是发现了李维的心思吧,女战士这么说着,还拍了拍金发神官战士的肩膀。 像是被推了一把似的,金发神官战士往前踏了一步。 「我的名字叫作梅里莎,出生于拉姆利亚斯。」 这名叫作梅里莎的女孩以优雅的动作及崇敬的言词向李维介绍着自己的出身。 李维心想,她一定具有骑士阶级的背景。 而且还是最高级的骑士,也就是贵族出身的骑士。 拉姆利亚斯是亚力克拉斯大陆上历史最为悠久的国度,宫廷礼仪当然也是相当地严谨。经常出入欧芳宫廷的女官,差不多就像她这般模样。 「虽然我很不愿意,但是战神迈力给了我启示,要我奉你为勇者,这就是今天我们来找你的目的。」 「什么?」 听到她这么说,李维惊讶地大叫了起来。 「我是勇者」 李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只是茫然地看着神官战士的脸。 「既然战神迈力给了我启示,我就必须伺奉勇者,贯彻我的信仰。」 梅里莎为了避免接触到李维的视线,刻意地将头转向侧边。 「就算你说要奉我为勇者」 李维回过神后说道。 「我虽然做了很多不正经的事,但是我并没有打算放弃成为魔法师的梦想。况且,从来也没听说过有哪个魔法师最后成为勇者的,我只想像爷爷那样,有机会的话成为一名辅佐勇者的魔法师」 而且,以他现在的实力而言,要成为勇者实在太勉强了。 「我也感到很困惑呀!但,神所给的启示是不会错的。」 梅里莎紧握着拳头,好似在忍耐着什么。她还是不愿意正视李维的脸,怎么看都感觉不到她的善意。 「真是抱歉啊,我不是你们所期望的勇者。而且,我也不打算成为勇者。」 「不,你确实是勇者。」 梅里莎坚决地说道。 如果是有关信仰的问题,确实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但是,突然被说是勇者,着实让李维乱了方寸。 事情演变成这样,是李维始料未及的,思绪也因此变得混乱。 「我们是冒险者。」 看见李维疑惑的模样,女战士叹了口气说道。然后告诉李维,她的名字叫做吉妮。 「正如你所见,我是一名战士。梅里莎是伺奉战神迈力的神官战士,而蜜蕾儿则是一名盗贼。」 名叫蜜蕾儿的小个子少女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是相当不悦。 这些和李维当初所推想的完全吻合。 「我们正在寻找冒险的同伴,最好是魔法师或是精灵召唤使之类的。」 这些李维都知道。 冒险者们必须面对各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因此,会使用魔法的同伴是不可或缺的。使用神圣魔法的祭司虽然会使用魔法,但主要是以治愈咒文的魔法为主,攻击系及补助系的魔法就得靠魔法师才行,所以一旦面临危险的任务时,魔法师或精灵召唤使就会是很有利的帮手。 「我们本来是要找女魔法师的。」 那个叫做蜜蕾儿的盗贼少女不屑地说道。 听到蜜蕾儿这么说,女战士吉妮马上示意要她别再说下去。 「总之,神给梅里莎的启示说明了你就是勇者,她一定得追随你。所以,我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话说至此,李维已经相当地明白了。 「让我加入你们,你觉得如何?」 「虽然不愿意」 神官战士梅里莎终于直视李维的脸说道。 「我要成为冒险者了?」 李维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成为冒险者之后就可以到古代王国的遗迹之中进行探索,这是现在李维脑中惟一能够想到的事。 这和魔法师公会的同期生们对他的期望不同,他可不是去帮他们找研究材料的。当然,他更不是为了长眠于古代遗迹中的金银财宝,真正吸引他的是冒险者所面临的危险,像是沿途可能碰上的精巧机关或者是骇人耳目的怪物等。 随时可能赌上性命的冒险,对李维而言,简直是魅力无法挡啊。 如果没有同伴的话,或许他会放弃这样的想法,安份地做个魔法师。但是,可是一起冒险的同伴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李维是不相信命运这种玩意儿的。 只是有时候会发生不可思议的巧合罢了。像今天就是 要不要顺着这偶然的际遇发展下去,李维仔细地考量着,然而,看着眼前这三人的表情,他并不打算一口气拒绝。 对于他人的胁迫,李维向来是不会轻易点头的。但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原来被强迫去做某些事的感觉其实也还蛮不错的。 「真拿你们没办法」 李维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很勉强地答应了。 就当是卖她们一个人情好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三名女孩互相看着彼此,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对于李维的加入,她们是感到放心了,可是却又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她们并不是真心地欢迎李维成为她们的同伴,这一切都是不得已的。 女孩们的心情,李维是知道的。他更在意的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而且那是用酒、女人、打架闹事都无法取代的满足感 前去冒险,是不是真的能够有所收获,李维自己也不知道。 只能试一试了。而那个机会,现在就在眼前。 于是,李维成为了一名冒险者。
1训练 地面上传来一个重要的撞击声,扬起了一阵飞尘。 一名体格健壮的男子跌撞在地。 他是李维,是「剑之王国」欧芳的魔法师公会旗下所属的正式魔法师。 「你根本就不行嘛。」 一连串的叱喝声毫不留情地冲着李维而来。 这是红发女战士吉妮对李维的评价。吉妮的身高和李维差不多,体格也很魁梧,沾附在小麦色肌肤上的汗水,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着。 到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尽量放马过来!」 李维将嘴里的沙尘给吐了出来,一个翻滚,敏捷地站起身来。 「你还挡得住我的攻击啊?」 吉妮那带着嘲讽般的笑容,简直是一种挑衅的行为。 「你可别忘了,是你自己说要我教你用剑的。」 的确,李维是说过这样的话。 被半强迫性地成为吉妮、梅里莎、蜜蕾儿这三个女冒险者的同伴后,已经过了十天。 这期间,李维照常在魔法师公会履行义务性的工作,并期待着吉妮她们找他去冒险。 昨天,终于有了好消息。她们好像打听到一座未被发掘的古代遗迹。 李维在约定的时间来到一座位于郊外的简陋小屋和她们会合。这间小屋看起来似乎是她们藏身的地方,所有冒险必须的物品也被存放在这里。 在这里等着李维的,只有吉妮和梅里莎两人,盗贼少女蜜蕾儿前去和同业的情报贩子打交道,所以并不在场。 只好等蜜蕾儿回来再说。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们两个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吉妮挥着大剑,而梅里莎则是跪在地上瞑想。 她们对李维老是摆出不友善的态度,以李维的个性,可没办法就这样忍着。况且,看着吉妮自由地挥舞着那把巨大的剑,他实在很想试试她的能力及技巧。 (身为一名冒险者,可得有保住性命的能力才行) 李维心中这么想着,于是便拜托吉妮教他用剑的方法。 确实,李维是这么拜托她的。当下,吉妮只说了一句「你可别后悔啊」。 但是,在开始的那一瞬间,李维知道,他犯下了一个大错。 吉妮并不是真心地要教他剑术,而是想趁机教训他一顿。 「用你的眼睛和身体好好地给我记着吧!」 吉妮大叫着,并且用她手上的大剑无情地拍打着李维的身体。 李维虽然向吉妮借来一把备用的长剑,但是对于不擅长用剑的李维而言,即使握着剑也不见得能挡得住吉妮的攻击。 吉妮是有拿捏分寸,不过她的剑还是余势难止划上李维身上二、三次。李维的皮肤被打得裂开来,还流着血。 「这种程度的伤,根本不算什么。」 吉妮大笑着,一边又挥起剑来。 结果却不是用剑攻击李维,反而一脚将他给踹倒在地上。 (我再也忍不住了) 李维站了起来,将口水吐在手掌上。 他集中精神,右手用力握着剑。同时,左手的拳头也紧握着。 然后,他随便挥动着手上的剑,就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有任何招工可言,是一种只靠蛮力攻击的行动。不过,在速度及力量上可不马虎。 可是,吉妮总是能够轻易地挡下他的攻击。 「你把剑当棍棒耍啊!」 吉妮嘲笑着李维的胡乱出招,并展开反击。 这时候,李维却突然伸出左拳。 因为他发现,当他将右手上的剑由左挥向右方时,身体的重心会自然地偏向右方,而利用这样的反作用力,则可以使左拳的威力加倍。 吉妮一见到李维出拳,身体自然地往后缩,但李维的手却伸得更长,一拳就打在吉妮的右眼上。 吉妮被李维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 (又是这招。) 这一拳的力道可不小,吉妮因此往后跌飞了出去,脑中这么想着。 (为什么我就是无法躲过这家伙的拳头?) 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四周扬起灰尘。 「既然你都可以用脚了,那我用拳头攻击应该也无可厚非吧。」 李维露出得意的笑容,揶揄地说着。 在一旁看着的梅里莎,双手掩着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根本就像是拳击手一样。) 梅里莎有一种失落感。 (他挥剑的姿态非但不优雅,还将唾液吐在双手上,根本就像是个流氓。比划剑术时还出拳伤人,真是卑劣的行为。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神选中的勇者呢?) 梅里莎在心中暗自问着战神迈力。 因为她得到了战神迈力的启示,必须奉这名魔法师为勇者。 他和梅里莎所认为的勇者根本就是天壤之别,然而,身为圣职者的她怎么也无法违逆神所给她的启示。 梅里莎是有了彻底的觉悟后,才提出要奉李维为勇者的决定。对于梅里莎的选择,吉妮和蜜蕾儿是坚决反对的,然而,坚持贯彻信仰的梅里莎却无法接受两人的忠告。 可是,她们是互相扶持的同伴,有着相当坚定的友情,最后,吉妮和蜜蕾儿还是让李维加入了她们。 梅里莎下定决心之后,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或许他多少具备了勇者的本质。只不过看着现在这般景况,梅里莎深深地觉得,这名胡乱用剑的魔法师果然没有半点勇者资质。 (吉妮或许还比较像是我应该伺奉的勇者) 梅里莎抬起头,仰望着春天温和的天空。 「赐给我生存勇气的战神啊」 梅里莎悲叹地祈祷着,接着小小声地继续说道。 「这实在不是我所愿意的呀。」 2盗贼 盗贼少女蜜蕾儿打听完情报时,已经是下午了。 「那狡诈的情报贩子,竟然打算用拍卖的方式把他手上的情报卖出去!」 蜜蕾儿用盗贼的行话气愤地咒骂着。 正如蜜蕾儿所说的,握有未发掘遗迹情报的情报贩子除了蜜蕾儿之外,另外好像还告诉了其他人。 一般来说,要取得这类情报,应该是要到「冒险者商店」去打听才是。 可是,发现这个遗迹的,是一个被冒险者临时雇用的盗贼,而雇用他的冒险者竟然没有发觉。 这名盗贼后来将遗迹的情报卖给同业的情报贩子,而情报贩子则会将这类情报告诉和冒险者一同行动的盗贼。而且,只能卖给一个人。 情报贩子说,他会将情报卖给出价最高的人。 严格说起来,他这么做并没有错。 拍卖情报的时间是今天傍晚。蜜蕾儿打算先回去跟梅里莎和吉妮商量一下,看要用多少代价买下那个情报。她同时也到经常去的冒险者商店打听了一下,看看是不是有相关情报,不过并没有得到特别有利的消息。 要启程去冒险,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以后了。李维说,关于竞标金额就由她们三人决定即可,然后便回到魔法师公会去了。 「那个女人还真狠啊」 李维回到宿舍之后,将身上的脏衣服脱掉,仔细地检查身上的伤痕。 有刀伤、擦伤,还有无数的瘀青。要是普通人被她这么折腾,大概早就没命了吧。 所幸,李维并不是一般的男人。要是连这伤都受不了,又怎能称霸暗巷里的欢乐街。 李维熟练地治疗着身上大大小小无数的伤痕。本来,要是神官战士梅里莎用神圣魔法的治愈咒文帮他疗伤的话,现在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地敷药。 她没有理由拒绝用魔法为李维疗伤。 再怎么说,李维也是她必须伺奉的勇者啊。 可是,梅里莎却无法成功地使用魔法。 大概是因为她的心中还存有疑惑,所以神圣魔法才没办法顺利发动。她连续试了三次,结果都是失败的,心情也因此变得很糟。 最后,李维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为自己疗伤。 平常打架打惯了,为自己敷药疗伤这种事对李维而言,可是相当得心应手。有一次,他的腹部被人家捅了一刀,隔天还是照常去上魔法师公会的课。 「你回来啦?」 差不多把身上的伤给处理完毕时,门外突然传来声音,同时,李维的房门也被打开。 开门的是和李维同期的女魔法师艾拉。 「你怎么没穿衣服啊?」 艾拉看见李维光着身子却丝毫不在意,并走进了李维的房间。 等到走近李维时才发现,他的身上满是伤痕。 因为过度阅读书籍,导致最近她的视力有所下降,所以她所看到的景象总是一片模模糊糊的。 「会痛吗?」 艾拉伸出手,摸了摸李维的伤口。 「被你这么一摸,当然会痛!」 「嗯,我想也是。」 艾拉开心地笑着。 「话说回来,你还是快点将衣服穿上吧。在淑女面前可不能这样裸着身子喔。」 「淑女应该不会这样毫无顾忌地进到裸男的房间吧。」 「一般是不会,但我可是最高级的淑女呢。」 对于李维的抱怨,艾拉只是轻松地回应着,一边从手上的袋子里拿出奇妙的物品。 「虽然对你很不好意思,不过现在这种时候正好」 艾拉独自喃喃地说着。 「那是什么东西啊?」 两个用玻璃或透明水晶之类的质材所雕磨而成的圆盘状物体,用一根细细的金属条连结着,两旁还延伸出两根金属条,尾端有着半圆形的弧度。 「当然是魔法宝物啊。」 艾拉这么说着。 她专门研究的魔法领域是「赋予魔法」。所谓赋予魔法简单地说就是,能令目标物品产生各种魔法效果。 「我将它命名为『四眼』,归属于眼镜类。设计构想来自『超越五感』的席拉尔鲁菲茵。说到这个鲁菲茵家族,可是卡斯托尔王国的赋予魔法领域中高人辈出的名门望族。大约是在新王国历前一百二十年的一位女性赋予魔法师,因为小时候卷入一场阴谋中所受到的诅咒,导致丧失了视觉、听觉、等所有的感觉。可是她克服了本身的不利条件,为了取回她所失去的所有感觉而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并加以完成。虽然在这个领域中已经有各种宝物,不过,这个眼镜可是当中独一无二的发明。」 艾拉娓娓道出由来。 以这名女性作为研究对象当然无可厚非,然而,艾拉对于魔法宝物可是抱持着非比寻常的执着。她有着相当独特的美感,只要是中意的宝物,就会不眠不休地投入研究当中。 李维曾经多次听到艾拉提到鲁菲茵之名,看来她应该是艾拉所追求的目标。 「它明明只有两个镜片,你为什么将它取名为四眼?」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只是按照李维的个性,一旦有了疑问就会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为这个眼镜蕴含了四种魔力。」 看着李维那等着弄清楚的模样,艾拉的表情显得十分开心。 「平常的时候,戴上它就会有视力扩大的效果。你是知道的,我的视力很不好,所以这东西对我而言可真是助益良多。」 说完,她唱咏了一句上级古代语。 那两个玻璃镜片竟变成了黑色。 「变成这个颜色之后就会产生透视的效果。我原本打算好好地看一下你的裸体,看看它是不是如我想像中的一般」 「说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牛郎或舞男。」 李维抗议着,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裸体成为别人的观赏物。 「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拿去卖的话,应该可以卖到好价钱。」 艾拉的家拥有亚乌塞尔公司,是欧芳王国中最大的商家,所以她根本不愁没钱花用。 再说,李维的养父是王国的宫廷魔法师,同时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在金钱的使用方面也不会受到限制。 要投入魔法师公会门下学习魔法必须缴交一笔相当庞大的费用,因此在学的学生无不来自富裕的家庭。 艾拉笑了笑,接着又唱咏起另一个咒文。 这次,镜片的颜色由黑转变为红。 「这样就有夜视的效果,就算在黑夜中也能像白天一样看得很清楚」 「那第四种魔力是?」 对于李维的讯问,艾拉沉默了,这次她并没有唱咏咒文。 李维问她怎么了,艾拉却只是慢慢地将眼镜从鼻梁上给摘下来。 「最后一种魔力,我不能对你使用。如果我想要你的性命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是邪眼的魔力!」 李维的音调听起来是那么地无力缓慢。 「那样危险的东西,你一定是去了『禁断的宝物库』对不对!」 他接着大声地说道。 一般人对于魔法以及魔法师抱持着相当的恐惧感。他们甚至怀疑,让魔法师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说不定会使得古代魔法王国再度复活并重拾统治之权。 因此,魔法师公会将死灵魔法之类的邪恶咒文列为禁用魔法,具有危险性的魔法宝物也被保存在禁断的宝物库之中,为免被用于不法之途,还特地施予封印。 艾拉所持有的这副眼镜,正是具有危险性的魔法宝物,因为它具有邪眼的魔力。这件事要是让导师知道了,她一定会被逐出魔法师公会。 「你太大声了啦。」 艾拉的脸上浮现出妖艳的微笑,将手指移到唇间,示意要李维小声一点。 「所以我才说,第四种魔力不能用在你身上啊。这个宝物对我而言十分地重要,这样我才能够看清楚你的脸啊。」 艾拉再度将眼镜戴上,唱咏起另一段上级古代语。 李维的身体很自然地变得僵硬,聚精会神地看着艾拉。因为她正在唱咏的咒文是李维从未听过的,他心想,艾拉该不会真的要使用邪眼的能力吧。 不过,唱咏结束后,魔法眼镜却变回了原本透明的样子。 看着李维的反应,艾拉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我不会对你使用邪眼的魔力的。不过,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喔」 在眼镜的后头,艾拉的眼神在一瞬间,仿佛成了真正的邪眼,闪烁着光芒。 「我快被你吓死了」 李维将手放在胸前,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而且全身冒着冷汗。 「对了,我听说你变成冒险者了?」 艾拉突然转变话题,将身子凑近了李维。 因为她的视力向来不好,所以跟人说话的时候,老是将身子靠近对方,这已经是她的习惯动作了。现在她正戴着魔法眼镜,一靠近李维后,马上便往后退。 「嗯,这样大概就可以了。」 仔细地测量了和李维之间的距离之后,艾拉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她在这个时候的表情,就好像是个欣喜的少女一般。但其实她比李维还要大上两岁,今年芳龄刚满二十。 李维心想,原来魔法师公会的情报网也不比盗贼公会差嘛。然后给艾拉肯定的答案。 「你能找到同伴真是太好了,这样对我也有好处。」 艾拉自言自语地说着,同时伸出右手,手掌朝上。 「作什么?」 「那还用问吗?所谓的冒险者不就是到遗迹去探索的人,而说到遗迹,当然就会让人联想到古代的财宝,而且,我很期待你带回魔法宝物呢。」 「找到的宝物又不是全都是我一个人的,要怎么处置,不得跟同伴们商量过才行啊。况且,我只是个新加入的同伴,实在没有什么立场,你最好别抱着太大的期望。」 没错,李维确实是一点立场也没有,虽然李维是她们的同伴,但她们摆明了就是要把他当成仆人一样使唤。 「总是有办法的呀。大不了我用比冒险者商店还要高的价钱跟你们买啊,任何魔法宝物都可以。我们的魔法师公会里只有二级品的魔法宝物,威力强大的宝物都被封印在禁断的宝物库里了」 艾拉的梦想,是希望能够像导师菲艾特一样,成为禁断宝物库的管理者。身处在众多的强力魔法宝物之中,对她而言仿佛就像在天堂一般。 「好啦!我尽力而为。」 虽然一点自信也没有,李维还是跟艾拉作了约定。 这对那三个人而言可是相当不错的交易条件,或许她们会接受也说不定。反正不用急着告诉她们,要是不能够取得她们的信赖,现在说出口,搞不好还会引来反效果。 「对了,我劝你最好别太张扬,要是让导师们知道就糟了。你是知道的,犯了禁忌的魔法师不但会被逐出师门,还要被施以制约咒文,从此无法使用魔法。」 「光是研究实物,其实是不需要用到魔法的。反正,我会小心的。不过,禁忌领域的魔法宝物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找到的喔。」 「我一定会找到的。」 被艾拉这么一激,李维马上脱口而出这一句话。 虽然觉得好像中了艾拉的激将法,但是,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怎么能够成为一流的冒险者。既然决定要做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那就拜托你罗。」 艾拉露出满足的笑容,随后便离开了李维的房间。 「真是的」 艾拉离开后,李维望着房门苦笑着。 她从进入魔法师公会以来,一直都很照顾李维。李维就像她的弟弟一样,所以至今她都能够很轻松自在地进出李维的房间。 不过,比起那三个女人,艾拉多少还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吉妮、梅里莎、还有蜜蕾儿,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李维总觉得她们好像对男人没有半点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嫌恶。 「算了,反正跟我没关系。」 李维喃喃地说着,然后面对着桌子坐了下来。 桌上放着养父卡威司给他的古代魔法书,而且是翻开着的。 「她们会对我的魔法有所期待吗」 李维将魔法书合上,自言自语地说着。 「反正我有这个就够了。」 李维双手握拳,独自在房里笑着。 3剑姬 「你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精神耶?」 梅里莎跪拜在迈力神殿的礼拜堂中虔诚地祈祷着,突然,从背后传来呼唤她的声音,梅里莎随即站了起来。 「洁妮最高祭司大人」 梅里莎将身体微微一弯,行了个礼。站在她眼前的是,在亚力克拉斯大陆西方的教团中,德望最高的女性。 「看见你失去了笑容,这个神殿可会变得很寂寞的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听你说说你的烦恼。」 洁妮最高祭司是一名年纪很大的女性。 她的脸上隐约可见当年被喻为「剑姬」时的卓越英姿,不再健壮如昨的身体透露昔日曾是战士的经验。 梅里莎点了点头,像是在忏悔什么似地跪在地板上。 然后,她将和那名男子相遇的整个来龙去脉,以及得到神的启示,必须奉他为勇者的事,全都告诉了洁妮最高祭司。 「可是,那个男人没有半点勇者必须具备的素质。他有着像食人鬼般的体格,其实却是一名魔法师。他不会用剑,却经常像拳击手一样赤手空拳地跟人家打架,而且居然还毫不在乎地打女人的脸。」 最高祭司听着梅里莎这么说着,心想,这样可真是太糟了。 不久之前,梅里莎才得到神的启示,告诉她那名魔法师就是她要伺奉的勇者。如今,她这么严酷地批评他,根本就是冒渎神明的行为。 不过,这名体格魁梧的魔法师,还有那像拳击手的战斗方式,的确令人忍不住想像,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如果真有这种人,我还真想亲眼瞧瞧) 洁妮心中不禁产生这种想法。 梅里莎接着说,为了帮那名男子疗伤,她唱咏了三次神圣魔法,可是全部都失败了。 没错,她的确必须对战神这么忏悔。 无法为所伺奉的勇者疗伤,如何能够成为战神迈力的祭司。要是让人知道了,可是会影响到教团声誉的。 「我只要看到那个魔法师的脸和身体,就无法集中精神」 看来梅里莎真的是很讨厌他,洁妮真替那名魔法师感到悲哀啊。 「就算他和真正的勇者比起来,还差了一大截,但这可是神所赋予你的重大使命。如果你能有所觉悟,试着把抱紧他,你一定能够了解他真正的为人。」 梅里莎侍祭讨厌男人,同时却也对男人抱持着神妙的幻想。洁妮认为,这样的想法并不会对梅里莎身为女孩或圣职者的成长造成任何阻碍。 只要感受到其中的美好,就不会有任何遗憾。 了解男人之后,女性的转变有好也有坏。 才不过是接近勇者而已,就起了如此强烈的拒绝反应,根本没有资格作为勇者的随从。如果梅里莎无法接受那个男人的一切,像这样无法疗伤的情形,恐怕还会继续发生。 「要我去抱他,我一定会当场昏倒」 对于洁妮所说的话,梅里莎真是困扰极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洁妮在心中苦笑着,并改口说道。 其实洁妮是当真的,只不过看了梅里莎的反应之后,她觉得那对现在的梅里莎而言实在是太勉强了,搞不好会害得她想不开而自杀。 梅里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对整个教团而言,可真是一大损失。 洁妮是战神迈力的代理人,是神圣魔法使,同时也是优秀的战士。以她现在的年龄来推算,她所累积的修行经验应该更为惊人。 自从洁妮来到这座神殿之后,年轻的男性信众会突然增加了许多。要让整个教团能够正常运营,招揽信众是一定要的,因此,她的存在对教团而言帮助很大。 「我是有追随勇者的使命感啊,我想要帮助他,引领他。可是,那个魔法师竟然会是勇者,我真的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啊!」 「神给我的启示,该不会是错的吧?」 梅里莎这么问着洁妮,表情看起来十分地落寞。 要是搞错了,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遇见魔法师的那天晚上,我正在对战神迈力祈祷,当时,我的确很清楚地听见了神的声音。自从我能够听见神的声音以来,头一次有如此真实的感觉。」 在圣职者之中,能够听见神的声音及使用神圣魔法的人,就叫作祭司。 教团中的祭司,地位就相当于是神殿之长。另外,只要能够使用神圣魔法,在教团内便具有神官地位,或者是像梅里莎一样,成为辅佐祭司的侍祭。 然而,纵使是无法使用神圣魔法,还是有人能够坐上祭司这个位置,只不过,这毕竟是少数的人而已。 欧芳的迈力神殿在这整个大陆的中原地区,是主要的神殿,因此除了梅里莎之外,另外还有好几名会使用神圣魔法的侍祭和祭司。 教团内地位较低的神圣魔法使大多都出外修行,要不就是和冒险者一起行动。在圣职者所组成的组织中,年龄及加入教团的年数,甚至是神学成绩等,都足以左右圣职者在教团之中的地位。 除了是否具有使用神圣魔法的能力之外,身为圣职者的德望和身为人类的成长度也必须要一致才行。 以梅里莎为例。 虽然她已经能够唱咏高级的神圣魔法,但是不论是以圣职者的身份,或者是身为普通人的成长度而言,她其实都还不是很成熟。要想成为一名德高望重的圣职者,还得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磨炼。 「神所给你的启示是不会错的,你一定要坚持你的信仰。」 洁妮只能这么对梅里莎说。 对神所给予的启示产生怀疑,这是身为圣职者的禁忌。 熟知教团信仰本质的洁妮对于梅里莎的疑问只是静静地听着。其实,面对梅里莎的破戒行为,洁妮其实是可以将她逐出教团的。 「我知道是我想得太天真了。可是,我真的想要像最高祭司大人一样,伺奉一名真正的勇者」 听到梅里莎这么说,这下可换洁妮垮下脸来了。 他从一介冒险者,摇身一变成为创国国王,在当代算是相当少有的英雄。他因为手刃邪龙克里修而获得屠龙者的称号,是亚力克拉斯大陆上最强的战士。 (那的确是事实) 洁妮望着远方,遥想起昔日的种种。 那是跟着李察尔和卡威司一同冒险及战斗的日子。三人当时都还十分年轻,对自己也有着绝对的自信。 「我和你不同,我并没有得到神的启示。」 洁妮从过去的记忆中回到现实,沉静地望着梅里莎。 「怎么会」 身为侍祭的梅里莎听到洁妮这么说,端正的脸庞上瞬间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吧) 洁妮心中这么想。 其实,洁妮原本并不打算追随李察尔。 当时的李察尔只是一名到处流浪的佣兵,因为欧芳王国的前身,也就是一个名唤「法恩」的大国发生了内乱,所以他才会来到这个地方。 现在的他,虽然具备了国王应有的威严,但是年轻时的他,根本和人们传说中的伟大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只要听说哪里有反乱者、强盗、或者是怪物,就会擅自决定前去将它们打倒。 因此,他来到法恩大国,平定了乱事,受到众人的赞美。李察尔将他打败反乱分子所获得的赏金,全数拿去和其他佣兵们饮酒作乐、找美女作伴、摆设疯狂的酒宴、请吟游诗人作诗赞扬自己的武勇刚强、还不断地找同伴加入,他的勇者之名因而声名远播。 带着勇者的头衔,李察尔来到了伺奉战神迈力的神殿。 他大叫着,伺奉勇者是伺奉战神迈力的神职者们必须遵从的使命,并且指名要洁妮成为他的同伴。当时的洁妮是教团内的高级祭司,同时也是神官战士之长。 洁妮之所以会有如此精湛的剑术,以致获得「剑姬」的称号,那是因为,与其成为辅佐勇者之人,她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真正的勇者。可是,面对这名被大家指称为勇者的男人,她怎么也无法拒绝他的指名要求。为了教团的声誉,洁妮虽然有点犹豫不决,但是她的心中很明白,她只能成为他的随从了。 李察尔又如法炮制,让卡威司也成了他的同伴。卡威司在当时就已经享有盛名,被世人誉为最聪明睿智的贤者。 我一定要成为一国之主,这是李察尔最常讲的一句话。 如果能够实现的话,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但是,就为了他这个梦想,洁妮和卡威司不知到过鬼门关前几次。 态度傲慢、却又有着纤细的一面,有野心、但不是坏人。他喜欢喝酒、也喜欢女人,单以这点来说,真的令人很难相信他会是一名勇者,不过,要是说起他的英勇事迹,可真是令人不胜枚举。 洁妮很自然地对李察尔产生了男女之间的情怀。 某夜,在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争之后,两人身心俱疲。双方谁也没开口提起,事情便这样自然地发生了。 结果,洁妮并没有正式结婚,也没有小孩。因为当她了解了李察尔的个性之后,在她眼中,其他的男人都只是凡夫俗子。 洁妮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男人,但她并不感到后悔。 创建欧芳王国之后,李察尔和王妃梅蕾蒂结了婚。但是,他那喜欢到处招惹女人的坏习惯还是改不了,同时和好几名侍女和走唱艺人交往。 还好梅蕾蒂王妃是一名相当精明的女性,经过了几年,终于抑制了他这好色的习惯。 要是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现今欧芳王国里由小妾所生的王子和公主可能早就多到数不清了。若因此造成王位继承的纷争,肯定不是大家所愿意见到的。 在洁妮的记忆当中,李察尔的小妾所生下的王子只有一名。 「最高祭司大人」 梅里莎忧心地叫唤着洁妮,这时她才回过神来。 「我没事。只有心地纯洁的人才能够听到神的声音喔。」 洁妮只是微微笑着,她并没有告诉梅里莎事情的真相。 「神应该有给您什么暗示吧?」 梅里莎胆怯地问着洁妮。 「不,什么都没有。」 「能获得神的启示,这对神职者而言是莫大的光荣,也可以说是神所给予的试炼。当你通过神的考验之后,便能加入圣女之列。加油吧,梅里莎侍祭,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谢谢您。」 梅里莎的眼中泛着泪光,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你可以把他带到神殿来啊。说不定只要向战神祈求,就可以唤醒他身为勇者的资质。」 洁妮会这么说,一半是忠告,另一半则是因为她对这名魔法师实在很感兴趣。 然后,她问了该名魔法师的名字。 「他叫作李维,是卡威司先生的养子。」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梅里莎有气无力地说着。 「是李维?」 从侍祭口中所听到的这个名字,使得剑姬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震撼,她已经好几十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您知道他吗?」 「嗯,当然知道。我和卡威司可是三十年的好朋友呢」 洁妮这么回答着。 不过,这并不是她感到吃惊的全部理由。 (这是命运吗?) 洁妮在心中如此想着。 (如果是,那也未免太巧了) 就是因为有这些意外的发展,人生才不会索然无趣,要是一生都平淡无奇,那么,又怎么能够体会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实在感。 可是,自己跟这段命运并无任何关联,只能在一旁看着。这跟她在三十年前的决定可是大异其趣。 洁妮望着梅里莎,眼神中带着几分羡慕。 「托最高祭司大人的福,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梅里莎当然不会知道洁妮心中真正的想法,她慢慢地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地僵硬与无力。 「不要再迷惘了。而且,你绝对不能逃回来,一定要勇敢地面对。」 洁妮说这些话的用意就是为了激励梅里莎。 然后,她在心中接着说道,我可不允许你就此错过这个创造美好人生经历的机会。 望着梅里莎从礼拜堂慢步离去的身影,洁妮有预感,另一个激昂的时代即将到来。 4盗贼公会 「银币五千,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情报贩子沙姆斯露出狡诈的笑容说道。 「这个是尚未被发现的遗迹喔。你想像一下,里面应该堆满了无数的宝藏。」 「是啊,我是曾经想像过,可是里面也有可能没有任何宝藏啊。」 蜜蕾儿对于情报贩子所说的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这里是盗贼公会所经营的地下酒吧,里面有一个小房间。 蜜蕾儿耍了点小技巧,在竞标前先找情报贩子交涉,而且看来交涉过程十分地顺利。 盗贼也是讲义气的,一旦交涉成功,就算竞标时没写任何价钱,还是可以得到情报。 「用我们找到的宝物的一成代替如何?」 蜜蕾儿反过来这么提议,这样可以减少她们的风险。 「你是知道的。我很不喜欢赌。」 沙姆斯将脸别过去,这么说道。 (难道我们就得冒这个险!) 蜜蕾儿在心里咒骂着。 「你只要付给我约定的金额就行了。这个情报如果拿去竞标的话,大概可以值个七千银币。现在这个价钱你应该要满足了。」 沙姆斯一边说着,然后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直对蜜蕾儿笑。 「要是你没钱的话,陪我一晚也可以」 本来,蜜蕾儿还对沙姆斯的笑容抱着一丝丝期待,如今听到他这么说,蜜蕾儿马上从怀中取出短剑架在沙姆斯的脖子上。 「可以啊,要是你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的话,我很乐意奉陪。」 虽然脸上浮现着笑容,但其实蜜蕾儿的眼神是充满杀气的。 她在盗贼公会接受过战斗训练及格斗的训练,正因为有这些经验,她才能够跟着冒险者一同行动。要说到她的视力及行动速度,还真是无人能出其右,但是,在经验方面,她并不够成熟,所以还不能够在公会中胜任干部,不过要是以其他盗贼为对手,她也未必会输。 「你这家伙真没幽默感」 沙姆斯这么说着,脸上露出紧张的笑容。 「你的玩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蜜蕾儿的表情变得比较和缓,将短剑收进怀里。在她的胸章藏着剑鞘,平时就把剑收在这个剑鞘中。蜜蕾儿的衣服在胸前的部分比较松一点,所以她的小胸部会有一点露出。 「你说是就是喽。你并不是『兔』,而是成为了『猫』。」 情报贩子用揶揄的口气说道。 「我很庆幸我不是!」 蜜蕾儿气愤地回嘴。 「现在则是『大熊』。」 情报贩子沙姆斯叹了一口气说道。 沙姆斯所提到的兔和猫是盗贼公会所使用的行话。猫指的是小偷、而穴熊则是指成为冒险者同伴的盗贼。 另外还有其他行话,例如被王室雇用的密探叫作「犬」、善用诈欺的骗子叫作「狐」,情报贩子就叫作「鼠」。而「兔」指的则是在妓院或地下酒吧招客的女人。 「不过,虽然这是废话,但你这般利害的猫可还真不多见呢。」 蜜蕾儿在还是小婴孩的时候就被亲生父母丢弃,最后被一对游民夫妇捡走。可是他们将蜜蕾儿养育到五岁后便把她卖给了盗贼公会。 所以,一开始她也是逼不得已的,为了偿还债务,买回自由之身,她只能选择成为一只猫。如果她当初选择成为兔,那就没办法以高价卖物口来赚钱,因此,在仔细地评估之后,她决定接受盗贼训练。她的技巧的确没话说,充分地发挥了身为猫的才能,在短短的一年间便将高额的债务给全数还清了。 盗贼公会的同伴们也说,她简直就是天生的猫。 「还不是为了赚钱」 蜜蕾儿低着头,喃喃地说着。 一年前,蜜蕾儿发现自己最需要的东西是钱,可是当时的她几乎是身无分文。于是她加入冒险者的行列,持有的金钱也与日俱增。 「算了,人总是会有不方便的时候。那就四千五百银币吧,不能再杀价了喔。这样,你总可以笑一个了吧?」 「沙姆斯」 蜜蕾儿抬起头,瞪着圆圆的眼睛瞧着情报贩子。 「你的脑子坏了吗?」 「要你管!」 沙姆斯生气了,很不高兴地伸出右手。 蜜蕾儿的脖子上绑着一条包巾,她将包巾取下,里面放了好几颗宝石。蜜蕾儿仔细挑选了几颗宝石放在沙姆斯的手上。 「虽然不是顶级的宝石,不过这些应该已经很够了。」 蜜蕾儿完全忘了,能够以这样的价钱换得情报还是沙姆斯自动退一步的,却用一种好像是自己不跟他计较的口气大方地说道。 沙姆斯一个个地检查这些宝石,然后将它们放进自己的包巾中。 「等到竞标结束后,我再把情报给你。」 「嗯,我知道了。」 蜜蕾儿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去。 才刚走到门口,正伸手要将小房间的门打开时,蜜蕾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面对着情报贩子。 「怎么了?」 「我忘记一件事了。」 蜜蕾儿对着情报贩子露出笑容,还眨了一下眼睛。 「谢谢你喔。」 「蜜蕾儿」 沙姆斯在一瞬间被蜜蕾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呆了。 可是,他马上笑了起来,还举起右手的大姆指回应着蜜蕾儿的感谢。 「如果蜜蕾儿你能够更像女孩子一点,别老是这么硬脾气,说不定以后我可以把价钱压得更低喔。」 「我才不想用那种方式讨价还价呢!」 蜜蕾儿生气的大叫,一脚将门给踹开来。 ※※※※ 「情报交涉应该很顺利吧?」 翌日清晨,李维来到三名女冒险者藏身的小屋。因为看见她们正在准备旅行的物品,所以才会开口这么问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又何必多问。」 吉妮冷冷地说着。 红发女战士吉妮的右眼上,瘀青依然很明显,而且还多了点浮肿的迹象。那是昨天又被李维揍了一拳的结果。 再看李维,吉妮在他的身上所留下的大小伤痕,经过了一天之后,却反而变得更加疼痛。光是走路,都可以感受到身上剧烈的痛感。 即使如此,他的情绪还是很亢奋。 「终于要去冒险了」 李维的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他其实是很想将心里的感觉用大叫的方式发泄出来的,可是想想,这么做可能会被吉妮她们当傻子看待,所以他还是忍了下来。 「你可别扯我们的后腿喔。」 盗贼少女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李维。 「我们很期待能发现你身为勇者的资质。」 梅里莎的话,听起来很敷衍。 (好啊,就让你们瞧瞧我的本事。) 李维在心里这么说着,然后低头望着自己的左腰。 腰际上配挂着一把长剑,那是他今天早上才买的。 他可是花了很多时间在选剑,还仔细地试了试是否拿得顺手。最后他选了一把长柄的双刃直剑,这样单手或双手都可以拿。 这把剑现在可以说是李维的同伴了。现在虽然还用不习惯,但总有一天会熟练的。 等了一会儿之后,吉妮她们已经将所有的装备准备齐全了。 「出发了!」 吉妮大声地说着。 冒险,终于要开始了。 5最初的冒险 「剑之王国」欧芳是一个兴建于广大草原之上的王国。 国土的北方和西方被亚期葛伦山脉环绕着,南方则是一大片苍郁的树海,名叫达狭斯森林。而东北和东方则分别接邻着两个王国,它们是「魔法王国」拉姆利亚斯以及「混沌王国」方德利亚。 欧芳王国和拉姆利亚斯王国是互不侵犯的同盟国,但是,和方德利亚王国之间由于尚未明确定出国境的界限,而使得两国在国土所有权的问题上时有争议,导致关系紧张。欧芳及方德利亚的前身虽然都是法恩王国,但双方绝对不谈统一。 建国二十年之后,新兴国家欧芳已经将统治权扩散到王国的各个角落。新王国没有动乱,领民对于国王的施政也很满意。 但是,这样和平的景象仅限于有人类居住的领域。 远离城镇及村庄的地方,时常会有具攻击性的野兽和怪物徘徊其中。受到精灵力混乱波动影响的土地及残留有古代魔法效果的遗迹,甚至是受到邪神诅咒的废墟等,都还残存在欧芳王国的领土之内。 「像这样危险的地区,只有我们冒险者才能够前往。」 盗贼少女蜜蕾儿这么说道。 这对出生于欧芳王国首都法恩的李维来说,是第一次离开他所熟悉的街道,因此必须对他作各种冒险的相关说明。 一开始的时候,蜜蕾儿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是她本来就是个很爱说话的女生,所以讲着讲着,口气也变得平和多了。 高昂的声调和极快的说话速度,感觉就像一只吱喳个不停的小鸟。 为了配合蜜蕾儿的身高,李维稍稍地弯着腰,仔细地听着这小个子女生所说的一字一句,然后将重要的情报记在脑子里。 「一般的冒险者,在战斗或探索方面,总是会有比较专长的方面。」 蜜蕾儿继续说着。 擅长战斗的冒险者们大多是从事击退怪物的工作,选择成为商队、重要人物的护卫或警备。 至于在探索方面有专精的人,当然是以古代王国的遗迹为目标,要不就是接一些寻找失踪人口或追查失窃物品的任务。 「那你们比较精通哪一方面呢?」 听完蜜蕾儿的说明后,李维好奇地问。 「我们当然是万能的呀!你看,我们全部都佩戴着武器,野外探索就靠吉妮,至于城镇则是我的地盘。」 盗贼少女骄傲地抬起胸膛,好像她们真的无所不能似的。 小小的胸部在皮制的铠甲下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不管什么样的任务,你们都会接受吗?」 「要是缺钱的话就有可能。不过,我们还是会挑工作的,就算是酬劳优渥的护卫工作,如果会有生命危险的话,我们才不想接呢。」 蜜蕾儿这么说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相当认真。 「我们也会想要试试自己的能力究竟有多少,不论是智慧、力量,或者是技巧等等各方面的都有」 「你说够了没有啊。」 蜜蕾儿话还没说完,就被吉妮给硬生生地打断了。 或许是因为她曾经身为佣兵,所以说话的声音略带着杀气,听起来十分地严厉。 蜜蕾儿被她这么一喝,眼睛很自然地眨了眨,双眉因为惊吓而抖动了一下。只是,她马上便对吉妮投以不甘心的眼神。 「既然吉妮你们都不愿意跟他说明一下冒险者的常识,那当然就得由我来说啊。他连一点基本知道都没有就被我们带到危险的荒野来,要是不让他有点心理准备,万一出事那可就糟糕了!」 「要是我们不要找这个菜鸟加入,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当初应该如预期的一般,找个女魔法师或女精灵使才对的。」 「这可不行。虽然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但他可是神所指示的勇者。要是我没办法通过神所给予的试炼,就没资格身为一名神职者。」 对于吉妮的抱怨,梅里莎只有叹着气反驳。 (随便你们怎么说) 李维在心里碎碎念着。 李维听着这些争论,最后发现,三人都把矛头指向李维,对他严厉地批评起来。一会说他根本不知世间险恶,又说他是个菜鸟,还说她们并不是心甘情愿地要奉他为勇者。要是她们不是冒险者的话,根本就不必跟李维扯上任何关系。 (不行,我一定要忍耐) 李维对自己这么说着。 距离目的地已经愈来愈近了。 在古代王国的遗迹里,有很多危险的陷阱和怪物,要克服这些危险,凭借的就是个人的实力。正如盗贼少女所说的,是一个测试自己能力的好机会。 李维突然觉得热血沸腾。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捉住了他的脚。 李维因此往后仰倒,臀部和背部猛烈地撞击在地面上。 「你一个人实在是太弱了啦。我仔细地想了想,果然还是得由我来保护你才行。」 盗贼少女这么说着。 李维强忍住快要爆发出来的怒气,慢慢地站起身来。 他的行李还好好地系在腰上,看起来应该没事。在里面可是放了很多贵重的魔法宝物还有药草呢。 虽然李维都说不需要了,但同期的女魔法师艾拉却坚持这些东西可以在冒险途中派上用场,所以在李维临行前硬是塞给了他。 同时还不忘提醒他,别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对于研究赋予魔法的艾拉而言,魔法宝物可是相当珍贵的研究材料,可想而知,她对魔法宝物的执着还真不是普通的着迷。 李维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往前走。 那三个女人就这样把李维一个人丢下不管,径自走在前头。此时,她们之间的争论早已宣告终止,取而代之的是快乐的笑声。 (这样我也乐得轻松) 李维决定别靠那三个女人太近,还是保持一点距离的好。 他对于眼前这些初次见到的景色相当感兴趣,所以就算没有人跟他说话也没关系,更何况,只要到达古代王国遗迹,肯定会更加有趣。 (遗迹就快到了吧。) 李维这么对自己说道,眼前已看不见那三个女人的背影。 6苦力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的古代遗迹,这天已是从王都法恩出发后的第五天。 亚斯葛伦山脉就近在眼前,但是这里离城镇并不远,差不多半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一个颇具规模的村庄。 古代王国的遗迹虽然被杂草所掩埋,但是没有任何经验的李维也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有其它人到过的痕迹。 「这个遗迹真的有宝物吗?」 李维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 「如果是地上遗迹,宝物早就被拿光了。」 蜜蕾儿毫不客气地说着。 这名盗贼少女是三人当中嘴巴最坏的一个,不过因为她的个性还算直爽,所以李维对于她说话的口气并不特别在意。 虽然如此,她还是把李维当作外人。大概是因为觉得李维也会使用道具,所以比其他两个人要和善一点。 「这里离城镇很近,虽然已经荒废很久了,不过,照这个规模看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 「就是这样。」 这点小常识,李维也是知道的。 这个遗迹只是个小小的别馆,李维的养父卡威司在王都郊外的别墅都要比这大上好几倍。古代王国时期的贵族魔法师们,比起现在的王公贵族可是更加的富裕,因此,这个遗迹的所有人在当时的身份地位应该是相当的低。 「那么,还没被探索过的遗迹在哪里?」 「就在这里啊。」 盗贼少女露出得意的笑容,环顾着遗迹四周。 「就算是离城镇很近的地方,偶尔还是会有像这样被忽略而没有被探索过的遗迹。」 就是因为觉得靠近城镇的遗迹一定已经被其他冒险者探索过了,里面的宝物肯定荡然无存,所以有时候在城镇附近都会有大规模的遗迹被忽略。 「在这个遗迹中,有一个通往地下的门。」 蜜蕾儿说完,径自走进遗迹当中,在崩坏的瓦砾堆上轻盈地跳来跳去的。然后,她单脚跪地,调查着脚下的瓦砾。 「在这下面!」 那里刻着只有盗贼才看得出来的印记,是发现这个遗迹的盗贼所留下的记号。 「只要将这些碎石搬开,就会出现一道可以通往地下的门。大概是因为被这些石头挡住的缘故,所以才没有被发现。」 蜜蕾儿说着,轻轻地踩着脚下的碎石堆。 因为她的裙子很短,所以站在高处做出那么大的动作,内裤都被人给瞧见了! 「在这底下真的有隐藏的门吗?」 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个冒险者曾经来过这个遗迹探险,就算找不到任何宝物,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发现这扇门的盗贼说,这扇门只有一小角没有被这些碎石所掩埋。」 那个盗贼敲了敲这扇被埋在乱石堆下的门,很仔细地调查着。借着底下所传来的回音,他推测在这扇门的底下应该还有相当大的空间,很可能还有一条通往地底的楼梯。蜜蕾儿如此说明着。 「原来是这样啊」 李维听着蜜蕾儿的话,心中若有所悟。 从以前就听人家说过,盗贼们拥有与一般人大不相同的知觉与技术,没想到指的就是这一方面的能力。 「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来到这个遗迹,怎么可能没有发现这扇门的存在。」 「调查遗迹当然是必要的,不过,来到这个遗迹的冒险者们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此。」 「他们有别的目的?」 李维好奇地问着盗贼少女。 「嗯,他们是来打退怪物的。刚才我们在来这里的途中不是有经过一个村庄,因为这个遗迹住了一群柯布林,常常到那个村庄去吃村民们所豢养的家畜。」 柯布林又被称作是邪恶大地的妖精,平常它们并不会靠近人类,大多群居在山中或森林深处。可是,他们的繁殖能力很强,因为过度繁衍而必须分部而居,但又找不到新的栖息地,不得已只好迁移到离人类很近的地方生活,结果却为人们的生活带来了骚动。 这对位于国境力界的村庄而言是很稀松平常的事,而这种程度的小问题,王国方面并不会特意派遣骑士来解决。 以前,村民们都是拿着武器奋起而战,最近则是透过冒险者商店的交涉,委托冒险者来帮他们处理这方面的麻烦事。 冒险者们的确将这件事处理得很好。 「既然目的地是遗迹,当然不能忘记要好好地搜索一番,所以冒险者临时雇用了一名盗贼,带着他一同来到遗迹。然而,这名盗贼发现了这扇门,却没有告诉他的雇主。」 而且还将这个情报卖给了情报贩子。 「这不等于是诈欺吗?」 「没错啊。那名冒险者所雇用的盗贼最擅长的技巧就是诈骗。所以说啊,千万别太相信临时雇用的盗贼。」 蜜蕾儿很自然地说着,李维心中也颇能接受她的说法。 虽然蜜蕾儿长得很可爱,但她毕竟也是一名盗贼,要是被她给骗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李维心中这么想着。 「你们还要在那里罗罗嗦嗦地讲到什么时候啊。」 一直忍着不出声的吉妮,终于大声地叫骂出来。 「总之,在我们面前有一扇谁都没有开启过的门。这样就够了。」 站在吉妮身旁的梅里莎也深有同感。 (谁都没有开启过的门啊) 李维的心中不断地重复着红发女战士吉妮的话。 这句话,的确很有吸引力。如果真是一扇未被开启过的门,那么,门后面的东西,就真的很值得冒险者进去一探究竟。 「真是的,要是能够打开就好了。」 「你多少还是有了解一点状况」 梅里莎露出了高贵的笑容。 「为了能够顺利地将门打开,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将这堆挡在门上的石头给清干净?」 伺奉战神的侍祭梅里莎接着说道。 她的态度怎么也不像是奉李维为勇者的人应该有的言行,李维现在真的很想跟战神迈力抱怨一下,叫他好好地把信众教育好。 不过,如果不把碎石给清干净,底下的门便无法打开,而其他三个人都是女性,在体力方面,李维对自己可是相当有自信。 「搬就搬啊。」 李维将身上的行李全数放下,并且将用来发动魔力的「魔法师手杖」放在上面。 就当作是在锻炼身体好了。 对李维而言,这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况且,想在成为一名冒险者,身体的锻炼也是非常必要的。 然后他跳到了瓦砾堆上,将这一堆碎石一个一个地搬起,并往旁边丢下。 「那就拜托你罗,加油啊!」 梅里莎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李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搬着脚下的一堆石头。 「那么,我们来吃饭吧!」 红发女战士吉妮这么对其他两人说道,并在附近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她将背上的袋子拿了下来,从里面取出各种食物,像是面包、水果、还有肉干之类易于保存携带的食物。 蜜蕾儿大声地欢呼着,随手便提起一块肉干。然后她将手伸入怀中,取出藏挂在胸章的短剑大块地削着肉干,并将它往嘴里送。 「小心别噎着了。」 吉妮淡淡地说着。 「别把我当小孩子看。」 蜜蕾儿的口中塞满了食物,一边咀嚼着,一边很认真地对吉妮说道。 「只吃肉的话,对身体可是很不好的哟!」 梅里莎伸手拿了水果,用一把小型的短剑仔细地削完皮后,切成几份,放在一个木制的小盘子上。 吉妮伸出手,随便捉了三片便往嘴里塞。 梅里莎看见吉妮这般的举动,只是微微地笑着,接着又开始削起另一个水果的皮。 「有魔法师同伴果然还是有好处的。」 蜜蕾儿斜眼看着在一旁默默搬着石头的李维,用嘲讽的口气说道。 这时李维突然想起,只要唱咏「轻量化」的咒文,那些重得搬不动的石头也可以轻易地搬起来。 「他该不会打算自己一个人把那些石头全部搬完吧?」 吃饭吃到一半时,吉妮突然停了下来,喃喃地说着。 「他是想要表现他的男子气概吧!反正等他累了,自然就会停下来。」 梅里莎一付事不关己的模样,继续削着果皮。 「他还真是蠢到不行。」 蜜蕾儿还是只吃着肉干。 有时候她会将水袋凑近嘴边,以近乎牛饮的方式喝着那带着浓浓皮革味的饮水,连脸都被水给浸湿了。要是附近有小河或井水的话,就可以去取用新鲜的饮用水了,不过,现在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去找水喝。 情报贩子说,从地上的遗迹规模看来,若真有通往地下的楼梯,它的大小应该也不会大到哪里去。要是能够将门打开的话,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将地下遗迹搜索完毕,所以她们并没有带太多食物。 (这可是用四千五百枚银币换来的情报,一定得找到宝物才行。) 蜜蕾儿继续啃着肉干,心里这么想着。 然后,她笑了一笑。这个遗迹究竟有着多少价值,连她都不晓得。虽然是用四千五百枚银币所换来的情报,但是,沉睡在这遗迹之中的宝物,可能比四千五百枚银币高出好几倍,也可能根本值不了那个价钱。无论如何,宝物的价值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还是得请人鉴定了之后才会知道。 蜜蕾儿偷偷看着不停地搬移碎石的魔法师。 现在虽然还算是春天,但阳光已经强烈地像夏日般无情,魔法师依然不停地搬动着门上的碎石。脱掉身上的皮革铠甲和衣服,李维裸露的上半身体格十分地吸引人。锻炼过的肌肉上沾附着因为劳动而四溢的汗水,仿佛像是格斗场上的斗士,展现着油亮亮的肌肉。这时,飘来一阵汗爽味,使得蜜蕾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那个男人要搬到什么时候啊?」 最先吃完饭的吉妮,突然想起魔法师还在搬着石头,转过头去对着他说道。 「他还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呢!不过要是他累倒了,那不就没人帮忙搬石头了?」 梅里莎也吃饱了,因为她的食量原本就不大。 但是,她还是一直切着水果、将面包涂上奶油、撒上干燥的香草粉末,然后出声将李维唤回来,并递上食物。然而,这其实都是无意识的行为。 虽然不甘心,但那个魔法师毕竟是勇者。 不过,梅里莎的心中尚未真正地接受这个事实。 他一点也不像是勇者。竟然在女士面前毫不在意地裸胸露背,真是个没神经的人。又或者,他是故意要展现他那傲人的体格,只是,并非所有的女性都会被男人的肉体所迷惑。难道他只是单纯地觉得,男人生来比女人优越。 认为男人是比女人还要高等的生物,所以女性只能扮演着被保护的角色 这样的骑士道精神,是梅里莎所厌恶的。 正因为她无法忍受这般骑士阶级的规范与制度,才会舍弃她的贵族之名。 「女性只要当美丽的装饰品就够了。」 她的耳畔突然响起未婚夫的话。 当梅里莎来到欧芳王国的迈力神殿时,她对最高祭司洁妮产生非常特别的憧憬,因为她虽然是女人,却能够拥有教团内的最高指挥地位。直到她遇到吉妮后,她甚至想要奉吉妮为勇者。 (虽然如此) 梅里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战神迈力所给的启示,指明了魔法师李维才是真正的勇者。 梅里莎必须舍其一生,伺奉李维。可是,那个男人却丝毫不具备任何英雄资质。 (这个试炼对我来说,或许太沉重了些) 梅里莎低着头忏悔着。 这时候,吉妮再也忍耐不住了,站起身来。 「看来,要开门就得换我上场才行了」 吉妮抱怨着走向李维,示意要和他换手。 原本堆在门上的碎石已经被李维移去了一大半,在一旁不远处堆起了另一座小山。 「还差一点就可以完成了,你先在一旁休息吧!」 李维回答着,眼前并不打算停手。 身上的汗水早已被酷热的太阳给晒干了,只留下白色的钿盐在皮肤上。李维的呼吸虽然有些急促,但脸上并没有疲累的表情。 「而且,最下面那个大石头,如果不使用轻量化魔法的话,一般人是搬不动的。就算你再怎么孔武有力也」 「那就让我来帮你吧。」 吉妮面无表情地说着,然后开始搬动着脚底下的石头。 「这种粗重的活儿交给男人来做就行了。」 李维这么说着。 可是,吉妮并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反瞪了李维一眼。李维心想,或许他这番好意却反而伤了她的自尊心也说不定。 (也许是这样吧!) 李维苦笑了一下。 一般而言,佣兵这种职务并非女性可以胜任的工作。同理,冒险者也是。 「两个人一起搬的话,应该会比较快把这些石头清完。」 李维于是这么提议着,也不管吉妮的回答,便又开始搬动石头。 吉妮还是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不过,这次并没有直瞪着李维瞧。 (不管了,随你高兴。) 李维在心里嘀咕着,再度动手清理碎石。 蜜蕾儿和梅里莎走了过来,但她们两人并没有加入清除碎石的行动。 看着李维和吉妮奋力搬动石头的模样,她们只是觉得,自己并没有一起帮忙的必要。 「那两个人,在某些地方还蛮相像的呢!」 蜜蕾儿用双手撑着脸颊,对梅里莎说道。 「你说他们像,是指体格吗?」 梅里莎反问道。 「体格是也蛮像的啦,但是个性更像。」 「是吗?」 梅里莎侧着头,一脸疑惑的模样。 因为她并不了解李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但是,她很清楚,蜜蕾儿的观察力确实是相当地敏锐。 梅里莎想了老半天才能得到的结论,这个小子个的少女只消一瞬间便可以一语道破。 或许是由于她从小的时候开始,便必须独自在社会上求生存。要是不能看透人心的话,又怎么能在这充满尔虞我诈的险恶世界活到现在。 幸好,蜜蕾儿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够保有本身直爽的性格,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带着笑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梅里莎觉得蜜蕾儿好可爱,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 「梅里莎,你怎么了?」 蜜蕾儿感觉好像吓了一跳,音调不自觉地往上扬,但是她并没有打算要逃避梅里莎的拥抱。 梅里莎原本就是流有贵族血统的大小姐,她那高贵而又冷静稳重的气质简直是令蜜蕾儿向往不已。梅里莎一直以来都是像蜜蕾儿的亲生姐姐一般地对待她,蜜蕾儿有时候甚至会忘了自己原本是生长在如何贫穷的世界。 若以冒险者的身份而言,梅里莎和吉妮都是她的同伴。 可是,李维这个怪胎的加入,说不定会害得蜜蕾儿和她们之间的关系渐趋恶化。 蜜蕾儿很不愿意让事情演变成这种地步。 (他应该不是坏男人) 一边在梅里莎的怀抱中感受着她的体温,蜜蕾儿将视线移向李维的方向。 又大又圆的眼珠,顿时露出像剑一般地锐利的眼神。 她明知道李维是个麻烦,所以这个时候更是不能犹豫。她不是「猫」,也不是「穴熊」,这次,她要以「蛇」的身份行动。 7柯布林 堆在门上的所有大小石头已经全部清除干净了。 接下来出场的是蜜蕾儿。她在石制的地板上仔细地寻找着门的正确位置。 (那是「狐」昆西所找到的门。) 敲了敲地板,接着又用短剑将掩覆其上的尘土拨开来。然后,她将水倒在地板上,借由水的流向来判断石门的正确位置。 「有了!有了!」 蜜蕾儿兴奋地大叫着,用手上的短剑在地上沿着石缝划出了一个大大的正方形。 「真是好孩子!」 吉妮摸了摸蜜蕾儿的头。 「我不是说过了,别把我当小孩子看的吗?」 蜜蕾儿说着,气呼呼地将吉妮的手给拉开。 和对梅里莎的态度不同,蜜蕾儿就是不想被吉妮当小孩子看待。她当然知道,吉妮这样的态度并没有任何恶意,但她就是不喜欢。 「你知道怎么打开吗?」 梅里莎问道。 「只要调查一下应该就可以找到方法,但是,既然我们有魔法师在场,叫他用开锁咒文就可以解决啦!」 蜜蕾儿得意地看着李维。 (真是一群爱使唤人的家伙。) 李维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蜜蕾儿说的倒也没错,于是他开始作出咏唱咒文的准备动作。所谓「开锁」的咒文,指的就是将特定的关闭物品打开的魔法,但是对于使用魔法闭锁的物品则无效。 「今天的魔法,只有这一个喔!」 李维说道。 他几乎没有感受到肉体上的疲累程度,反倒是因为几度唱咏「轻量化」咒文而使得精神上有着相当程度的损耗。 如果在精神损耗过度的情况下唱咏魔法的话,轻则使魔法发动的准确率下降,重则可能导致发动魔法者丧失意识,甚至死亡。 以前有一名伟大的魔法师曾经说过,魔法是一种削减魂魄以致产生魔力的行为。只要是身为魔法师的人,对于这句话都有深切的体认。 「这么小的遗迹,应该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陷阱,更别说是守护遗迹的魔法生物了。」 蜜蕾儿很轻松地说着。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趟冒险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李维心里这么想着,一边还是完成了「开锁」的咒文。 在那一瞬间,发出了像是石臼在磨动的声音,然后,蜜蕾儿刚才在地板上所划的巨大正方形竟动了起来。 开启了这个巨大的门之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条通往地底的楼梯。而在楼梯的尽头,就是从魔法文明时代遗留至今,尚未被人发掘过的古代文明遗迹。 「好了,大家下去吧!」 吉妮单手拿着火把,第一个先往楼梯走下去。蜜蕾儿和梅里莎紧跟在后,而李维则是排在队伍的最后一个。 (对了,我跟艾拉借了这个) 李维将手伸进系在腰际的小袋子里,拿出了一个魔法宝物。 那是名为「四眼」的魔法眼镜。是他要出发冒险之前,跟艾拉借来的几个魔法宝物其中之一。 这个东西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物品,所以你一定要把它带回来喔! 李维突然想起临行之前,艾拉所交待的话。 由于它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艾拉特别强调,要李维别借去用比较好。她还问了李维,难道不怕成为共犯吗? 这个魔法眼镜是具有危险性的魔法宝物,按理来说,应该被封印在禁断的宝物库当中才对。因为它具有能够咒杀人类的邪眼魔力。 但是,这个眼镜同时具有视力扩大、夜视、以及透视的魔力,在冒险的旅途中可是相当有用的道具。虽然李维很不愿意借用宝物的力量,不过,对于尚未能熟悉冒险的李维而言,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李维戴上了眼镜,唱咏着发动夜视魔力的咒文。然后,李维眼前的景象全染成了一片火红色。 这和火把所照出来的亮度不同,即使是微暗的地方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只要有了这个,即便在黑暗中亦能自由行动。 李维一边感受着这魔法眼镜的效力,跟着前面的三个女生继续往楼梯走下去。 「怎么好像有一股臭味」 走在前头的吉妮突然这么说着,还拼命地用鼻子嗅啊嗅地。 「该不会是灰尘的臭味吧?旧书有时也会有这种臭味。」 李维出声问道。 「你这外行人知道个屁啊,这不是普通的臭味,是野兽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腐臭味」 「该不会是僵尸吧?古代王国好像有一些魔法师是擅长操纵不死系怪物的。」 听完吉妮的话,蜜蕾儿陈述着自己的意见。 「莫非这里是死灵魔法师的馆邸?要真是如此,我们可得有相当的觉悟了。」 蜜蕾儿所提到的死灵魔法领域,指的就是创造不死怪物并加以操纵的魔法。在不死系的怪物当中,以吸血鬼或无头骑士为例,几乎鲜少有威力不强的怪物。 李维却显得相当热血沸腾。 「梅里莎,你和蜜蕾儿换位置。蜜蕾儿你注意后方,万一要是发生了什么事,记得保护那个笨蛋魔法师。」 「是的!遵命!」 对于吉妮所给的指示,蜜蕾儿大声地连忙答应。 梅里莎和李维紧跟在吉妮之后,而蜜蕾儿则是最后一个。 「如果对手是不死系怪物的话,梅里莎的魔法可是比什么都要来得有用喔;那些家伙并不擅长用毒,攻击动作也不迅速,所以我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蜜蕾儿笑着对李维说道。 「这么说,神圣魔法里具有退散不死系怪物的咒文罗!」 「没错。反正是一定有怪物出现的啦,到时你可别吓得魂飞魄散才好。」 (随便你怎么说。) 李维只是在心里不平地回答着,并没有将他的反对情绪表现出来。 若要说她和艾拉有哪里相像,大概只有同样是女性这一点吧。赋予这个宝物魔力的是一名女性,而且这项宝物还是为了自己所创造的。 说她们不同,其实也没错,只是「用途」上恰巧都很有帮助而已。 楼梯最后来到的地方,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房间,正面的墙壁上有两扇门。 「这两扇门后面,不知道会有什么?」 吉妮说着,一边慎重地将手伸向门。 可是,怎么也无法推动它们。 「说不定它们被锁住了。」 蜜蕾儿见状,立即冲到吉妮身旁。而这个时候 「我想我可以一个人负责后头的警备,要是有什么从楼梯上下来的话,我会大声警告你们的。」 李维这么说着。 「我知道了。你只要负责帮我们注意后面的动静就行了。」 李维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要是真有什么怪物出现的话,我一定会将他们打倒的。」 他的腰上挂了一把出发当日才买的全新长剑。 李维一转身,注视着通往地上石门的楼梯。 然后,他突然发现了。 (那个是?) 楼梯的两旁稍微有一点空间,而那里好像也有门。 大概火把的亮度不够,所以没办法照到比较里面的地方,因此吉妮没有发现它的存在。但是,李维现在正使用魔法眼镜的夜视魔力,所以黑暗中的一切都看得十分地清楚。 (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注意后面) 李维喃喃地说着,并朝着门的方向走过去。 然后,伸出手,轻轻地往门上一推。 门,很容易地就被打开了。 结果 「呀咿咿咿。」 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门的那一头,是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有数十只像小孩子一般大小的生物在蠢动着。 发出这些奇怪声响的,正是这个房间里的怪物。 同时,从房间里窜流出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吉妮所说的臭味,指的就是这个吧!) 这个突然发生的状况让李维在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只浮现出那怪物的名字。 「柯布林!」 李维这一声大叫,并非出自于和蜜蕾儿之间的约定,纯粹只是因为被吓了一跳。 「你这白痴!谁叫你随便乱动!」 背后传来吉妮的怒喝声。 「快后退!」 梅里莎接着说道。 「为什么这些家伙会在这里!」 李维拿出魔法师的手杖,作出准备应战的姿态,却忘了他的腰上正挂着一把长剑。 他慢慢地后退到楼梯底,并逐一反击迎面而来的柯布林。 这些柯布林也拿着小剑或短剑,动作比想像中还要来得敏捷,不断地伸出手上的武器攻击着李维。 其中一只柯布林的剑刺进了李维的大腿,虽然很痛,不过好在并不是刺得很深。 「看来你们还蛮有两下子的嘛。」 李维的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他发出像野兽一般的吼叫声,并且用手上的魔法师手杖不停敲打成群而来的柯布林。 柯布林们的手上虽然拿着武器,但很明显地,它们并不知道正确的使用方法,正如李维也不知道该如何用剑作战一样 「这不是战斗,是打架!」 李维这么对自己说着。 因为只要是打架,他就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8强壮的魔法师 「你也真是够蠢的了!」 吉妮看起来十分地不高兴。 在狭小的房间内,到处躺满了柯布林的尸体,而且大部分都是李维一人独自打倒的。 他用魔法师手杖当武器,敲打着怪物的头。等到手杖被他打断了,他就改以赤手空拳对付它们,还让三只柯布林丢掉了性命。 「反正我们又没有输,有什么关系。」 李维还沉浸在战斗胜利的兴奋中,所以说起话来有些轻浮、不正经。 他的身上有好几处伤痕,但都只是轻伤。若是和吉妮教他剑术那天所留下的伤痕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问题并不在输赢!」 梅里莎大声地抗议着,声音听起来像在发抖。 「以柯布林为对手,你怎么可以这样乱七八糟地和它们打起来?在所有怪物当中,也有一些是很擅长使用攻击的。像你这样用手杖和拳头乱打,在我看来,根本就像狂暴的食人鬼一样,而这竟然是勇者的战斗方式,我实在、我实在」 (不是心甘情愿的是吧?) 看到梅里莎气得说不出话来,李维暗自在心中帮她把话说完。 梅里莎自己决定奉李维为勇者,又对他的能力感到失望,在这样两难的迷惑中,她究竟还是无法摆脱信仰所带给她的考验。 「话说回来,为什么在这个未探索的遗迹里会有柯布林啊?难道它们从古代王国时代便一直存活到现在吗?」 「可没有人这么说喔!」 蜜蕾儿有气无力地说着。 「大概是这个遗迹的某个地方有个洞吧。既然有这么多的柯布林栖息在这里,那冒险者们应该也有发现,而且一定还探索过了,所以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什么珍贵的宝物了。」 「之前的那些冒险者还真是白痴,以为柯布林只栖息在这个遗迹的地上部分,害我们得下来帮他们擦屁股。」 吉妮抚摸着脸上所纹的图样,并叹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我不想继续待在柯布林的巢穴中。」 对于梅里莎的提议,大家都一致赞成。 柯布林的血比他们身上的异味臭上好几百倍,让整个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更令人难耐。 吉妮照样还是打前锋,四人走上楼梯回到了地上遗迹。接着便朝法恩的方向往回走。 步行在街道上的吉妮三人,始终不发一语,只是不断地叹息着。 李维望着她们三人垂头丧气的背影,发现自己并不失望。 冒险的结果虽然不如她们原先所预料般地那么顺利,但是李维却对这意外的发展感到十分的刺激。 开了第一扇门之后,还有第二扇门等着被开启。这样不断开启着门的动作,就是冒险者应该要做的事啊。 「这样不也挺有趣的嘛?」 李维对着吹过街道的风说道。 当然,风并没有给他任何回答,只是呼啸而过,在草原上引起了一阵波浪。春天也就快要结束了。 今年夏天一定很热,李维这么认为。
1古木 「你把手杖折断了?」 李维的房间门突然被打开,和李维同期的女魔法师艾拉冲了进来。 李维正好在锻炼腹肌,裸着上半身躺在地板上。 (这女人,实在太随便了吧?) 在这之前,艾拉也曾在李维打赤膊的时候进到他的房间内。 严格说来,李维也有错,谁叫他老是不锁门。可是一般人应该会先叫门再进来的吧! 一看到艾拉的鼻梁上架着「四眼」,李维马上往侧边一滚,顺手捉起上衣便穿上。 「你的体格都已经这么棒了,还用得着锻炼吗?」 艾拉在已被打开的门上意思性地敲了敲,然后一脸迷惑地问道。 「嗯、不锻炼不行啊。」 李维其实是因为不想输给那个怪力女,所以才会这么努力地锻炼身体。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肌肉男」 艾拉自言自语地说着,顺手将李维的房门给关了起来,然后走到房间中央。 「对了,你的手杖是怎么回事?」 艾拉说这话时的表情,好像在期待什么似的。 「嗯,被我折断了啊。」 李维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说道。 他用手杖和柯布林战斗的时候,因为没有瞄准而打到了遗迹的墙壁,接着便听到了一个断裂的声音,手杖便从正中间断成了两截。 「那支手杖很硬的耶!」 听完李维诉说他的手杖断裂的前因后果之后,艾拉真是不敢相信。 「折断手杖对我而言,就像是折断了我的手一样。」 身着魔法师正式服装的艾拉将长长的衣袖卷起来,直盯着自己的手腕瞧。 她有着白皙的肌肤,手臂真是相当地细。 「手杖是很重要的耶!」 魔法师的手杖是身为魔法师公会一员的证明,同时也可以说是魔法师的精神所在。 魔法师只要借由手杖的动作就可以使魔法师本身的魔力更加活化,并得以咒文启动古代语魔法。「折断手杖」这个名词在魔法师的世界里,指的是辞去魔法师的身份。 「那怎么办?」 「还用说吗?当然是重新做一支手杖啊!」 被艾拉这么一问,李维回答道。 「你要叫卡威司大人帮你做吗?」 「没办法啊,谁叫爷爷是我的导师。」 「要制作手杖,要用五百年以上的古木才行,而且还要进行三日以上的魔法仪式呢。」 「我家爷爷既然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他一定会叫我自己去找做手杖用的古木。」 「五百年的古木可不是到处都有的哟!」 正如艾拉所言,那样珍贵的古木怎么可能随便找到,王都近郊的森林是绝对没有的。 「反正我去『纷争森林』找找看吧。如果我能带回十根五百年的古木,连明年实习生的手杖都够做出来了。」 「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有纷争森林之称的达狭斯森林里面聚集了许多怪物,而且,还是很可怕的魔兽喔!」 「那个森林那么大,又不一定碰得到。平时还不是经常有人到那森林里去工作。」 「可是,每年都有很多人在那里丢掉了宝贵的性命。」 艾拉一直说着不吉利的事情。 「我才不怕。不管什么妖魔鬼怪,我都能够将它们打倒,就像上次打败柯布林一样。」 「是啊,然后将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手杖材料又全部折断是吗?」 艾拉的话真是一针见血,害得李维无言以对。 「这、这次我不会再那么大意了。我一定会好好地用剑战斗的。」 「魔法师一旦失去了手杖便无法使用魔法,所以我不会阻止你去找手杖的材料。话说回来,你的冒险同伴们应该会跟你一起去吧?」 「不会!」 李维马上矢口否决。 这件事和那三个女人没有关系。况且,她们对于李维将手杖折断这件事,根本就把它当笑话看。在从遗迹回来的途中,三人不断地骂他是个猪头。 「那么,你是打算一个人去罗?」 艾拉鬼灵精似地眨了眨眼说道。 「没错。」 「嗯是这样啊」 艾拉好像正在思考什么,所以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 「那你今晚陪我」 她这么对李维说道。 「为什么你会突然这么说?」 「因为我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要多制造一点和你的回忆啊。」 艾拉意有所指地笑着说道。 「随便你怎么说!」 「开玩笑的啦!可是人家是真的想要你陪我一下,因为我想要听你说你的冒险故事。」 话一说完,艾拉也不管李维到底答应与否,便径自离开了他的房间。 李维茫然地看着艾拉离去的背影,对于每天被女人作弄的生活,他真的觉得很累了。 「要是有人羡慕我现在的生活,我真的很乐意与他交换。」李维在心底如此呐喊着。 2同伴 「他竟然把手杖折断了。」 身为侍祭的梅里莎,眼眶泛着泪光,以悔恨的眼神看着迈力教团的最高祭司洁妮。 「他居然把代表着魔法师精神象征的重要手杖给折断了,而且之后还赤手空拳地揍着柯布林」 然后,梅里莎重复了五次「这实在不是我所愿意的啊」这句话。 (这件事可严重了) 曾被誉为「剑姬」的最高祭司洁妮听着梅里莎侍祭吐苦水,脸上虽然是平和稳重的表情,但心里其实是很气愤的。 梅里莎所说的并非她的本意,指的是战神迈力示意要梅里莎所伺奉的勇者。以个人的观点来看,他是她朋友的儿子,而且小的时候还蛮可爱的。 「在女生面前赤裸着身子,这根本就是野蛮人才有的行为。而且他凡事都不跟人家商量,老是一个人擅自行动,差点害自己陪上性命。要是他不小心死了,我便无法贯彻神所给我的启示,说不定连我的信仰都得因此终止了。」 洁妮从梅里莎的话中隐约可以感觉到,她很努力地压抑自己现在就想放弃的念头。 (李察尔也会在女人面前裸着身子啊。) 那名身为欧芳建国之王的战士,向来深信不疑的一件事是,他认为自己努力锻炼出来的肉体是吸引女性的魅力所在。 强壮魁梧的身材,固然也有女性欣赏,但是大多数的女人还是喜欢温柔的男人。只是,那个男人并不了解这一点。 (况且,要说到体格的优美,他比我还差得远呢) 洁妮在心中这么想。 年轻时的洁妮一直抱持着一种信念,认为优美的体态是战斗的必要条件。 身为女性的她,保持着相当匀称的体态,战斗时总是以剑舞般优雅的姿态及独特的技能将对手打败,因而获得了「剑姬」之称。 「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洁妮对梅里莎说道。 对于梅里莎身为圣职者的资质,洁妮是给予极高的评价的。在体力方面或许稍微弱了一些,但是本身所具备的战士技能已经相当足够了。 而且,因为梅里莎的缘故,教团多了许多年轻的信众,对布道的工作十分有帮助。 将来,她是可以成为背负整个教团使命的人,只不过现在的她还太年轻了,还得多加磨炼才行。而且,她对人性有一种洁癖,这也该改一改。 梅里莎所幻想的英雄,是有如偶像般令人崇拜、十全十美的人物,但是这样的人其实是不存在于现实社会上的。只要具有勇者应该要有的人品、战神迈力并不在乎他的体格是像食人鬼一般魁梧或是像大地妖精一样地娇小。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梅里莎困惑地看着洁妮祭司大人。 「我愿意听从最高祭司大人的指示。」 「与其听从我的意见,不如好好地遵从神所给你的使命。」 洁妮的话听起来有些命令的口气。 「神已经给了你使命,告诉你魔法师李维就是你应该要追随的勇者,既然如此,你就应该要认真地发现他的勇者资质才对。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你怎么能够贯彻你的信仰。我还是老话一句,如果你没有相当的觉悟,没有办法投入勇者的怀抱,那你就没有资格说要伺奉勇者。」 梅里莎听完洁妮的这番话后,露出十分厌恶的表情。 洁妮心里想,李维能够忍受梅里莎这种态度的侍者跟在身旁,光只是这一点就很够资格成为一名勇者了。 (小维是一个很温柔的孩子。) 洁妮想起李维小的时候,她总是这么叫他的。 要是梅里莎所侍奉的勇者是李察尔,真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她。 洁妮连想都不敢想。 (虽然你自己还没有发现,但你其实是很幸福的。) 看着梅里莎那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洁妮在心中这么想着。 「你应该要更积极地去接触他,说不定可以从李维的日常生活中发现他的勇者资质。」 「我会的。」 梅里莎嘴巴上虽然是这么允诺着,但其实脸上堆满了不悦的神情。 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离开了礼拜堂。 ※※※※ 「他把手杖给折断了哟。」 蜜蕾儿比手划脚地述说着冒险的经过,情报贩子沙姆斯则是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魔法师之中也有这么没神经的人啊。」 「是吧?谁听了都会这么觉得。」 蜜蕾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往沙姆斯的方向靠近了一、二步。 「你想干嘛?」 情报贩子看着蜜蕾儿,还是不断地笑着。 「多亏了你的烂情报,害我们差点没命!」 蜜蕾儿脸上的笑脸在一瞬间消失,变得极为愤怒,对情报贩子抱怨着。 「喂、喂、你们应该也知道,冒险本来就是会有危险的呀!」 情报贩子发现蜜蕾儿的表情变得像猫一样阴冷,马上为自己辩解。 「我们当然知道会有危险。可是,难道你良心不会感到不安吗?」 蜜蕾儿此时的表情已经恢复成平常时的模样。 「我当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既然你会觉得不好意思的话,那就把钱退还给我们不就好了?」 那座遗迹可是花了几千银币所换来的情报,结果却没有任何收获,这真是蜜蕾儿始料未及的超级赔钱买卖。蜜蕾儿现在的情况和以前还是「猫」的时候比起来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最近的她简直快要穷死了。 「没有人这样作买卖的啦。」 沙姆斯说完后,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双手。 「不过」 「不过什么?」 蜜蕾儿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把脸凑近了沙姆斯。 「别人可没得商量,是蜜蕾儿拜托我才有的喔。」 「没错、没错,是我拜托你帮帮忙的啦。」 蜜蕾儿笑咪咪地等着情报贩子继续说下去。 「那么就」 沙姆斯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你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蜜蕾儿直觉地将原本凑近沙姆斯的脸往后移。 沙姆斯的笑容就像咬了鼬鼠一口的野狗一样。 「喂、笑一个来看看」 「开什么玩笑!」 蜜蕾儿大叫着,跟着便对沙姆斯使出一记回旋踢。 沙姆斯的身体飞到了半空中,然后重重地摔在盗贼公会直营的地下酒吧的地板上。 「别这么冲动好不好,只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 沙姆斯手扶着腰,对着蜜蕾儿抗议道。 「我可是很有诚意地来找你商量耶,谁叫你开那种恶劣的玩笑。」 蜜蕾儿理直气壮地说着,然后露出笑脸继续说道。 「不过多亏了你这玩笑,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不客气」 沙姆斯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把蜜蕾儿带到了酒吧的柜台旁。 「这次我可是说真的哟。」 「不知道是谁说这件事只能拜托我。」 蜜蕾儿走到沙姆斯身旁,将双肘顶在柜台上。 「你那个同伴的名字,好像是叫李维是吧?」 「你在说什么废话啊,这不是我跟你打听来的情报吗?还花了我好几百枚银币耶。」 「啊,没错,的确是我告诉你的。那个正式魔法师是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卡威司的养子。而且他的品行不好,跟我们的人有过好几次的争端。」 「你该不会是想叫我把他引进盗贼公会吧?」 「喔,那种体格跟豪迈的气度,只要再加以锻炼,很有机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可是那家伙很不中用耶。」 光是看他在上次冒险时的表现,蜜蕾儿根本不觉得李维拥有成为盗贼的资质跟天份。 「啊,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有关那个李维的情报,其实上次我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我可是不付钱的喔。」 蜜蕾儿先把话说在前头,因为她就算想付,以现在的财务状况看来,也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买这个情报。 「情报费用就算在你上次付我的情报费里面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是什么样的情报?」 「说到这个嘛是有关那家伙的出生背景。没有人知道他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 「嗯。」 情报贩子的话,引起了蜜蕾儿的兴趣。 不知道的事情,有时候甚至比众所周知的情报还要来得珍贵。 盗贼公会的情报网十分地广博,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调查不到的。在盗贼公会的记录里面,打听不到出生背景的人,只有李维一人。 「然后呢。」 蜜蕾儿笑了笑,朝着沙姆斯伸出一只手。 「要是我知道了那家伙的背景,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卡威司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耶,说不定可以打听到什么有趣的情报。」 「加油罗。」 沙姆斯说着便将一颗宝石放在蜜蕾儿的手掌上。 (这大约值两百元银币) 蜜蕾儿在拿到宝石的瞬间,便开始推测起它的价值来了。 这可不是小数目。由此可见,情报贩子对于李维的出生背景果然是相当地重视。 连蜜蕾儿自己都对那个高大的魔法师产生了兴趣。该怎么说呢,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吧。不管是好是坏,他总是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好歹我们也是一同冒险的同伴,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打听到什么吧) 蜜蕾儿只想着这个任务太简单了,顺手便将宝石放进吊在胸前的包巾中。 然后跟沙姆斯说了再见,便离开地下酒吧。 ※※※※ 「他竟然把手杖折断了。」 吉妮说完话后,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正在和吉妮聊天的是她以前在雷德佣兵公会里的同事。他的名字叫作巴布,是一个能力及气度都很不错的男人。 年纪大约三十多岁,不过从他的长相实在很难看得出来。 「这名魔法师真是不可思议。」 巴布的表情有点呆,将酒杯送到嘴边喝着酒。 嘴唇上面沾到了啤酒的泡泡,看起来好像长了白胡子。 「对了,你怎么会成为欧芳王国的骑士。」 佣兵时代的巴布,严格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品性端正的人。 吉妮完全没想到他会成为骑士队的一员。 「这个王国才刚创立不久,是个新的王国,所以人材非常不足。在我当佣兵的第三年时,我去参加了剑术大会,结果没想到成绩斐然。」 「然后就成了欧芳王国的近卫队吗」 如果是以一般的国家来说,王国的近卫队骑士代代都是由伺奉王室的名门之后担任。 可是,李察尔是创立欧芳王国的国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才可以选择,所以欧芳王国的近卫队队员完全不注重出身,只在乎能力是否足够。 只有像李察尔这样的人才有可能以这样的条件来挑选近卫队的骑士,毕竟他可是被誉为亚力克拉斯特大陆最厉害的战士,否则普通的国王怎么可能随便让来路不明的人靠近。 「以你的能力,一定也能当选」 「女人是不可能成为骑士的。」 吉妮冷冷地笑着。 过去,她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吉妮的脑海里浮现一群男人的面孔,他们因为吉妮身为女人而极力阻止她担任族长一职。 「你应该很清楚才是。况且,我并没有意思想要为王室效力。」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刚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现在是和同伴们一起进行冒险的冒险者,我想我应该还会继续冒险吧。」 「目前是还可以,可是你总得考虑到你的将来吧。」 「我还很年轻耶。若要担心老了以后的事,现在也未免太早了点。」 「你有没有意思要回佣兵队,如果有的话,可以加入欧芳王国的佣兵队」 倘若没有战争的话,佣兵其实是一个蛮轻松的工作,而欧芳王国和邻近的王国之间并没有任何可能引发战事的征兆。 「为了王国而战,对我而言根本就提不起劲来。和怪物战斗是为了我自己,我觉得这样还有趣一些。」 吉妮耸了耸肩,回答道。 「是吗?」 巴布的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情,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得回城里去了,你呢?」 「我要在这里等我的同伴们,我们还没从冒险失败的忧郁中走出来呢。」 「我家就在主要大路旁,要是你有什么事想找我商量的话,随时欢迎你来。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近卫骑士所说的这番话似乎别有他意。 吉妮也看穿了这一点,于是开口对巴布问道: 「怎么了?你有事想对我说吗?」 「不、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那个房子只有我一个人,我只是想跟你说这个而已。」 「是吗?那我去找你就很方便了。」 吉妮直爽地笑着。 「是啊,随时欢迎。」 「不过,你现在都已经是骑士了,也不赶快讨个老婆,真是太逊了。」 吉妮的话让巴布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闷,然后只是苦笑着。 「你也真是的。」 近卫骑士跟以前的佣兵同事吉妮道别之后,便离开了酒吧。 3尴尬的相遇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李维带着换上便服的艾拉出现在一间看来相当高级的酒吧,不过,当他发现坐在眼前的三个女人时,李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们三个人的表情虽然不太一样,但可以看得出来,三人一致不欢迎这次的巧遇。 「你才是呢!这里可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吉妮不悦地说道。 的确,李维常去的地方,是小巷里的欢乐街。可是他今天还带着艾拉,所以不太方便带她到那种场所去。 「难道她们就是你的同伴?」 艾拉小小声地问道。 李维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困扰的模样。 「不过她们并不是真心地想要我成为她们的同伴。」 艾拉听完了李维所说的话,嘴里只发出「嗯、嗯」的声音,然后就仔细地观察着吉妮她们三个人。 「每一个都是大美女呢。根本就像是砂尘王国的后宫一般。」 听说「砂尘王国」的后宫有好几十名的美女,她们是从大陆各地所挑选出来的精英,而且全部都是国王的妃子。 李维压抑着心中想要狂叫出来的感觉。她们哪里像后宫,根本就是拷问犯人的恶魔。 要是他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肯定马上要血洗这家酒吧。 「我们换个地方吧。」 李维在艾拉耳边小声地说道。 「为什么?好不容易才遇到的,没必要特地换地方吧。」 艾拉一边回答着,马上快步走到吉妮她们的桌边,找了张空椅子坐下。 「晚安。」 艾拉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并且打量着吉妮她们三人。 (简直就是地狱) 李维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睡黑暗。 要在这种情况下喝酒、吃饭的话 (肯定会食不知味。) 李维摇摇晃晃地走着,在艾拉和蜜蕾儿之间的位子上坐下。 双方各自简单地介绍过自己,跟着李维他们就追加了喝的东西和食物,然后四周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李维只能无奈地看着别的地方,而艾拉则是不断地交替观察着眼前的这三个女人,倒也没有特别说些什么。 吉妮一脸不悦,默默地继续喝酒、吃饭,梅里莎看起来就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 只有蜜蕾儿例外,她一直想找机会开口,只是现场的气氛实在太过于凝重,所以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这些女孩子还真是安静啊。」 艾拉仿佛观察得很过瘾似的,一脸满足的模样,转过身对李维说道。 李维没有回答,因为他似乎可以听见吉妮她们无声的咒骂,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安静。 艾拉的态度就像往常一样,问起他们的冒险故事。 在吉妮她们面前,这是个很不好的话题,李维只能尽可能含糊其词地带过。 可是,一讲到和柯布林的战斗时,他整个人都热血澎湃起来了。连声音都大了许多,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一大群的柯布林们拿着剑不断地朝着李维攻击过来,然后李维一边闪躲着,一边就用魔法师的手杖反击回去。 或许是因为有了必死的觉悟,所以身体的状况比预期中还要好。只不过和柯布林战斗了一阵子之后,李维拿着手杖的那只手渐渐地变得迟钝,柯布林们也失去了力气,倒在地上。然后 「因为我还有力气,本来想给柯布林最后一击,结果不小心打到遗迹的墙壁。」 李维这么说着的时候,脸上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结果就把手杖给打断了」 在场的四名女性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只是语尾有些不同而已。 「没错!」 李维这么说道。 「所以这次他得去找制作手杖的材料。」 艾拉对其他三名女性说明,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好像很快乐的样子。 「目的地是妖魔蠢动、魔兽争吠的『纷争森林』达狭斯森林。」 「达狭斯森林!」 这次是吉妮她们三个人说出一样的话。 「而且他说要一个人去。我想,古木生长的地方大概是在森林深处吧。」 「那他一定没办法活着回来。」 吉妮无情地说道。 「肯定会没命的。」 蜜蕾儿跟着搭腔。 「这、这样我很伤脑筋耶。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回不来了」 接着换梅里莎说。 李维真想抱着头大叫。 这三个人老是喜欢不顾一切地随便谈论别人的事。「所以我才说要换地方啊!」李维在心中大喊着。 「所以啊」 艾拉露出喜孜孜的表情,将手伸进她带来的皮包里,找啊找的。 然后拿出几项物品,将它们并排在桌上。 「这不是笛子、木棒跟布吗?」 李维看着桌上的物品说道。 艾拉所有的东西都是魔法宝物,因为她的专门研究领域是赋予魔法。而且,她对于魔法宝物的研究,几乎可以说是赌上了性命。 「这块布是『森林妖精外套』,听名字就知道了吧。只要唱咏魔法咒文,穿着这件外套的人就会隐形。不过,它并没有办法使味道和声音也跟着消失,所以对动物并没有效果。」 一听到艾拉拿出来的东西是魔法宝物,蜜蕾儿十分地感兴趣,从椅子上探出身子,伸手去拿那件外套。 李维和蜜蕾儿之间虽然还有点间隔,可是蜜蕾儿这样的举动却让她的胸部移到了李维的面前。但是即使近看,也不觉得蜜蕾儿的胸部丰满,而且她的体型那么地娇小,甚至还会让人联想到她是不是有妖精的血统。 「接下来是这个两根一组的木棒,在森林迷路时,只要将其中一根插在地面上,然后将另一根抛出去,它就会为你指示出同伴的所在方向。」 蜜蕾儿拿起这两根棒子,认真地观看着。 「可是这棒子上并没有任何记号啊,要是不小心往反方向走去了怎么办?」 「嗯,你的观察力实在很敏锐。」 对于蜜蕾儿的指正,艾拉也有同感。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如果迷路到连左右都分不清楚时,至少还有二分之一猜对方向的机会」 「这根本就不能用嘛。」 吉妮显得非常不屑。 「只要将棒子的某一端画上记号不就好了?」 「那可不行。我已经试过了,不管是哪一端都有可能指向另一根棒子的方向,大概是因为插在地上的那根棒子会散发出微弱的魔力,所以另外一根就会受到它的影响而产生与它平行的力线」 「够了,不要再说了!」 艾拉只要一开始解说魔法宝物,就会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所以李维才会开口想要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而且,他也不觉得吉妮她们有办法忍着听她说到最后。 艾拉对李维投以抱怨的眼神。 不过,李维则是装作没看见。对李维而言,他不过是想防患未然,以避免一场不必要的争吵而已。 「那个这笛子呢?」 被放在桌上的魔法宝物还有一个,那是一个用小石头所打造的笛子。蜜蕾儿拿起那个小小的笛子问道。 「那个笛子的名字叫作『唤魔笛』。它所具有的魔力,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 「那是指」 「就是可以呼唤并且招集妖魔啊。」 蜜蕾儿中途插进问题,艾拉只是微笑着回答。 「在纷争森林使用的话,一定更有效。」 「那么,呼唤它们出来之后,可以支配它们的行动吗?」 梅里莎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可能,像那样强大的魔法宝物都被锁在禁断的宝物库里了。这个笛子只能呼唤它们出来而已。」 「那要在什么时候用它?」 「我想可以在想练功夫的时候用」 艾拉微微地点着头,说道。 「要怎么练功夫,你倒是说说看啊!」 李维的情绪变得很浮燥。 「我又不是冒险者,我哪知道该怎么用比较好。」 艾拉一说完,就用手扶住自己的头发以免它们落进盛酒的杯中,然后将酒杯凑近嘴边喝起酒来。 「不管啦,反正就带着吧,总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这哪会有用。」 吉妮将脸别过去,不屑地说道。 艾拉一听到她这么说,马上就面对着李维说道: 「是吗?可是总比不在场的同伴要来得强多了吧。」 她故意不看吉妮的脸,很明显地具有挑衅的意图。 当然,吉妮这时候简直要气爆了。 (饶了我吧。) 李维在心中喊叫着。 「对了,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好了。说到魔法,我可要比你利害好几倍,而且我的眼镜还有一个最后的魔力。」 虽然艾拉现在并没有戴着那副眼镜,其实她在一副她很喜欢的魔法眼镜上赋予了邪眼的魔力,只要用目光一扫,马上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喂、艾拉,我们换个地方再继续喝吧?」 李维知道,艾拉的挑衅行为已经让吉妮她们的怒气达到界限了。 要是再放着不管,这里肯定要成为战场。 「什么?难道你是想要跟我两人单独在一起吗?早说嘛,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呀!」 李维其实是很想阻止艾拉再说些挑衅的话语,只是,要是他现在一开口,吉妮她们一定会把所有的气都出在他身上。 所以李维露出亲切的笑容,强行将艾拉从椅子上拉起来。 艾拉也很配合,还热情地抱着李维的手臂。 李维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回过头跟吉妮她们道别。 (拜托!有谁愿意和我交换身份啊!) 李维在现场留下由衷的喊叫声,然后便带着艾拉离开了酒吧。 4改变心意 「一点都不好玩。」 李维他们走后,过了好一会儿,蜜蕾儿终于开口说道。 「是不有趣。」 吉妮跟着附和。 「的确很无趣。」 最后是梅里莎。 在蜜蕾儿还没开口之前,三人都不发一语,连动也不动一下。 可是,她们却都快被艾拉给气死了。 「搞什么嘛,那个女人!装得一副清纯的样子,讲话却这么没分寸!下次要是让我在路上遇到了,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蜜蕾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气话,还用手指作出割喉的动作。 「把魔法师的手杖给折断,难道不是那家伙的责任吗?他要去找材料,为什么我们得跟着他去不可?她根本没有理由责怪我们啊。」 「那个白痴女人,难道她不知道去了只是造成李维的困扰吗?算了,我是不知道他们感情有多好啦,不过这下子他们在黄泉路上可就有伴罗。」 然后,这三个女人不断地骂着艾拉。 原本她们是将矛头指向艾拉,可是骂着骂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维却变成了她们所咒骂的对象。 三人狠狠地将李维骂了一顿之后,互相看着对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拿起酒杯,润一润因为过度咒骂而干燥的喉咙。 「可是,那两个人好像真的打算要去达狭斯森林。」 喝完酒后,蜜蕾儿自言自语地说道。 「怎么可能!如果是森林的边缘地带还可以,森林深处可是连当地的猎人都不敢进去的地方。听说森林深处有古代王国的遗迹存在,可是也没有冒险者敢前往。」 「可是那家伙不是普通人耶。」 吉妮说完这句话后,三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李维的模样。 「那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啊?」 蜜蕾儿喃喃地说道。 难怪连情报贩子沙姆斯都要特别注意他。 「那样的男人竟然会是勇者」 梅里莎的心中交错着神的启示和最高祭司所说的话。 「那些像玩具一样的魔法宝物真的会比不在场的人来得有用吗?」 吉妮很不高兴艾拉居然拿她们跟那些魔法宝物比较。 她可不想被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给看扁了。 然后三人互相看着彼此,再度叹了一口气。 「一点都不好玩。」 三人同时说出这句话,只是语尾有些不同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 「喂、小姐们,怎么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喝酒啊。」 两名涨红了脸,喝得烂醉的男子居然跑过来搭讪。 那一瞬间,吉妮她们一直忍着的愤怒,全部发泄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 蜜蕾儿的怒喝声仿佛就像是开战的指令一般。 桌子被打翻,盘子和酒杯腾上了半空中。 这个酒吧,最后还是沦为战场。 ※※※※ 隔天 李维和艾拉一起从法恩的街道往南方前进。 他一直强调,不想带着艾拉一同前往,可是艾拉却硬是要跟。 李维很清楚,就算真要辩,他也辩不过她,最后还是让艾拉跟来了。 当然,还带着艾拉的魔法宝物。 然后离开王都走了一会儿之后,李维发现吉妮三人就出现在眼前。 「哟!」 蜜蕾儿很轻松地打招呼。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李维此刻的心情就像见到鬼一样。 「你们走了以后,我们在酒吧跟人打起架来了。」 蜜蕾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又打?」 李维真是拿她们没办法。第一次遇到她们的时候,她们也是在酒吧跟人打架。 「再这样下去,没有酒吧愿意让你们进去喔。」 就好像上次,要是李维没有帮她们,让卫兵把她们带走的话,或许她们现在也不会出现在法恩的街道上。 「你不用担心那种芝麻绿豆大的屁事啦。」 蜜蕾儿用粗俗的行话说着。 虽然蜜蕾儿长得很可爱,可是她只要一说话,马上就给人一种很糟的感觉。 不过,李维已经习惯了。 「那你们怎么办?」 「当然是先避避风头再说罗。」 蜜蕾儿眨了一下眼睛说道。 「要我带你们一起去吗?」 李维说出了一句从来没想过的话。 「是我们要跟你们一起去才对。要是只有你们两个去的话,肯定没办法活着回来。」 蜜蕾儿嘟着嘴,订正李维的说词。 「要是你发生了什么事,我的信仰就无法贯彻了。」 梅里莎望着遥远的山丘说道。 「而且要找新的魔法师也挺麻烦的。」 吉妮接着说道。 (根本就是要我感谢她们对我的恩情嘛。) 这三个女人的借口虽然不一样,不过李维却不觉得她们是真心想帮忙,而是想让李维欠她们一个人情,只是,他还是没办法把心里所想的话说出口。 可是,她们的加入对李维而言的确是一件好事。 有关「纷争森林」达狭斯的传说,李维早就有所耳闻,大部分都是恐怖的传闻,就算这些传闻只有一半的真实性,达狭斯还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有她们跟在身旁,真的是令李维放心许多。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李维看了看身旁戴着魔法眼镜的女性。 「这样不是很好吗?」 艾拉微微地笑着说。 「既然她们愿意跟你一起去,那你应该用不着我帮忙了。我先回魔法师公会等你好了,你要好好加油,把制作手杖的材料带回来喔!」 艾拉轻松地说着,让李维觉得有一种被耍的感觉。 (那她在出发之前又何必那么坚持一定要跟我一起来?) 艾拉将原本背在肩上的皮包交给李维,然后挥了挥手。 「手杖的素材不一定要用大枝的古木,小枝的也可以。而且橡树的古木还是创造魔法娃娃的最棒素材喔。」 说完,艾拉便转身离去。 看着艾拉愈来愈小的背影,李维只能茫然地目送她离开。 「还不快走!」 背后突然传来吉妮不耐烦的声音。 「是啊,趁我们还没有改变心意之前。」 蜜蕾儿笑着说道。 梅里莎虽然没有说话,却对李维投以赞同以上两人说法的眼神。 「我知道了啦!」 李维回答道,然后跟着吉妮她们三人朝着目的地前进。 暖和的春阳照在草原上,辉映出一片鲜绿。
1艾尔夫的圣地 「真令人不敢置信。」 有着一头亮丽金发的女神官用力地摇着头,美丽的金发也随之激烈地摇动着。 「真不敢相信。」 小个子的盗贼少女跟着说道。 「的确是让人不敢相信。」 魁梧的女战士说着,还斜眼瞪着这个小房间中惟一的男性。 (我也不想相信这是真的啊) 这个男人是欧芳魔法师公会的正式魔法师李维。听到其他三名女性这么说,他只能在心里如此回答。 这句话,已经不知道听她们说了几回了。 可是她们会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 因为李维他们四人现在是囚犯之身。素有「纷争森林」别称的达狭斯森林里,有一个森林妖精艾尔夫族的部落,而李维一行人就是被软禁在这个妖精部落中。 纷争森林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这点李维是知道的。只是,原本他以为人们所说的危险是指很有可能碰上怪物或魔兽。 但李维他们一路走到森林深处,却没有碰上任何怪物。 他们的目的是找到树龄超过五百年的橡木树,然后将它的树枝带回魔法师公会,这样就可以作成发动魔法所必须的魔法师手杖。 否则,李维只是一个无法使用魔法的魔法师而已。再说,手杖可是身为魔法师的证明,只要身穿长袍、拿着手杖,世人就会明白你的身份是一名魔法师。没有手杖的魔法师就如同没有配剑的骑士一般。 在寻找手杖材料的过程中,直到李维砍下树枝之前,一切都非常顺利。 而且,要是那棵橡木树不是长在艾尔夫族的圣地就好了。 不巧的是,它就是长在艾尔夫族的圣地中,所以才会像吉妮她们所说的,有了令人不敢相信的发展 ※※※※ 李维在砍下一枝橡树树枝的瞬间,四周响起了一个近似悲鸣的声音。 那是艾尔夫族语,所以李维完全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艾尔夫族语对魔法师而言,虽是必修的语言课程之一,但并不是很重要的学习内容。 最重要的语言是上级和下级古代语,若不能完全理解这两种语言的意思,纵使拥有再高的「资质」也无法使用魔法。 李维从小的时候开始便在养父卡威司的教导之下学习古代语。 现在,李维正在学习亚力克拉斯特大陆东方所使用的语言,等到这个课程完成之后,接着就是艾尔夫族语或是大地妖精多瓦夫族的语言课程。 但是现在的李维完全无法用艾尔夫族语交谈。 要是他懂得艾尔夫族语的话,吉妮她们说不定还会赞许他一番。 「真是抱歉,我不懂艾尔夫族语。」 李维跨坐在这棵老橡树的树枝上,用他惟一知道的艾尔夫族语回答道。 不过,声音的主人并未理解,也没有再说任何话。 在这棵树下,吉妮三人以警戒姿态环顾着四周,却还是找不到这个声音的主人。 照这个情形看来,她们之中应该没有人懂艾尔夫族语。 「刚刚那是艾尔夫族语。你们有没有发现森林妖精躲藏的地方?」 李维在树上对底下的三个人问道。 「艾尔夫族语?该不会是黑暗妖精吧?」 在那一瞬间,信仰战神迈力的女神官梅里莎望着李维,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 「很有可能」 女战士吉妮拔出背上的大剑说道。 黑暗妖精属于邪恶的妖精,在众多怪物之中算是相当利害的对手。它们熟悉精灵魔法,也擅长战斗技巧,而且在暗黑神的加护之下,对魔法攻击具有很强的抵抗力。 就算李维唱咏古代语魔法,对于黑暗妖精也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所以,就算他现在不能使用魔法,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三个女人看不起。 「黑暗妖精啊,真不愧是妖魔群集的森林。」 盗贼少女蜜蕾儿喃喃地说着,从胸章俐落地取出短剑。 李维的位置恰巧在蜜蕾儿的正上方,从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她的胸部。不过,即使是从上面的角度来看,蜜蕾儿的胸部还真的是不大。 「你可以从那里跳下来吧?」 吉妮抬起头对着树上的李维说道。 「开什么玩笑!」 李维对她生气地回答。 为了得到制作手杖的树枝,李维可是爬上了比他的身高要高上好几倍的地方。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肯定会受伤的,要是不小心撞到了要害,搞不好连命都要丢了。 「魔法师不是会使用落下制御的咒文吗?」 吉妮嘲讽地笑着。 (要是我能够使用魔法的话,我们还用得着进来这个鬼森林吗?) 李维虽然无奈,却还是无法说出心里的话。 理由很简单,因为她们是「陪李维一同到这个森林来的同伴」。要是在途中遇到了凶恶的怪物,无法使用魔法的李维可能就要成了怪物们的盘中餐了。 他们至今之所以没有遇到任何怪物,或许只是运气好而已。 如果刚才说话的真是黑暗妖精,那他们的好运就到此为止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维在心中呐喊着。 不管是攻击魔法也好,弓箭也好,李维目前的所在位置可是没有任何掩蔽物,正好是绝佳的攻击目标。因为敌人很容易就可以发现他的位置。 吉妮她们尽量降低姿势,同时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她们并没有任何发现。 「它们为什么不攻击树上那个家伙?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敌人的位置了」 蜜蕾儿所说的话,李维在树上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它们使用魔法的话,应该会用火焰箭攻击他。」 「这也是勇者应该肩负的责任」 蜜蕾儿说完,梅里莎一付事不关己似地说道。 「你们所谓的勇者就是箭靶吗?」 李维抗议地说道。 要是勇者必须成为敌人的攻击目标,那他宁可不当勇者。 可是,他又没办法跳下来,也找不到藏身的地方,看来只能在树上当个活箭靶了。 看来是没法子了,李维已有相当的觉悟,他集中精神,准备应付敌人的魔法和弓箭。 李维对自己说道,决不能就这样三两下地被打垮了。李维在经常去的欢乐街中,有一个惊人的封号,叫作「杀不死的男人」。真不知道人们究竟是赞美他还是在损他。 然而,发出声音的人始终没有现身,周遭的气氛显得相当凝重。 「要攻击的话,就快点出招吧!」 李维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地斥喝道。 「我知道了。」 李维的喊叫有了回应,那是操着一口流利西方语言的声音。 然后,在他左手边的一棵树上,有一个人影轻飘飘地降落到地面上。 像羽毛一般地轻盈跳跃。 那个人影原本的所在高度大概和李维差不多,或许比他的位置还要高。 (居然那么容易就可以从树上跃到地面上,那我岂不是一点立场都没有了) 李维的内心真是百般悔恨。 吉妮她们对李维的不屑更是显而易见。 梅里莎心想,这么点高度也无法跳下来,这样他还算是勇者吗? 「别随便叫人家黑暗妖精。」 那个降到地面上的人影抗议地说道,同时慢慢地走向李维一行人。 「什么嘛,只不过是普通的妖精而已。」 蜜蕾儿将手放在胸前,放心地叹了一口气。 正如蜜蕾儿所说的,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影正是一名森林妖精。 她有着像叶子般长长细细的耳朵、及腰的银色头发,个子虽小但身材却相当丰满,身上穿着深绿色的服装。另外,在她的腰际上系着一把短剑,肩上还背了弓和箭筒。她那如早春泉水般透彻的眼珠正仔细地打量着李维他们。 看起来,她是一名相当年轻的女性。李维早就听说妖精们具有比人类还长的寿命,所以他实在无法想像眼前这名妖精究竟是多大年纪。 不过,她的姿态确实如传闻般地美丽。 感觉就好像是在欣赏一幅精细的画或是雕像一般,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而洒落下来的阳光,让这名妖精少女给人更加梦幻的印象。 早就习惯各式各样女人的李维,见到如此美丽的妖精,还是忍不住直盯着她瞧。然后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慢慢地从树上爬下来。 至少我们已经免于遇上最糟的情况。 妖精少女走到离李维他们尚离十步左右的距离时便停了下来。 「她对我们存有戒心。」 梅里莎自言自语地说着。 「那是当然的,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嘛。」 李维沿着树干爬到差不多的高度时,但一口气跳下来,然后回应着梅里莎的话。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梅里莎冷冷地看着李维说道。 (早知道就不要说话了。) 根据神的启示,李维是梅里莎应该伺奉的勇者。 但梅里莎除非必要的时候,绝对不和李维说话,甚至不愿意正眼看他。 李维心想,过去要是有勇者身边跟着态度这么恶劣的侍者,他倒想亲眼瞧瞧。 他本来就从未期望成为勇者。因为魔法师向来只被唤为贤者,但却无法成为勇者。 以欧芳王国的建国之王李察尔为例,他在打倒邪龙的时候,身旁可是有两名得力助手和他一同战斗。一位是李维的养父,他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卡威司,另一位则是迈力教团的最高祭司洁妮。但是被誉为杀龙勇者的,却只有李察尔一人,另外两个人在世人的眼中只是从旁协助他的角色而已。 仔细想想,要打倒邪龙,多少也必须借助魔法的力量才行。正因为有卡威司和洁妮这两名伟大的魔法师作为李察尔的同伴,他才能够造就出如此伟大的功勋。 然而,民众却只赞扬身为战士的李察尔。 魔法在他们的眼中属于旁门左道,只有用正义的剑打败邪龙才是最值得歌颂的行为。 这就是转换成剑的时代之后,一般民众所抱持的想法。因为过去在魔法支配世界的时代中,人民一直是魔法师的奴隶,所以民众对于魔法师产生了反动意识。 虽然李维并不认为自己很适合成为一名勇者,但是在李维的眼中看来,世人对于魔法师的看法并没有改观,不管他们成就了如何伟大的基业,他们永远不会被唤为勇者。 再说,给予梅里莎启示,告诉她说李维就是勇者的并不是人,而是神。他实在很难想像神究竟是以何种基准来挑选勇者。 老实说,李维从未想过自己拥有成为勇者的资质,他甚至怀疑,那个所谓的启示该不会只是梅里莎所做的一个梦而已。 不过,也多亏了梅里莎她们,李维才得以如愿以偿地成为一名冒险者。他打算尽可能地从吉妮她们三人身上学到所有冒险者必备的各种技能,成为一个伟大的冒险者。 特别是以战士的身份相较之下,他更不想输给吉妮。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要众人唤他作魔法战士。 「真是伤脑筋啊。」 妖精少女一直站在距离李维他们十步远的地方,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似的,犹豫了好久一段时间。最后,终于说了这一句话。 「你说伤脑筋是什么意思啊。」 蜜蕾儿说着便往李维的背后推了一把,把他推到了最前面。 「要是你有什么烦恼的话,我很愿意听你倾诉。」 蜜蕾儿是一名盗贼,所以她很习惯与人交涉这类的事情。这次会硬将李维推出去,那是因为她认为对方还算好对付。 「你的问法很逊耶。」 蜜蕾儿冷冷地说道。 「一定是因为我们爬上了这棵树,而且还砍了树枝,所以给这名妖精添了麻烦。」 「是这样子的吗?」 也只有这个理由最有可能。因为艾尔夫族是森林妖精,同时也是森林的守护者。 「因为我们砍下了这根树枝,所以你很困扰是吗?」 李维对着困惑的妖精少女问道。 「我并没有意思要让这棵树枯死。你看,它的枝叶如此茂盛。再说,偶尔帮树木削减一下旁枝,对树的生长情况也会有帮助的不是吗?」 李维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实在有些勉强。 他所选中的这棵古木,树龄超过五百年以上,主干很粗,旁枝繁多。就算砍下它十根树枝,对它都不见得会有影响,更何况是害它枯死。 「虽然它不会枯死」 妖精少女若有所思地说着。 「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我们也是因为特殊的理由才会进到这个森林来找古木树枝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会马上离开这个森林的。」 「我知道了。」 妖精少女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起这一切的缘由。 「这棵树,不,应该说这附近的树大多是『往生者之木』。我们的族人有一习俗,若有人去世,尸体便会被埋在地底,并在上面种植树苗,因为妖精死后便会幻化成精灵。」 「换句话说,这是个坟墓?」 妖精少女的一字一句都对李维造成了不小的震撼。听完说明之后的李维突然惊觉,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就和盗墓者没有两样。 「没错,所以这个地方对我们部落的族人而言,是不可侵犯的圣地。」 说完,妖精少女将视线移向那根被砍落到地面上的树枝。 那是李维刚刚从树上砍下来的一根。 「被砍下来了」 妖精少女像是十分懊悔似的说道。 「啊这可不关我的事喔」 蜜蕾儿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大声地笑着。吉妮和梅里莎则是互看对方,叹了一口气。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真是抱歉啊。」 在这种时候,李维也只能说出这句话。 「不,要是我在你们砍下树枝之前先出声制止你们就好了」 然后,妖精少女又重复说了那一句「被砍下来了」。 「所以,我们才要跟你道歉啊。」 在广大的森林里找了许久,终于找到这么一棵树龄超过五百年的古木,没想到它却是生长在艾尔夫族的圣地中。没办法了,只好再到别的地方找找。 「这个还给你。虽然已经被我给砍下来了。」 李维捡起地上的古木树枝,朝着妖精少女的方向丢过去。 接着,李维再次跟妖精少女道了歉,顺便说再见,转身便准备离开现场。吉妮她们三个也苦笑着随他之后相继离开。 「等一下!」 妖精少女出声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李维他们。 「又有什么事啊?」 「这附近都是我们的森林,一般的人类和猎人是不能进入的。像你们这样在森林里随意走动,会造成我的困扰。」 「『我们的森林』,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 妖精少女说话的口气十分地坚定。 「随意地砍树及猎杀动物是不被允许的。如果你们只是想带回一些古木树枝的话」 妖精少女微微地低着头,看起来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然后她抬起了头,开朗地笑着。那是像野花绽放般灿烂明亮的笑容。 「如何各位不介意的话,就到我们的部落来吧。只要回到部落,你们想要的古木树枝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真是太好了」 李维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狠狠地踢了李维一脚。在其他的三个女人当中,只有蜜蕾儿会用脚偷袭人。况且她还是个盗贼,连手都不「干净」。 「干什么啦?」 李维回过头直瞪着小个子的盗贼少女。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蜜蕾儿用小到只有李维听得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 「你说奇怪是什么意思?」 李维也用极小的声音回答着。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指那个女人的建议啊。她说不定会把我们骗去关起来,饿个十天左右,我们就会变得像发臭的剩菜剩饭一样了。」 「那真是太惨了。」 那可是李维连想都没想过的情况,他的眉头都要皱在一起了。要是真的如此,那肯定会臭得令人受不了。 「不用担心啦。」 结果,他还是用微笑否定了蜜蕾儿的推测。 「艾尔夫族是高贵的妖精,绝不会做出欺骗人类的事情的。」 「你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有根据吗?」 蜜蕾儿简直不敢相信,李维居然无视于她的警告。 「我啊,勉强也还算是个贤者,对于妖精们的事,我可是有着相当的了解。而且她又不是邪恶的黑暗妖精。」 李维自信满满地说道。 虽然李维还是头一次碰上真正的妖精,但因为之前他就读过了很多相关的书籍,所以他深信自己的结论一定不会有错的。 「除了黑暗妖精之外,我还听过许多其他妖精的传闻。」 「你听到的是来到人类世界的妖精不是吗?可不是像这样群聚在一起的妖精部落。我相信这些生活在森林中的妖精们一定会讲信用,不会随便骗人的。」 李维很果断地说道。 蜜蕾儿脸上的表情十分茫然,连肩都垂了下来。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随便你啦。」 她不屑地说道: 「我都说了,不可能让你们随随便便地在树林里走来走去,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也希望你们快点离开这个森林。」 妖精少女听着李维和蜜蕾儿的对话,仿佛可以看透他们的不安,于是当他们结束对话之后,她说了这么一句。 (虽然她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我相信她会守信用才对。) 李维自己这么判断着 「在森林里乱走实在很危险,而对妖精也会造成困扰。所以照着她说的话去做吧。」 然后,李维如此对吉妮她们说道。 「如果勇者你这么认为的话。」 虽然梅里莎的表情百般的不情愿,不过这还是她头一次以随侍的口气对李维说话。 或许是因为李维所表情出来的自信,让梅里莎对他的为人有些改观。 「算了,反正不至于丢了性命。」 可以感觉得到,吉妮非常地不高兴,蜜蕾儿也是。不吭一声地将头给别了过去。 「很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李维开心地笑着,然后对妖精少女说「我们愿意跟你走」。 李维心想,居然怀疑起这么美丽的妖精,这群女人的心地还真是坏呀。 所以他紧接着报出自己的名字,并且一一地介绍他的同伴,也就是吉妮她们三人。 「我的名字叫作赛雷西亚。」 妖精少女作了自我介绍后,开始轻松地漫步在森林中,朝着艾尔夫族的部落前进 结果,他们到达了妖精少女的部落之后,就是落得如今的下场。 四名武装的艾尔夫族战士将他们包围困住,夺走了他们身上的所有武器,并且把他们软禁在一间狭小的木屋当中。 他们的罪名是,伤害了神圣的「往生者之木」。 然而,李维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罪名是多么地严重。 2魔法宝物 「真是不敢相信。」 吉妮三人同声说出这句话,只不过语尾的用法有些不同。 她们之间的绝佳默契简直就像亲生姐妹一般。 「我已经听了不下几百遍了啦。」 李维的灵魂正在心里大叫着,就像要为自己辩白一样。 他心里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妖精们不把男人和女人分开关在不同的房间里,这样至少他可以免于这三个女人的疲劳轰炸。 现在这种情况对李维而言,根本就像是处于炼狱之中。 「我们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蜜蕾儿若有所思地说着。 「我想他们应该不至于杀了我们」 吉妮的回答显得相当没有自信。 「完全不清楚高贵的妖精到底想作什么。」 梅里莎的言词总是能够说到李维的痛处。 「书上真的是这样写的啊。」 事到如今,再怎么辩解也没用了,不过,李维还是坚持要这么说。 「拜托你写点正确的东西给大家瞧瞧吧,告诉世人:原来森林妖精是不可以相信的。」 「好,就这么办。」 李维在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用红笔将那些赞扬妖精高贵的书籍加以改写。 「啊,伟大的战神迈力啊。您愚钝的仆人我尚未完成您赐予的试炼,生命却可能即将要终结了。」 梅里莎继续着她的祷告言词,希望伟大的战神迈力能够大发慈悲,让他们死后也能够进入「真乐之野」。 (要去你自己去。) 李维他可没打算死在这里。不过是砍下一根树枝而已,没必要得赔上我们的性命吧! 「或许神为了让我们赎罪,所以要我们经过这重要的磨练。」 李维开玩笑地这么说着,希望能够多少改变一下周遭的气氛。 「吟游诗人在歌颂这个英雄故事的时候,该不会把这段过程也说出去吧?」 吉妮哼地冷笑一声,感觉好像在耻笑李维是个笨蛋似的。 李维很清楚。如今招致这种景况,全部都是自己的责任,所以他没有半句怨言。 「虽然妖精们拿走了我们的武器,但是我们的行李都还在啊。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利用其他道具设法逃出去。」 但是,蜜蕾儿又紧接着说道「人家可不想在一大片的森林里被妖精们追着跑」。 李维一行人在被关进这间代替牢房的小屋时,武器确实是被妖精们没收了。 在蜜蕾儿的行李中,有盗贼专用的七种道具。 (话说回来,艾拉也借了我几个魔法宝物) 李维差一点给忘了,他要出发前往纷争森林之前,艾拉硬是塞给他一堆魔法宝物。 它们是森林妖精的外套、指示方向的两根棒子,还有唤魔笛。这三种魔法宝物各具有神秘的魔法效力,可以让使用者隐形,指引方向,以及呼唤妖魔出现等。 这三种宝物至今尚未被拿出来用过,更别说是现在这种情况了,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想锻炼能力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使用啊。 李维突然想起艾拉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魔法宝物要如何使用,能够发挥多少效力,全都要凭借于使用者的智慧。 (果然还是没办法派上用场。) 李维在心中对远在法恩魔法师公会的艾拉说道。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想办法跟他们沟通看看吧。像这样坐以待毙,我可受不了。」 李维向其他三人说道。 「你想怎么做?」 吉妮冷冷地说着,将视线转移到小屋的入口处。 这相时候,小屋的门被打开了。将李维他们骗来这里的妖精赛雷西亚就出现在门口。 「你们决定好要如何处置我们了吗?」 李维问妖精赛雷西亚。 「我们的部落里并没有你们所谓的法律那种东西,你们和妖魔不同,这前我们并没有遇过人类砍伐圣木的前例。所以,长老们现在还在讨论该怎么处理才好。」 「你这个大骗子!」 蜜蕾儿气势汹汹,朝着赛雷西亚大声地叫骂着。 这时候的蜜蕾儿可真是魄力十足。 「你们这样骂我,我反而觉得好过一些。那个男人是如此的信任我,而我却骗了你们,其实我的心里也是很过意不去的。」 赛雷西亚满脸尽是抱歉的表情,悄悄地看了李维一眼。 「就算泯灭良心你也无所谓吗?」 梅里莎压抑着心中的感觉,冷静地说道。 听着梅里莎如此说道,李维似乎可以了解她心里究竟在怕些什么。 「要是就这样放着圣木被砍伤而不管,族人们会归咎于我。骗你们是逼不得已的事,虽然对你们很不好意思,但是除了把你们捉起来以外,也没有别的方法了。若要以战斗来解决事情,那么,只有看最后是谁胜利了」 「但是,不至于到不可饶恕,非得杀了我们不可吧?」 吉妮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仿佛就像一只将要点燃怒火的狼一般,发出了警告般的声响。 「那个时候要是我能够在你们砍断树枝之前就警告你们,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种地步。因为当时正在巡逻的我,根本没有想过会有人类进到这个森林里来。」 「还好在这些人类当中,有个笨男人很轻易地就被骗了。」 「嗯,没错。」 对于李维的抱怨,赛雷西亚并没有露出嫌恶的态度。 「可是,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相信我们妖精族。虽然我们很想跟人类成为朋友,但是人类对妖精族却抱持着偏见。」 「那有什么偏见啊!」 蜜蕾儿几乎在同时间开口说道。 「真是抱歉,我们对妖精族的认识已经不同于以往了。」 李维只是因为被骗而感到有些不快,并不是真的对妖精怀恨在心。 况且,就算被妖精骗了,还沧落到这般下场,居然无法舍弃对妖精的幻想,这根本就是白痴才会有的行为。李维心中是这么想的。 「是吗?那真是可惜」 赛雷西亚露出了寂寞的笑脸。 世间的男人或许会认为,被这么美丽的妖精骗了其实也没关系。可是,等到真正被骗了而落得如此田地时,这些男人应该就笑不出来了吧。 (我的女人运还真是差啊。) 李维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道。 感觉就好像被诅咒了一般。 最先开始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就是第一次遇见吉妮她们三个人时。 艾拉一个人转身离去的情景,仿佛就像在做梦一样。 (难不成我这一生注定要一个人过了吗) 李维想起,他的养父卡威司至今仍是单身。 (真不愧是爷爷,单身果然是个明智之举) 「我会派人帮你们送水和食物来。现在还没有结论,长老们可能还要讨论一些时候。其实这件事我多少也该负一点责任,所以我会尽量为你们辩解的。」 赛雷西亚这么说道。 「我感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啦。」 小屋里响起了吉妮的笑声,但她其实相当地不高兴。 「对了,你刚才说,你们还是头一次碰上人类砍断圣木的事件,可不可以说来听听,要是妖魔砍伤了你们的圣木,他们会被如何处置?」 梅里莎对着妖精少女问道。 妖精少女在一瞬间露出了相当强硬的表情,接着露出苦笑,然后这么回答着: 「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请你把话说清楚。」 「我相信你们人类一定要比妖怪明理多了。可是,长老们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人类和妖怪一样的邪恶,要是你们能够证明人类和怪物是不同的就好了」 赛雷西亚说,她会替李维一行人祈祷的。接着便离开了木屋。 「谢谢你的忠告。」 梅里莎说完后,随手拿起放在身边的木杆朝着赛雷西亚离去的门上丢了过去。 木杆撞上门后,发出不堪的声响,然后落到了木制地板上,还弹跳了一、两次。 「我有不好的预感。」 梅里莎转身面向吉妮她们,微笑着说道。 「试炼的时候到了。」 「我想也是。」 「那就这样吧。」 吉妮和蜜蕾儿各自对梅里莎的话作了回应。 「只不过是砍下一根树枝而已,为什么要这样?」 这个意想不到的发展,令李维十分错愕。再等下去,说不定真的会被他们给杀了。 「那个女人不是说过,妖精的世界是没有法律存在的。」 「所谓高贵妖精的想法,实在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比盗贼公会还要严格。」 吉妮三人各说各话。 「我才不想静静地在这里等死呢。」 然后,三人再度说出同样的话,只是语尾不同而已。 (她们真像中了真心话的咒文。) 李维曾经抱持着和她们不同的想法。 自从他们一起冒险以来,现在可能是他们之间最为契合的时候。 「我们来大闹一场如何?」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杀,李维发现自己竟然意外地冷静,也不感到害怕。只不过说出这句话后,他感到非常后悔,因为自己天真的想法很可能会让吉妮她们陷入危险当中。 「妖精们不但会使用精灵魔法,同时也擅长使用弓箭。」 吉妮微微地笑着。 「而且我们也太人单势薄了点。」 蜜蕾儿豪爽地说道。 「伟大的战神迈力说过,人生就是一场战役。」 最后连梅里莎都这么说。 「你们别随便自己决定去送死!」 李维知道,让她们兴起如此念头的元凶正是自己,所以,他才会如此大声地斥骂她们。 「就算你们真要大干一场或什么的,我都很乐意奉陪。可是,要是我这么做了,你们就会认同我是你们的同伴吗?」 「要我们在这里等着妖精们大发慈悲地放了我们,这可不是我们的作风。」 吉妮愤怒地直瞪着李维瞧。 「当然,我也不打算那么做。所以才想要好好地跟你们商量一下啊。」 「没那个必要。」 蜜蕾儿似乎很瞧不起李维似地说道。 「我不会放弃的!」 李维拼了命地想要说服她们。 虽然说了不想放弃,其实一点想法都没有。若真要绝望,那也得等到最后一刻再说。 「对了,那个妖精不是说了吗,如果我们能够证明人类和妖怪是不一样的话」 「没错!!就是怪物!」 李维高兴地大叫着,还用手抓住了梅里莎的双肩。 「什、什么」 梅里莎被李维这突来的举动吓呆了,还被他的气势完全压倒,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 李维兴奋地喊叫个不停。 因为梅里莎的一句话,让他原本一片混乱的头脑突然浮现了一个好点子。 我想,如果想锻炼能力的话应该就派得上用场。 艾拉将魔法宝物交给李维的时候,确实说过这样一句话。接着还说「至于该怎么运用会比较好,那就得看你这冒险者的智慧了」。 而且,艾拉借给他的那些魔法宝物,现在也都还在身边。 「他发疯了吗?」 吉妮和蜜蕾儿互相看着对方。 「你们要让那些妖精们知道,人类和怪物是不同的!」 李维信誓旦旦地说道。 至于该怎么做,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接下来只要实行就好了。 ※※※※ 「真是不可思议。」 赛雷西亚感慨地说道。 「我们部落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被怪物袭击过了,而且从我出生以来,还没看过数量这么多的怪物。」 李维听到妖精少女这么说,感觉她好像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似的。 正如她所说的,当他们在商讨如何处置李信一行人时,突然有怪物袭击这个部落。 李维他们从小屋中脱困,帮助妖精们一起对抗怪物的侵袭。 虽然他们已经把武器给拿回来了,但李维还是空手和怪物们战斗。就李维现在的实力而言,赤手空拳的战斗力远比拿着剑攻击要来得好多了。 不知道有多少只怪物被李维打倒在地。 另外,吉妮她们也都很擅长格斗技巧,被她们打败的怪物数量亦不少。 妖精们因为他们四人对抗怪物而战斗,应该无法对他们下不好的评断。 再说,李维他们并不打算趁着这场混乱逃走。若真要说起来,帮助这些原本想要处罚自己的妖精,更能够得到较高的评价。 「这些人类认为艾尔夫族是高贵的妖精,而且,正如你们所看到的,他们还帮我们一起抵抗怪物,难道你们还不能因此而改变对人类的观点吗?」 赛雷西亚努力地说服艾尔夫族的长老们,希望他们能够饶恕李维他们所犯下的过错。结果,李维他们就这样被释放了。 而且也拿到了古木的树枝(是艾拉想要的小树枝)。李维他们此行的目的总算达成了。 然后,在赛雷西亚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达狭斯森林的入口处。 「再过去就是你们人类的世界了。」 赛雷西亚看着眼前一片随风起伏的广阔草原说道。 「太好了,多亏有你的帮忙,我们才能平安无事地归来。」 李维对少女道完谢后,握起她纤细的手,和她握着手。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用不着这么客气。」 赛雷西亚说着,双颊泛着红润的颜色。 「那我们走了,再见。」 李信向正要回到森林里的赛雷西亚道别。 「拜拜。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说完话后,赛雷西亚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树林之中。 「还会再见,这是什么意思?」 妖精少女离开之后,蜜蕾儿用力地呼吸了十次左右,用着很不悦的口气喃喃地说道。 在离开艾尔夫族部落的途中,吉妮三人一直都沉默不语。对李维而言,这样的气氛虽然很寂寞,但是他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愈来愈觉得愉快。 他虽然想出了大闹一场这般无厘头式的计谋,却也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李维他们不但被释放了,还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怪物们之所以会群集攻击妖精的部落,这并不是真如赛雷西亚所说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实是因为李维使用了呼唤妖魔的笛子而叫来了一堆怪物。 在这个妖魔群聚的森林中,这个笛子果然发挥了效果,叫来了好几百只的怪物。 由于这场战斗实在太激烈了,妖精也有不少的牺牲者,这倒令李维十分地过意不去。 他们的死,李维觉得自己多少得负上一些责任。 纷争森林这个名字的由来,乃是因为此处长久以来一直是妖精与怪物激战的场所。 对艾尔夫族的妖精而言,对抗怪物的战役是无法避免的命运。我只不过是让战斗提前发生而已,李维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 「我们快回法恩去吧,我实在不想再多看这个森林一眼。」 李维对着吉妮她们说道,然后朝着前方沐浴在春阳下的草原悠哉地走过去。 吉妮三人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然后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不敢相信」 三人又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当然,她们所用的语尾还是不一样。
1做作的骑士 一名骑着白马的骑士,昂首阔步地走在法恩的大街上。银白色的铠甲胸前有一个象征着拉姆利亚斯王国的独角兽图案,在初夏的阳光下显得特别灿烂耀眼。 金色头发水蓝色的眼珠、皮肤就像雪一样地白,红色的嘴唇就像涂了口红似的。 走在大街上的人们,个个都被这名骑士的外貌给吸引了,觉得他仿佛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骑士一般,完美无暇,不过又对他的性别感到疑惑。 可是,这名骑士根本无视于街上人群的存在,只是握着马的缰绳,眼睛直视着前方。 最后,骑士在一间酒吧前面停了下来。他非常慎重其事地从马上跃下,然后将他的爱马拴在酒吧的马房,并为它准备好饲料和水。接着,他自己便进到了酒吧当中。 时间恰好是中午,店里的人潮很多,大部分是用餐的人,也有一些是专门来喝酒的。 骑士观察店内好一会儿,终于在角落发现了空位。他在人潮中朝着那张桌子前进。 「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 这张桌子原本就坐着两个客人,所以骑士很有礼貌地征询这两个人的同意。 他们是一对男女,两人都穿着长袍,桌子旁边还放着手杖。其中一根手杖看起来好像是才做好不久似的,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木材香味。 这两个人都是魔法师。这名骑士知道,在这个被誉为剑之王国的欧芳王国中,有一座规模相当大的魔法师公会。 「当然可以啊,你是拉姆利亚斯的骑士对吧!」 戴着魔法眼镜的女性微笑着说道,坐在隔壁的壮硕魔法师则是不高兴地碎念着。 他们两个就是李维和艾拉。 他们被魔法师公会的副导师佛罗提斯命令他们将魔法师公会所有的古代书解读完毕。害他们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在做笔记。 所以他们一边说导师的坏话,一边吃着他们的早餐。 「真是抱歉,我现在的身份是个自由骑士。」 对于艾拉所说的话,骑士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 「如果不能完成我的誓言,我绝对不回我的国家。」 艾拉虽然嘴巴上说着是吗、原来如此之类的敷衍话语, (又没有人在问你这个。) 其实她正在心里发牢骚。 (他的自我意识也未免太强了吧,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个自大狂。) 这个时候的艾拉,完全不想知道关于这名骑士的任何事情。不过,他身上所穿着的装备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你的剑和铠甲看起来都很不错呢。」 艾拉用手扶了一下那副名叫「四眼」的魔法眼镜,被套在金属框框里的两个水晶玻璃镜片发出耀眼的光芒。 「你看得出来啊?」 骑士的表情显得十分得意。 「那副铠甲是用大地精灵的真银所作的。看这个形状,应该是亚斯葛伦山脉的沙乌赛部落的东西。而剑则是古代王国末期,魔力之塔建造完成以后所铸造出来的宝剑,剑鞘上所铸的黑水晶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这把剑被赋予了强力的魔力,赋予它魔力的人是『不动者』艾尔亚拉梅因」 艾拉不断地打量着骑士身上所穿的铠甲和配剑,滔滔不绝地说着。 「真是令人敬佩,你完全说中了。」 骑士因为过度讶异,脸上所表现出来的表情反而变得有点呆。 这名骑士习惯于做出各种让女人迷恋的表情,现在这个表情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脸上。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话的李维,只能强忍住笑意。 对方是一名重视名誉的骑士,要是李维笑了出来,可能会招惹来骑士的决斗挑战。 (没有理由,就没有战斗。) 虽然他和艾拉熬了一整夜,不过这一点小道理至少他还没忘记。 不过,李维观察了这名骑士的体格及模样,怎么看都不觉得他会是个强劲的对手。说不定当他用力挥剑的时候,身体还会跟着转而站不稳呢。 不管身上的剑和铠甲是多么地豪华气派,个人本身的能力多寡又另当别论了。 (话说回来) 然而,李维的脑中有一种想法。 艾拉的鉴定能力的确是没话说,但是因为自己早已经见识过了,所以倒也不觉得惊讶。 (不过,就是有些与常识脱节罢了) 艾拉所拥有的宝物知识和鉴定能力,远远超越了必修学问的范围,而且她也说过自己是赌上了性命去钻研这门学问,这句话可一点也不假。 这时候店员走了过来,问那名骑士需要些什么。 「给我一些小点心、还有一杯葡萄酒,谢谢。」 骑士说完,拿起店员送来的冷开水,润了润喉。 艾拉因为自己的鉴定结果正确无误而感到十分满足,接着转过身面对着李维,又开始讲起佛罗提斯导师的坏话来了。 这名神经质的副导师在年轻一辈的魔法师当中,评价十分地糟糕。常常为了一点小事就发脾气,还会处罚学生去做一些令人难以接受的事。 李维他们被叫去熬夜读古代书籍,就是因为被佛罗提斯副导师发现他们在走廊聊天。 佛罗提斯斥责他们,聊天的内容和魔法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一种非常不智的行为,所以罚他们去将仓库里尚未朗读的古代书籍作个整理。 整理后大家找书会很方便,这的确是事实,但并非所有的古代书籍都能够派上用场。 「如何将尸体变成僵尸、冥王犬的饲料究竟是什么之类的书,有谁会看啊?」 「我看的是贵族日记、食物等的书籍,内容都很浅,写书的家伙大概是美食家吧」 李维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以佛罗提斯为对象,不停地咒骂、批评着。 在这期间,自由骑士只是默默地吃着店员所送来的料理,比李维他们更早吃完。之后他叫来店员,用银币付了帐。 然后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向李维和艾拉行了个礼。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不,我们才是,谢谢你让我见识到好东西了。」 艾拉这么说着,然后将视线转向骑士身上的魔法剑和铠甲,在心里跟它们道别着。 「真是抱歉,我想请问你们知不知道迈力神殿在什么地方?」 「你是说迈力神殿?」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看见艾拉有如此的反应,骑士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真是对不起。」 虽然骑士并不在意,但是艾拉还是道了歉。因为她会这么惊讶,其实是有原因的。 李维他们原本也打算要前往迈力神殿,于是就对骑士说,愿意带他前往迈力神殿。骑士欣然接受李维的好意,并对两人表达谢意。 「小意思啦!这不算什么」 李维这么对骑士说道,可是除了骑士的感谢词,之后,李维知道了更多有关他的事。 2失败的传教 「人生就是一场战争。」 礼拜堂聚集了许多信众,伺奉战神迈力的神官战士梅里莎对着信众们幽幽地说道。 连番的动作,充满知性的语气,她在信众之中的人气可是相当的高。 信众大多数是年轻男性。梅里莎本身并没有发觉,他们都是为了梅里莎而来到神殿听她布道。 为了让神殿能够顺利地营运,必须让信众对神殿有所捐赠才行。所以神殿会为信众们作一些服务,例如讲解战神教义、实施武术训练、对受伤或生病的人施以治愈咒文等。 在迈力神殿拥有侍祭地位的梅里莎一个月必须做一次这样的工作,而且是非做不可。 「我所说的战争,并不是指战场上的争斗。人们自出生以来,必定要经过种种的试炼,我们只能挺身与其战斗。所以,我们要请伟大的迈力神,让我们这些软弱的人们能够拥有面对命运的勇气」 梅里莎继续说着战神的教义。 但是,今天的她,表情显得有些无奈,连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自从她由「纷争森林」达狭斯回来之后,每天都是这个模样。 (我的肩还在痛) 十天前被李维那样用力地一捉,肩膀上有了些微的瘀青。虽然瘀青的痕迹已经渐渐淡了,但是,还是隐约地可以感受到痛楚。 而且,当她感觉到痛的时候,眼前便会浮现李维的容颜,而且是兴奋、欢喜的表情。 这个时候,她仿佛可以忘记身上的伤痛。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自己觉得跟李维在一起时很快乐?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梅里莎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从法恩街道回来以后,心情一直无法平复下来。 龙去脉发现自己如此苦恼的梅里莎也十分地意外。 接下来是武术指导的时间,梅里莎一直无法集中精神,还不小心用战锤打伤了对手。 (人生就是一场战争) 梅里莎一边对着信众解说战神迈力的教义,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 如今,我自己也面对了这样的问题。 试炼就在眼前,我一定要克服才行。而且,那是神所赐予给我的试炼。 (可是,神啊。我实在无法认同那名魔法师就是勇者。) 李维身材十分地魁梧,肌肉也很结实,不过却是个低级又野蛮的人,行动更是鲁莽。 他居然以外貌来判断人的好坏,因而被森林妖精所骗。而说起脱离危机的过程,更是夸张,他竟然毫不在意地利用魔法宝物叫来怪物,好让妖精们觉得他是个好人。而且,他对于叫来怪物攻击妖精部落一事,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是勇者呢?) 梅里莎不知道问过神多少次这个问题。但是,她得不到答案,只能说这是她的使命。 这个离勇者尚有一段距离的男人,梅里莎真的能够发现他的英雄本质吗? 若以迈力战神的教义来看,这或许不太能被归类在宗教理念的范畴内。可是,逼不得已而成为勇者侍者的自己真的能够完成这个使命吗? 老实说,梅里莎一点自信也没有。 惟一可能的途径就是,除非李维改头换面,成为另一个全新的李维。 梅里莎是这么希望的。要是李维再不改变,自己可能无法继续追随在他的身旁。 所以,她不愿意正眼看他,更不愿意和他有身体上的接触。李维若不改变,这的确相当地伤脑筋,但梅里莎觉得她似乎可以忍受了。 所以,在被妖精囚禁的时候,梅里莎隔着一步的距离看着李维,结果就是被他用力地捉住肩膀,留下了瘀青的痕迹。 究竟是厌恶还是喜欢一起行动?梅里莎一直搞不清楚,所以她的脑中一片混乱。 「真正的勇者是」 梅里莎还在布道,现在正谈到迈力教团历代神圣勇者的故事。 一谈到神圣勇者的部分,梅里莎总是会陶醉在其中。 她之所以加入迈力教团,正是因为仰慕真正的勇者,并希望能成为他们忠实的随从。 可是,今天她却没有这种心情。原本已经决定要讲一个她最喜欢的勇者的故事。 「真正的勇者是」 梅里莎再度重复了这句话。 聚集在礼拜堂的信众们无不聚精会神,满脸期待地等着梅里莎继续说下去。 年轻的男信众们一致认为,梅里莎在说神圣勇者的故事时的神情实在非常地吸引人。 他们在离开神殿后,总是会热切地讨论着梅里莎高贵又清纯的气质、热情的声音、还有明亮有神的眼睛。 「真正的勇者是」 梅里莎已经是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可是,她就是无法继续说下去。梅里莎微低着头,说不出话来,身体也使不出力,额头上还不断地冒着汗。 信众们也发现梅里莎的情况不对劲,底下因此而变得闹哄哄的。 「真正的勇者是究竟是什么?」 然后,终于有信众开口对着梅里莎问道。 「什么?」 梅里莎发出了如此颤抖的声音。 为信众们解答疑问,这是侍奉战神的神官的使命。而在这之前,梅里莎向来都是用充满自信和愉快的表情在说着勇者们的故事。 「今天就到此为止。」 梅里莎说完,便像逃走似的消失在信众面前。 3决斗 盗贼少女和女战士吉妮到达迈力神殿时,恰巧碰上一堆信众从神殿中走出来。 「今天的梅里莎侍祭好像有点奇怪。」 蜜蕾儿的耳朵十分灵敏,当她和这一群信众擦身而过时,清楚地听到有人这么说着。 「梅里莎的心情还没变好吗?」 蜜蕾儿望着身旁魁梧的女性,叹了一口气说道。 从纷争森林回来之后,梅里莎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算和蜜蕾儿她们谈起话来,也总让人觉得她心不在焉。 「都是那家伙害的。」 吉妮冷冷地说着。 她口中说的那家伙,指的当然是魔法师李维。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的男人。」 蜜蕾儿点了点头说道。 「虽然被妖精少女给骗了,却还能想到那种方法让我们安全脱困」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聪明还是白痴。」 他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要梅里莎屈就自己奉他为勇者,也难怪她会一片混乱。 「梅里莎打算继续忍耐下去吗?」 蜜蕾儿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这是神所给她的任务,她不忍耐也不行啊。」 「希望她不要想不开」 蜜蕾儿是真的很担心她。 梅里莎本来就想得很多,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她真的会精神崩溃。 蜜蕾儿心想,要是能把李维干掉的话,或许梅里莎就不会这么难过。 蜜蕾儿在盗贼公会有受过暗杀训练,虽然她从来没有使用过这方面的技能,不过,她可没有忘记该如何暗杀一个人。 只不过,她同时也考虑到,梅里莎应该不会希望事情演变成这种地步。 要是她所必须侍奉的勇者死了,她便不能完成神所给她的试炼了,说不定她还会因此而自杀也说不定。 既然是神所赋予的使命,蜜蕾儿和吉妮只能坦然接受。 「梅里莎心里明明有事却不说,该不会是那家伙对梅里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李维虽然不是多坏的一个人,但毕竟是个男人,而且听说他对女人很有一套,常常在各种不同的女人之间游走。 说到男人这种生物,只想着如何跟女人发生关系,否则盗贼公会也不会经营妓院了。 男人是不能相信的生物 蜜蕾儿三人一致认为,所以她们在成为冒险者之时便已作好决定,要找女性的同伴。 然而,命运对她们却是如此地残酷。不但让李维成了她们的同伴,而且自从他加入以后就不断发生了各种事件与骚动。好像连幸运之神都弃她们而去一般。 「那家伙的事是梅里莎的问题,我们只要好好地守护着梅里莎就行了。」 对于吉妮所说的话,蜜蕾儿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们和李维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听说和他同期的女魔法师好像有什么提议。 李维大概说明了一下,之前从艾尔夫族部落所带回来的小树枝其实是古代树的树枝。 那个小树枝不只最适合用来制造魔法人偶,若是能够对它施以创造魔法的最终奥义,甚至还可以创造出人造生物。 这对蜜蕾儿而言是太难理解了点,不过,感觉好像还蛮值钱的样子。 她好像打算会维吉妮她们报酬,以换取她们在冒险过程中所发现的魔法宝物。 这个交易好像蛮不错的,不过之前和艾拉相处的并不愉快、所以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蜜蕾儿她们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先跟她谈过再说。 她们向来都有个原则,只要是她们讨厌的人,一律不接受委托。 原本她们应该约在酒吧才对,可是,她们已经被常去的那家酒吧列为拒绝往来户了。再说,梅里莎最近必须在神殿服务,所以可能有好一阵子不能外出,因此她们决定趁梅里莎休息时间到迈力神殿找她,大家好好地谈一谈。 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于是蜜蕾儿她们来到神殿内的宿舍找梅里莎。 「那家伙呢?」 对于蜜蕾儿的问题,梅里莎只是慢慢地将头转向一边。只要一谈到有关李维的话题,梅里莎马上就会变成这一会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们到中庭去吧」 梅里莎尽量表现出热情的模样,并且用尽了所有的理智提出这样的建议。 她的房间实在很小,况且,她也不希望其他的祭司或神官听见她们的谈话。 伺奉战神的圣职者与冒险者一同行动,这在教团中是被认可的修行行为之一。但若是因此疏忽了神殿工作,其他的圣职者可不会乐于见到这种情况发生。不管冒险者的行动能够获得多少好处,圣职者还是得以教团事务作为生活中心。 梅里莎最近一直无法专心在教团的事务上,所以其他的祭司们对她也有些意见。 (像今天这么糟的布道) 梅里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次又要被怎么批评了。 来到中庭之后,三人一边聊着天,一边等李维他们的到来。 过了不久,李维终于到了。还带了两个人一同前来,一个是艾拉,另一个人是 「康莱德!」 看着和李维一起来的陌生骑士,梅里莎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她对于骑士的出现感到十分吃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到这个地方来。这个时候的梅里莎真是惊讶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喂、梅里莎!」 骑士发现梅里莎之后,这么回应着。不过,他却是因为感动而无法再接着说下去。 「你们认识啊?」 李维对梅里莎问道。 「我是在酒吧遇到这家伙的,所以顺道带他过来。」 他在说这句话时的口气,好像希望梅里莎感谢他似的。 可是,梅里莎并没有话要对李维说,反而有一种想要大叫的感觉。 「那家伙是谁啊?」 吉妮靠近梅里莎问道。 这名骑士的长相很娘娘腔,体格也很弱。居然会是骑士,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他是我的未婚夫。」 梅里莎用微弱到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回答着。 「未婚夫!」 蜜蕾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看着梅里莎,又看了看那个叫做康莱德的骑士。 「没错。」 康莱德用感动到发颤的声音说着: 「我和梅里莎已经有了婚约!」 「真的吗?」 听见蜜蕾儿这么问道,梅里莎红着脸点了点头。 「是吗?原来是你的未婚夫啊。」 李维了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便开始不怀好意地笑着。 「原来如此,你的未婚夫还真是帅啊。」 李维这般玩笑话让梅里莎的脸变得更红了。 「来吧,和我一起回去吧!回到我们的拉姆利亚斯王国!」 康莱德慢慢地走向梅里莎,用唱歌剧般的声音,如此对她说道。 (这可不行) 要是她被这怪家伙给带回去的话,李维的冒险者生活就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虽然李维心里想着,要是她就这么被带回去的话,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不过他还是无法坐视不管,毕竟这关系到他的冒险者生涯。 李维仿佛可以听见魔鬼在他耳边说道:「让她回去的话说不定日子会比较好过喔」。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梅里莎对康莱德这么说道,表情看来十分地严肃。 「我舍弃了那个家,所以我并没有义务遵从父亲为我安排的婚事。」 「这并不是安排的婚事。我是真的爱你呀!」 康莱德看着梅里莎回答道。 「简直就像在看连续剧一样」 蜜蕾儿索性就坐在地上,用手撑着脸颊,心中浮现要守护梅里莎的念头。 吉妮则是一脸凶相,用手抚摸着脸上的图案。 不过,和李维同期的女魔法师艾拉则是看起来很愉快的样子。 「但是我并不爱你啊!」 梅里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不,你一定会爱上我的。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往的我了;我已经成为了你所向往的骑士,即使舍弃了魔法,我相信如今的我绝对够资格成为你的勇者。」 「完全看不出来。」 梅里莎从头到脚好好地观察着她的未婚夫,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她根本看不出来康莱德究竟有什么改变,除了他身上的铠甲和手上所拿的那把剑之外。 「而且」 梅里莎说着,将视线移向李维身上。 「而且什么?」 「我已经找到我必须伺奉的勇者了。」 梅里莎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不忘要加上一句「这一切都不是我愿意的呀」。 「我必须辅助他、引导他,甚至将身心都奉献给他。」 (你还真敢说啊!) 在李维的记忆中,梅里莎根本没有帮助过他,也没有引导他,更别说是奉献身心了。 「你说什么!」 康莱德好像正在演一出悲剧似的,双手掩面,往后踉跄地倒退了几步。 「你说的勇者,究竟是何人?」 「就是他。」 梅里莎的表情看起来很愤怒似的,慢慢地走向李维。然后,她将那一瞬间的犹豫抛诸脑后,用力地抱住李维的右手臂。 (什、什么?) 梅里莎这突然的举动,让李维不知所措。 而在李维身旁的艾拉,看到如此的景况,脸色也随之一变。 「你就是梅里莎的勇者」 康莱德茫然地望着李维说道。 「好像是吧。」 其实李维心里不断地抱怨着「别随便把别人牵扯进你们的私人恩怨中啦」,可是,她说的话也没错啊,事实的确是如此,所以李维只能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他不是魔法师吗?你不是讨厌我使用魔法」 「事情就是这样。」 一想起那些讨人厌的回忆,梅里莎的神情变得忧郁。 她还没离开拉姆利亚斯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魔法师了。因为拉姆利亚斯王国又有「魔法王国」之称,所以王国内大部分的骑士都会使用魔法。 可是,这些骑士因为过度仰赖魔法,最后却变得轻视武术。梅里莎觉得,这对战斗而言是相当不敬的行为。 「这是伟大的迈力战神所给予我的启示。这个人就是我必须伺奉的勇者」 「真、真令人不敢相信」 康莱德的声音犹如呻吟一般。 (我也不想相信啊。) 李维望着骑士,在心里送他一句同情的话语。 梅里莎自己也不愿意接受,不过,却可以利用这个事实来让未婚夫打退堂鼓。 总之,这个伤心欲绝的骑士并不是梅里莎所欣赏的人,梅里莎甚至还很讨厌他,否则就不会用使用魔法之类的种种细微的借口来拒绝他的求婚。 (她讨厌的并不只是一个人啊。) 李维虽然想开口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康莱德,但究竟还是无法说出口。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就请你回去吧。」 梅里莎的声音就像雪国女王的呼吸一般地冰冷。 康莱德好像被一个巨大的铁锤给重重地打了一下似的,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双手握拳,身体微微地颤动着。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很爱梅里莎的。 这个时候的康莱德,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吗?」 梅里莎好像故意要做给康莱德看似的,将身子倚靠在李维身上。 (有必要做得这么过分吗!) 李维只能一直呆站着不动。 被梅里莎所拖住的右手臂,隐约可以感受到丰满的胸部,柔软的触感就像李维所见到的一样,梅里莎的双峰的确是十分地丰腴动人。蜜蕾儿根本无法拿来和梅里莎相提并论。 李维并不讨厌她将胸部靠在他手臂上的感觉,只是,梅里莎的意图很明显,这一点也是李维高兴不起来的原因。 「那就来决斗吧!我要决斗」 康莱德扬起带着觉悟神情的脸庞,大叫着。 「决斗?」 这未免也太突然了吧。李维在这一瞬间,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康莱德以十分不熟练的动作将手上的手套脱下来,朝着李维的身上丢了过去。 手套砸上了李维的胸,然后缓慢地掉落在他的脚边。 「我要和你决斗。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勇者,不需要问战神!」 李维呆呆地望着落在地面上的手套,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为什么我非得和你决斗不可?」 这下子,李维终于了解康莱德的意思了,所以他不由得发出不情愿的悲鸣声。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爱啊。」 「你说是为了爱」 对李维而言,他对梅里莎并没有产生任何情愫,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你就接受他的挑战吧!」 抱住李维手臂的梅里莎冷静地说道。 「什、什么?」 李维大叫着,要梅里莎别自作主张。不过,他的抱怨很快地就被梅里莎如刀刃般锋利的视线给无情地封杀了。 「康莱德,要是你赢了,我就跟你一起回拉姆利亚斯。但是,要是这家伙打败你的话,请你永远不要再靠近我。」 梅里莎这么对她的未婚夫说道,然后抬起头看着李维。 「没问题吧,勇者大人。」 怎么可能没问题啊!可是面对梅里莎的强势,李维怎么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那么决斗的时间就订在七天后的正午时刻,地点就在这里。」 康莱德擅自决定好决斗日期之后,转身便离开了神殿的中庭。 (等一下!你给我等一下啊!) 李维在心中大喊着,当然,骑士根本听不到李维内心的呐喊。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让他觉得十分地气馁。 「要决斗罗。」 吉妮不怀好意地说着。 「是决斗耶。」 蜜蕾儿看起来一付兴灾乐祸的样子。 「是啊,要决斗。」 梅里莎回应着她们。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是下了相当大的决心。然后,这才突然想到自己还抱着李维的手臂,马上将手放开来。 「你要跟人决斗了耶。」 艾拉也和吉妮她们一起起哄,对李维这么说着。 「饶了我吧」 李维抱着头,一副苦恼的模样。不管怎么想,都没有理由必须和那名骑士决斗呀。 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是对方好歹也是拉姆利亚斯王国的骑士,肯定受过相当严谨的剑术训练。反观李维,自从他买了剑以后,到现在都还没过一个月呢。他只能利用研究魔法的空档多少练习一下用剑的方法。 (说不定会被他打死。) 李维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4迟钝的男人 在这不宽敞的房间里,到处散乱着制作魔法宝物的材料和发出怪味的古代魔法书。 这里是欧芳魔法师公会旗下所属女魔法师艾拉的房间,房间里只有艾拉和李维两人。 两人从战神迈力的神殿回来后,在公会的餐厅内用过晚餐,接着便来到艾拉的房间。 艾拉一边整理着房间,一边观察着李维那无奈的模样。 他坐在一把魔法椅子上,直望着房间内的一角。脸上在一瞬间露出了好多种不同的表情,就好像控制感情的精神精灵在他的心里围了个圈圈不停地跳着舞似的。 「你打算怎么办?」 艾拉好不容易将房间整理干净后,在李维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当然,那也是一把被艾拉赋予了魔力的椅子。 李维坐的那张椅子,只要咏唱咒文,它便会将坐在上面的人困住。而艾拉所坐的那张椅子则是会变成木制的魔法像。 「我还能怎样。」 李维不得不接受这个挑战,所以他看起来一脸无奈的样子。 要和李维决斗的对手叫作康莱德,是邻国拉姆利亚斯王国的骑士。现在的他则是以自由骑士的身份来到欧芳王国,目的是为了他所立下的誓言。 他的誓言就是将梅里莎带回他们的国家,而且,他们之间还有婚约关系的存在。 梅里莎因为不服从父亲任意为她安排的这桩婚事,所以抛弃了贵族小姐的身份,加入了战神迈力的教团。 对康莱德而言,他并非因梅里莎光婚而誓言要将她带回,以雪前耻。他是「为了爱」而特意来此迎接梅里莎回去。 一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还在李维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问题是之后的决斗。 为什么我非得跟康莱德决斗不可,李维在心中这么嘀咕着。 「这就是爱」这样的理由,对李维来说根本就无法构成决斗的动机。 「别管他不就好了?」 艾拉似乎看穿了李维的心事。 「要是我真的不管,我那敬爱我的随从一定会杀了我的。」 「那么,我去帮你把那个女人杀了。」 「艾拉」 李维打了个冷颤,因为他实在搞不清楚艾拉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她最喜欢的那付魔法眼镜「四眼」可是拥有咒杀人类的魔力耶。 「有人想要找我打架,我怎么可能落跑。」 「那个女神官自己擅自决定,根本就是想占你的便宜。」 「是啊,而且还逼得我非接受不可。」 两人似乎发现话题有些远离了,所以沉默地互看着对方。 「这不像你的作风。其实你也不想把她让给那个骑士吧?」 艾拉咳了一声,想引起李维的注意。然后这么对他说道。 「才不是这样。」 李维不加思索马上便加以否认。 「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看的女人,我才没兴趣呢。照道理说,应该要从围绕在我身边的女人当中选择一个最棒的,这才是正常男人会做的行为吧。」 「这根本是不必要的举动。要让世上的男人听见了,一定会被追杀的。」 艾拉茫然地说着。 「虽然这是我们私下聊天的话题。不过我以前还真的被砍过呢。」 李维笑着说道。 说着这是常理的男人,一点也不打算改变。 对李维而言,只有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才是女人,其他的只是普通人类而已。 梅里莎、吉妮和蜜蕾儿在李维的眼里看来,只是一同冒险的同伴。要是把她们当成女人看待的话,他如何能够跟她们一起冒险。 「可是,男女之间的关系还真是一门相当深奥的课题。有时候明明是讨厌的人,却又害怕自己会喜欢上对方」 「这是你的经验谈吗?」 「听起来像吗?」 艾拉微微笑着。 「我觉得不可能。要是你有那个时间的话,肯定马上投入魔法宝物的研究当中。」 「你太过分了吧。」 艾拉愤慨地说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在这个房间跟我聊天啊。」 「没错。而且还是孤男寡女两人」 艾拉说着,慢慢地将脸上的眼镜摘下,闭上眼睛,将她的脸往李维的脸靠近。 「昨天晚上也是这样。我们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在这里看古代书籍。」 「说的也是。」 艾拉忍不住笑了出来,恢复成原来的姿势,然后再度戴上她的魔法眼镜。 (这家伙还真是没神经。) 或许是因为平常老是有一堆女人围绕在他身边,不害臊地大胆示爱,所以他反而不习惯、也查觉不出来含蓄的爱意。这么说来,他还没有成熟到可以谈精神上的恋爱。 说到爱、或是拥抱这种东西,要是不明白地说出来,李维完全无法理解女性的暗示。 (不过,那也不是我的作风。) 艾拉轻轻地微笑着。 「不管是什么理由,总之,我就是要去跟那家伙决斗。」 李维并不是为了女人而决定接受那名骑士的挑战,只是因为不想被梅里莎讨厌,有一种自我陶醉的意识存在。 「可是你赢得了他吗?」 「胜败有时候是要靠运气的。况且,那个骑士看起来那么弱,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个骑士」 艾拉喃喃地在心中继续说着,问题并不在这。 本来,她是应该将实情告诉李维的,可是,所有的问题全都起因于那个女神官战士。 「要和你决斗的对手该只有那个骑士吧?要是你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赢。」 李维露出十分讶异的神情。 「我不是说过,最近的运气实在很不好吗?」 李维对于艾拉的看法提出反驳。 「都是因为碰上那群女人的关系。」 其实她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李维不知道而已。 艾拉一边找适当的机会,一边在心里说道,其实你的恶运才刚要开始呢。 (因为要和你战斗的,并不是那名骑士。) 在李维的脸上,丝毫看不到任何不安的情绪,不知道他是因为束手无策,还是天生的乐天主义者。或者,两者都有一些。 「你有什么遗言,快趁现在交待一下吧」 艾拉开玩笑地说道。但是,这不只是玩笑话,而是很有可能发生的结局。 「没有那个必要吧。我又没什么财产,没什么好交待的。」 「你的人生还真是无趣,要不要跟我一起收集魔法宝物啊?」 李维心想,那不也是另一个无趣的人生吗?只不过,他并没有当着艾拉的面说出来。 「算了,在决斗之前好好地练一下剑术好了。」 「你也只能这么做了。而我,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什么事啊?」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去收购魔法宝物啊。」 艾拉以认真的神情回答着。 李维突然有一种后悔的感觉,觉得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 接着,李维便离开了艾拉的房间。也没有特别在意他们今晚的谈话。 因为他和艾拉昨天晚上彻夜未眠,所以现在的李维疲累不堪,只想早早躺在床上睡了。至于练剑一事,就等明天再说吧。 他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天睡得很熟。隔天连研究的工作都不管,专心地练习剑术。 然后就这么过了五天,李维听到了某些传闻。 五名强盗闯入了欧芳街上的某家旅馆,结果反而被投宿在那家旅馆的骑士给打败了。 镇上到处都在谈论着这个骑士。 而李维的决斗就在明天。 5厉害的剑术 「你有听说吗?」 那是女战士吉妮的声音,她就出现在李维的眼前。 在她身后的是盗贼少女蜜蕾儿和伺奉战神的神官战士梅里莎。 「是就听说了」 李维叹了口气说道。 他正在魔法师公会的中庭里练剑,要是给别人见到了,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李维根本就是照着自己的想法随便挥着剑。 他裸露着上半身,体格也很迷人,身上的肌肉被锻炼得像钢一般,还流了满身上汗。 夏天就快到了。 「听说那个骑士一个人就打倒了五个强盗。」 李维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差不多是正午时刻。李维碰巧在魔法师公会的餐厅里遇见了同期的魔法师达利路,这件事就是他从镇上的居民口中听来的,然后再转述给李维听。 这个谣传,李维当然在意得很。 李维加入冒险者的行列之后,同期的魔法师不但知情,而且还相当赞成,因为他们期待着李维能够帮他们从古代王国的遗迹中带回值得研究的材料。 他们心里有数,魔法宝物肯定归艾拉所有,古代书籍则是由其他人平分。 要是吉妮她们同意的话,李维也赞同这个方案,他亦不打算为自己找研究用的材料。 「没错。」 蜜蕾儿瞪大了眼,往前走近几步。 「我去盗贼公会确认过了,那个谣传是真的,打败强盗的确实是那个叫作康莱德的骑士没错。听说他还被叫到王宫里谒见李察尔国王呢。」 「而且国王还颁给他感谢状是吧。」 李维一点也不觉得有趣,反而不悦地说道。 也难怪他会慌了。如今的他就好像被判了死刑的囚犯一样,而明天就是行刑的日子。 「全部的盗贼都被他给杀了。」 蜜蕾儿继续说着在盗贼公会所得到的情报。 「所有人都被那骑士一剑击毙。连去到现场验尸的王都骑士都对他的剑术赞叹不已。」 「看来他是个很冷血的家伙。」 光是这样程度的实力差别就足以要了李维的性命。 虽然李维接受了那名骑士的挑战,但是他并不打算在决斗中杀了对手,而且他还很乐观地认为,对方应该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为了女人而赌上性命,这实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女人,到处多的是。 可是,听完蜜蕾儿的叙述之后,李维放弃了原本那个天真的想法。在决斗中被杀的人是没有权利抱怨的。当然,杀人的一方也不会被判罪。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梅里莎铁青着脸说道。 「连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得倚靠魔法才能解决的康莱德,居然会变得这么厉害。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修行」 「他变成你所期望的骑士,这样不是很好吗?」 李维的话听起来很敷衍。 梅里莎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只是摆出一副异常厌恶的表情。 (那家伙还真是可怜啊。) 李维这时候却同情起康莱德了。可是,要是自己被那家伙给杀了,岂不是更可悲? 「或许现在开始是晚了点,要不要让我替你训练一下?」 吉妮对李维说道。 这个提议可以说是她最大的善意了。 「不必了。和你一起练剑,我这把骨头恐怕都要散了。」 吉妮只是苦笑着,并没有作出任何反驳,因为她自己也很清楚,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教李维用剑的技巧。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是想做的事?如果有的话,尽管说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帮你弄到手的。」 蜜蕾儿接着说道。 「那就拜托你了」 李维以哀伤的表情对着蜜蕾儿说道。 「你们对我还真好,好像赌定了我一定会死似的。」 「难道不是吗?」 蜜蕾儿的表情十分地认真,这时的李维真想抱头痛哭。 「你放心吧。要是你死了,我也会追随你而去。虽然我很不愿意,我会陪着你一同前往喜乐之野的。」 梅里莎已经有了相当的觉悟。 「喜乐之野」在战神的教义中,指的是勇者的战士在死后所前往的冥界。 (这样叫我怎么放心啦!) 李维在心中发狂似的喊叫着,然后李维暗自决定,死了以后要成为天上的一颗星星。 知识神拉达的教团有这么一说,人死了之后会成为闪烁在夜空里的一颗星星。 大部分的魔法师都信奉这个教团,所以李维也跟着投入拉达教团之下。不过,他的信仰忠诚度仅限于一年一次的捐献而已 变成星星的话,就可以在天上看着人间众多美女。而且他还发誓,一定要成为双子星。 「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你那个老是跟在旁边的同学?」 吉妮突然改变话题。 「我们没必要老是一起出现吧。」 李维不耐烦地说着。 吉妮所说的那个「老是跟在旁边的同学」,指的就是艾拉。 李维曾想过,或许可以找她一起加入冒险的旅程,这么一来对自己也会比较有帮助。 更何况,吉妮她们本来就打算要找女精灵使或女魔法师作为同伴。只不过因为梅里莎得到来自于神的「启示」,所以才不得不让李维加入她们的冒险团队之中。 (而且也不至于害我得在这个无聊的决斗中丢了性命。) 李维这么想着。 要是人一生的命运可以有很多条不同的道路可以选择,那李维肯定是选到了通往毁灭的那一条。虽然他是在半胁迫的情况下,被逼成为吉妮她们的同伴,不过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纵使现在害得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也不是吉妮她们应该负的责任。 「她这几天去买东西了,所以不在魔法公会里。我想她应该又是去找魔法宝物了吧。」 艾拉的家是欧芳最大的富商,她的父亲有收集古代王国宝物的嗜好。艾拉应该多少有受到他的影响,鉴定宝物的功力大概也可以说是继承了商人血脉的缘故。 或许明天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这是李维此时的想法。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她总是好意地帮助李维。 可惜的是,李维没有机会可以跟她告别。 「就算对手再怎么厉害,我也不打算逃走。我会尽全力和他决斗。只不过要是我输了,可能会被杀死吧。所以,你们最好还是把我给忘了。」 李维对于吉妮她们并没有任何恨意,也不希望她们在他死后为他供奉上酒菜。 这是他的心境。 人本来就是从无到有,最后终归于无。整个世界不都是按照着这个规律在运转着。 死后的世界如何,只有真正死了以后才能够知道。所以那一直是人类所想要得知的答案。而李维明天就要比常人更早一步踏上那个未知的旅程。 (如果他一剑就可以送我上西天,那倒也不错。) 李维如此自嘲着。 他可不想痛苦地死去。不过话说回来,说不定骑士对于「情敌」并不会这么仁慈,不晓得他会不会特别折磨他? 5魔法宝物的战斗 然后,决斗的日子终于到了。 李维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到达迈力神殿。 因为他怕万一要是迟到了,人们对他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奇怪的臆测。 虽说李维是前来和人决斗的,可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武装、除了上次买了却没有机会可以使用的剑之外,他并没有穿着铠甲,只穿着平时到欢乐街游玩时的服装。 看来他是已经有相当的觉悟了。 可是,李维并不打算放弃,就算用尽全力也要胜利。论起体力和敏捷度,李维自认不会输给即将与他决斗的骑士,如果能够看透他的招式,说不定还有获胜的机会。 前天的事件在街上广为流传,所以迈力神殿聚集了大批看热闹的观众。 法恩街道上并没有像罗马尔那样的竞技场,因此居民们关不常看到真正的战斗。 人类就是这样的动物,嘴里说着残酷、野蛮,却还是不断地挑起战端。迈力神殿可以说是这些人类精神象征的场所。 没有别的场所比迈力神殿更适合决斗。 李维不想引起骚动,所以躲在看热闹的人潮之中。 这些前来观看决斗的人,只知道决斗者之一是拉姆利亚斯的骑士,至于他的对手是谁,大家只是不断地猜测着。 有人说他是罗马尔剑士的前任冠军,也有人说他是昨天晚上被骑士所打败的强盗的首领,甚至还有人说他的对手是欧芳王国的骑士。 李维真的觉得、随便来个候补选手说不定都会比自己要强上好几倍,要是自己就这样走进决斗场所,一定会在群众之间引起热烈讨论。 可是,李维本来就不是为了要让他们开心而决斗的,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宁死也不愿说出「这都是为了爱」这样的话。只是像当初决定成为冒险者时一样,心底涌现一股莫明其妙的的冲动。 李维并不想输给那个弱不禁风的骑士,要是输了,自己也没脸再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般人应该很难理解吧,可是这就是李维。 「看样子,我总算是赶上了。」 李维坐在地上想着事情,突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 一回头,站在眼前的是一名戴着眼镜的女性。 「艾拉?」 李维原本没想到她会出现,所以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当然非来不可。」 看到李维吃惊的模样,艾拉似乎非常不满,将一个长形物体胡乱地塞给他。 「这是给你的礼物。」 「这应该是剑吧。」 「没错,而且还是古代王国时代的剑喔。」 艾拉的笑容里似乎还藏着别的含意,李维将包装纸打开,取出一把被放在剑鞘里的剑,周围的人见状,马上离他们两个远远的。 在初夏的日照之下,古代王国时代的剑发出灿烂的光辉,若不是因为施上了防护魔法,拥有五百年以上历史的剑怎么可能这么光亮。 艾拉给他的,肯定是一把魔法宝剑。 李维看了看剑,发现剑身上的确刻着艾尔亚拉梅因这样的古代语,这个人一定是这把宝剑的魔法赋予者。 (艾尔亚拉梅因) 李维心想,这个名字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可是,在古代王国时期的众多赋予魔法师之中,叫作艾尔的人还真不少,说不定是把他跟谁给搞混了。 「觉得陷入苦战地,就用古代语唱咏『在黑暗中跳舞』。我想应该会有效才对」 艾拉说完,发出相当疲累的叹息声,然后在李维的身旁坐了下来。 「它该不会有什么惊人的魔力吧?」 李维很怀疑地对艾拉问道。例如,像她的魔法眼镜那样 「当然会有魔力啊。对战士们而言,剑就像是手的延伸一般,我们的李察尔国王不也是带着魔法宝剑上战场,所以就算你用魔法宝剑决斗,相信不会有人说话的啦,更何况,在场的都是一些看热闹的人。」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虽然艾拉所言完全没错,可是李维就是无法释怀。 「对手不也拿着古代王国时代的剑吗!这样你们的立场才是对等的。」 艾拉说着,好像很困似的打了个哈欠。 「说的也是。」 艾拉最后所说的这句话,李维终于听进去了。 对方的确拥有十分豪华的剑和一身华丽的铠甲。若不是艾拉为他带了一把古代王国的剑,李维的装备跟他比起来真是寒酸极了。 终于,决斗的时间就快要到了。 艾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靠在李维的肩上睡着了。她看起来好像极为疲累的样子。 这时候,李维看见吉妮和蜜蕾儿两人穿过围观的人潮,来到最前面的地方。 蜜蕾儿一下子就发现了李维,开心地对着他挥手。这究竟是在为他声援,还是在跟他道别呢,李维一时搞不清楚。虽然蜜蕾儿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地天真无邪,但她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吉妮倒是没有向李维打招呼。她带了一堆零食,毫不介意地吃了起来,根本就是一副来看热闹的模样。 接着,促使这场决斗发生的元凶也出现了,她就是神官战士梅里莎。梅里莎的身旁还有一名老女人。那个女人,李维是认识的。 她是迈力教团的最高祭司,素有「剑姬」之称的洁妮祭司。在欧芳建国之王李察尔的英雄传说当中,她就是那名随侍在侧,美丽与勇气兼备的女性。 李维的养父「伟大的」卡威司也是李察尔年轻时候的同伴。所以和洁妮也算是旧识。 当然,李维见过她几次,而且从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在认识的人面前决斗,李维真是觉得丢脸。要是她用李维小时候的小名为他加油,李维肯定当下失去战斗力。 梅里莎从等着看热闹的人群中发现了李维,而且还看见艾拉就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梅里莎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而面向最高祭司。 看样子,她应该是很介意李维让艾拉靠在他的肩膀上。表面上,这场决斗的起因是为了争取梅里莎的爱,要是李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梅里莎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梅里莎在洁妮最高祭司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将手指向李维。 然后,最高祭司的视线移向了李维的方向,看着李维。同时对着他微笑。 (真是麻烦、真是麻烦) 李维感到很不好意思,只好假装正在闭目养神,以逃避洁妮的微笑所带来的无形压力。对他而言,洁妮是某种意义上的强敌。 最后,来自拉姆利亚斯的骑士康莱德终于登场了。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拍手欢迎他。 (我才是本地的代表选手耶。) 李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围观的民众心中已经为这场决斗展开了联想,那是一场正义骑士与邪恶坏人的的战斗。他们期待着骑士在经过一番苦战之后击败恶徒。 「怎么了?」 群众们拍手和欢呼的声音把艾拉给吵醒了。 「差不多到决斗的时间了。」 李维说完后,拿着艾拉给他的剑,站了起来。随后步向决斗的舞台。 看见如此景况,围观的人群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和他们所预期的不大相同吧。 (要是有个大坏人登场的话,他们应该会高兴些吧。) 或许是李维有了觉悟,所以心境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连自己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李维并不害怕死亡,否则他就不会在一瞬间感到情绪亢奋、力量充沛。 他的脑中只想着不要输。可是,对方毕竟是一人打败五名盗贼的剑术高手。 康莱德一脸娇傲,好像他已经打败了李维似的。而李维也不甘示弱地正视着他。 「小维,这个表情不错呢。」 看着李维那样的表情,迈力教团的最高祭司洁妮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咦?」 站在一旁的梅里莎讶异地看着洁妮祭司。她有烦恼的时候总是向最高祭司寻求解答,大家都一致认为洁妮是最接近神的侍者,可是没想到一向庄严神圣的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就是你的勇者是吧?」 洁妮恢复平常的语调严厉地问道。 「是的」 梅里莎很心虚地回答道。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不想让洁妮最高祭司看这个决斗的过程,可是最高祭司却说无论如何要来看一下。 「好好地看着。你的勇者的这场战斗」 (应该会输吧?) 梅里莎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却没有将它说出口。 「那就开始吧!」 在迈力教团最高祭司的一声令下,决斗正式开始了。 李维手拿着剑,朝着康莱德的方向前进。 双方互相行礼,以剑轻触对方的剑。双方的魔法宝剑一碰触便发出了共鸣的金属声。 「我要攻击了!」 李维大叫着。 「来吧!和『我的剑共舞』吧!」 康莱德说了这句话,而且还是用古代语 然后,使出了锐不可挡的一击。 李维完全没有料想到会有这招,肩膀上被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此时,围观的民众有人发出叫好的欢呼声,也有人悲叹着。 李维就这么向后跌倒,借此与康莱德保持距离。 「很好,换你了。」 康莱德很有把握地说道,可是,这时候的李维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如此!) 李维在心中狂叫着。 李维在被剑击中时,确实发现对方全身并没有使出力道。 一般在攻击的时候,应该都会使尽全力才对。就算是挥剑,也得多少用点力气。因为李维早就习惯了跟人打架的生活,所以对于对方的肌肉动作十分地敏感,只要和对方一交手,马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虽然康莱德是突然出击,可是这样也不可能不用力气啊,这一点实在是非常诡异。 光靠这点就可以判断康莱德的剑术有问题。 而且他在决斗开始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古代语,好像是「和我的剑跳舞」 (我知道了啦,艾拉!) 李维突然恍然大悟。 那是对手的剑的魔力启动咒文。赋予那把剑魔力的人是「不动者」艾尔亚拉梅因,他同时也是李维手上的剑的魔力赋予者。 康莱德以优雅的步伐向李维靠近,脸上的表情好像很有自信会赢。 李维简直看不起康莱德,他现在终于了解,为什么梅里莎会这么讨厌这名骑士了。 李维以近乎嘲讽的口吻对康莱德说道: 「你比较适合在黑暗中跳舞。」 而且,他改用古代语说出了「黑暗中跳舞」。 有一股预料之中的反应传到了李维使剑的那只手上,剑像是持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动了起来。跟着,李维松开了握剑的手。 李维的剑瞬间飞上了空中,朝着康莱德飞过去,并且猛烈地攻击他。 「真是卑鄙!」 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了咒骂声。 然而,他们从一开始不就是这么设想的吗?希望骑士对手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而骑士则可以绝处逢生,反败为胜。 (你们要失望了。) 李维在心中对围观的人们说道。 (胜利的人会是我。) 李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然后迅速地移动到对手的背后。 康莱德此时很明显地处于劣势。 虽然他还在跟李维的剑战斗着,可是他的视线却是跟着李维。只不过,骑士的剑依然巧妙地忙于阻挡另一把剑的攻击。 两把剑就像默契十足的一对男女,正在跳着优美的宫廷舞蹈。 「好了,我们之间的决斗总该开始了吧?」 李维站在康莱德的背后,以嘲弄的口气说道。 康莱德似乎忍耐不住了,也跟着放开了手上的剑,然后转身冲向李维。 「什、什么?」 眼前这令人不敢相信的画面,让看热闹的人群顿时热切地讨论起来。 那是当然的。两把从主人手上离开的剑,继续在空中缠斗着。不擅长于魔法这个领域的人应该会觉得这是神或恶魔的杰作吧。 康莱德以十分笨拙的动作拔出腰际上的短剑,李维一见状,马上就伸出右拳,用力地往他的脸上揍了过去。 李维还是比较习惯直接用拳头。 康莱德被打得仰倒在地。他只能在地面上痛苦地滚动着,却似乎没办法站起来。 李维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回头看着围观的群众。可是,这些看热闹的人见到这种结果,只是失望地叹着气,准备要离开了。 可是,还是有零落的拍手声。 拍手的人是艾拉和「剑姬」洁妮。 蜜蕾儿和吉妮则是一边吃着肉干,一付觉得无趣的表情,而梅里莎则是红着脸,压抑着心中快要爆发的情绪。 「这种、这种战斗方式。」 梅里莎忍不住开口说道,全身还微微地颤抖着。 「根本就不是我愿意的呀!」 梅里莎只留下这句她最常说的话,便转身离去。 然而,她心中的想法已经起了变化。 之前,她一直无法认同李维就是她的勇者,甚至认为他必须要有所改变才有可能称得上是一名勇者。 但是,那说不定是错的。 李维根本没必要接受这个决斗的,李维和康莱德不同,他之所以会接受这个决斗,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他不可能为了爱而战斗,也没有其他理由可以作为他决斗的动机。梅里莎没有给过李维好脸色看,反而还处处跟他作对,李维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一点。 可是他却接受了这个可能害他丢掉性命的决斗。 康莱德用奇怪的魔剑攻击李维时,他也都巧妙地闪过了。 梅里莎对于决斗的结局虽然很不甘心,可是,除了决斗的结局之外 「说不定我很愿意。」 梅里莎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李维。 那个拥有魁梧身材的魔法师李维正在接受洁妮最高祭司和同期女魔法师艾拉的祝福,而且还得意地笑着。 (那个魔法师再这样下去,真能成为勇者吗) 梅里莎在心中问着战神。 (到底哪里像勇者啊?) 在李维他们的背后,两把剑还在不断地跳着舞。
北方是冰之门。 冰海的另一端,是镇封在大地之上的巨大冰山。 南方是炎之门。 越过滚烫的海,是一片被火焰占据的土地。 东方是风之门。 那是波涛汹涌的海,尽头的大地上吹着凶狠的暴风。 西方是水之门。 在海的那一边,有个无底深的瀑布。 (引用自佛赛利亚世界创世神话) 1独居的老魔法师 在封闭的房间中,只有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闷热感。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 昨天的雨仿佛是虚无的梦幻一般,遇上今天这样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才刚被雨水滋润过的大地,在无情的日照下迅速地干燥,没有留下一丝丝的痕迹。强烈的日光使地面流窜出来的湿气夹带着热气,毫不客气地冲进室内。 这个房间没有半扇窗户,更别提凉爽的微风了。 「还差一点点就完成了」 房里有一名老人正以近似呻吟的声音喃喃地说道。 老人是在对自己说话。这是他长年独居所养成的习惯,因为不需要顾忌到任何人,一想到什么便会马上说出口。 老人名叫巴纳尔。 以前,他曾经在欧芳王国的首都法恩街道上,开设了一间专门教授魔法的私立学院。由于魔法对于人类多少还有一些用处,所以并没有因时代交替而消失。 但是,当亚力克拉斯特大陆四处兴起了「魔法师公会」这样的组织时,私立的魔法学院便无法再持续下去了。 没有新进的学生,研究材料更是难以得到。资深的魔法师全被聘请到魔法师公会去担任导师,只有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拒绝魔法师公会的延聘是他的骄傲。 俊来,他有个女学生的父亲愿意资助他的研究,于是巴纳尔便在十年前搬到这个地方来,一个人生活着,而那个学生便成了他在教职生涯上最后所指导的学生。这是一个离王都约有五天路程的小森林,离最近的一个小镇至少也得走上四天半左右的路程。 在森林里的一处山岳上盖了一座塔,那就是这名老魔法师的住处,同时也是他的研究室和研究的材料。 对老人而言,这是最后的研究了。 为了让这个研究能够有所结果,他决定独力使古代的伟大魔法遗产重生。 那就是「魔法装置」的重建。 所谓的魔法装置,指的是以赋予魔法所产生的魔法宝物当中,因体积过度巨大而无法搬运,而且可发动强大魔力的最高级物品。 而这个研究就快要完成了。 最俊只剩下实际启动这个步骤,确认它的机能是否如老人所预期的一般。 等他真正完成之后,可以想见,其它那些无知浅见的魔法师们肯定脸色大变,连他们都束手无策的伟大研究,巴纳尔居然可以一个人独力完成。 魔法师公会的名声会因此而大受影响,隶属于公会的魔法师们也会颜面扫地。对巴纳尔来说,这是报复他们迫使他落得如此境遇的最佳手段。 他只想让世人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 「真是热死人了」 老人喃喃地说着。 叹了一口热呼呼的气。 老人全身都是汗,心脏跳动的声音犹如早晨的钟声般响亮。 为了起动的准备工作,老魔法师这三天来没有吃任何东西,连睡觉的时间都牺牲了。 身体的疲劳程度虽然已经达到极限,可是快要接近研究完成的亢奋感却支持着老魔法师的精神,继续进行着其它的相关作业。 「既然都撑到这里了,当然得把它完成才行。」 如果魔法装置能够顺利地被启动,那么大家就可以从炎热的酷暑中获得解放了。 「只要用这个封有四大魔法奥义的装置」 巴纳尔喃喃地说道,同时直望着放在房间中央的魔法装置中心零件。 那里有好几根不同颜色的水晶柱朝着天花板的方向延伸上去,而且还贯穿了这座塔的屋顶,伸出屋顶的长度大约有小孩子那样高。 巴纳尔接下来把视线转移到高度及腰的一个台座上,上面设置了魔法装置的控制台。 数颗如拳头般大小的水晶球被放在由黑曜石所作成得圆盘上。那些水晶球现在还是呈现透明的状态,可是等到进行过魔法仪式之后,它们就会对应水晶柱颜色而产生变化。藉由操作这些水晶球便可以发动这个装置的魔力。 石盘上有好几个凹洞,这是为了让水晶球能够被安定地放在位置上。 老人将水晶球放在手上,静静地咏唱上级古代语的咒文,那些原本透明的水晶球,每一个竟然都变成不同的颜色。 「快了。就快完成了」 巴纳尔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似乎愈来愈大声。 愈渐剧烈的跳动似乎使得四周的空气也跟着震动了起来。 最后,结束了对水晶球所进行的仪式,巴纳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一颗带着如雾般迷蒙的水晶球小心地放到右手上。 咚咚、咚咚。 极度紧张的心情使老人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着。花费了他十年时间的研究,现在终于要完成了,会有如此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老魔法师用空着的那只手抚按着胸口,而他右手上的雾色水晶球则是不停地晃动着。 一瞬间,同样是雾色的水晶柱开始发散出耀眼的光芒。 「启动了」 巴纳尔用万分感动的声音说着。 可是,正当魔法装置开始作动的那一刻,在老人的身体里却有某个零件停止了动作。 而且,它再也无法动起来了 2精灵少女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女孩独自坐在一棵古老的橡木树上,静静地听着风声,同时不安地喃喃说道。 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望着天空。 女孩有着如叶子形状般长长的耳朵。突然刮起的一阵强风,吹乱了她那头近似银色的金发。身体就像新生的树芽般瘦弱,肌肤可比白桦树的洁白。 女孩是森林妖精艾尔夫族的一员。 她的名字就叫作赛雷西亚。 在被人们唤作「纷争森林」的达狭斯森林中,她所属的部族拥有最大的聚落。 自她出生至今,已经过了大约一百年,可是这样的年纪在她的部族中却还是年轻人。 艾尔夫族的长寿是众所皆知的,不过在成人之前的肉体成长其实却是和人类没什么两样。等到二十年左右的肉体成长过程结束之后,他们的身体便再也不会老化了,就这样伴着他们的生命一直到最后。 至于精神方面的成长,那就更不同于人类了。她的精神年龄并不成熟,所以部族里的大人都还是把她当小孩子看待。 她对于外面的世界有着极为强烈的好奇及憧憬,这就是她还是小孩子的最佳证据。 然而,若是没有新生的树木,森林又如何能够繁衍扩张。她总是在心底这么想着。 赛雷西亚从树枝上跳下来,朝着部落的方向前进。 那个异常的感受,相信部落里的其它妖精一定也感受到了。如果是部落的长老们,绝对可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到部落之后,一切果然如她所预想的一样,所有的妖精全都是一副紧张万分的神情。赛雷西亚在同伴之间奔走,发现部落里只剩下一名较年长的森林妖精高阶艾尔夫族妖精长老正在一棵古树上冥想。 「是赛雷西亚吗」 古树长满了茂盛的黄金色叶子,高阶艾尔夫族妖精长老正在其中闭目养神。 他就这样闭着眼睛,对着终于回到部落里来的年轻女孩说道。 「我察觉到怪异的变化。」 赛雷西亚一边调整着气息,一边开口对长老说道。 「所有的精灵们一起发出悲呜」 已经活了好几千年的长老安静地说着。 「过去也曾经发生过相同的事件。那时,整个世界都在魔法师的支配之下。」 「是魔法王国的时代!」 赛雷西亚感到十分地震惊。 因魔法文明而欣欣向荣的古代王国卡斯托尔时代,当时,被蛮族所瞧不起的人们却是奴役着大半妖精的统治者。赛雷西亚他们的部落也无法幸免于难。 在达狭斯森林之中,遗留着当时所建造的古代王国遗迹。 自从卡斯托尔王国于五百年前灭亡之后,部落的妖精约有半数存活下来。因为无法忘记被人类屈辱的伤痛,所以至今对人类仍存有偏见与厌恶感。 「赛雷西亚,妳到人类的世界去吧。去阻止扰乱精灵力的源由。」 接着,长老将精灵力暴乱的原因详细地说给赛雷西亚听。 「要我去吗?」 赛雷西亚万万没想到长老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此时真不知该回答什么才好。 「没错。妳必须一个人去」 长老的语气听起来相当地肯定。 「上次妳玩忽职守,让人类进入到我们部族的圣地,这次的任务就当作是赎罪吧。」 「赎罪吗?」 赛雷西亚低着头,眼睛偷偷地往上看着长老。 长老依旧是闭着双眼,怎么也不愿看她一眼。 「我知道了。」 于是她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赛雷西亚无法了解长老的想法究竟是为了何种缘故,只能解释为自己是唯一可以胜任此项任务的对象。 (我对人类的世界实在很感兴趣。或许长老是因为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才会特地派我去解决这次的事件) 仔细想想,她这么急着来到长老面前,不就是希望事情会有如此的发展吗? 「那我可以找人类帮忙吗?」 「方法妳可以自己决定。」 赛雷西亚对长老的回答感到非常满意。 她已经决定要接下这个任务了。 人类的世界正在等着她。而且,还可以见到那名青年 正要推门而出的亚特鲁被玛夏叫住。
1使命的障碍 在亚力克拉斯大陆上,有一个才新兴没多久的欧芳王国。 欧芳王国虽然是个新兴的王国,但是它的首都法恩却是热闹非凡。主要道路的两旁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商店,贩卖着各种形状相异,机能和价格皆不相同的商品。 店员声嘶力竭地招揽客人,拚了命地想将商品销售出去。同时,客人们也小心地确认商品的好坏,想尽办法要和店员讨价还价。 在这条大街上,有一对男女正慢慢地踱步其中。 两人都是魔法师。这从他们手上所拿的杖,还有身上穿着的长袍就可以看得出来。 在欧芳王国当中,伟大的卡威司创设了一间魔法师公会,里面有近百名的魔法师正在从事古代文明的研究工作。 当然,这两人也是魔法师公会的一份子。 「真不好意思,要你陪我来买东西」 女魔法师开口对男魔法师说道。 她的名字叫作艾拉,在魔法师公会中,主要是负责研究赋予魔法这方面的领域。 艾拉头上的金发略偏茶色,脸上戴着一个叫作「眼镜」的奇怪物品,那是古代王国时期的魔法宝物,不过,很少人知道它的价值。 知道的人,都因为艾拉是一名魔法师,而不会特别在意这项宝物的存在。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么多的魔法师之中,确实存在着不少的怪胎。 其实,这并不能算是对魔法师的误解。 「这点小事用不着放在心上啦。再说,上次的决斗幸亏有妳帮忙,真是辛苦妳了。」 另一名魔法师笑着回答道。 他叫作李维。 李维和艾拉同属于魔法师公会,是同事,也是同学。李维的年纪比艾拉小两岁,再过不久就要满十九岁了。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时,李维的身高足足比艾拉多了一个头左右。但是,他的体格的确很适合这样的身高。 李维的双手抱满了许多物品,可是他却仍然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要是他穿着便服走在街上,没人会知道他是一名魔法师,大家应该会以为他是战士之类的人物吧。 没错,事实的确是如此。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自称为魔法战士的原因。 所谓的魔法战士,指的是身为魔法师却又擅长使用武器作战的人。 不过,目前他只能自己这么称呼自己,因为这个名号尚未得到众人的认可。虽然他可以赤手空拳地跟人家打架,可是一旦要使用到武器时却是笨拙得要命。 前几天,在和来自拉姆利亚斯王国的骑士决斗时,最后还是用拳头把对手给解决了。而说起他在古代王国遗迹以及艾尔夫族的部落中和怪物大战的经过,还是靠他那双拳头。 他的三个冒险同伴因此老是取笑他,说他像「十字路王国」罗马尔的竞技场中那些为了讨好观众而表演的拳击手一样。 李维真是不甘心,但却无法反驳。 他只能在自己的心里计划着,将来总有一天要让她们无法再讥笑他。只要他能够成为大陆上最强的战士 「对了有关上次的事」 李维突然想起上次决斗之时,艾拉曾经给了他一把魔法宝剑。 艾拉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那把宝剑的,据说它和李维的决斗对手拉姆利亚斯骑士所持有的「舞剑」有姐弟剑之称。 多亏了它,李维才能够从那场决斗中胜出。之后,他便一直保有那把宝剑。 当然,李维并没有付给艾拉任何的费用。 「就算你这么说」 艾拉显得相当困扰的模样。 「那东西的价值不是用钱就可以衡量的。所以我是跟爸爸借了他的收集品中最珍贵的一项宝物去跟人家换的。若真要将它换算成金钱,我想应该可以盖起一、两座城吧。」 一听到艾拉这么说,李维只感到眼前一片晕眩,手上的物品一下子全掉到地上去了。 「我怎么可能付得起那么多钱啊。」 李维顿时脸色大变。 「所以我不是说算了,那把剑就送给你啦。」 「这样好吗?」 李维觉得,自己实在没理由白白拿人家的东西,更何况还是这么珍贵的宝物。 于是他告诉艾拉,等回到魔法师公会的宿舍之后,马上就会将那把宝剑还给她。 「不用还我了啦。」 艾拉苦笑着说道。 「魔法宝物虽然是我的研究目标,可是我对于武器类的魔法宝物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它对我而言并没有任何用处更何况,我还拿走了你的决斗对手所持有的舞剑。」 「妳拿了他的剑」 李维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对于那名来自拉姆利亚斯的骑士而言,就算被夺走宝剑也没有资格抱怨。在决斗的世界里,输的一方即使会被取走性命都不能有任何怨言,而且,那把剑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用,赌上了骑士荣誉的他,怎么可能开口要回那把宝剑。 「我等于是一点损失也没有啊。因为我把那个骑士的舞剑拿回去还我爸了,所以那把剑你就留着自己用吧。」 「就算是这样」 李维对着艾拉说道。 这个免费得到的宝物,价值未免太高了一些。 虽说剑是手的延长,可是使用像「舞剑」这样的魔法宝剑与人对战也实在太卑鄙了。 若是一直仰赖着那样的宝剑,恐怕永远无法成为技艺精湛的战士。 对李维而言,让自己变强远比在战斗中获胜要来得重要。 「不管妳说什么,我都要把剑还给妳。与其一辈子使用魔法宝剑,我还宁愿努力一点练剑,好让自己变得更强。」 李维果断的语气令艾拉不知该如何面对,脸上的表情十分地复杂,只是一直沉默着。 最后,艾拉落寞地笑了笑。 「我知道了。」 然后喃喃地说着。 「那你就把那宝剑还我吧。等你变强了,我再将那把宝剑送给你。」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李维这么和艾拉约定着。 「这天气还真是热啊」 话题一转,李维看着天空无奈地说道。 穿着魔法师的长袍更是觉得闷热无比。以时节来推算,现在还只是初夏时分,太阳的酷热威力简直就和盛夏没有两样。 「真的是很热。」 艾拉跟着附和道,随之捉起长袍的衣襟啪嚏啪嚏地拉动着。聚集在长袍下的热气就算找到缝隙溜了出去,似乎也感受不到一丝丝的凉快。 走在一旁的李维一眼就望见了艾拉双峰之间的沟槽,同时还有一股酸酸甜甜的香味轻轻地扑鼻而来。 「不过,昨天下的那场雨还真是冷啊。」 「是啊,还有前天早上的浓雾,一直到了中午都还没退去。」 「最近的天气还真是不寻常啊,希望它不要对农作物产生什么不良影响才好」 农作物要是无法丰收,不但农民们的生活有问题,农作物价格高涨之后,一般民众的日常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我应该要叫爸爸先买些农产品起来放着才对。」 艾拉开玩笑地说着。 「不要吧」 李维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 艾拉也对自己所开的玩笑感到抱歉。 她的父亲经营着整个欧芳王国之中规模最大的公司,要是他真的买了大量的农作物储存起来,肯定会对物价产生极大的影响。 「说不定卡威司大人会有什么对策。」 艾拉苦笑着说道。 伟大的卡威司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同时也是欧芳王国的宫廷魔法师。欧芳王国的国王李察尔是个典型的习武之人,所以欧芳的国政其实都是委任在卡威司的手上。 附带一提,虽然卡威司是李维的养父,但对卡威司而言,李维却是十足的不肖子 「再这么热下去的话,夏天恐怕就要提早到来了。」 其实,距离夏天还要有一些日子。不过,比起那非比寻常的冰冷雨水和浓雾,如此炎热的天气一点也不显得奇怪。 再说,李维自己并不是很在意气候的状况,不管是热也好,是冷也好,他最关心的莫过于自己的体力和力气,而且还自信十足。 「我不喜欢太热的天气。」 艾拉再度拉开衣襟藉以让长袍内的热气散去,同时叹着气说道。 她不喜欢太热或太冷的天气,最好是能够生活在不冷不热的气温之下。 「虽然我还有一些东西要买,可是这么热的天气实在令人很受不了。好不容易找你来帮忙拿东西的,真是可惜」 「我们回宿舍去吧。」艾拉这么对李维说道。 说好了今天要陪她出门买东西的,所以李维对艾拉所说的话并没有任何意见。 两入朝着魔法师公会所在的山丘方向走去。 可是,这个时候却有某个视线直盯着这两个人瞧,只是李维和艾拉没有发现而已。 当这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后,一直看着他们的神秘人物也跟着现身在大街上。 那是一名有着尖长耳朵的女性。 她是森林妖精的艾尔夫族。外貌看起来虽然是少女的模样,却无法从外表上判断她究竟已经活了多少岁月。 「终于让我给找到了」 妖精少女喃喃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身旁的女人是谁,不过她竟然让你拿那么多东西,还真是过份。我跟她不同,你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希望你对我也是同样的想法。要是不这么作的话,我的使命就没办法达成了 但是,光是这样并不能顺利地完成使命,还有其它的障碍存在。 「首先得先将那个障碍除掉才行。」 妖精少女自言自语地说完话后,便离开了现场。 2精灵的自然力量 「你们回来啦。」 魔法师公会的看门老人亲切地和李维、艾拉打招呼。 李维是最高导师卡威司的养子,而艾拉的父亲则是魔法师公会最有力的金钱后援者。 正因为这样特殊的背景,使得两人除了具有正式魔法师的资格之外,同时在魔法师公会里还拥有特别的待遇。 虽然他们并不喜欢被当成特殊份子看待,不过这种享有特殊待遇的感觉倒蛮不错的。 李维和看门的老人打了声招呼,准备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请闲等一下。」 被看门的老人这么一叫,两人都露出讶异的神情,同时停下了脚步。 这可不是常有的事。 「艾拉小姐,有您的信。」 老人说完后,进到正门旁的小屋内,拿出一封信。 「有我的信?」 艾拉喃喃地念着。 「到底是谁写信给我。」 从老人手上接过信件之后,艾拉看了看寄件人的姓名。 这时候,她的表情显得十分夸张。 「怎么了?」 李维发现艾拉的神情显得有些奇怪,于是便开口问道。 「没、没什么」 艾拉苦笑着回答,然后小声地告诉李维,叫他别到她的房间来。 李维当然不是那么不识相的人。 「不过,妳总得让我把这些东西搬到妳房里去吧。」 这个听起来很像是借口的理由,其实摆明了就是对艾拉奇怪的态度感到好奇,而想要借机会一探究竟。 两人进入宿舍之后,跟着便朝艾拉的房间走去。 进入房间后,李维将手上一大堆的东西放在房间的角落里,然后和艾拉面对面坐着。 艾拉打开了手上的信封,用极快的速度阅读着信纸上的文字。 李维像是在期待什么似的,直盯着艾拉瞧。 (该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李维在心中喃喃地说道。 或者,即将要发生什么事 或许这样的想法并不妥当,不过,对于身为冒险者的李维而言,事件的发生正是他活跃身手的大好机会。 将手上的信看完之后,艾拉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大叹了一口气。然后她闭上双眼,轻轻地按押着脸颊,再将眼镜给戴了回去。 「真是这样吗」 艾拉自言自语似地说道,随即将视线转向窗外。 「我受不了了啦。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看到李维如此焦急好奇的模样,艾拉转过身来,将手上的信丢向李维。 「你自己看吧。」 于是李维便开始读起艾拉的信。 「这是」 这封信上的内容的确令人感到相当意外。 寄件人是巴纳尔。从信上所写的内容看来,巴纳尔似乎是艾拉小时候的导师,而且他还依照约定将研究成果加以完成了,此外还附注说明,研究过程已进入最终阶段。 然后,在信纸的最后记上了「究极四大者」如此夸张的尊称。 (究极四大?这是什么意思?) 李维心里有些许的疑问。 这个叫作巴纳尔的的人是专门研究四大魔法的吗? 「在我还没进入到魔法师公会之前,都是由巴纳尔导师负责教我读书和初级魔法的。他曾经在法恩开设过一间私立的魔法学院,但因为和魔法师公会互相冲突,最后只好走上关闭的命运。之后,爸爸说愿意资助他的研究,所以巴尔导师便搬到偏远的地方去进行最后的魔法研究。」 「那是什么样的研究?」 「是魔法装置。巴纳尔导师似乎想将它加以重建。」 「那不是很危险的东西吗。」 「就像被施予魔法之力的刀剑一样,使用恰当的话便能产生极大的效果,可是,它同时也有可能为人们带来极大的灾害」 艾拉说着,再度将视线移往窗外。 「那是操制天气的魔法装置。」 「操控天气的」 李维重复着艾拉所说的话,而造句话同时也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里。 「这么说来,最近的气候异常」 「我想应该是魔法装置的魔力导致精灵力失控所产生的后果。」 艾拉静静地说着。 气候与大自然的一切皆是由精灵力的总和表现而成。若水精灵的力量较强的话便会下雨,炎精灵的力量较强的话便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要是精灵力的秩序被扰乱的话就会发生大雨、龙卷风、干旱等灾害。 「是因为魔法装置被启动的关系吗?」 李维终于了解,为什么寄件人会自称为「究极四大者」。四大魔法的领域指的便是操控自然力等由精灵们所负责的天然现象。 至于究极这两个字,或许是因为巴纳尔已经将他身为魔法师所必须达成的最后一项研究成功地完成了,所以用这个字来表达他的兴奋和骄傲。而且,他特地将这项研究成果的使用权利保留给艾拉。 「可以肯定的是,魔法装置已经被启动了。只是不知道它是不是被正确地启动」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啊。魔法装置被启动后,说不定已产生了暴乱现象。巴纳尔导师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最近这几天的天气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在恶作剧一样,老师他绝对不可能这样子使用魔法的。」 「说不定这些年来,他的性格已经变了。对了,妳所说的巴纳尔导师年纪应该相当大了吧,或许他有老年痴呆也说不定。」 「如果是这样,问题可不小。欧芳王国附近的天气将操控在一名痴呆老人的手上。」 「说的也是」 李维双手抱着胸,无意识地碎碎念着。 「若他只是痴呆的话还好,万一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在魔法装置尚未停止之前,这样异常的天气将永无止尽地持续下去。」 艾拉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可是,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李维却是十分地了解。 「那个魔法装置在哪里?」 李维问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问。」 艾拉微微地笑着,然后温柔地将双手放在李维的膝盖上。 「我有事情想拜托你耶,魔法战士先生。」 「包在我身上。」 李维露出自信的笑容,用力地拍着胸脯说道。 「那就走吧。」 艾拉说着,拿起魔法师的手杖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去哪里?」 「退用说吗?当然是去找你的同伴啊。光靠你一个人,我想是太过勉强了一点。」 「妳刚才还不是让我拿了那么多的东西。」 听到艾拉这么说,李维露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 可是,艾拉所说的并没有错,李维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得跟着站起身来。 两人走出艾拉的房间后,在魔法师公会的走廊上走着。 他们正要去找李维的三名冒险同伴。她们三个分别是红发女战士吉妮、信仰战神的侍祭梅里莎、以及盗贼少女蜜蕾儿 而且,不得不寻求她们的协助。 说起来实在很难为情,这对李维而言是一件很头痛的事。她们虽然是李维的冒险同伴,但是李维和她们之间的关系却不是处于平等的地位上。 这个时候,李维停下来脚步。 「怎么了?」 艾拉回头看着李维说道。 「这样不行」 李维两眼无神,喃喃地说着。 「操控天气的魔法装置是为了对抗自然的精灵力而启动的吧。」 「嗯,是啊。」 艾拉点了点头。 「那么,光靠我们是不够的。」 「光靠冒险者的话」 听到李维这么说,艾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也知道,这样是不够的。他们缺少的是 「精灵使。」 艾拉用宛如呻吟般的声音说道。 「要是精灵力真的被扰乱了,只有精灵使才会知道。我不知道这对要解决问题是不是会有所帮助。」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 要是遇上了其它冒险者,说不定还可以跟他们商量,借个精灵使来帮忙一下。艾拉的父亲因为经商的原因,和许多冒险者的关系都还不错。 可是,这次的事件说不定还牵扯到魔法师公会的存亡问题。而且,人们对于魔法师仍存有偏见,有些人甚至觉得魔法师很可怕,或者对魔法师心生厌恶。巴纳尔虽然不是魔法师公会的一员,但是,如果他的魔法装置害得整个欧芳王国陷入天灾的恐慌之中,人们一定会将愤怒的矛头全部指向魔法师公会。 (光是用想的就够令人害怕的了。) 艾拉只觉得一股寒气逼人,不由得抱着自己的肩膀直打哆嗦。 再说,他们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找精灵使同伴。 「总之,我们先去找你的同伴再说吧。有关精灵使的问题,可以顺便问一问她们的意见,说不定她们有认识的冒险者可以帮忙」 「说的也是。」 在这里空想也不是办法,于是李维再度在走廊上踱起步来。 当然,艾拉也跟着继续往前走。 (精灵使啊) 李维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喃喃地说道。 他心里其实有一名适合的精灵使人选,那是一名美丽又高贵的精灵使 可是那名精灵使住在素有纷争森林之称的达狭斯森林深处,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怎 么可能大老远地跑到那里去找她帮忙。 3神启示的勇者 窗外,阳光依然强烈。现在还是初夏时节,但是,即使是在通风凉好的室内,依旧会让人热出一身汗来。 面对主要大街的一家酒吧内,三名年轻女性正围坐在一张圆桌边用餐。其中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另一人则是坐在她们的对面。 坐在一起的两名女性当中,有一个人看起来很明显就是战士的打扮。一把大剑就放置在身旁,皮革制的半身铠甲守护着身体的重要部位,要是她没有那么丰满的胸部,看起来简直和一般男人没什么两样,体格壮硕,而且还锻炼出一身的肌肉。 女战士的旁边坐着一名小个子的女孩。她正在玩弄着桌上的空酒杯,酒杯到了她的手上,好像跳着舞似的旋转个不停。内行人一看,马上就能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她是一名盗贼。小至城镇街道,大至整个大陆,到处都能看到盗贼们的踪迹。他们是以窃盗、赌博等不法情事赖以维生的人,自很久很久以前的世界开始便一直存在至今。 这不只是亚力克拉斯大陆上新兴王国欧芳的问题,拥有四百年历史的邻国拉姆利亚斯王国自古便有盗贼这项职业以及其所属组织的存在。 坐在这两名女性对面的是一名神职者,身上穿着高雅朴素的服装,左边的胸前有一个象征战槌的小标记。 那是梅里莎所信仰的神战神迈力的圣印。 这名女性在战神的教团中,地位相当于是祭司、或者神官之类。 战士、盗贼,还有神官。只要这三个人一起行动,人们很容易就可以知道,她们是在古代王国遗迹中探险并找寻宝物的冒险者。 在这个大陆上,像她们一样的冒险者为数相当众多。他们总是会在大街上找到一间最常出入的商店作为聚会场所。 「虽然我很不愿意,但还是得承认那个男人是我的勇者。」 信仰战神的女性一脸苦恼的模样,对其他两名女性诉苦着。 她的名字叫作梅里莎。 而坐在她面前的两人,女战士叫作吉妮,盗贼少女则是蜜蕾儿。 「嗯,妳终于承认啦」 盗贼少女蜜蕾儿睁大了眼说道。 从窗户穿射进来的日光照在她那头黑色短发和眼珠上,发出闪亮的光辉。 「难道妳发现那男人的勇者资质了吗?」 女战士好像对梅里莎的决定有什么异议似的。 她们口中的「那个男人」指的不是别人。 他是一名在欧芳王国的魔法师公会里拥有正式魔法师资格的男人,同时又立志于成为一名战士,因此自称为魔法战士。 没错,他就是李维。 「不,我也不知道」 像是被打中痛处一般,梅里莎突然变得相当难过,而且双手还紧紧地握着拳头。 「但是,他确实是勇者没错。」 然后,梅里莎开始回想,并且列举出各种理由。 他拥有强健的肉体。 他会使用魔法,所以头脑应该不差才是。 对于在小巷的酒吧里工作的女人而言,他也是个很受欢迎的人物,这样应该勉强可以算是人气很旺吧 之前虽然被妖精少女骗了,但是因为他性格耿直。而且他还能善用机会,化险为夷。 没道理的决斗他也接受了。战斗方式姑且不论,最后他还是胜利了。 「最重要的是,这是伟大的战神迈力所赐给我的启示。」 梅里莎最后下了这个结论。 (我觉得她根本是在勉强自己说出那家伙的优点) 蜜蕾儿对梅里莎所说的话感到相当怀疑,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李维的肉体确实是很壮硕没错,可是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它并没有什么用处。 或许他的头脑还不错,但是这个人作事不经大脑,所以等于是没大脑。 与其要说他是性格耿直的人,用轻浮两个字还比较贴切一点。他之所以会被妖精少女所骗,都要怪他胡思乱想,对妖精少女想入非非。 至于化险为夷的方法,梅里莎说他是善用机会,其实根本就是诈欺的行为。他就像是放了把火,跟着再把火扑灭,结果却要众人感谢他的无耻之徒。 面对没有理由的决斗却不逃走,就盗贼的行为价值观来看,简直就是笨蛋才会作的行为,而他能够在决斗中获胜,靠的也不是自己的实力,而是拜他的女魔法师同事所赐。 「即使如此,他还是勇者。」 梅里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蜜蕾儿说道。 蜜蕾儿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但是梅里莎从她的表情和态度就知道她真正的想法。 「我们是无所谓啦」 蜜蕾儿说完,好像要寻求同意似的,将视线移向坐在身旁的女战士。 「是否具有勇者资质,或者评判如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的心。」 然而,吉妮其实对于李维这个人还是抱持着怀疑的态度。 不知道梅里莎是不是看透了她心中的想法、 「对我而言,众人对他的评判也是很重要的。要是他不能够让万人信服的话,我根本就没有立场作为他的随从。」 于是梅里莎这么说道。 「况且」 「况且什么?」 吉妮和蜜蕾儿迫不及待地打断梅里莎的话。 「我想,那个男人应该可以完成神给他的试炼。」 梅里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起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浑圆丰满的双峰因此在她的神官服装内起伏个不停。 蜜蕾儿见状,不由得将视线移往自己的胸部上看了一下。 「那是什么样的试炼?」 然后她抬起头来,对梅里莎问道。 「我找妳们来,就是想要和妳们好好地谈一谈这件事。」 「心里是否有什么想法。」 梅里莎很不好意思地问着她们。 「突然说起试炼这回事」 吉妮感到相当困惑,用手捉了捉头发,却把她那一头红发弄得更乱了。 「如果是像这个国家的国王一样击退邪龙的话,妳看怎么样。」 蜜蕾儿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开玩笑。 欧芳的建国之主李察尔就是因为年轻时击败了人人惊恐的邪龙克里修,至今才能拥有如此不动如山的名声与荣望。 而击败邪龙的名望同时也是他平复此地战乱,进而自立为王的最大武器。 「哪里有邪恶的龙在作乱?」 「妳别当真好不好。」 面对梅里莎的反问,蜜蕾儿的脸色同时也跟着变了。 「我可还不想死啊。」 龙是众多魔兽之中被誉为最强魔兽的幻兽,并不是普通人类或是被称呼为勇者的人就可以轻易打败的。 正因为如此,「杀龙者」这个封号才会被认为是赞扬最高功勋的名词。 「这么说,妳愿意帮忙啰?」 听到蜜蕾儿所说的话,梅里莎显得十分开心。 「因为我们是同伴啊。」 吉妮代替蜜蕾儿回答了梅里莎的问题。 蜜蕾儿也跟着点了点头。 「而且,我们还是好朋友呀。」 蜜蕾儿非常慎重地说出这句话。 梅里莎原本是邻国拉姆利亚斯王国的贵族千金,而蜜蕾儿则是不知道双亲是谁的孤儿,最后还成了一名盗贼。 可是,梅里莎却像姐姐一样地照顾她,因此蜜蕾儿相当看重她们之间的感情。 出生在深山小部落的吉妮,其实拥有成为族长接班人的雄厚实力,当她还是罗马尔王国佣兵团的一员时,英勇的名声更是远近皆知。 蜜蕾儿身为她们的同伴,为了要保持对等关系,不得不尽全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虽然辛苦却很值得,因为她们两人确实也很相信蜜蕾儿。 蜜蕾儿自出生以来,一直都是孤伶伶的一个人,而吉妮和梅里莎对她而言不只是同伴,更是相当重要的朋友。所以她总是在心里不断地祈祷着,希望她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能够永远维持下去。 但是,自从那个叫作李维的男人加入之后,三人之间的感情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蜜蕾儿为此感到相当不满,同时也有些许的不安。她认为,梅里莎所信仰的战神要她奉那个男人为勇者,根本就是个坏兆头。 「所谓的试炼,不是我们要去找的,而是等到时机来临之时,勇敢地接受挑战。」 吉妮十分肯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像她口中所说的试炼,一般来说都是大事件。像那样的大事件,当然是不要发生才好,更何况,她们可不是为了打响自己的名声而成为冒险者的。 「在那个男人成为人人认同的勇者前,我都无法摒弃必须奉他为勇者的羞耻感」 梅里莎再度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前几天,李维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与人决斗,这已经使他成了街头巷尾众所皆知的名人了。不过,他并不是被视为勇者,而是被当成街头喜剧艺人般的话题谈论着。 「比起什么试炼,我倒觉得我们的工作还比较重要呢。自从遇到那家伙之后,我们完全没有任何的收入。」 蜜蕾儿一副正经的模样。 「梅里莎住在神殿,所以一切都还过得去,可是我们呢?」 蜜蕾儿在小巷的便宜旅舍租借了一个房间,而吉妮则是住在镇外的仓库小屋里。虽然两人花不到多少钱,但终究还是需要生活费。 另外,蜜蕾儿还得缴交固定的会费给盗贼公会,所以当她成为冒险者之后,总是为了钱的事而感到烦恼。想起从前,蜜蕾儿只要在路上朝着人们的怀前一摸,想要有多少钱就可以有多少钱,但日是她已经和吉妮她们约定好了,再也不偷人家的东西。 要不是和李维同期的女魔法师艾拉,用钱将在纷争森林里拿到的魔法素材买回去,蜜蕾儿早就被赶出旅舍了。 当然,她们绝不会去跟那个男人借钱。 「说的也是。再不收集一些古代遗迹情报的话」 像是商队的护卫或者是寻找离家的失迹人口等,这种比较繁琐的工作依赖,只要到冒险者商店就可以得到信息了。 可是,她们三个对于这样的工作并不感兴趣。 她们不是为了财富才成为冒险者的。 蜜蕾儿和吉妮在成为冒险者前存了不少钱,而梅里莎在神殿任职,生活也不成问题。 三人会走上冒险者的道路,各自都有不同的理由,而且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 「终于让我找到了。」 突然出现这个声音,并且有个人影朝着她们的桌子靠近。 这个人影背着光,所以看不清楚她的长相。但是,这个人的外形很特别,吉妮她们马上就知道她是谁了。 头上有一对细长叶子形状的耳朵。 而那样细细尖尖的耳朵,正是森林妖精艾尔夫族的特征。 「妳这家伙!」 习惯周遭环境突然地变亮或变暗,这是盗贼的训练课程之一。蜜蕾儿彷佛就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在瞬间调整好眼睛的能见度,接着马上站了起来大叫道。 「好久不见。」 那名艾尔夫族的妖精以流畅的西方语说道。 然后她在梅里莎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妳是!」 「妳是!」 在那一瞬间,吉妮和梅里莎同时发出声音来。 「妳是那时候的!」 再加上蜜蕾儿的这句话,三人的话语完全重迭在一起。 「妳们还记得我呀。」 她是一名女性妖精,脸上带着优雅的微笑,和三人打招呼。 「忘得了才有鬼呢!」 蜜蕾儿一如往常,用粗俗的话语回答着。 这名妖精少女叫作赛雷西亚,身高和蜜蕾儿一样地娇小,不过身材却是相当地玲珑有致,有着一头看起来像是银色的及腰长发。 大家都知道,森林妖精是一个非常高贵的种族,她的容貌和气质完全不输给来自拉姆利亚斯王国的贵族千金梅里莎。 可是,这个女妖精却曾经利用她的美貌欺骗李维和蜜蕾儿她们,并且带领着她们一步步地走入陷阱当中。 「妳为什么会来到人类的世界?」 梅里莎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对赛雷西亚问道。 「我想加入妳们呀。妳们是冒险者吧。」 赛雷西亚仍然是满脸的笑容。 「妳想加入我们?」 吉妮对于她所说的话感到十分怀疑,并且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她。 「妳到底想对我们作什么?」 吉妮指着赛雷西亚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着。 「当然是先骗过妳们,然后再把妳们捉回去慢慢审判啊。」 赛雷西亚如此回答道,脸上却看不出有丝毫恶意。 「因为,那根本就不算是帮忙啊。我可是知道妳们在我的部落里作了什么事喔。」 这一番话,让吉妮她们三人顿时无言以对,只是互相看着对方。 「那时候,是妳们把妖魔呼叫到我的部落里来的吧。那场战役害我族的族人死伤惨重,难道妳们想要我把这件事禀告给长老知道吗?」 「妳这是在威胁我们啰?」 吉妮的声音带着杀气。 「并不是,我只是希望能够借助妳们的力量帮我一个忙而已。因为我不知道妳们是不是愿意接纳我成为同伴看样子,还是得用威胁的方式才行。」 「这谎话太扯了啦。」 蜜蕾儿冷冷地说道。 「说的也是。」 看到她们三人觉得妖精也有坏心肠的一面,赛雷西亚强忍住笑。 「我对妳们很感兴趣,特别是那个赤手空拳和妖怪搏斗的魔法师。」 赛雷西亚如此说道,接着还补充说道「我想要见他一面。」 「妳还真是个怪胎。」 吉妮呆呆地说着。 蜜蕾儿也跟着说了一句「真是的」。 「我的勇者大人一定会欣喜若珏的。」 梅里莎用极为冷淡的态度说道。 李维深信,艾尔夫族是一个既高贵又善良的种族,即使知道被骗之后,他还是不认为赛雷西亚是坏人,一定是因为他完全被妖精少女的美貌给迷惑住了。 「我会使用精灵魔法,而且身上也带着防身用的武器。妳们尽管放心好了,我可不会成为妳们的累赘。」 赛雷西亚表明,如果让她成为同伴的话,她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我们只让信得过的人加入。而妳不讲信用,所以不能成为我们的同伴。结论很简单,快滚回妳的森林去吧。」 最俊,蜜蕾儿还不忘加上一句「趁妳还有命的时候。」 她在盗贼公会里曾经接受过「蛇」也就是暗杀者的训练。 「我不会欺骗同伴的。虽然妳们现在没办法马上相信我。」 赛雷西亚如此反驳道,同时重申自己想要再见到那名魔法师的意愿。 「其实我是知道的,我只要去魔法师公会就可以见到他了,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透过妳们的介绍。我早就猜想到妳们可能会反对,所以先来跟妳们打声招呼。」 「妳还蛮知道规矩的嘛。」 蜜蕾儿嘴巴上是这么说,其实心里一点也不觉得感动。 她的意思其实是,如果蜜蕾儿她们拒绝她了,她其实可以直接去找李维的。 如果让赛雷西亚见到了李维,事情会演变成如何,蜜蕾儿都可以料想得到。 李维虽然是个没大脑的男人,但他好歹也是梅里莎的勇者,就算梅里莎再怎么不愿意,最后她还是得服从他的决定,这么一来,蜜蕾儿她们也不得不顺从李维的意见。 对蜜蕾儿和吉妮而言,这根本就像是捉了梅里莎当人质一般。 如果赛雷西亚不知道她们和李维之间的关系的话,那她也实在太利害了,竟然能够掌握住她们的弱点。 (简直和黑暗妖精一样狡猾。) 蜜蕾儿在心里这么嘀咕着。 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输定了。 「可以请妳们带我去吗?」 赛雷西亚一副事情已经敲定了的模样,开口问道。 「知道了啦,带妳去就是了。」 吉妮满脸厌恶地回答道。 「虽然我并不想这么作」 接着,梅里莎也跟着说了这么一句。 「这样就可以了。这里就由我请客吧。」 赛雷西亚满足地笑着,并招来店员结帐。 (难道这就是试炼吗?) 梅里莎望着赛雷西亚的微笑,在心中如此对她所崇敬的战神问道。 她似乎可以很真实地感受到,人生确实是一场战役。 4夏之雪 一走到室外,原本还艳阳高照的天气,这回儿已转变成阴阴暗暗的模样,天空覆盖着厚厚的云层,气温骤减,让人顿时觉得有些寒意。 「最近的天气还真是奇怪。」 天空看起来好像会落下什么似的,蜜蕾儿不高兴地碎念着。 「这天气跟我的故乡好像。」 吉妮回应道。 她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她所生长的地方正是气候多变的高山地带。 「妳们不觉得云层好低,好像伸手就可以摸到似的」 梅里莎带着期待的眼神望着天空。 「没有什么好期待的吧。」 蜜蕾儿倒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一面听着这三人的对谈,赛雷西亚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静静地望着被染成一片灰色的天空,露出了满脸的不安。 然后,她们便朝着魔法师公会的方向前进。 那是一座由黑曜石加以装饰的黑色高塔,在法恩街道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当然,这是只限于白天明亮的时候,只要一到了夜晚,便很难在漆黑的夜里见到这座黑色的高塔了。 (这个女人确实说过,她知道只要到魔法师公会就可以见到李维。) 蜜蕾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走在她身旁的妖精少女。 如果她直接来找李维,会比找蜜蕾儿她们要来得简单许多。事情也会比较容易进行。 (可是,这女人却没有这么做。) 那表示,她一定是意图不轨。 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带有恶意,总之,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光是就她所说的「对李维感到兴趣」这句话,听起来就令人无法信服。搞什么嘛,她明明知道那个魔法师就是呼唤出一堆妖怪的元凶,而且还害得她的族人因此丢掉性命。 (要是她说想要杀了那家伙,我还比较能够接受) 反正得小心防着她就是了,蜜蕾儿在心里这么打算着。 她们的目标是位于街道北侧小山丘的半山腰处,附近其它的重要地标还有欧芳王城和战神迈力的大神殿。 法恩的居民们都说,这是欧芳王国因剑、魔法和信仰之力而得以兴盛崛起的象征。 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卡威司还有迈力教团的最高祭司洁妮,两人协助李察尔完成杀龙的丰功伟业,并且建立起欧芳王国。 吉妮和梅里莎满脸不悦,静默地走在主要大道上,赛雷西亚则是和蜜蕾儿并肩走在后头,而且一脸轻松愉快的模样。 然后,她们终于来到了魔法师公会。 蜜蕾儿前去跟看门的守卫打声招呼,表示她们想要见李维一面。 「我马上去帮妳们叫他出来。」 老人亲切地说道,接着便住宿舍的方面走去。 一旁的守卫小屋马上出现另一名守卫,继续看顾着魔法师公会的出入口。 如果李维只是一名普通的魔法师,或许守卫马上就会拒绝她们的要求。不过李维可是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卡威司的养子,否则看门的守卫根本不可能进去帮她们通报。 魔法师公会在某些特定的日子里会举行对一般民众的学问教授课程,或者是有关魔法药品及魔法戒指的贩卖,除此之外的时间,普通人是无法进入其中的。 老实说,魔法师公会并不赞成所属的魔法师与民众有过多的接触,这是为了避免不慎的言行导致世人对魔法师产生不必要的误解,甚至排斥魔法师的存在。 教授学问及贩卖魔法物品虽然是魔法师公会的收入来源之一,但金额并不多。 魔法师公会最大的收入来源,其实是实习生们所缴纳的学费。换句话说,只有出生在富裕家庭的小孩才能够进入魔法师公会学习魔法,并且成为魔法师。 当然,被魔法的魅力所吸引的人不在少数,每年有将近百位希望成为魔法实习生的人被拒绝在黑曜石高塔的门外。 另外,如果能够通过严格的修行,并取得正式魔法师的资格之后,不但之后可免交学费,魔法师公会还会给与俸给。可是在成为正式魔法师之前,约有大半以上的实习生就已经被淘汰出局了 每一期,只有一个人,有时候甚至没有人可以晋升为导师资格。由此可见,魔法之途是多么地狭隘难行。 魔法师不只是擅长使用魔法,同时还得兼备各种知识,成为无所不知的贤者,而他们的才能也是经营王国所不可或缺的能力,因此几乎每个国家都有其专属的宫廷魔法师。 而欧芳王国的宫廷魔法师,理所当然地是由卡威司大人担任,他同时也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在其下还有多名具有导师资格的魔法师辅佐他繁忙的事务。 欧芳王国虽然被誉为剑之王国,但若论起魔法的实力,可绝对不在剑之下。 所以,国王每年都拨发巨额的款项赞助魔法师公会,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魔法师公会可以说是半国立的机构。 那是因为,魔法师在战争时可以藉由攻击魔法和支持魔法发挥极高的战斗能力,于是当有战事发生时,王国便可以从魔法师公会召集魔法师来参与战争。正因为魔法师们得以成为王国如此强大的后援力量,王国的民众虽然本能地对魔法师的存在感到恐惧,却还是不得不屈就在魔法师组织的庇护下。 「如果他在公会里面的话,应该等一下就会出来了。」 看见赛雷西亚一回头,蜜蕾儿马上说道。 她们只能在这里等李维出来。 在来这里的途中,天空变得愈来愈暗,而且还吹着冷风,仿佛就像回到了冬天一样。 「云的流向很奇怪」 向来习惯野外生活的吉妮抬头望着天空,喃喃地说道。 她还用手指抚摸着脸上的图纹。每当她心里涌现出什么不好的预感时,总是会习惯作出这样的举动。 「没错,我可以感受得到精灵们的喧闹。他们已经开始暴乱了。」 回答这句话的人,正是赛雷西亚。 气候,本来就是掌管自然的精灵们负责经营的领域。艾尔夫族的妖精少女可以看见精灵的模样,所以同时也能感受到精灵力的动乱。 吉妮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 蜜蕾儿和梅里莎则是用一副「不知道是谁害的」的视线看着赛雷西亚。 看来,即将要暴乱的可不只是天气而已。 「妳们来得正好!」 远远传来一阵呼喊声,李维的身影就出现在高塔的入口处。 她们从远处一眼就可以认出李维来。他那壮硕的体格和身上那一套深蓝色的魔法师长袍以及长长的黑发实在不太搭配。 李维的身旁还有一位戴着魔法眼镜、身穿深红色长袍的女性。 她是和李维同期进入魔法师公会的女魔法师,名叫艾拉。 「她又跟来了。」 吉妮她们三人不约而同地说道,并且将视线集中在艾拉身上。 也不知道那个女魔法师到底是哪里厉害,但是总之就是让吉妮她们感到很头痛,是个很难对付的难缠角色。 她可是法恩排名一、二名富商的女儿,而且还说愿意以市价购买她们在冒险过程中所发现的魔法宝物。市价耶,那可是比卖到冒险者商店还要高上好几倍的价钱。 虽然她们不太了解她这么作的用意究竟为何,但是这么一来,吉妮她们好像成了艾拉专属的寻宝仆人一般。要是她们的冒险工作顺利的话,或许可以一口回绝她,然而,现实却往往与理想背道而驰。 「妳们觉不觉得他们出现得太快了点?」 梅里莎感到有些疑惑。 「这么说来倒是有些奇怪。」 蜜蕾儿歪着头说道。 看门的老人才一进到宿舍,两人马上就眼着出来了,就好像事先在门口等着似的。 「该不会是他们两个正好要出门吧?」 吉妮接着说出心中的想法。 听见吉妮她们的谈话内容,赛雷西亚的嘴巴动了一下,好像要说些什么似的,但随即又马上停了下来。 吉妮是有看见赛雷西亚的这个举动,不过她没有特意追问下去。 过了一会儿,李维和艾拉便走到了吉妮她们面前。 「没想到妳们居然会来找我。正好,我也有事要跟妳们说。」 吉妮她们都还来不及开口,李维马上这么说道。 李维似乎因为吉妮她们来找他而感到相当惊讶,或许还有些兴奋的成份在里面,所以竟然没有发现她们身后那名妖精少女的存在。 (这家伙还真是没神经。) 蜜蕾儿茫然地在心里唠叨着。 「我需要借用妳们的力量。」 艾拉紧跟在李维之后说道。 艾拉虽然发现了妖精少女的存在,但是她现在可没有空管那名妖精少女到底是来作什么的。她只想尽早将事情的原委说给吉妮她们听。 「当我还是魔法实习生的时候,巴纳尔导师向来很照顾我。今天我收到了他所写来的信,恐怕将会有很可怕的事件要发生。」 接着,艾拉抬头看着天空,脸上的表情极为不安。 「不,说不定已经发生了」 「在最坏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引起大灾难。」 李维看起来倒是一副很快乐的模样。 他并不是在心中燃烧起一种非得阻止灾难发生的高贵使命感,却是因为要面对未知的危险而本能地情绪高涨。 梅里莎注意到李维的情绪,因而将头别了过去,无奈地叹着气。 她心目中理想的勇者,应该是将防止灾难发生视为自己的使命才对。然而 (他应该算是个危险的人物吧?) 但是,李维他们所说的话却提醒了梅里莎,这或许就是她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种「试炼」。 只要将这次的事件解决,这个自称为魔法战士的男人说不定就可以获得万民的景仰,并且认同他是突破重重难关的勇者。 他将不再被当作街头搞笑艺人看待,而是人们心中真正的勇者,如此一来,身为他的随从才能够抬头挺胸地走在大街上。 「要阻止这场危机,必须藉助妳们的力量。艾拉会支付报酬,而且说不定还可以获得来自国王或魔法师公会的表扬。」 「这个提案的确很吸引人。」 蜜蕾儿的眼神闪耀着光芒。 如果这次的任务能够顺利成功,暂时就可以不用烦恼生活费的问题了。 (可是) 蜜蕾儿直盯着李维瞧。 这个男人是笨蛋吗?竟然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赛雷西亚的存在。 (他的眼睛该不会有问题吧。) 本来,蜜蕾儿是可以告诉他的,可是她却不愿意开口,就当作是对这个妖精少女的小小报复吧。吉妮和梅里莎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愿意帮忙,可是报酬的部份得看工作内容的危险性再说。」 「就这么说定了。」 李维对于吉妮的回答感到相当满意。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 然后,李维的表情一变,变得相当正经。 「是什么样的问题?」 梅里莎满心期待的问道。 问题愈大、愈多,表示这个试炼愈有价值。 「我们还需要一个精灵使,而且日是优秀的精灵使。」 李维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吉妮她们三人突然同时开口说道。 「你」 「你」 「你」 然后又同时说出「真是低级的家伙」 三人说了一样的话,只日是语尾的用词不同而已。 「干嘛骂我低级!」 被这样不明究理地骂低级,李维一时气愤地大叫道。 这三人都不打算回答,只是默默地退到一旁。 终于轮到妖精少女出场了,只见赛雷西亚轻移着脚步,走到李维的面前。 「妳是」 在那一刻,李维压根儿没想过会再见到她,因此张大了口发着呆。 这直首是太巧了。原本还缺少一名精灵使,没想到这名精灵使却自动送上门来。 「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李维不敢置信地喃喃说道。 「或许这就是命运。」 赛雷西亚抬起头看着李维,脸上浮现出动人的微笑。她的心里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对我们就没有笑得这么亲切动人。) 蜜蕾儿见状,在心里不断地犯着嘀咕。 赛雷西亚来到人类世界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见李维一面吗?她的表情和动作,不管怎么看都给人一种极为妩媚的印象,感觉就像是人家口中所说的「狐狸精」。 (她到底是喜欢他哪一点?) 蜜蕾儿实在是搞不懂。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愚笨还是单纯,明明是个魔法师,却妄想成为一名战士。 (妖精的想法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真是愚蠢到极点了,蜜蕾儿简直想不到其它的形容词。 吉妮和梅里莎也深有同感,垂着肩,一边叹息着,把脸别了过去。 「难道我帮不上忙吗?」 赛雷西亚如此对李维说道,水蓝色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湿润。 「怎么会呢!我们很欢迎妳的加入。不,其实严格说起来,不应该让妳这么美丽的妖精置身于危险之中,可是我们确实需要一名优秀的精灵使才能够阻止这场灾祸。」 李维认真地回答着。 然后他一脸无辜地回头看着吉妮她们。 「妳们别想歪了,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就让她加入吧。」 「随便啦。」 蜜蕾儿不情愿地回答着。 她们对赛雷西亚确实有很多意见,说实话,她们根本就不想让她一起眼来。 李维极力强调这只是巧合,可是蜜蕾儿她们却不这么认为。说什么这个工作必须藉助精灵使的能力,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他自己安排的一样。不过赛雷西亚身为妖精,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灵使。 两人就像是说好了一般,出现和需要的时机是这么地吻合。 但是,李维刚刚见到赛雷西亚时,那副吃惊的模样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那么,很有可能是狡猾的妖精少女自编自导自演,弄出这个大灾难来。 如果赛雷西亚的出现真的和这个事件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巧合,那这个巧合未免太巧了,就像她所说的一样,是命运的安排。 蜜蕾儿感到有些不安,看了看站在她左边的梅里莎。 梅里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一副恍惚的神情,并且小声地唱咏着感谢的祈祷词。 (果然) 蜜蕾儿真想大声地哭喊出来。 像这样偶而发生的巧合,蜜蕾儿绝对不会将它们归类于命运的一部份。 反倒是梅里莎,她将这次的事件完全视为神所赐予的试炼,因而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神啊,我愿意接受您所赐予的试炼。」这样的言词。 只是,期待愈大,失望就会愈大。这同时也是蜜蕾儿所担心的一点。 因为结果会是如何,并没有人能够事先预知。 正当这个时候。 蜜蕾儿突然感觉到,空中有什么寒冷的东西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天空。 厚厚的灰色云层,将整个法恩街道的上空全都覆盖住了,然后从天空中飘下了许多白白细细的东西。 蜜蕾儿伸出手掌,那个雪白细致的东西落到了掌上时,马上化成了小小的水滴,这个变化令蜜蕾儿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么会有这种荒唐事!」 蜜蕾儿大叫道。 这景况实在叫人不敢相信,蜜蕾儿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叫着。 「现在是夏天耶!」 可是,天空飘下了雪。 「夏天竟然会下雪」 蜜蕾儿再也说不出话来,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不动。 「所以我不是说了,这是给勇者的试炼。」 梅里莎用相当肯定的语气说道。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或许真是如此也说不定。) 蜜蕾儿在心中这么想着。 总之,这是个很大的事件,而且说不定真的如梅里莎所期望的一般,是李维成为勇者扩张声望的重要试炼。 然后过了不久,她终于知道自己的预感并没有错。
1展现实力的机会 (应该有很多男人会羡慕我现在的处境吧。) 李维环顾着聚集在房间里的女孩子们,心里却产生了这种想法。 女战士吉妮、信仰战神的女性神官梅里莎、盗贼少女蜜蕾儿、和李维同属于魔法师公会的女魔法师艾拉,以及来自「纷争森林」达狭斯的森林妖精少女赛雷西亚,这些女孩子全都聚集在李维的房间里。 听说「砂尘王国」艾雷米亚的后宫有来自于亚力克拉斯大陆各地的美女,而李维现在的处境可是一点也不比它逊色。 李维常去的欢乐街上,有些酒吧会雇用美丽的女性陪酒客喝酒助兴。对于在这些酒吧里工作的女性而言,李维是相当有人气的男人,所以他老是被美女们敬酒。 在美女的环绕下喝酒,其实也不是件坏事。 酒、女人、战斗,这些对于男人而言,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要素。若要用简单的言词解释它们所能够带给男人的满足感,那就是「刺激」这两个字。 然而李维却开始察觉到,自己不同于一般的男人,普通的刺激已经无法满足他了。 要喝最烈的酒,要抱最美的女人,要投身于赌上性命的战斗之中,并且获得胜利。 只要是身为男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像这样的梦想吧,不过李维却不只当它是梦想,而是朝着它一步步地向前迈进,企图将梦想加以实现。虽然现在的情况距离他的理想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这个房间里确实有很多位美女,但李维的情况却和艾雷米亚国王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相反地,他此时就像是个服务生小弟,正在美女群集的地下酒场打工。 现在,李维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他在魔法师公会里的房间。 而是在李维的家正确地说,应该是他的养父,也就是身为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及宫廷魔法师,人称伟大的卡威司的家。 说它是家,倒不如用宅邸来称呼会比较适合。 它座落在法恩郊外,建地广大,规模几乎可以媲美一座小城堡。 乎常时候约有十名仆人在此工作,主人卡威司和他的养子李维若不在,就是由他们来负责管理并维持这座大宅的一切。 其实,李维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座宅邸来了。 「想不到你还真有钱啊」 蜜蕾儿环颅着屋内的摆设,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蜜蕾儿早就知道他的家境应该很不错,可是等到亲眼看到了,受到的冲击性却远比想象的要来得大。一想到自己老是为了今天、明天的生活费而伤脑筋,眼前的华丽景象真是叫她感到百般无奈。 「这些都是爷爷的财产,跟我没有关系。况且,和艾拉的家比起来,这根本就不管什么。她爸爸盖了一栋房子比这个家要大上好几倍呢。」 「早就知道了啦。」 蜜蕾儿将双脚往上提到椅子上,并用双手抱住膝盖,下颚就顶在膝盖之上,看起来一副很无奈的模样。 艾拉的父亲所经营的亚乌萨尔公司,在欧芳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公司。 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公平啊。 有人出生在富裕的家庭,有人却是像自己一样,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所以我才会选择成为盗贼。) 蜜蕾儿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人家说,水往低处流,但是钱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它反而是往高的地方爬。 而能够打破这个定律的人,也只有盗贼,这便是盗贼存在的意义。多亏了这个想法,让蜜蕾儿觉得盗贼这个行业多少还有一点值得骄傲的地方。 「人的价值要比金钱价值珍贵上好几倍喔。」 梅里莎对蜜蕾儿教训道。 (没有说服力!完全没有!) 蜜蕾儿望着梅里莎端正的脸庞,心里不断地呐喊着。 (这种台词,只有不愁吃穿的有钱人才说得出来。) 可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蜜蕾儿于是转向身后,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她的衣服和裙子都很短,这个举动让人可以看见她的内裤,可是她却一点也没发现。 「雪好像停了耶」 「虽然下得很少,而且阳光也出来了,但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李维如此回答着蜜蕾儿,同时望了望坐在右边椅子上的艾拉,似乎是在催促着她快点跟大家说明一切的事情。 艾拉点了点头,接着取出一封信。 然后,她脱掉了沉重的长袍,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蓝色的无袖背心。 (想不到这女人的胸部还真大。) 一看到艾拉丰满的胸部,蜜蕾儿忍不住又在心里叹息着。 这个世界果然很不公平。 「这是我以前的导师巴纳尔先生所寄给我的信。」 艾拉并没有注意到蜜蕾儿的反应,用着淡淡的语气开始说起整件事情的原委。 他曾经在法恩开设过教授魔法的私立学院,是一位下属于任何机构的独立魔法师。同时,他也会和冒险者一同到世界各地旅行,发掘古代王国的遗迹。 在艾拉小的时候,就是由这个魔法师来担任她的家庭教师,负责教授她有关于基础学问和魔法的基本技巧。 「结果,巴纳尔导师发现了相当珍贵的研究材料。」 于是巴纳尔下定决心,要将剩余的生涯全部赌在这个研究上。然后他便关闭了私立魔法学院,并且离开了法恩。 「那个时候,我爸爸给他相当多的资金援助,并且说好看他的研究成果如何再决定要如何还款。本来爸爸是打算全额资助他的,可是导师不愿意,坚持一定要还爸爸钱。」 「负债可是很惨的一件事耶。」 蜜蕾儿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嗯、嗯地点着头说道。 她以前也欠了盗贼公会很多钱,为了还清这些负债,她不得不到街上去偷人家的东西。有好几次还差点为此丢了性命。 「借人家钱的,未必会比较好过」 艾拉静静地说着,然后对着蜜蕾儿露出了看来有些许落寞的笑容。 艾拉的家还经营着借贷金钱的事业。蜜蕾儿心想,经营这样的事业,多少也有令人讨厌,有点无奈的地方吧。 要眼你借钱的时候,把你当成神明一般地崇拜,但是等到要还钱的时候,却是一副遇见邪神的模样。 不过,这些对蜜蕾儿来说,是不可能的烦恼。 「导师在担任我的家庭教师期间,年纪就已经很大了。要他这样埋首于研究工作当中,实在是很勉强的一件事。」 艾拉突然想起来,她还没说完巴纳尔老师的事情呢,于是回到原来的话题继续说道。 巴纳尔的信上写着,他不管自己的健康状况如何,一定要用余生完成这个最后的研究,并且加以实验、验证 「其实,导师并没有十足的信心能够完成实验,所以他在信上提到,要是实验失败的话,可能会引起前所未有的灾害。」 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要将这个研究工作加以实行,这是导师的决心。 不管这个实验是否成功,巴纳尔已经打算以此为他的研究生活划下句点。而且他还在信上写明了,按照过去的约定,研究的成果将归艾拉所有,感觉就好像是在立遗嘱似的。 「前所未有的灾害是吗」 梅里莎的表情变得相当严肃,不过,那是装出来的。 (我想,妳的心里应该在偷笑吧。) 蜜蕾儿看着一旁的梅里莎,心里如此指责道。 事态愈严重,表示解决这个事件的试炼便会愈困难。这对于奉李维为勇者的梅里莎而言,简直是好上加好的情况。 (我当然能够了解妳的想法。) 只是,要是让人们卷进了这个灾难之中,可不是一件好事。 「那么,那个叫作巴纳尔的魔法师究竟在作什么样的实验?」 至今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的吉妮,突然对艾拉问道。 「是魔法装置。」 「魔法装置?」 吉妮她们三个异口同声地说道。 (糟了!她们这么一问) 李维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可是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所谓的魔法装置就是」 正如他所料想的,艾拉开始啰啰嗦嗦地讲解所有与魔法装置有关的学问。 吉妮她们不久之后也后悔了。 有关魔法宝物的问题,绝对不能向艾拉问起。 「现在可不是讲课的时间。」 等到艾拉的说明告一段落之后,李维便插嘴要她回到原来的话题。 艾拉虽然一脸不甘愿的样子,却还是只能停止有关魔法装置的相关说明。 吉妮她们全都望着李维,并且露出一种感谢的眼神。这还是李维认识她们以来,第一次看见她们露出这种眼神。 不想还好,一想到就觉得很难为情,因为吉妮她们从来没有用友善的态度对待过他。 可日是,李维还是要感谢她们,不是因为她们让他成为同伴之一,而日是让他有能够成为冒险者的机会,可以试试自己的能力。 「巴纳尔老师的研究对象是可以操控气候的魔法装置。」 艾拉看着吉妮三人的脸说道。 「那是指可以自由改变天气吗?」 「没错。」 艾拉很肯定地回答蜜蕾儿的问题。 「他竟然把那种东西当作生涯研究?」 「那种东西耶。」 李维全身无力,好像要从椅子上跌下来似的。 「可是,能够改变天气也不错啊。像是要洗衣服的时候就可以让天气放晴」 「蜜蕾儿说的很有道理呢。」 梅里莎觉得蜜蕾儿真是可爱极了。 她就是喜欢蜜蕾儿天真无邪的模样,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她一定会跑过去抱住她。 蜜蕾儿是一名盗贼,所以严格说起来并不算善良,但是,她却有一颗纯真的心。也就是说,只要被信任的人叫去作什么,总是会不疑有他地去实行。 「如果能够操纵天气的话,那么要征服一个国家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之事。在连续下雨或是照强烈的天气下,农作物便无法生长,食粮不足,就算有再多的钱,人们还是无法赖以维生。另外,发生战争的时候,天气的好坏也能够左右战场上的胜败,像我们这种信仰战神的教团里,教众都得学习有关预测气候的相关知识。」 「原来是这样的呀」 蜜蕾儿对于梅里莎的这番话感到十分惊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这样没错啊。」 吉妮轻轻地笑着,并用手抚摸着蜜蕾儿的头发。 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女斗士,吉妮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着沉稳的表情。而且可以看得出来,蜜蕾儿对她而言,同样是很重要的同伴。 李维心想,她对我的态度根本就不及她对蜜蕾儿的千分之一好。 「这几天来的天气异常是这个魔法装置失控所致吗?」 始终保持沉默的妖精少女赛雷西亚开口对艾拉问道,美丽的容颜上笼罩着一片乌云。 「很有可能。因为我并不知道巴纳尔导师的实验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 艾拉看起来确实十分地担心。 「操控气候的魔法装置其实就是作用于司管自然的精灵力之上,可是精灵们一定会加以抵抗。我想,或许就是因为魔法装置的强制力与精灵的抵抗力相互牵制,才会导致如今气候不稳定的情况发生。」 「气候本来就是由精灵所掌控与决定的,如果要用魔法强行控制他们,不等于是将精灵们当成奴隶使唤。魔法师们为什么要作出这么愚笨又残酷的研究?」 赛雷西亚的表情和口气都变得十分严肃,不过,她马上又恢复了笑容。 「要是别的妖精知道了,他们应该会这么说。」 「妳这个说词好像有些勉强。」 艾拉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还在微笑的赛雷西亚。 「种族不同,价值观当然也会随之改变。而且既然我愿意到人类的世界来,当然不可能为这种小事情发脾气啊。」 「希望如此。」 艾拉苦笑着,然后好像要求救似的将视线移往李维身上。 李维感觉到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赛雷西亚为何要说这种重话来为难艾拉。 艾尔夫族是相当聪明智慧的族群。 「我们只要继续观察天气的变化就可以知道实验究竟是成功或失败了。不过,我怕我们会来不及赶到那里去。」 艾拉谨慎地说道。 「那么,妳是希望我们马上出发啰?」 吉妮听出了艾拉的弦外之意,于是开口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希望大家能够马上出发。当然在出发之前,会让各位先准备一下各种必要的物品」 「大家只要带着必需的物品就可以了,如果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或许我们现在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距离导师的宅邸大约四天半左右路程的地方有一个村庄。在到达那个村庄之前,沿途都会经过城镇,所以我们不需要担心食物的问题。」 「这样就没问题了。」 梅里莎说道。 那个声音比平时听起来还要有活力,仿佛就像是一个期待着能够出门郊游的小孩子一样。她一定是因为即将要踏上试炼之途而感到雀跃下已。 「这次,妳也要去吗?」 吉妮对艾拉问道。 「这封信是寄给我的,所以如果妳们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够一同前往。」 艾拉的脸上带着苦笑。 她原本就是个大小姐,从来没有在野外生活过,光是住在魔法师公会的宿舍里,对她而言就相当辛苦了。因为艾拉从小到大都有仆人随侍在旁照顾她,并为她打理一切。 「那真是太好了。」 吉妮她们同时如此说道。 然后用一种拿艾拉来跟他比较的眼神看着李维。 (不好意思啊,我的实力确实比较差。) 李维的脸上写着斗大的无奈。 虽然她们的态度让李维觉得很不愉快,不过艾拉的魔法实力的确比自己还要高,所以李维没有任何反驳余地。 况且,如果将魔法援护的工作交给艾拉,那么李维就可以专心地战斗,这样子倒也还不错。最近,李维每天都花了不少时间在锻炼身体和练剑。 应该多少有些进步了吧,只是苦于没有实战机会可以试试而已。有这种想法或许很不应该,但李维却希望有敌人出现好让他试一试近来的训练成果。 「那么,我们马上出发吧?」 李维看着眼前的五个女孩子,咳了一声之后说道。 本来,他是可以用轻松的语气说的,但现在自己的立场可是不同于以往,他一定要努力地表现才行。 (这次的事件是我展现实力的机会。) 李维轻轻地笑着。 等到冒险结束之后,她们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2对妖精的迷恋 一行人分别在李维的房子和吉妮平常所居住的郊外小屋中各自准备好旅行的必需用品之后,李维他们便在这天的傍晚时分朝着巴纳尔所住的高塔前进。 从法恩出发,沿着亚斯葛伦山脉南侧往西部诸国前进,目标是靠近国境的小村庄。 在这期间,已经过了好几天。 他们在途中并没有遇到任何怪物或山贼。虽然欧芳是个新兴国家,但是欧芳的骑士团向来严守精强规律,所以国家的治安当然没有不好的理由。 要是在人们所居住的地区发现了怪物或山贼作乱,马上便会组织讨伐队前去平乱。 不过,这样的情况却不是冒险者们乐于见到的。王国放置不管的问题,有时候往往可以成为冒险者重要的收入来源。如今没了这方面的工作可以,冒险者们只好转而探索古代王国所遗留下来的遗迹,这也是为什么近来古代遗迹大量被发掘的主要原因。 然而,没有碰上怪物并不代表他们这一路上都十分地平稳。 最令人担心的还是不稳定的天气。 下大雨的时候,竟然会落下冰雹。打雷的时候、却是狂风不停。不管天气怎么变,过了不久马上又会恢复成初夏的晴空万里。 这样的情况显示,巴纳尔导师所进行的魔法装置实验很可能已经失败了,并且导致精灵力失控。只有李维和梅里莎两人为此感到相当欣喜,其它四个人则是忧心仲仲的模样。 还有一点,李维总是对赛雷西亚特别好,让其它四个女孩子觉得很不是滋味。 更惨的是,李维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她们的不悦。 而以她们的个性,怎么可能对李维说「为什么你对那个妖精少女特别好」这样的话。 所以,她们的不满于是在心里愈积愈高。 这六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像今天的天气,感觉好像即将发生暴风雨似的。 等到了目的地的小村庄之后,天气异常的状况变得更加剧烈。 气温骤降,暗云低垂,感觉好像马上就要下起雪来的样子。村人们无不担心至极,抬起头来望着天空。 李维向村人们问道,是否知道魔法师巴纳尔研究魔法装置的场所在哪里。 这里的村民都觉得巴纳尔是个行径古怪的人,不过,他们还是会将生活必需的物资运往巴纳尔所居住的高塔。 当然,这是有代价的。对这个现金收入少之又少的边境村落而言,巴纳尔所支付的银币和宝石是相当珍贵的。 但是李维可以感觉得到,这里的村人对巴纳尔并不十分地亲切,或许是因为本能上对魔法师存在着一种恐惧吧。 于五百年前毁灭的古代魔法王国,只有魔法师才具有人权,其它的人类都在魔法师的奴役之下生活,人类在那个时候所受的屈辱与憎恨,一直到现在都还延续于内心深处。 「那个魔法师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李维一问起巴纳尔的住处时,村人们马上如此大叫道。 连日来的气候异常应该让他们感到很不安吧,所以他们才会直觉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那样尖锐的言词却是事实。 「我们是负责帮巴纳尔导师的孙女带路的,因为她很担心导师的身体是否健康,因此特地委托我们带她前往导师的住处。」 李维不得不编个谎话欺骗这里的村人们。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实情,肯定会引起一阵恐慌,而且对魔法师更加无法信任。 不过,说到孙女这个部份,倒也不完全是谎话。艾拉已经决定,如果巴纳尔导师还活着的话,她打算找个清静的地方让他赡养晚年。 「话说回来,现在这状况已经很糟了。」 一行人走到没有村人的地方,吉妮望着看起来好像要下雪的天空说道。 然后下意识地抚摸着脸上的图纹。那个图纹是她的部族所流传下来的除魔咒语。 「是啊」 红发女战士吉妮说完后,艾拉接着说道。 在他们的预计中,最坏的状况就是装置已经失控。从现在这样的情况看来,事情似乎正朝着这个方向演变过去。 「但是我们还是要让它恢复正常呀,妳们说是吧。」 李维轻松地说道。 他的个性就是这样,从来不会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反正再怎么担心也于事无补,这就是他一贯的论调。 「我们要先在村子里待一晚吗?还是要继续赶路?」 吉妮先征求艾拉的意见。 这个村庄距离巴纳尔所住的高塔还有四天半的路程,李维他们到达这个村庄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如果要继续往前定,那么今晚他们就要露宿野外了。 「我是希望能够尽快赶路,可是,我觉得还是交由妳来决定比较好,毕竟妳是冒险者,有关这方面的常识妳应该会比我清楚」 「我是觉得我们应该连夜赶路。」 「我有同感。」 信仰战神的梅里莎表示支持吉妮的意见。 「如果在村子待上一晚,说不定明天早上我们连走都走不了。勇者大人你觉得呢?」 梅里莎面对着李维说道,然后微微地低下头,好像在等待他的决策似的。 (一点都不配。) 蜜蕾儿见到如此景况,不由得在心里犯起嘀咕来了。 太奇怪了,而且还有一点落寞的感觉。 (梅里莎真的想成为那家伙的随从吗?) 蜜蕾儿黑色的瞳孔中映出李维的身影。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大家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这个自称为魔法战士的青年身上。 「我是没有意见啦,只是这样子赶路,我怕赛雷西亚的体力撑不下去」 李维认真地说着,然后转过头去看着站在身旁的妖精少女。 这一番话让吉妮她们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老实说是有一点辛苦,不过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赛雷西亚这样回答,并对李维妖媚地笑着。 「是吗,那妳要加油喔。」 李维的表情因而闪耀着光芒。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出发吧。」 于是他转身对其他四人说道。 (简直就是乱来嘛!) 蜜蕾儿简直是打从心里不屑李维的举动,她将双手移到了头后面,转身背对着李维和那个妖精少女。 其实她是很想大骂他一顿的,可是万一要是被认为自己是因为嫉妒而破口大骂,那情况不就会变得更糟。 (尽管如此) 蜜蕾儿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李维和赛雷西亚两人看起来筒直就像是一对恩爱的恋人。可是,就是有那么一点点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蜜蕾儿斜眼看着赛雷西亚,心想,这女人一定有什么秘密。 她根本就像是一只狡诈的狐狸在盗贼的行话里指的是精通诈骗之术的人。蜜蕾儿感觉得到,赛雷西亚是在利用李维对她的好意,只是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她这么积极地帮助李维,看起来又不太像是在利用他到最后,蜜蕾儿自己也找不到十足的证据。 (算了,这不关我的事。) 对蜜蕾儿而言,这次的事件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若要说世界即将滨临毁灭,未免太不真实了。有关这方面的事情,和生活在小巷里的盗贼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比起世界是否即将灭亡,蜜蕾儿觉得,今天和明天的生活费才是更重要的事。 而世界存亡与否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人们口中所说的勇者或英雄去解决就好了。这也是梅里莎如此兴奋的原因。 要是李维没办法创造出像勇者般的事迹,叫她怎么有脸面对全天下的民众。 所以梅里莎的表情看起来是如此地勉强,甚至转过身去背对着李维。 她现在应该正在心里连呼着我不甘心吧。可是,她究竟是在不甘心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吉妮茫然地把脸别过去,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是搞不懂。) 红发女战士吉妮在心里喃喃说道。 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李维的言行举止。比起魔法装置的失控,他反而还比较担心那个妖精少女的事情。 这个妖精少女曾经骗过李维,甚至还差点害他丢了性命。虽然他善用转机正确地说应该是一种诈欺的手法从穷途末路中逃过一劫,但是,被赛雷西亚所骗的这个事实并不会因此而消失啊。 结果呢? 李维并没有因此对森林妖精改观,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光是看到赛雷西亚对自己不断示好,他便已经高兴地昏了头了。 「可是我会受不了啊。」 艾拉露出十分不满的表情,还以一种极为疲累的声音跟李维抗议着,并且轻轻地敲打着李维的右手手臂。 「人类的体力远比妖精要好。既然赛雷西亚都能够忍耐,艾拉妳一定也没问题的。」 李维很平淡地说道。 (真是差别待遇。) 艾拉虽然很想反驳李维的说法,可是她知道自己就算说了也没有用,所以还是没有将心里的感受说出口。 她认识这个体格健壮的魔法师这么久了,从来就不知道他对妖精有一种特殊的迷恋。他们一点也不适合啊,艾拉心里这么认为。 「没想到会出现强敌」 艾拉再度戴上魔法眼镜,以一种几乎没有人听得见的声音独自说道。 李维摆明了对森林妖精怀有特殊的幻想,既然幻想的目标就出现在眼前,而且还主动向自己示好,那么,李维会动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李维对她告白,能够得到的答案只有两个。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赛雷西亚的感觉。 她究竟觉得李维如何。若是以单纯的角度来看这次的巧合,赛雷西亚应该是在纷争森林见过李维之后便对他一见钟情,然后追他追到人类的世界来了 (这个妖精的喜好还真是奇怪。) 艾拉背起自己的行囊,苦笑着。 男女之间只能顺其自然,没有强求的道理,又哭又闹的方式向来不是艾拉的原则。 艾拉并不打算改变自己。在某个范围之内,艾拉是愿意为了自己所喜欢的男人而改变的,这是因为她想成为对方眼中最棒的女人,但是,若对方不接受自己的感情,那就到此为止,艾拉不会再多付出半点心意。 (现在应该是先关心魔法装置才对呀。) 艾拉这么对自己说道。 要是情况太糟,说不定再也回不了法恩了,或许就这么消失在世界上 3失控的精灵 结果李维一行人在村庄稍作休息之后,马上再度出发,朝着巴纳尔居住的高塔前进。 接下来的森林小道根本就不像是人走的道路,更何况这次的人数较多,里面还有两个不擅长旅行的人。等到了晚上,完全无法继续走下去。 「再这样摸黑走下去,我们一定会迷路的。」 定在前头的吉妮回过头来对着所有人叫喊道。 「在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下,就算离开小路了也不会知道。」 「确实是如此」 梅里莎露出一副可惜的模样。 其实她是很希望大家能够彻夜赶路的。 事态变得愈严重,人们便会更加不安。这个事件的演变正朝着她所预期的状况展开。 魔法装置失控所引起的气候异常,最后终于被魔法战士解决了。这样的传言将在大街小巷展开,然后李维的名声会变得极为响亮。而一路陪伴着勇者度过各种困难的,正是身为战神侍祭的自己。 只要一想到这里,梅里莎忍不住想要尽早将事件解决。但是,习惯生活在野外的吉妮既然决定不再继续赶路,当然要听从她的指示才是明智之举。 他们现在位于森林里,而且天空还覆盖着厚厚的云层,夜晚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 艾拉唱咏了明亮魔法之后,距离她十步之内的东西都能够看得很清楚。而在十步之外则是完全黑暗,连树木被风吹动的影子都看不到。 没有人反对吉妮的意见。 于是李维一行人在林木间找了一块较宽敞的地方,然后大家聚集在一起,准备休息。 他们从背袋里拿出粮食和水,因为气温实在太低了,全员都穿上了防水的外套。 「现在不是夏天吗」 蜜蕾儿冷得直发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那个有问题的魔法装置果然已经失控了,否则天气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冷。」 「那还用说吗。这是伟大的战神所赐予我们的试炼。」 梅里莎悄悄地说着。 蜜蕾儿带着不安的眼神看着梅里莎。 (我知道妳不得不奉那个男人为勇者,我也知道这很辛苦) 她真希望圣职者可以不必什么事情都考虑到神。 因为神已经不具有肉体,所以他无法介入人类世界,只能藉由神的代理人,也就是司祭等神职者来执行神迹,代行神圣魔法。 「要不要先调查看看?」 这个时候,妖精少女赛雷西亚开口说道。 「要怎么调查?」 艾拉接着问道。 「很简单啊,只要叫出精灵来问问看就知道了。气候是由自然精灵的运行而决定的,如果魔法装置已经开始作动,那么它对精灵一定会产生强制力。」 「原来如此!」 李维顿有所悟似的说道。 (随便你们,我不管了) 蜜蕾儿把身体包裹在斗篷里,然后随便倒在地面上。 这个动作表示,她已经要睡了。 「这确实是个方法」 艾拉花了些许的时间想了想,喃喃地说着。 「只是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实行的价值。」 吉妮冷冷地说道。 「当然有价值,至少我们可以知道发生气候异常的原因究竟是魔法装置的缘故,还是纯粹的自然现象所导致的。」 李维不在乎地说着。 「所以我才说你是外行人啊。」 吉妮像是在嘲笑他似的,还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一开始就认定这是因为魔法装置失控而导致的结果,如果这只是自然现象,那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呀,我们根本就派不上任何用场啊。」 「不,我觉得有试一试的价值。」 赛雷西亚沉稳地说道。 「有什么价值?」 吉妮不屑地看着赛雷西亚,并如此问道。 「妳马上就会知道了,等着看吧。」 赛雷西亚说着便脱下了斗篷,然后站了起来。 「大家往后退。」 听到妖精少女发出这个警告讯息,蜜蕾儿把自己裹在斗篷里滚得老远,而吉妮和梅里莎则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之后,往后退了两、三步。 艾拉则是逃到了魔法照明可及的地方,躲在一棵树木之后。 不知怎么地,赛雷西亚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一定要保护我喔。」 于是,她回头望着李维,微微地笑着说道。 「那当然!」 在赛雷西亚开口要求他保护她之前,李维一步也没有动过。 他虽然不知道赛雷西亚究竟要作什么,但是他直觉地认为,她可能会有危险。看艾拉的反应就知道了,因为她同时也感觉到那不寻常的气氛。 李维用左手拿着魔法师的手杖,右手拔出了一直藏在剑鞘中的长剑。那是他自己选购的长剑,剑柄很长,可以单手或双手握剑。不过,这种剑却被正规的骑士们轻蔑地唤作蛮刀,它一向被屏除在骑士独特的美学之外,纯粹只有功能上还稍微有点可取之处。 以成为魔法战士为目标的李维,一开始便不打算使用盾。平常的时候就拿着魔法师手杖和长剑,万一要是得专心使用魔法或剑来战斗时,就把用不着的那一方给丢了。当李维将魔法师手杖丢弃之后,他便可以双手握剑,这样子不但比较好控制,破坏力也会比较强。再说,长剑介于大剑和普通的剑之间,这对李维而言是最理想的武器。 李维是用右手拿着剑,可是该用魔法或剑来作为战斗主力,他自己是很清楚的。 「自由的风之少女呀」 赛雷西亚慢慢地抬起头,闭上眼睛,集中所有的精神。 然后她将手伸向夜空,呼唤着穿梭在林木之间的风。 风之精灵西尔芙仿佛响应着赛雷西亚的呼唤,在她的头上慢慢地幻化成形。不过,她的肉体基本上还是透明的。 「我有问题要问妳。」 赛雷西亚对实体化的风精灵西尔芙说道。 只是,对于赛雷西亚的呼唤,风精灵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她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冷冷地往下看着召唤她出来的赛雷西亚。 「果然还是不行」 赛雷西亚喃喃地说道。 突然,风精灵的头发直竖向上,衣服裙摆往上飘,四周吹起来一阵阵的狂风。 赛雷西亚发出悲呜,往李维的身边靠了过去。 「小心啊!这个精灵已经失控了。」 赛雷西亚话还没说完,风精灵便展开了攻击行动。 她在空中跳着舞,同时朝着赛雷西亚的方向移动。 「我才是妳的对手啊!」 李维大喊着,然后对着下降的西尔芙挥动着右手的剑。 打中了,李维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风精灵却在他面前闪了过去。李维又快速地挥了两、三次剑,但还是无法伤到风精灵一丝一毫。 「怎么会这样!」 李维不甘心地叫道。 他的眼神始终锁定风精灵的移动动作,只是,手上的剑怎么也没办法伤到她。 狂暴的风精灵不断地攻击着赛雷西亚,接着又刮起一阵大风,狠狠地划破了赛雷西亚的衣服和皮肤。 从赛雷西亚被划破的衣服当中,隐约可见白晰的肌肤和绽开的红色血肉。 「呃」 赛雷西亚美丽的容貌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扭曲。 「你到底在作什么啊!」 吉妮焦急地大叫,并将大剑拔了出来。 李维用眼睛的余光看见了吉妮的动作。 「不要出手!这家伙是我的敌人,由我来对付!赛雷西亚也由我来保护!!」 「所以我说你真的是个外行人啊!用你手上拿的那把剑对付她,就算你砍上几百年也无法伤她半分,因为那把剑并没有魔力啊。只有银的武器,或者是带有魔力的武器才能够伤害精灵。你身为魔法师,难道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是这样的吗?」 在四大魔法的系统课程上,确实有教到有关精灵方面的知识。可是李维并不把它当一回事,所以没有很认真地听课。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精灵的实体确实相当薄弱。 不过,李维手上所拿的那把剑,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既没有镀上银,也没有附带任何魔力。 上次和梅里莎的未婚夫决斗时,艾拉曾经借了他一把具有魔力的「舞剑」,不过李维在听说了那把剑的价值之后,马上便将剑还给艾拉了。他实在没有理由接受那么贵重的礼物,更何况,有了那把剑,恐怕李维这一辈子的剑术再也无法精进了。 「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再这样下去,风精灵会不断地攻击赛雷西亚。 赛雷西亚的全身到处都是流着血的伤口,但她还是咬紧牙关忍耐着。没有实体的狂暴精灵并不是使用非物理性的直接攻击,而是魔法攻击,而对抗魔法攻击的唯一办法就是集中精神忍耐、抵抗。 当然,赛雷西亚已经很努力了,只是不知道她能够撑到几时。 「快用魔法啊!快在我的剑上施予魔法!」 「对啊!只要对着武器赋予魔力的话」 李维喃喃地说着,同时望着右手所握的长剑。 (只要在这上面赋予魔力的话,就可以打倒狂暴的精灵了。) 但是,万一要是没打中的话,那施予在这把剑上的魔法不就白费了。 在一瞬间的犹豫之后,李维将剑丢在一旁。 然后高举着左手的魔法师手杖,唱咏着古代语魔法的咒文。 「万能的力量啊,到我的手上来吧!」 李维所唱咏的,正是「魔力赋予」咒文。 不过,咒文的使用对象却不是吉妮的大剑,而是他自己的右手。 「我说过,赛雷西亚由我来保护!」李维大声地吼叫着,再度向风精灵挑战。 「你这外行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吉妮很生气,转而求助于另一名魔法师。 「艾拉!快对我的剑施予魔力!」 但是艾拉却没有回应。 「艾拉?」 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躲在树干后面,眼睛是闭起来的,彷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好像昏过去了」 梅里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办法呀。谁叫她也是个外行人。」 蜜蕾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斗篷里钻了出来,耸了耸肩说道。 她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千金大小姐。 千金大小姐这种人,只要不跨越自己的守备范围向来都是所向无敌的,要风就有风,要雨就有雨,但若是往圈圈外面踏出一步,马上会变得无能为力。而那个界线还挺好分办的,就是能否使用金钱而已。 像现在这种情况,金钱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金钱并不是万能的嘛。) 蜜蕾儿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 「虽然很不甘心,就让我用魔法来帮助你们吧。」 梅里莎打算利用神圣魔法来治愈一直被风精灵的魔法所伤的妖精少女。 「那就这么作吧。要是那家伙丢了性命,对我们的名声也会有所影响。」 吉妮心里其实并不太甘愿,但是冒险最重要的,就是同伴之间的相互照应,总不能丢下那两个外行人不管吧。 虽然这次的危机是她自己找来的,不过,要吉妮就这样眼睁睁地看她死在面前,吉妮也会感到良心不安的。 「伟大的战神呀」 梅里莎集中精神,开始唱咏着神圣魔法,但旋即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 吉妮觉得奇怪,于是出声问道。 「那个是」 梅里莎失了神,用手指着前方。 红发女战士朝着梅里莎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那个家伙」 眼着,连吉妮也说不出话来。 李维竟然打算赤手空拳地和风精灵搏斗,而且他的右拳还闪耀着魔法的光辉。 「他打算用拳头打倒精灵吗?」 蜜蕾儿结结巴巴地说着。 她简直不敢相信现在出现在眼前的这般光景。 但是李维的拳头却是扎扎实实地打中了风精灵,要是他使用剑的话,反而不一定能够击中风精灵。 「为什么那家伙」 蜜蕾儿看傻了眼,张大了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像那样子的战斗方式根本就是旁门左道,一点都称不上优雅。」 梅里莎愤慨地说着,然后走到了艾拉身旁,故意不去看这场战斗。 她试图要让失去意识的艾拉醒过来。 「要是他到罗马尔王国的竞技场去,肯定可以靠这个混口饭吃。」 吉妮就地坐了下来,打算在一旁观战。 蜜蕾儿也走到了她身旁,并且坐了下来,接着从绑在腰际的袋子里捉出一把肉干。 「要吃吗?」 「嗯,给我一点。」 她们就这样像看戏一般地看着李维不断地殴打着风精灵。 最后一拳,狂暴的风精灵慢慢地变透明,然后完全地消失在空中。 「妳没事吧?」 李维高声呼喊着胜利后,抱起了忍耐不住疼痛而倒地的赛雷西亚,并且温柔地问道。 「当然有事啊,只是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就是了。」 赛雷西亚微笑着,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身上的伤痛而昏了过去。 「梅里莎,快来帮赛雷西亚治疗伤口!」 「是的,遵命。」 梅里莎冷冷地说道,并朝着赛雷西亚的方向走去。 她刚刚已经用了神圣魔法,让昏死过去的艾拉醒过来。 现在她则是要唱咏治愈咒文,治疗赛雷西亚身上的身口。赛雷西亚身上的伤虽然很多,但伤口都不是很深。她在这场无谓的战斗中,幸好有专心地抵抗风精灵的魔法攻击,否则情况可能会更加严重。 「和妳所想的不一样吧?竟然出现了狂暴的精灵」 「因为魔法装置已经失去控制。」 对于梅里莎的问题,赛雷西亚只能苦笑着回答。 「藉由魔法的力量,确实能够支配精灵,但是,那种支配精灵的方式和精灵使所使用的方法却是大不相同。精灵使是要求精灵借出力量协助,而魔法则不然,是强制性地支配他们,这样违反自然之道的方式,难怪精灵们会因此而丧失意志,开始暴乱失控」 「那么,妳还觉得有值得一试的价值吗?」 「嗯,多少有些收获。第一,精灵魔法已经无法使用了,受到魔法装置所释放出来的强制力所影响,我们不能再呼唤精灵出来帮忙。如果勉强使用的话,恐怕就会招致今天这样的结果,叫出狂暴的精灵来」 赛雷西亚对其他人深感抱歉。 这表示,赛雷西亚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即使她接受过战士的训练,一旦面对狂暴的精灵,光是要保护自己的性命便得使尽全力才行。 「妳召唤出精灵,只是为了要确认这点?」 「是的,要是在危急的时候使用了精灵魔法,那不是更糟吗?于是我便先趁现在试试看精灵魔法是否还能够使用。」 「妳居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李维感动地说道。 「另外,我还确认了一件事。」 赛雷西亚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伸出手,勾住了李维的手臂。 「你真的遵守诺言,赌上性命来保护我。」 「妳们妖精拥有人们所梦想得到的长寿生命,要是就这么死了,那不是很可惜吗?」 李维倒是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现在就沉浸在两人世界里,不觉得太早了点吗。」 梅里莎咳了几声,开口对李维说道。 「什么事啦?」 「吉妮有话要对你说。」 「有话要跟我说?」 李维站起身来,一边猜想着吉妮究竟想说些什么。 她不可能因为李维打倒风精灵而特意褒奖他,难道是为了李维的用剑方式不对而颇有微词,想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红发女战士不发一语地定到了李维面前。 李维就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吉妮开口。 不过,吉妮非但没有说出一字半句,反倒是伸出拳来,朝着李维的脸揍了过去 在那一瞬间,李维的眼前顿时充满了无数个耀眼的闪光。 4冒险者的行动 整个世界全部被无数个小小的亮光包围着。 那些小小的亮光,就像浮在夜空里的星星一样,是那么地多,还一闪一闪的。 当那些亮光突然消失时,李维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头美丽的银发,然后,高贵的森林妖精露出极为担心的表情,小心地看顾着李维。 李维只觉得,后脑枕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 那是因为赛雷西亚将李维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里难道就是天国吗」 李维喃喃地说着。 「笨蛋,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一句粗俗的言语,将李维拉回到现实世界里来。 如果真是在天国,怎么可能会有人说出如此粗鄙的话来。 那是蜜蕾儿的声音。她在街上混大的盗贼少女。 然后,李维回想起所有的一切。 当时他正在和狂暴的精灵战斗,并且还将她击退。之俊,吉妮突然揍了自己一拳。他的世界之所以会被无数个亮光包围住,就是因为吉妮的拳头。 李维跳了起来,气愤地瞪着悠哉站在一旁的吉妮。 「妳这家伙!」 李维用着只有蜜蕾儿才会说的粗俗词句说道。 「妳干嘛无缘无故打我啊!」 「真是外行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知道吗?」 吉妮真的是把李维当笨蛋看,还用鼻息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是个魔法师,而我则是一名战士。如果今天换成是我来和风精灵战斗,一定可以很轻松地打败她,赛雷西亚也不致于受了这么多伤。可是,身为魔法师的你,竟然不知道普通的武器无法打败精灵,我看你还是回魔法师公会重新上一下课吧!」 吉妮一言就说中他的痛处,害李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挥了那么多次剑都打不中风精灵半次,自知是很丢脸的一件事,而原本应该是博学多闻的魔法师,竟然连精灵的相关知识都不知道,简直称不上是贤者。 「那又怎样,反正我赢了啊。对冒险者而言,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李维努力地想反驳吉妮的说法,并为自己辩解。否则再被她这么贬损下去,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就要被毁了。自从认识吉妮她们以来,李维的自尊便不断地被她们践踏、蹂躏。 「结果确实是很重要,然而,细心注意也是必要的。冒险者和在竞技场上战斗的剑士不同,和王国所雇用的佣兵更不一样。我们必须用最小的力量完成任务。若是在战斗中受伤了,梅里莎便得用治愈咒文为大家治疗伤口。使用魔法要损耗多少体力,身为魔法师的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李维完全说不出话来。 可是,吉妮实在不懂。他虽然加入这次的冒险,却不用魔法来保护女孩子们,那他进入魔法师公会所学习到的魔法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啊。 「我要变强!所以我得要累积更多的实战经验才行。」 「魔法师只要好好地使用魔法就好了。光用魔法就已经够让你保住性命了。」 吉妮认同李维的魔法足以保住他的小命,而不是没用的东西,这对吉妮而言,已经是对李维这个人最大极限的称赞了,不过,李维却丝毫没有发觉。 「根本就不够。我会如妳所愿,在必要的时候使用魔法,但是,我不会放弃变成强者的目标。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成为超越你的战士。」 「只因为、我是、女人吗?」 吉妮字句分明地说着。 原本站在一旁看两人斗嘴的蜜蕾儿,突然全身起鸡皮疙瘩。 她发现,吉妮的身体充满了杀气。 (惨了。) 看来,李维是真的把吉妮惹毛了,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死在吉妮手上。 而李维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吉妮的杀气,反而在听到吉妮说出那句话俊,露出一副莫名奇妙的表情。他是真的不知道吉妮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难道没有求生的本能吗?) 蜜蕾儿真的是呆住了。 如果没办法察觉到对手的杀气,遇上了一流战士,很可能会因此而丢了性命。 对战士而言,最重要的事不是获胜,而是不要输。因为输了,所有的一切就完了。 盗贼也是一样。一流的盗贼不是最会偷钱的人,而是永远不会被捉到的人。蜜蕾儿花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学会察觉杀气,而在那之前,她甚至好几度涉险于失风被捕的危机。 「真是抱歉,都怪我太浅见了。」 赛雷西亚的一句话,打破了吉妮和李维之间的僵硬气氛。 她走到了李维和吉妮之间,露出一脸抱歉至极的表情。 赛雷西亚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因为恶作剧被逮到的小孩一样,脸上满是愧咎之意。 (不过,她的演技还真是好啊!) 蜜蕾儿身为一名盗贼,看透人心也是她的看家本领之一。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赶紧让吉妮冷静下来,所以她并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要是我一开始先跟大家商量好就没事了。但是我真的想要知道精灵魔法还能不能使用、这个男人会不会信守承诺地保护我、要是呼唤出狂暴的精灵,他能不能打败她」 「要打的话就打我吧。」 接着,赛雷西亚对吉妮说道。 「不行,这样妳一定会死的!」 李维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紧张。 「我有世人梦想得到的长生,应该要好好珍惜才是对吧。」 赛雷西亚回头看着李维,微笑着说道。 然后再度将视线转移到吉妮身上。 「若是有人受伤了,我可以帮忙治疗。那是生命精灵的力量,而不是司管自然力量的精灵,所以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另外,只要我们早点休息便能够回复已经消耗的精神。当然,睡在野外可能会有被袭击的危险,所幸这里离村庄很近,大概不会有问题」 赛雷西亚整顿好思路,有条理地分析着事情,吉妮的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但是,在那同时,她身上的腾腾杀气也跟着消失了。 赛雷西亚说的并没有错。如她所言,如果她一开始就告诉大家她的意图,说不定大家都会举双手赞成。 只不过,若当时解救赛雷西亚的人不是李维,而是女战士吉妮,那么,她的其中一个目的可能就不能达成了。 李维真的会赌上自己的性命保护她吗? 吉妮实在不懂,赛雷西亚为什么想要知道这点,她只知道,这对赛雷西亚而言,似乎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这是个人的喜好问题,别人实在没有理由多问。 「我知道了,下次小心一点啊。」 吉妮用极为冷淡的声音说道。 如果赛雷西亚没有察觉到精灵们的异常,而在危急的情况下呼唤出狂暴的精灵,那么很可能会导致大家陷入致命的危险当中。不过,往好的地方想,至少她们知道艾拉的精神很脆弱,遇到战斗场面时,最好别太仰赖她。 那个女魔法师虽然在梅里莎的神圣魔法下回复了意识,可是却还是一脸铁青。她一看到失控的风精灵不断地切割着赛雷西亚的衣服和皮肤,便吓得昏了过去。这确实是千金大小姐会有的反应,不过以艾拉的个性来看,吉妮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有这种反应出现。 难道,她是故意的? 不过再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啊。 至少经过这次之后,包括李维在内的这三个人,吉妮总算知道他们的战斗力如何了。 因为,知道他们能不能在战斗时派上用场,将对整个战斗的情势造成很大的影响。 「等明天再出发好了。今天大家先好好地休息一下。」 吉妮说完后,看了梅里莎她们一眼。 「我们来睡觉吧。」 梅里莎了解吉妮的意思,于是开口对蜜蕾儿说道。 蜜蕾儿开心地点点头,然后随即钻进了梅里莎的大斗篷里面,两人就这么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被你看见人家的糗样子了。」 艾拉红着脸,靠近了李维的身旁。 「李维在和风精灵决斗的时候,我有看到一点」 「这次的对手可不是人类,而且赛雷西亚身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我真是急死了。」 「太好了,幸好她没事。」 「是啊。」 李维的心里总算放心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比较和缓。 (真是可恶。) 艾拉只能苦笑着。 「我们也尽早休息吧,这样子才有体力应付明天的状况。」 对于艾拉的提议,李维并没有任何异议。 刚刚才和风精灵大战过一回的他,确实是觉得有点疲累。受伤的赛雷西亚一定更累吧,而昏过去的艾拉也是。 李维在营火旁边蹲了下来,加进了几根木头,好让火势变得更强一些。 营火发出了好几声木头爆裂的声音,橘色的火炎变得愈来愈亮。 艾拉和赛雷西亚蹲坐在李维的两旁,用斗篷把自己包得紧紧的。 「明天还有战斗在等着我们吗?」 李维像是在问自己似的,喃喃地说道。 「我不知道。但是,总不会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艾拉肯定地回答李维的问题。 「是吗?说的也是」 李维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是想要战斗的。) 李维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道,并且将视线移到系在腰际的长剑上。 (我明明有看到那家伙的移动,为什么) 为什么他就是无法用剑击中风精灵,李维自己也不知道。 战士们常常说,好的剑等于是手的延长。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李维拿着长剑时,试了好几次还是无法击中风精灵。而用拳头,却能一击命中 「如果是用剑的方法,我可以教你哟。虽然不是很利害,不过我们部落的战士们都得学习这方面的技巧,这算是基本功夫」 仿佛就像是听见了李维的心声一般,赛雷西亚如此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再也不想象今天这般出糗了,等我变强了,那些家伙绝对不敢叫我不要参与战斗。」李维兴奋地说道。 「我很乐意帮你的忙。其实,我也希望你能够变强一些。」 赛雷西亚这么回答道。 「可是要等这次的事件结束以后才行。」然后又微笑着附带说道。 李维听到赛雷西亚愿意教他剑术,他真是高兴极了,不过,他并没有说出「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这样的话。 虽然,他心里其实很想这么作。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从明天开始吧。」 李维用一种很遗憾的声音说道,然后再度看着熊熊燃烧着的营火。 「嗯,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赛雷西亚的表情就像个淘气的小孩似的,对着李维问道。 李维的另一边日是和他同属于魔法师公会的女魔法师艾拉,赛雷西亚注意到她还没睡着,于是特地选在这个时候问李维。 「那时候在纷争森林,你说你对艾尔夫族有好感,可是当我骗了你之后,你还是没有改变原来的想法,这是为什么?」 听到赛雷西亚的这番话,艾拉也回过头看着李维。 因为她想知道李维的回答是什么。 「我记得小时候看书,书上写着艾尔夫族是高贵的妖精。于是我开始向往艾尔夫族的美丽,并对永远的生命产生了憧憬」 「那该不会是艾尔夫族的崇拜者所写的书吧?」艾拉十分不满地说道。 但是,赛雷西亚却没有从艾拉的话中发现她不满的情绪。 「艾拉说的并没有错,我们虽然是妖精,却再也无法回到妖精的世界。我们和人类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比人类长寿而已,并非拥有永远的生命。」 「妳知道吗?我其实是魔法师里的怪胎、甚至可以说是异类。」 李维轻轻地笑着,跟着便躺卧在地上。 「就算是幻想也好,我还是愿意相信。对我而言,妳们就像书上所描写的一样。直到我在纷争森林遇见妳之后,妳简直完全符合我的想象,美丽、高贵、而且还很聪明」 「可是,我却欺骗了你。」 「是啊,而且还骗得我好惨啊。但那是因为我们任意进到艾尔夫族的圣地才会变成那样,如果我们对调彼此的立场,换作是我要去追捕入侵者的话,还是会用一些手段啊。」 「就像你要向部落的长老们证明你们和妖怪不同时所用的手段一样吗?」 说完,赛雷西亚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赛雷西亚的部落已有几十年没有受过妖魔的侵扰,可日是李维他们却和妖怪们打了起来,藉此取得妖精长老们的信赖。 但是,赛雷西亚知道,那不只是巧合。她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不过她却深信,出现在部落里的众多妖魔肯定是李维呼唤出来的。 然而,赛雷西亚并不打算为这件事而责骂他。说到底,他们也只不过是下小心进到圣地里去采了往生者之木的树枝而已,长老们便要为此而判他们死刑,也难怪他们会作出这么夸张的事情来。 「什么,妳说什么」 李维想要装傻蒙混过去,随即将眼睛闭起来。 「艾尔夫族,还有我,并不如你所想象的那般美好。」 「这不管妳的事,是我自己要把艾尔夫族想象成那样子的」 李维说完后,便安静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赛雷西亚叫了他两、三声,李维却没有半点回应。 「难道他真的睡着了吗?」艾拉惊讶地说道。 才刚闭上眼睛而已,居然可以在瞬间睡着,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 「这家伙还真是与众不同。」 赛雷西亚像是在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似,直盯着李维的睡相看着。 「妳可别以为所有的人类都像这家伙一样喔。」 艾拉苦笑着说道,然后倒卧在地上,而且还背对着李维。 (真是笨蛋。既然知道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为什么还不能抛弃过去的记忆?) 李维其实根本就不想抛弃他对妖精的幻想。事实上,他还是持续地幻想着,赛雷西亚有一天会被他拥入怀中。 (她真的那么有魅力吗?) 耳朵是奇怪的尖长形,而她那几乎要美过头的容貌似乎也太过虚幻了点,一点真实感也没有,胸部又不大,腰部显得太细了些。抱着她,感觉应该像是抱着橡木作成的魔法娃娃一样吧。 艾拉可是对艾尔夫族的男性妖精一点也不感兴趣。 (如果真是彼此喜欢的话,那就好了。) 艾拉在心里这么对李维说道。 而赛雷西亚依然没有察觉到艾拉的思绪。 赛雷西亚在呼唤精灵的时候,李维确实答应一定会保护她,刚才的问题也是很明显地对她表现出善意,赛雷西亚可以感受得到李维对他有多么喜爱。 按照常理来推断,赛雷西亚应该也对李维颇有好感。但是,艾拉并不急着知道答案。 若是真心喜欢,那就应该更谨慎小心才对。在这个世界上,常常有人胡乱告白,结果却反而被对方嫌恶,要不就是因为害怕被拒绝而不敢将心里的爱慕之意说出来。 艾拉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应该还是只有他一个。 这个时候艾拉察觉到赛雷西亚也躺下来了。不知道她是面对着李维,还是背对着呢? 艾拉是很在意没错,但是不论赛雷西亚是朝着哪个方面睡,她都不想在乎,她只想努力地让自己睡着。 这是一个寒冷的夜。
1冒险者的默契 终于,天亮了。 正如他们所料想的,昨夜是个异常寒冷的夜晚。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时分,却又开始下起纷纷大雪来,而且看起来似乎不会在短时间内停止。 李维他们等不及天完全亮,便急忙地出发了。 若是不快点把这个事件完全解决的话,这附近的农作物都要遭殃,到时候农夫的损失可就大了。 「如果农作物的收成受到影响,产量下跌,那么五谷蔬果都会因此而涨价,就算我们能够平安回到法恩,恐怕生活上也会有问题。」 一行人走在林道上,蜜蕾儿开始对着李维啰啰嗦嗦地抱怨起来。 (妳现在跟我讲这个也没有用啊) 李维原本是打算回嘴的,可是他一转头看到蜜蕾儿的脸时,便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他只要多说一句,蜜蕾儿肯定会霹雳啪啦地回他好几百句。 而且,以蜜蕾儿的个性,她一定会很认真地跟李维争辩,到最后会搞得很像是两个人在吵架一样。 李维已经可以猜想得到接下来的结局,所以他只是对着蜜蕾儿笑了笑,然后马上将头转回来直视着前方。虽然觉得很不甘心,但这却是很正确的选择。 「我想,我多少得负上一些责任。因为我之前已经知道巴纳尔导师的研究内容,而且爸爸还出资援助他的研究」 艾拉露出了十分抱歉的神情。 「否则,巴纳尔导师也不会独自重建魔法装置,还勉强进行实验。」 「听起来他好像是个很优秀的魔法师。」 梅里莎若有所感地说道。 「嗯,是的。巴纳尔导师的确拥有很棒的实力,目前实力可以与他相提并论的魔法师,只有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卡威司和拉薇露娜导师两人而已。」 艾拉苦笑着。 欧芳的魔法师公会外表上看起来好像很气派,可是就组织内部的成员来说,并不算相当充实。毕竟魔法师公会成立以来的时间并不长,导师人数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它的实力并不如外界所想象地那般充裕。 如果魔法师公会能够招揽像巴纳尔导师这样优秀的人材成为公会的一员,人们对于魔法师公会的评价也会相对地提高许多,可惜的是,巴纳尔导师并不想加入魔法师公会。 「魔女拉薇露娜啊」 李维从艾拉所说的话当中,听到了这个似曾相似的名字。 这个名字,李维小时候便常常听到养父卡威司提起。 拉薇露娜导师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十八岁时便拥有相当于欧芳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卡威一司的实力。 不过她目前并不在魔法师公会中,因为欧芳王国的国王李察尔对她下了一道命令,要她到亚力克拉斯大陆各地旅行,并且记录所见所闻。算一算,最近应该差不多要回国了。 (佛罗提斯次席导师应该开始觉得不安心了吧。) 李维在心里这么想着。 身为次席导师的佛罗提斯一直很想成为下一位最高导师的候选人,要是拉薇露娜导师回来了,他马上就会被拉薇露娜导师给比下去,到时真不知道他的心情会变得怎样。 养父卡威司十分地爱惜拉薇露娜的才能,甚至还说过想要收她作为养女,如果当初卡威司真的将她收作养女,李维现在就有一个干姐姐了。 但是,李维并不觉得拉薇露娜是一个会让男人想要追求的女人。虽然她很有才华、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所有的一切全都几近于完美,可是一靠近她却会令人产生一股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是因为「魔女」这个外号,所以让人对她产生一种不敢靠近的幻想吧,李维是这么想的。不过,拉薇露娜本人似乎很中意那个外号。 拉薇露娜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对于外界对她的看法和眼光,她向来不放在心上。 「不管是圣女还是魔女,最重要的是蔬菜啊,蔬菜。」 蜜蕾儿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似的说道。 自从李维加入她们之后,蜜蕾儿她们的财产只有减,没有增。要是气候再这么坏下去,恐怕连食物都买不起了。蜜蕾儿担心的是,如果连食物都要节约的话,自己说不定会因此而营养不良。一想到这,她便不由自主地急焦起来。 蜜蕾儿希望自己能够再长高一点,当然,胸部最好能够变得圆润丰满。 「别老是说一些蠢话好不好。妳不是最讨厌蔬菜的吗?」 定在前头的吉妮终于忍不住了,回头对蜜蕾儿说道。 「讨厌归讨厌,可是光吃肉也不行啊。欧芳的物价那么高,肉可是很贵的呀。」 蜜蕾儿鼓起两边的腮帮子,嘟着嘴反驳道。 蜜蕾儿最讨厌的,就是吉妮或什么人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不过,照这样子看来,会被当成小孩子,也是她自己造成的,谁叫她老是任性、耍小孩子脾气。 「为了民众的生活,无论如何都得让失控的魔法装置停下来才行。」 李维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试图改变话题。 他知道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只是看着吉妮和蜜蕾儿斗嘴,觉得有点受不了而已。 「你的使命感终于觉醒了吗?」 梅里莎冷淡地说着。 李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言行会引起吉妮她们什么样的反应和攻击方式。 「应该是热得不得了的夏天却下起了雪。笨蛋都知道这件事很严重,不是开玩笑的,要是连法恩也变成这种怪怪的天气,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骚动」 「既然你都这么想了,那就快点想办法把事情解决啊?」 梅里莎露出一脸纯洁的模样说道。 (我又没有打算一直拖下去。) 李维心里其实很想这么回嘴,可是这么一来,她们肯定会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只因为他无法展现出梅里莎心目中的勇者资质。所以在仔细地想了想后,李维还是决定不要将这句话说出口。 (我不反驳,但是我会用行动证明。) 李维在心中暗自发誓。 天空虽然还有云层,但是太阳已经完全地升上了天空,森林的四周也开始变得明亮。当然,这对害怕迷路的李维他们而言是个好消息,至少可以很清楚地知道路况。 这样子就不怕迷路了。 李维开始迈开大步走着,而听见梅里莎对李维所说的这一番话后,吉妮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吉妮的步伐原本就很大,而且还快步地定着,所以行进的速度变得相当地快。 为了赶上吉妮的速度,蜜蕾儿和艾拉开始用小跑步跟在后头。 「如果妳会累的话,尽管说没关系。我可以背妳。」 李维回过头去,对赛雷西亚说道。 赛雷西亚是最后一个。 「谢谢你的关心,我还可以撑得下去。在森林里,我一点也不觉得累喔。」 赛雷西亚真不愧是森林妖精,用她惯用的森林妖精式答法对李维说道。 「你怎么不对我这么说?」 艾拉走在妖精少女的前面,用十分不满的语气对李维说道。 事实上,艾拉的呼吸早已相当急喘。 「喔。那等妳定不动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昨天晚上,李维也是这样对待艾拉的。 因为艾拉长年和李维一同住在魔法师公会的宿舍中,李维早就忘了艾拉是个千金大小姐。每当李维遇到困难的时候,艾拉总是想尽办法帮他,可是当艾拉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却无法从李维身上得到任何回报。 「那,到时候就要麻烦你啰。」 艾拉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李维对赛雷西亚和对自己的态度却有着天壤之别,这一点让艾拉觉得很不甘心。 说实话,艾拉真的很想唱咏「邪眼」的咒文。 艾拉鼻梁上的那付魔法眼镜具有四种魔力,分别是视力扩大、透视、夜视,以及邪眼魔力,艾拉只要唱咏对应各种这四种魔力的咒文,眼镜便会随之变色,同时启动相对应的魔法效果。不过,艾拉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使用过邪眼的咒文,因为她只要唱咏了这个咒文,视线所及之处的生物便会在瞬间气绝身亡。 他们在天亮时分就出发,途中还加快了脚步,因此到达目的地的时间比李维所预想的还要早很多。 「这里就是巴纳尔导师所住的地方,同时也是他的研究材料。」 艾拉喘着气说道。 那是一座约有五个人高的高塔,四周围着石造的建筑物。 「原来这就是四大魔法师之塔啊」 这个塔的主人为了重建可以操控气候的魔法装置,故而自称为「究极四大者」。 塔的顶端突出数根水晶柱,其中一根闪烁着纯白色的光耀。看到这般景况,艾拉更加可以确定,魔法装置已经被启动了。 天空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云,雪大量地落下。现在积雪虽然只有一点点,可是再这么不断地下到晚上,恐怕连步行都会有问题。 「不设法让魔法装置停下来的话,我们就无法回到法恩去了。」 李维这么对艾拉说道,语气听起来相当坚定。 「或许吧。」 艾拉冷静地回答道。 然后,她开始唱咏感应魔力的咒文。 「塔顶上释放出强烈的魔力。」 艾拉说完,赛雷西亚点了点头、接着附和着说道。 「精灵力也变得很紊乱。再不想点办法,我们或许会成为狂暴精灵们的攻击对象。」 「这样正好。」 梅里莎满足地说道。 「这里只有一个入口,我看我们就直接进去吧。」 吉妮对梅里莎和蜜蕾儿说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李维面对着吉妮问道。 「你只要别给我们惹麻烦就好了,如果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会叫你的。」 「惹麻烦?」 李维对于吉妮的回答感到相当不满。 但是,仔细想想,自从他加入冒险者的行列以来,这可说是第一次比较正式的工作,不如趁这个机会看看她们的实力如何。 「我知道了。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说,不要客气啊。」 李维用小混混一般轻佻的口气说着,然后便退到一旁去了。 这个时候,蜜蕾儿轻靠在这栋建筑物的门前,仔细地调查着大门的把手。 「门锁起来了,等一下喔。」 蜜蕾儿说完,从绑在腰际的袋子里取出一根细细长长的金属棒。 「如果是魔法锁钥的话,我可能就开不了」 蜜蕾儿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很熟练地将金属棒插入把手底下的钥匙洞,卡喳卡喳地动着金属棒。 「好了,打开了。幸好它不是魔法锁钥。」 接着,蜜蕾儿十分小心地打开门,从门缝里窥探着里面的情况。 「好像没有任何动静的样子。」 「那就由我带头先进去。梅里莎负责援护我,蜜蕾儿留意那三个人的安全。」 「我知道了。」 「知道了。」 梅里莎和蜜蕾儿都出声响应着吉妮的指示。 和平常一样,这三个女人的默契总是这么契合。 (真不愧是互相珍惜的伙伴。) 李维有点被感动的感觉。 不断累积像这样的冒险经验之后,相信即使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也能变得心灵相通。而这三个人默契最好的时候,就是同声在指骂李维的时候 「妳们需不需要魔法照明?」 艾拉发现到屋内似乎有点暗,于是开口对带头的吉妮问道。 「嗯,麻烦妳了。」 吉妮回头对艾拉说道。 艾拉点了点头,随即挥动着魔法师的手杖,以熟练的发音唱咏着上级古代语的咒文。 等到完成「照明」的咒文之俊,她的手杖前端便发出了青白色的魔法光亮。 在这个亮光的照明之下,吉妮她们得以很清楚地看清屋内的状况。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很宽大的房间,到处摆满了装着食物和衣物的箱子,看来,这些应该是村人们所运送到此的生活物资。不过,这些东西看起来好像没有人动过的样子,食物之中有些甚至已经腐坏。不过,因为室内的温度很低,所以还不至于有臭味飘出来。 「治愈方面的咒文就交给我吧。」 赛雷西亚如此对梅里莎说道。 「那就拜托妳了。」 梅里莎望了赛雷西亚一眼,说道。 对于赛雷西亚的事,梅里莎其实还没有原谅她。不过,赛雷西亚所提出的建议的确很适合现在的情况,梅里莎颇能接受,这代表她还有理性的一面,不致于让情绪的好恶影响了她的决策。 无名的生命精灵和司管自然的精灵不同,所以赛雷西亚在使用治愈咒文的时候并不会召唤出狂暴的精灵。这么一来,梅里莎的精神就可以优先使用治愈系以外的咒文。 (尽管如此,她们还真有默契。) 艾拉和赛雷西亚还是第一次这么有默契的感觉,两人都能清楚地了解彼此的工作范围,并且加以实行。 李维这时候觉得自己很丢脸。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作些什么,总之就是拔出了剑,跟在艾拉她们的后面戒备着。 虽然他不觉得后面可能会出现敌人,但还是在背后作出戒备动作。 「别随便脱离队伍好不好,要是背后突然出现敌人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蜜蕾儿对李维投以可疑的视线,碎念道。 「我是在帮忙戒备后方耶!」 李维觉得很愤慨,蜜蕾儿居然这么下相信自己的实力。 可是,蜜蕾儿会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谁叫李维是个有前科的人,所以李维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上次李维和她们去古代遗迹探险的时候,也是在最后面戒备着,然后偶然间发现了一扇隐藏的门。 他毫不在乎地打开了那扇门,然后,从里面跑出了无数的柯布林,结果李维便和这群柯布林大打出手。 最后还演出折断魔法师手杖这样丢人现眼的戏码。 虽然那些突然出现的妖怪,大部份都是李维打败的,所以李维觉得自己应该多少还有一点功劳可言。 然而,吉妮她们可不这么认为,甚至连一点正面的评价都不愿意给,只是一直说着「不甘心啊」「真是外行人」等等的抱怨言词。 不过,要不是因为这件事的发生,李维也不会非得到纷争森林去寻找老橡树的树枝好用来作一支新的魔法师手杖不可,所以才会认识赛雷西亚。 若是要李维自己来说,这件事对他而言究竟是好是坏,李维是觉得,那一次去了纷争森林多少有些收获,而蜜蕾儿她们却不这么认为。 (现在就让妳们瞧瞧我的实力。) 李维在心里这么说道。 他相信自己的实力。打架不但是他的兴趣,而且还从未输过,论起体力方面,李维也不觉得自己会输给那个红头发的女战士吉妮。 如果他能够学会用剑的技巧,要成为一流的战士并非不可能的事。 好在,赛雷西亚和他约定好了,要教他如何用剑。李维相信,赛雷西亚绝不会像吉妮那样粗暴,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一定能够用最浅显易懂的方式来教会他。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实战经验的累积 李维不断地回头看着后方,希望会有一大群的敌人出现。要是他的背后真的出现敌人,李维便能够理所当然地和他们战斗,而不是被吉妮她们当成战斗的备员、绊脚石。 可惜的是,李维身后并没有出现任何敌人。 反倒是在出现在吉妮面前。 2肉身魔法像 李维一行人为了进入中央的高塔,必须走出目前所在的建筑物,并且通过中庭才行。 而中庭却有一只怪物站在高塔前方,挡在塔的入口处。 这个怪物是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巨男。 他的体格竟然比李维还要壮硕,应该有大上一倍左右,全身上下到处都布满了类似伤口缝合的痕迹。 「那是肉身魔法像」 艾拉喃喃地说着,并用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魔法眼镜,目不转睛地盯着古代王国的魔法文明所遗留下来的珍贵遗产。因为魔法像的创造仪式魔法,早就已经失传了。 这或许是巴纳尔导师在某个遗迹中所发现的,又或者是找到了记载创造方式的魔法书。不管怎样,这个怪物对于专门研究赋予魔力的艾拉而言,是一项很贵重的研究研料。 「赞扬我的名」 魔法像一发现到李维他们的存在,马上发出像老人一般的声音说道。 「你说什么?」 突然听到魔法像这么说,李维第一直觉的反应就是这句话。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惊讶了吧,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很大声。 「笨蛋!」 那一瞬间,蜜蕾儿毫不犹豫地踢了李维一脚。 「妳、妳干嘛踢我啊!」 李维的右脚顿时感到异常疼痛。 冷不防地被她这么一踢,那种疼痛的感觉简直让李维快要不能呼吸。 「你说什么笨蛋妳、妳干嘛踢我啊。」 这个时候,魔法像却用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音调,重复着李维和蜜蕾儿之间的对话。 他在说什么啊,李维心里充满了疑问 「判定你们是入侵者」 魔法像十分肯定地说道。 「哎呀。」 蜜蕾儿不自觉地用手捣着脸。 「我不是叫你别惹麻烦的吗!」 吉妮回过头,对着李维大声地斥喝道。 「那个家伙是在询问密语,如果说对了的话就可以平安地通过,说错的话就只能选择战斗一途。」 「我又不是在回答,我是因为听不清楚他说什么才会问的啊,谁叫我在最后面」 「就算如此,你也没必要说得这么大声啊。」 梅里莎红着脸对李维说道。 她所随待的勇者竟然会作出这种蠢事,也难怪她会觉得难为情,愤怒和耻辱的情绪不断涌现,好像要把她的胸膛给冲破似的。 「对方是魔法生物,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来。」 艾拉无奈地说着。 「看来,我们只能选择战斗了。」 吉妮说着,彷佛已经有了觉悟,拿起手上的大剑摆出一副应战的姿态。 如她所言,魔法像高举着拳头,一步一步地往李维他们靠近。 「反正不管说什么,到最后还是要战斗。我们之中又没有人知道密语是什么」 「密语就是『究极四大者』啊。巴纳尔导师在信纸的最后留下了这个尊称,不是吗?既然他说要我们赞扬他的名,这就表示我们得回答出一个尊称。再说,这个魔法像确实是导师用来守护塔的,既然他写信找我来便不可能要我和他战斗啊。」 艾拉叹着气说道。 「那个尊称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还以为那只是他为自己的成就所取的外号。」 李维这次所受到的打击可不小。 他完全没想到,原来那个寄信人的尊称还有着这么重要的含意。 「真是的,你的脑袋里面装的究竟日正什么啊?亏你还是个魔法师呢。」 蜜蕾儿用极为不屑眼神看着李维说道。 「你们全部退下,这个敌人似乎很难对付。」 吉妮注意着魔法像的一举一动,同时对其他人这么说道。 看来,她打算一个人跟魔法像战斗。 「这可是古代王国引以为傲的守卫喔。」 艾拉独自喃喃地说着。 她的语气听起来带点骄傲,因为这是在她的专门研究范围之内的常识。 「没有办法让他停下来吗?」 梅里莎对着艾拉问道。 「我没有办法让他停下来,因为我的能力还不够。只有卡威司最高导师和拉薇露娜使才能够使用『命令解除』的咒文。」 (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李维虽然想为自己辩解,但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我怎么能躲在后面!」 李维大叫着,并且拔起长剑,走到了吉妮身旁。 「我不是说过叫你别给我惹麻烦的吗?」 吉妮的声音听起来相当严厉。 「妳不是说过这家伙不好对付吗?那就让我来帮妳吧。我从正面牵制他,妳就趁机绕到后面去进行攻击。」 「这样有用吗?」 「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就算会有性命危险,我还是想要战斗。」 「我以前在佣兵队里也看过像你这样的人,不过他们都活不久就是了。」 「我会活很久的。闪躲对方的攻击,这一点我还作得到,只要别被他打倒就好了。」 「你身上没有任何防具,要是被他打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妳放心好了,我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 李维这么对吉妮说完后,回过头去征求梅里莎的同意。 「妳可以忍受自己所随待的勇者躲在后面吗?」 「当然不行。」 梅里莎马上回答道。 「请你勇敢地战斗吧。不过,你不能输,而且也不能给吉妮添麻烦。」 李维心想,妳们这群女人,整天一直说我会给妳们惹麻烦,真是烦死人了。又不是多大的问题,有必要这样不停地抱怨我吗? 「我知道了,就照你说的作吧,我先绕到那家伙后面去。」 吉妮只留下了一声叹息,然后便沿着包围高塔的墙缘走到魔法像的后面去。 这下子,变成了李维和魔法像一对一的局面。 李维集中精神,注视着魔法像的行动。正如吉妮刚才所说的,李维要日是一个不小心被魔法像打到了,很可能小命不保。 「他要开始攻击了!」 梅里莎发出警告的声音。 其实就算梅里莎不说,李维也看得出来。 魔法像的肌肉动作虽然和人类大不相同,但在发动攻击之前,还是会出现细微的预备动作。这对早已习惯打架的李维来说,是不可能不注意到的事。 魔法像挥动着那有如木头一般粗的手臂,这个攻击动作比李维所预料的要来得早,而且力量还要更加地强大。 李维在原地蹲了下来,躲过了魔法像第一次的攻击。接着,魔法像第二次和第三次攻击都是以李维的头部为目标,而李维则是将头往旁边一闪,惊险地躲过。魔法像的拳头和李维的脸之间,只有薄如纸张的小缝隙。 如果李维光只是逃的话,说不定会被打飞出去,而吉妮偷偷潜到魔法像背后的动作顿时就会变得没有意义。 所以李维只能用前、后、上、下的动作来闪避魔法像的攻击。 (这家伙实在太强了。) 魔法像一开始攻击时,李维便发现了。 接踵而来的,则是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魔法像以李维的身体作为第五度攻击的目标时,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打在李维的腹部上。 剧烈的冲击,活像要把李维的肚子给打穿似的,李维直觉地让腹部肌肉变得坚硬。 结果,李维被打飞了出去。 不,其实李维自己本身也是这么希望的。若是勉强顶住的话,反而会让这股冲击对腹部造成更大的伤害。 李维被打飞到中庭外围,直到碰上了坚硬的石壁后才停了下来。 胃像是要翻过来似的,让李维忍不住想要呕吐,不过幸好内脏和和骨头都没有异常。 「我还没跟你玩完呢!」 李维大声地叫喊道,跟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不过,这个时候却出现了一个更大的声音。 吉妮从魔法像的背后一剑砍了下去。 当然,吉妮在那么近的距离攻击魔法像,不可能会失手,她最喜欢的大剑稳稳地击中了魔法像的背部。 魔法像发出一阵惨叫声,然后转过身去,开始朝着吉妮展开攻击。 李维看着魔法像的背影,发现他背上的伤口虽然很深,却没有流出半点体液,魔法像似乎也没有因此而感到退怯。 魔法生物是不会感受到任何疼痛的。要让他停止活动的唯一方法,就是尽全力攻击。 李维待腹部的痛楚稍稍平复之后,为了让魔法像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大声地叫喊着,同时朝着魔法像的方向跑过去。 接着,朝着他的背部用力地使出一记飞踢。 李维这使劲的一踢,魔法像竟然不放在眼里,彷佛像是忘了李维的存在似的,不断地朝着吉妮挥动着双臂。 吉妮虽然都能够安全地闪躲过他的攻击,却没有反击的时间。否则,吉妮原本是打算从他背后削断手臂,藉以减弱对方的攻击力。 「喂,你的对手应该是我才对呀!」 李维大声地叫着,然后朝着魔法像的背上连续用力打了几拳。那可是他用来打倒妖怪和精灵的拳头。 然而,这个方式对魔法像似乎起不了作用。 「难道我锻炼得逞不够吗?」 李维用近乎呻吟的声音说道。 光只是用拳头进行战斗,果然还是有个限度,如果想要跟强敌对战,看来还是得习惯武器的使用方式才行。 「既然这样的话!」 李维拔出了系在腰际上的剑,使出浑身的力量往上挥。 在这么近的位置攻击他,总不可能还打不中吧,更何况他不是像风精灵一般,会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而且体积也比风精灵大,是个很明显的目标。再怎么说,用剑所得以造成的杀伤力还是远比拳头要来得重。 李维发出鸟叫般的怪声音,然后原地高高地跳了起来,朝着魔法像的头一剑砍下去。 他打算从一剑将这个魔法像劈成两半。 李维的攻击并没有失败,剑稳当地打在他的头上。 可是 李维的剑并不能将他劈成两半。 而且剑身都变弯了,无法砍进魔法像的头里面去。 相反地,反倒是李维的手感觉到有什么硬物碎掉一般。握着剑的那只手随即变得麻痹,李维只得用另一只手按着它。 李维的剑并没有因此而断折,只是随着魔法像的头形,形成了一个弯曲的弧度。 魔法像被李维击中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比周围还要深的凹槽,应该是李维的剑所造成的,看来应该有砍到他的头盖骨。 李维的剑之所以没有断,那是因为那把剑是便宜货。李维的预算只有那么一点点钱,当然只能买得起这种粗劣的货色。 不过,话说回来,幸好李维用的是这种不易断裂的便宜货,所以才能对敌人造成这样的打击,要是剑就这么断了,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大概是因为魔法像的头盖骨被打碎了的缘故,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吉妮见机不可失,开始毫不留情地展开连续攻击。 过了不久,魔法像的全身布满了吉妮所刻划的剑伤,慢慢地往旁边倒下去。 李维见状,兴奋地高喊着胜利。 李维虽然这么努力,吉妮还是一脸鄙视地看着他。 「你真的是个外行人,连剑都是用这种外行人才会买的便宜货」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还是打赢了他。不然,妳觉得我用棒锤会比较适合吗?」 「没错啊,你一开始就应该买棒槌才对的。」 被吉妮这么一损,李维却无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连剑的好坏都分不出来,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一名战士。李维可以打碎魔法像的头,纯粹只是一种巧合。 李维回头看了看梅里莎,她果然又露出了一副不甘心、不愿意的表情。 (反正我都打赢了,何必计较那么多) 李维在心里唠唠叨叨地念着。 虽然李维不是什么有名的大人物,用剑的技巧也不是很成熟,不过,他可是至今从未尝过败果的人,而且他相信,今后他还是会一直获胜下去的。 「赶快进入塔里面去吧,我们得快点使魔法装置停下来才行」 艾拉焦急地催促着李维。 李维很难得能够看到她这副紧张的模样。 (但是,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李维心里是这么想的。 天空不断地飘下大量的白雪。当所有人都因为魔法像被打败而松了一口气,中庭早已被雪堆成了白皓皓的一片。 不知道这场异常的雪是只有下在这个区域,或者整个欧芳王国全陷入了夏天飘雪的恐 慌之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事态已经变得相当严重了。 「希望接下来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赛雷西亚看起来很不安,喃喃地说着。 「有不好的预感吗?」 被李维问道,赛雷西亚露出带点寂寞的笑脸,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得提高戒备才行」 李维其实也觉得,赛雷西亚的预感或许会成真。 不过,赛雷西亚所说的话并不是她的预感,她正注视高塔的顶端。 虽然李维看不见那塔的顶端有什么异常,可是他知道,但身为精灵使的赛雷西亚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3对称的水晶球 推开了沉重的铁门,李维一行人进到了巴纳尔导师花费心力想重建的魔法装置之中。 沿着塔的外墙的是一条无尽延伸的螺旋状长梯,中央则是立着一根巨大的柱子,但是,它看起来不像是这座高塔的支撑点,或许是魔法装置的一部份吧。 吉妮走在最前面,接着是李维、梅里莎、蜜蕾儿、艾拉、赛雷西亚依序跟在后头。 这里可不容许再有任何的失误,所以一进到这座高塔之中,全部的人都十分谨慎小心地走上螺旋楼梯。 他们早就可以料想得到,这里面是异常寒冷的情况。 还好有先作好防寒准备,否则,穿着夏天的短袖薄衫来到这里,肯定会被冻成棒冰。 「对了,知道如何才能让魔法装置停下来吗?」 走在前头的吉妮突然开口问道。 「别开玩笑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魔法装置这种东西啊,到时候再好好地调查一下不就好了。总之,只要想办法让它停下来,我们就有救了。」 李维倒是回答的很豪爽。 「我真是笨蛋,居然会奢望你这家伙知道解决的方法。」 吉妮茫然地说着,然后把头转过去,再度面向着前方。 「不用担心啦。这个魔法装置虽然归属于四大魔法的系统领域之内,装置这种东西还得藉由赋予魔法加以创造,而这就是艾拉的专门研究范围,她一定会知道该怎么作的。」 李维对着吉妮的背说道。 事实上,把艾拉带到这个地方来,这个部份确实是冒险者的工作。 之俊,艾拉才是这整个事件的主角。 当然,李维同样身为魔法师,照理来说应该要帮忙艾拉才对。 不过万一要是弄巧成拙,李维绝对会成为众人唾弃的对象。 走到这条螺旋楼梯的尽头后,出现一扇由下往上推的门。 这扇门的俊面应该就是魔法装置的控制中心了。 「需要我来开门吗?」 李维对吉妮问道。 「你这外行人,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利害。」 吉妮一伸手便推开了门,并且探头进去观察里面的状况。 (如果需要用到魔法,我可不算是外行人耶。) 李维无奈地在心中这么想,只是现在并不适合眼吉妮争辩。 吉妮马上将门带拉上,以一副极为严肃的表情看着大家。 「情况怎么样?」 被李维这么一问,红发女战士心有余悸地把脸别了过去。 「那些发了狂的精灵们,连我都看得到,而且数目多到数不清。她们看起来就像是雪国女王的女儿一样。」 「雪国女王的女儿?」 李维从没听过这样的名词,所以讶异地问道。 「那应该是冰的少女芙拉乌吧。我从塔的顶端发现子冰的精灵力异常的现象」 赛雷西亚在后面说道。 森林妖精艾尔夫族,几乎全部的妖精都具备了可以和精灵沟通的能力。 「我的族人都是这样称呼冰精灵的。冬天完全被大雪覆盖,很多人因此丢了性命。」 亚斯葛伦山脉天气素来寒冷,山的另一头即是冰海,听说一年到头都是结冰的状态。 只要观察当地的地形和气候,其实很容易就可以发现到底是哪一种精灵力比较强,原则上来说,愈往北边愈冷,愈往南走则是愈温热。 而贤者们则是有此一说,世界的北端有一扇闭锁的冰门,南方的尽头则是一扇炎门。 但是,没有人到过世界的尽头,所以事实的真相还是被一团谜雾包围着。 「怎么办?要是就这么进去的话,她们一定会一起攻上来的。」 「可是如果不进到这个房间里,我们就没办法让这个魔法装置停下来。」 李维反驳道。 只要把塔破坏掉,或许这座魔法装置的动作便会就此停止,但那却得花上许多的人力、时间和道具才行。 而且这座塔被雪团团包围住,任谁也无法轻易接近。 「这根就是去送死嘛。」 吉妮用极为严肃的表情说道。 「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难道妳想要放弃吗?」 李维的脸色变了。 遇上了这种情况,表示欧芳王国即将要步上毁灭之途。要是魔法装置的效果范围扩大到整个亚力克拉斯大陆,那么,亚力克拉斯大陆便会变成一个极寒之地。人类、动物、植物、所有的生物全都无法存活。 「听你这么说,似乎你已经有了好方法,那你就说说看啊,怎样才可以不用进去那个房间却可以使魔法装置停止。」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就像不用手碰却想要打开箱子一样地困难。」 李维也开始感到焦急。 李维曾经多次面临生死交关的危机,但是他总是告诉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会有所转机,然而他奉行多年的信条,现在却失灵了。 要是硬闯的话,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办法使用魔法吗?」 蜜蕾儿突然开口问道。 在这六个人当中,除了蜜蕾儿和吉妮之外,其它的人都会使用魔法。 「魔法并不是万能的,更何况,我们的魔法能力还不是很纯熟。」 艾拉一脸抱歉的模样,用力地咬着嘴唇。 「我没有推测到会有这样严重的事态,这是我的责任。要是我有事先跟卡威司大人商量过的话就好了」 「跟爷爷商量?别开玩笑了。」 李维很不愉快地说着。 「但这可是关系着欧芳王国存亡与否的重大事件,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擅自承担这个责任」 而且还是根本承担不起的责任。 艾拉出生以来,第一次遇上这种濒临毁灭的恐怖,胸口不由得一阵纠结。 「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了,说再多也没有用,还是早点将这个问题解决比较实在。」 妖精赛雷西亚至今一直默默地听着李维他们之间的对话,然后以轻松的语气这么说着,并且慢慢地走上楼梯。 「反正不管怎样都是死路一条,死在哪里不都是一样吗。」 赛雷西亚对李维微微地了笑了笑。 「如果我们进到那个房间里,很有可能因此赔上性命,但是,若现在逃出去,我们还有机会可以找人来帮忙。只要我们能够逃到魔法装置影响不到的地方就可以了。」 吉妮对于赛雷西亚所说的话感到非常不以为然。 「我的故乡一定已经受到影响了。」 赛雷西亚肯定地说道。 她的故乡位于素有纷争森林之称的达狭斯森林深处。达狭斯森林虽然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不过并不算太远。 自然是因为精灵力之间微妙的协调而形成的景象,一旦这种协调濒临瓦解,森林绝对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魔法师们还有人类都以为自然是永恒不变的。自然确实有许多好处,所以人类才会不断窃取它的财富,并且占为已有。但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人类的所作所为却成为损耗大自然财产的凶手。人们足踪所至的道路,杂草不生,修筑水坝结果却是使得污泥积留河底,导致许多生物因此而步向灭绝之途。我的族人就是因为知道残害自然所可能带来的恐怖后果,才会尽量以最不会伤害自然的方式享受它带给我们的丰足生活。」 赛雷西亚说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并不是有意要责备你们,只是想要问清楚而已。我得了解人类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愿意肯定你们的生活方式」 「人类是一种不会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反而要环境为自己而改变的生物。众神创造了这个世界,然后以牠们的样貌为蓝本而创造了人类,所以,或许人类应该继承神祈创造世界的意志才对。但,一说到改变,它就像是一把破坏力极强的剑一样,有可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也有可能落得不好的下场。」 李维望着美丽的森林妖精,冷静地说着。 他知道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虽然人类不是万圣的生物,但他绝不会因此而轻言放弃,人类对自然所作的改变,或许不全是明智的作法,不过李维还是相信,人类最后还是会找到正确的方向。 (莫非,你对艾尔夫族有所憧憬是因为) 李维这番异常认真的言论听在艾拉的耳里,总算解开了心中的某些疑问。 妖精和人类是截然不同的存在。这个事实对他而言,或许很重要。只是这个事实 然后艾拉她对着赛雷西亚笑着说道。 「我很怕冷,也很怕热喔。」 这句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使得赛雷西亚露出惊讶的表情。 艾拉是从小就被捧在手掌心上呵护的干金大小姐,所以当她说热的时候,实时是在炎炎夏日,她也会不惜花上大把金钱请人将大量的冰块运到房间里去,而冬天寒冷时,壁炉里的火是从来不会熄的。 「如果天气真能如人们所愿,那么蔬果的价钱一定会变便宜的。」 蜜蕾儿很实际地说着。 「但是自然还是有人类无法改变的地方,像是干旱、大雨、狂风、因过度干燥而引起的大火等,这些都是自然所引起的灾害。我不认为自然真的对其他的生物存有慈善之心,所以人类应该保有与自然抗争的权利。」 「不过,人类无论在任何严酷的环境下都能够生存,这的确是事实。像我的族人就是这样生活着的。」 梅里莎和吉妮各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但是我可以了解妳们所想要表达的意思。」 赛雷西亚一一地看着身旁的这些人类。 最后将视线移到李维身上。 「然而,迫在眉睫的毁灭却是不争的事实。」 「嗯,没错。」 李维点点头,并且抬头望着上面的那扇门。 门的另一边是魔法装置的控制室,里面还有无数个发了狂的冰精灵。 「但是,现在还没到毁灭的地步呀。」 「你想干什么?该不会又要呼唤妖怪出来了吧。」 「怎么可能啊。那时候的状况和现在完全不同啊。」 李维茫然地说道。 不管她们究竟有没有了解到李维认真的想法,李维并不打算为自己狡辩,这是他和她们之间的相处之道。因为李维上次用了「唤魔笛」这个魔法宝物之后,叫来了许多的怪物,结果害得赛雷西亚的妖精族人们在这场战斗中损失了不少同伴。 「妳不是说过吗,要打开箱子,非得用手不可。」 从这句话中,李维可以感受到慢慢涌出的力量。 就像平常一样。 这也是李维之所以成为冒险者的原因,他就是想要追求这种感觉。 就算遇上了无关己事的决斗,绝对没有临阵脱逃的理由。 「让我进去那个房间吧。若是让妳进去,只是平白无故地丢了性命而已,神所赐给妳的长寿如果就这么结束了,那岂不是很可惜吗。正如妳所说的,这座魔法装置的制作人是魔法师,同时也是人类,所以这件事该由人类来解决。」 「你是当真的吗?」 红头发的女战士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我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但是我知道,我和精灵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李维得意地笑着。 「看看是我先让魔法装置停下来,还是精灵们先将我打倒。」 只要能够使魔法装置的动作停止,狂暴的精灵们自然就会消失。而在这之前,李维只能够靠自己的忍耐力了。 即使如此,李维还是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要是你能够把那些精灵打倒的话,我就把所有的财产全给你。」 蜜蕾儿这么说道。 蜜蕾儿的确是说「全部的财产」,但那笔数目其实并不多,就算不小心赌输了,蜜蕾儿她们还是可以拿到这次冒险的报酬,所以生活上不会因此而有困难。 蜜蕾儿虽然只负责开了大门的锁,不过进到里面之后却得面临魔法的攻击,而且这个事件甚至还关系着整个世界的存亡,再说,李维算是她们的冒险同伴,要他去作这么危险的事,这笔帐可得再加算上去才行。这些早在蜜蕾儿的盘算之中了,反正委托人艾拉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就算多要求一些报酬应该也没问题才是。 「好,就这么说定了。」 李维倒是回答得很悠哉。 要是赌输了,恐怕连命也保不住了,至少不用再听她们啰啰嗦嗦地抱怨。换个角度来看,李维觉得这场赌局对自己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好处。 「帮我施加防护魔法。」 李维对梅里莎和艾拉说道。 这不是绝佳的对策,所以只能尽可能地作好各种准备。 「遵命。」 「没问题。」 然后梅里莎和艾拉开始集中精神。 「伟大的战神迈力」 「万物的根源、万能的力量」 接着她们便唱咏起神圣魔法和古代语魔法的咒文。 「请赐予可耐寒冷的防护罩!」 「防碍魔力的魔法!」 完成咒文的咏唱之后,李维的身上多了两个防御魔法。 「这个魔法可以耐得住某种程度的寒冷。」 「这是『对抗魔法』。因为精灵们的攻击是属于魔法攻击,所以这个魔法可以让你抵抗精灵的攻击。」 梅里莎的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 另一方面,艾拉则是一副不怎么有信心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实战经验不足的绿故吧。 「谢啦。」 李维跟这两人道过谢后,转身对赛雷西亚说道。 「妳可以呼唤出炎精灵吗?」 「只要点燃火把,我就可以叫唤出炎精灵,不过,出现的可能会是狂暴的炎精灵。」 「没关系。因为炎和冰的力量是互相抗衡的,所以我只是要将冰精灵的注意力引到炎精灵那里去而已。说不定他会反过来攻击身为召唤者的妳,而最糟的情况则日是两方的精灵都朝着我来,不过我还是愿意赌一赌,反正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行了。」 李维心想,再怎么糟也不会比这个情况还糟了。 「我知道了。」 赛雷西亚点了点头,然后捉起了李维的手。 「加油喔。」 她最后这么勉励着李维。 (她还真敢说啊,李维还不是因为她才进去拚命的。) 蜜蕾儿见到如此景况,不由得用一种仿佛像冰精灵一般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们。 但是,李维却是打从心底高兴得不得了。 (最好你是别被冰精灵干掉才好。) 蜜蕾儿在心里碎念着。 梅里莎和艾拉也有同样的感觉,脸上露出十分不愿的表情,或许她们已经开始后悔帮李维施加援护魔法了。 「好,那我走了!」 李维留下了这精神抖擞的声音之后,便开了门进到房间内。 这个控制室可以说是整个魔法装置的心脏,里面闪耀着青白色的魔法光芒。 李维快速地将房间里的状况浏览一遍,好决定接下来该怎么作。 在房间的中央,有好几根颜色各自不同的水晶柱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并且贯穿了这座塔的屋顶。 从塔的外侧所看到的塔顶光芒,就是这些水晶柱发出来的亮光。 水晶柱的四周围绕着吉妮刚才所描述的雪国女王之女冰精灵芙拉乌。她们长得很像李维昨天晚上所打倒的风精灵西尔芙,是没有穿衣服的女妖精。 不过,相对于接近无色透明的西尔芙,芙拉乌的身体则是纯白的雪色,外貌虽然动人,李维却一点也没有想要亲近她们的感觉。 就像吉妮所说的,冰精灵的拥抱可以使人类的血脉冻结。 「我才不想抱冰冷无情的女人呢!」 李维说道。 要是被那些待在楼梯上的女人听见了,肯定又要啰哩叭嗦地念个不停了,不过,现在可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气势,要想办法进到冰精灵她们所围起来的圆圈里才行。 冰精灵们狂暴乱舞的水日明柱前设有一座平台,平台上放置了黑曜石作成的圆盘。 上面还摆放了好几个如拳头般大小的水晶球。 这些水晶球都有着各自不同的鲜艳颜色。 「那个,莫非就是控制台」 李维喃喃地说。 然后在那个控制台下,躺卧着一名身穿长袍的老人。 老人的衣服都结霜了,看来早已断气多时。头发看起来十分斑白,不知道他原本就已是如此,还是因为霜雪覆盖所致。 这个老人应该就是艾拉小时候的导师巴纳尔了,其实这一切的事件,全都是起因于这名老人的固执理念。 这个时候,设置在房间地板上的门被打开了,同时传来了赛雷西亚美丽的声音。 接着,出现一只全身被火焰包围住的蜥蜴。 那是炎精灵火蜥蜴。 而且,还是狂暴的精灵,一出现便对身旁的东西展开攻击。 李维已经有了觉悟,并且开始行动。 他走到了控制台的地方,直盯着控制板面。 建立这座魔法装置肯定是花费了极为庞大的时间与劳力,因此魔法装置的操作方法一定也是很不简单。 这些水晶球的排列一定有某种意义。 「红、蓝、黄、绿、白」 水晶球的数量总共有五个。蓝、黄、绿这三个水晶球排成一个直列,而红色和白色的水晶球则是被配置在它们的两侧。 (每一颗水晶球应该都有对应某种司管自然的精灵力才是) 于是李维陷入了思考当中,他努力地想要找出水日朋球和精灵们的对应关系。 「呃!」 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朝着李维袭击而来。 他感觉到背后有种被利刃切割的疼痛感。 李维这才发现,他已经被冰精灵们团团围住了。 在冰精灵们的簇拥之下,寒冷的冰气在李维的皮肤上留下了刺痛的感觉。 然后,这些雪白的少女们一个接一个地抱住了李维,李维全身的皮肤犹如被冰刃划过一般,那种痛楚简直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在古代语魔法的四大魔法系统当中,有一种被称为「雹风」的强力攻击魔法,而李维现在的处境就像是被那雹风魔法攻击似的。 「可惜,女人向来没办法绑住我的自由!」 李维大叫着,同时将意识集中在眼前的控制平台上。 所谓的四大,指的即是地水火风这四种精灵力,但是平台上的水晶球却有五个。然而,闭锁在世界东西南北方的四个门分为是风之门、炎之门、水之门、以及冰之门,反而没有大地之门。 即使是古代的伟大魔法师们,对于这整个世界依然无法有透彻的了解,所以才会留下这许多的谜题。 在古代王国时代,古代语魔法所给人的印象即是,与其将魔法构筑在森罗万象的基本原理解说上,不如力行实践以促进发展。 在魔法文明已经灭绝的现代,这个理念更是盛行。 目前的魔法领域也是仿照古代王国的系统而加以分门别类的,而且坚持可使用的东西就得加以利用才是正确的观念。 即使不知道这项物品真正的原理究竟是什么,仍然不足以构成禁止使用的理由。 (难怪会引起魔法暴走这样严重的事态。) 李维心里这么想着。 正是因为如此,兴盛多年的古代魔法王国卡斯托尔才会步向灭亡,取而代之的是由剑支配的时代。 「到底哪个是哪个啊?」李维真是急死了。 冰精灵们依然继续抱拥在李维身上,那种刺痛的感觉令李维忍不住要叫出来,还会得努力地想出它们之间的关联。 如果李维在此时被这些痛楚打败了,那么,他可能连想都不必想了。 所以他将所有的精神集中在魔法装置的控制台,要是放松了,恐怕连命也跟着没了。 「蓝色可能是代表风或水、绿色不是水就是大地、那黄色和白色究竟是什么?」 李维不自主地说出这个问句,然而,现场并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红色的水晶球代表着炎精灵的力量。 那是赛雷西亚所召唤出来的火蜥蜴的颜色。 赛雷西亚所召唤出来的狂暴炎精灵,在冰精灵的集中攻击之下,早就已经消失了踪影。这倒是李维所没有料想到的结果。 不过,冰精灵的攻击对李维却没有这么强大的效果。 尽管如此,李维并不觉得他当初所赌上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这反而使冰精灵们的攻击变得更加剧烈。 所幸艾拉对他施加了「对抗魔法」,而梅里莎则是在他身上施予「防护罩」的效果魔法,否则李维不可能受得了这般猛烈的攻击。 可是,李维不可能就这么一直撑下去,他可没有取之不尽的体力。 「炎的相对是冰。」 李维自己擅自下了这样的结论。 既然红色的水晶球对应的是炎精灵的力量,那么纯白的水晶球所代表的便是冰精灵了。眼前的控制台上,蓝、黄、绿这三颗水晶球被直列在中间,而红色和白色的水晶球则是分别被放置在这列水晶球的两旁,不管怎么看都是对称的。 红色的水晶球应该移往中央,同时,白色的水晶球则必须在外侧才对吧。 中间那三颗水晶球的间隔是一样的,所以要使魔法装置停下来的唯一方法,就是让这个装置回复对称关系,因此,红色和白色其中一个一定要移动。 「可是,到底要移动哪一个」 李维想着想着,意识慢慢地变得朦胧。 这次可不是因为那折磨人的刺痛,而是强烈的睡意,使得李维的眼皮变得愈来愈重。冰精灵不止冻结了李维的身体,连他的心志也无法逃过一劫。 「将这两个一个」 李维激动地摇着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些,然后作了最后的结论。 可是,他还是想不通。 那些等待在楼梯处的女孩们的脸突然出现在李维的脑子里,旋即又消失不见,连李维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在这种紧要关头,李维实在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这些。 只是,他并没有刻意要去想起那些女孩子们。 「要是有人喜欢过这种日子的话,我真的愿意马上交换的」 魔法的光芒使眼前所有的一切变得很刺眼,所以李维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周遭的环境并非灰暗一片,而是被染成一片纯白色。 或许,这里已经被冰精灵完全包围住了。 「既然如此」若是接近生命的尽头,听说也会被亮光所包围。 再这么下去,李维真的会失去意识。虽然人终究免不了一死,但死得这么不光彩却违反了李维的生存原则。 死得这么没有贡献,我才不要呢。这是李维用最后的意识所下的结论。 (这样才像是我的作风。) 李维对着浮现在脑海里的那些女孩子们说道。 要是我就这么死了,说不定会惹来一顿咒骂。 但是,反正我不如森林妖精般长寿,就算在此了结生命,其实也没什么损失。 李维用尽所有的力气,将眼睛睁开,然后移动了其中的一颗水晶球。 「对称终于完成了」 李维微笑着,任由自身的意识逐渐退去。他那壮硕魁梧的体格就这么倒在地板上,而且还压在究极四大的魔法师之上。 4奇迹 「他还有呼吸吗?」 金发的女性以佯装出来的平静声音问着红发女战士。 「他的身体很冰冷,看来他是被雪国女王的女儿们抱了很久的一段时间,不过心脏好像还有在跳动的样子」 红发女战士说完后,一脸无奈地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子。 然后喃喃地说道。 「真是有够菜。」 「因为他是外行人啊。」 黑发少女跟着响应女战士。 「身为盗贼的我,竟然会赌输他。」 少女说着便将手伸入衣服里,在胸前的地方摸索着。 最后拿出了两个小小的宝石和十枚银币。 「这些是我全部的财产了。」 接着她便将这些宝石和银币放在那名倒在地上的男子手上,并且让他握着。 男子的手摸起来虽然冰冷,但是当少女的手碰触到他的手时,他却握了一下少女的手。 「就算没了意识,这家伙还是对女人的手有反应。」 少女呆呆地说着。 这就是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在小巷里的欢乐街上,甚至还有「女人杀手」这样的外号。 「不过,他却没办法和我们说话。」 蜜蕾儿用力地往男子的后脑勺揍了一拳,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反正他都已经昏了过去,怎么可能会觉得痛。 「生命的精灵啊」 艾尔夫族的妖精少女在男子的身旁跪了下来,并且集中精神,打算要咏唱精灵魔法。 不过,女性却制止了她。 「那是我的责任。虽然我并不愿意,但他终究是我必须追随的勇者」 但这个不成熟的勇者解救了这个国家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人们的传颂之下,李维的实力将藉由这次伟大的功绩而获得肯定,然后他一定会被世人赞扬为勇者的。 这样的结果对她而言,却是她一直追求的目标。 接下来只要好好地锻炼他,让他成为名符其实的勇者就行了。 「不愿意吗」 听到信仰战神的侍祭这么说,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则自言自语地说道。 看着与她同期的魔法师一脸幸福表情地躺在地板上,艾拉不禁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他的表情就好像正抱着美丽的精灵般满足。 真的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景,艾拉心里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在这里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不过,她马上将这种想法导正过来,觉得这样说下定会比较好。 要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现场,说不定她会作出不像自己的举动来,最后连自己都变得有点讨厌自己了。 女魔法师的视线从男子身上逃开来,终于发现了曾经以导师身分教导她的老人。 老魔法师和一般的世人不同。 老人似乎很痛苦似的按压着胸口,然后断了气,所以他应该不是被冰精灵害死的,而是因为太勉强自己的身体去作启动魔法装置的工作,以致心脏受不了而过世。 (竟然坚持到这种地步) 她自问,这个老人所要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是对于害他引退的魔法师公会的复仇行动,或是想早一步见证魔法装置的重新启动。 欧芳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就时常这么说,他说「魔法不过是一种手段」。 可是,魔法师公会里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地了解这句话的涵意。 年轻的魔法师们大多拚了命地专注于魔法的研究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之后的发展。 而且,她自己也是这些年轻魔法师的其中一员。 只热衷于魔法宝物的收集,以及物品魔力的调查,却从来没有想过该怎么善用它们。 (我的确收到您要留给我的遗产了) 于是她合上双眼,默默地为老人祈福。 她将控制平台上的水晶球取下来,并且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了记载着如何建造魔法装置的古书。 如果没有了这两样东西,就算有人来到了这座塔,也没有办法启动这座可以操控气候的魔法装置。 像这次这样在夏天降雪的事件,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再说,这个魔法装置并不在她的收集范围之内。 她所感兴趣的是至少可以带在身边的魔法宝物。 就像是家庭富裕的女性会收集宝石饰品一样。 「伟大的战神迈力啊。」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祈祷的声音,那是信仰战神的侍祭正在咏唱神圣魔法。 「帮我的勇者治愈伤痕吧」 唱完咒文之后,侍祭将手静静地放在勇者的胸前。 她刚侍奉李维的时候,根本无法将手放在他的身上,所以治愈咒文总是无法生效。 但是,现在的她 侍祭用手触摸他胸部的瞬间,勇者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然后,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苦闷,并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魔法战士李维,终于回复了意识。 「我还活着吗」 一睁开眼,李维便看到五个女人各有不同表情地盯着他瞧。 她们所在的地方既不是天国,也不是地狱,而是两者之间的狭小区域现实世界。 「魔法装置怎么了?」 李维对着其中一名看着他的女性问道,她日正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艾拉。 「魔法装置已经停止了。我想,导师他一定是将冰的精灵力设定成最大值,还好现在的季节是夏天,所以炎的精灵力很强,刚好可以抵抗冰精灵的力量,否则早就下雪了,而且这附近应该会变成极寒之地。或许是因为魔法装置的强制力和自然力呈现相反状态,所以才会产生精灵们失控发狂的事态」 艾拉从巴纳尔导师留在房间里的记录上发现,这个魔法装置已经被启动有十天之久,而那个时候确实是整个天气开始不安定的开端。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居然看得懂控制板上的水晶球排列。」 艾拉若有所感地说道。 「就算是我,可能也要花上很多时间才能了解其中的意义,更何况是在冰精灵失控的情况下。我想,若当初是我进到这个房间里,恐怕都不见得能够让这座装置停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拿下眼镜而感到下习惯,艾拉不自觉地用手摸了脸颊好几次。 那个东西本来就不是特别为她而创造出来的,所以艾拉有时候戴着,有时会拿下来。 「直列在中间的白、黄、红这三颗水晶球,分别代表了水、大地、炎精灵的力量,而配置在左右两旁的则分别对应风和水,刚好重现了闭锁在大地四端的东西南北方向的精灵门。若是将水晶球移往外侧,力量就会变强,往中央靠近则会使力量变弱。古书上都有记载,水晶球如何配置会产生什么样的气候」 「够了,停止。」 李维发出了极为凄惨的叫声,突然坐起身子来。 要是再这么放任下去,真不知道她要说到什么时候。 李维全身上下都因为冰精灵的攻击而疼痛不已,他可不想让头也跟着痛起来。 「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在听到艾拉所说的话之前,我一直以为中间的排列应该是蓝、黄、绿这三颗水晶球。因为我盯着控制平台的方向却没办法思考,只能擅自作主,把红色当成炎精灵,而冰精灵则是白色的水晶球。后来我想起塔的顶尖发出白色的光芒,为了要让所有的水晶球排列能够达到左右平衡状态,我只好移动了白色的水晶球。」 「应该是上下才对」艾拉一脸茫然地说道。 李维完全不知道控制台的排列意义为何,只是靠着直觉使魔法装置停止运转。 「往难处思考和简单地思考不都是一样的吗。」 李维得意地笑着。 这名刚才差点被冻死的男子还真是没神经啊。 「哪里一样了。如果不将黄色的水晶球放在中间,并且使上下左右的水晶球排列达到平衡对称的状态,这个装置根本停不下来。像你所说的那种对称,可不是只要将红色水晶球移到外侧就可以了,这样不但不能使魔法装置停下来,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成功的机率只有二分之一,就跟你丢钱币要它出现正面的机会是一样的。」 「够了,不要再说了。」 这回换蜜蕾儿以尖锐的声音制止艾拉继续说明下去。 她完全不能理解艾拉所说的话,所以从刚才便觉得难以忍耐。 本来,蜜蕾儿一直在找机会打断艾拉的说明,好不容易终于说到了和盗贼少女蜜蕾儿比较有切身关系的话题,蜜蕾儿当然要迫不及待地要插嘴。 「二分之一的机率如何,这是因人而异的看法。对我们这种人来说,赌博也是一种事业,况且,我觉得李维有赌博的才能,他可是赢了我全部财产的人耶。本来我所预想的赔率是十比一,光是这么想,根本就不是二分之一的机率。你知道吗,我们赌的是这个世界是否会濒临毁灭,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一点实在感都没有。」 蜜蕾儿说着话的时候倒是一副轻松的模样,还用手敲了敲李维的头。 蜜蕾儿刚开始说话的时候,李维便发现了自己的手上正握着宝石和银币。 蜜蕾儿和他之间的打赌并不只是玩笑话而已,而是相当认真的,或许赌博对盗贼们而言,真的是正业的一部份也说不定。 「对啊,我跟妳打赌赢了。可是怎么只有这些东西而已。」 「你应该要觉得很骄傲才是,我可是从来没有输过的耶。因为赌博这码子事不是普通蠢蛋可以作的。」 蜜蕾儿的笑声听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李维则是将蜜蕾儿给他的银币和宝石小心地收进怀里。 但是,其它的四个人可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开心,反而在脑中浮现相同的想法,他们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天气又要变热了」 吉妮突然回过神来,喃喃地说着。 「的确是如此」 梅里莎跟着点点头附和道。 松了一口气后,这才发现自己的皮肤上渗出了汗水。 可日是,在这样炎热的夏季,这种生理反应是很正常的。 「我们要回去的时候一定会热得不得了。」 艾拉脱下了深红色的长袍,用手抵着下巴说道。 她不喜欢太热或太冷的天气,一年之中大概只有春天和秋天是她觉得较舒服的季节。 或许就是这个想法,单纯只是为了这个理由,这座塔才会被创造出来。 那是一个可以控制天气,涵盖四大魔法奥义的高塔。
魔法装置停止的隔天,李维一行人正在往法恩的路上。 他们将巴纳尔的尸体暂时埋葬在高塔周围的中庭,也就是他们和魔法像战斗的地方。 艾拉从高塔带回来的魔法装置控制平台和记载着制造方法的古书,想必会被封在魔法师公会的禁断宝物库里吧。 艾拉只从巴纳尔导师所遗留下来的财产中,继承了古书和魔法宝物,其它的财产则是分给附近村庄的村人们,同时请他们将导师重新葬在村子里的墓地当中,并且为他举办一场盛大的仪式。 后天,村人代表会将古书和魔法宝物运送到艾拉的家里去。 幸亏艾拉积极合理地处理后事,李维他们才能早早踏上回家的路。 现在,他们正朝着欧芳王国的首都法恩前进。 在初夏艳阳的照耀之下,光是走路就已经让人热得汗流夹背了。不过,这才是正常的气候状态。 炎精灵的力量愈强,代表盛夏的脚步就愈近了。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是我很快乐。」 李维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对着身旁的赛雷西亚说道,彷佛像是要征求她的同意似的。 「正吗,我可不觉得好玩」 赛雷西亚说着,露出了一种别有涵意的笑容。 「不过总算是完成任务,这下子我终于可以回去了,这都要感谢各位的帮忙」 「回去森林!妳到底在说什么啊?」 李维停下脚步,用一种极为夸张的讶异表情看着美丽的森林妖精。 「妳不是为了要成为冒险者而来到法恩的吗?怎么突然说要回到森林里去,妳究竟是为了什么才」 「我来到人类世界的目的就是要让失控的精灵力恢复正常。」 赛雷西亚说话的语气突然一变,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这部落长老对我所下的命令。因为我上次玩忽职守,让人类侵入本族圣地,所以长老给我这个赎罪的机会。这也是我为什么找上你们的原因。」 「长老的命令?」 「没错,我必须将扰乱精灵力的根源剔除,就是让操控气候的魔法装置停止作动。」 「那么,就是说」 「是的,我的目的和你们一样。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不是跟妳们说过了,这次的邂逅或许是命运使然,但当时的我确实是认真的。我由衷地感谢创造生命之源的世界树。」 赛雷西亚说这些话的时候,特意将手放在胸前,脸上的表情却是更加地落寞。 「要我一个人去将魔法装置停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我所认识的人类只有你们而已,又没办法付钱雇用你们我实在很伤脑筋,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请你们帮忙,但是,你们的目的居然和我的目的一样,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这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对于妖精少女的言论,蜜蕾儿毫不客气地说道。 「赌博这玩意儿,总是会有人刻意将巧合解释成命运。像我,只求不要输就好,但是有时候什么都不作的人,反而才是最大的赢家。」 「妳的意思是说,我也赌赢啰。」 「妳不是已经占了很多便宜了吗。」 蜜蕾儿这么对赛雷西亚说道,态度显得很不客气。 「或许吧尽管如此,它也是一个很危险的赌博。因为我的同伴,只有他一个。」 赛雷西亚说着,慢慢地将脸靠近李维。 此时的李维还搞不清楚状况,赛雷亚便用她的嘴唇轻触李维的脸颊。 「谢谢你,李维。我能够顺利完成任务,这都是你的功劳。请你一定要小心,并且努力变强,我希望下次你不是凭运气,而是靠自身的实力来救这个世界。」 然后,赛雷西亚慢慢地往后退,朝着李维轻轻地挥手。 「还有,其它人的帮忙我也很感谢,妳们和我所想象的一样,都是优秀的冒险者。我得回森林去跟长老报告事情结果才行,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够再见到妳们。其实,我一点也不讨厌妳们,相反地,我觉得我还蛮喜欢妳们的。」 最后,她说完这些话后,便转过身去,飞进了森林当中。 「赛雷西亚」 李维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妖精少女消失在森林之中。 「你还没发现吗?」 梅里莎看到李维这副失神落魄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说道。 「发现什么?」 「那个女孩根本就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对她的好感。因为她的目的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要让扰乱自然精灵力的魔法装置停下来」 「说明白一点,这筒直就是欺骗的手段。我就知道她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没想到这个妖精女人还蛮厉害的嘛。」 蜜蕾儿附和着梅里莎的言论说道。 「所以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了,不管怎么作,她就日是想尽办法要把你拖下这淌浑水,而且行动还积极得很呢,不是吗?因为要是我们不打算解决这件事,她就完蛋了。而且她有十足的把握,只要说她要进去魔法装置的控制室,李维一定会代替她去的。」 蜜蕾儿并没有理由生气,她只是有感而发。虽然赛雷西亚骗了她们,但她们也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啊。 若真要说有什么损失,那应该是李维对赛雷西亚的纯纯爱恋就这么被伤害了吧,不过,这对蜜蕾儿而言,根本是下痛不痒。 「有胆识,有气量,真是成为冒险者的人材,不过,我们已经不需要同伴了。虽然她比那个老是被骗的家伙要来得好很多。」 吉妮苦笑着说道,然后再度迈开大步往法恩前进。 「而且她最后还说可能会再见面。」 「就是我们还会再见到她啰?希望下次不会又是长老的命令,而是她自己的意志。」 这是梅里莎和蜜蕾儿之间的对话。 「那么,我们不就非得接受她不可啰?」 「那有什么关系」 李维突然开口回答梅里莎的问题。 他似乎对所有的一切有了全盘的了解,脸上的神情不再郁闷,同时在吉妮之后走着。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艾拉看见李维脸上的神情,皱着眉头说道。 「你被她骗了,被利用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 李维反问艾拉说道。 「为什么啊」 被李维这么一问,艾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T就当作是身为森林妖精的她帮了我们的忙就好了啊,反正就算她没有出现,我们也会作同样的事。」 「身为森林妖精的她」 李维的话让艾拉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好像这句话别有意义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什么问题。」 艾拉很开心地回答,并且轻轻地捉起李维的双手。 (什么问题都没有。) 艾拉在心里又说了一遍,好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似的。 她知道李维心里的幻想,知道他对森林妖精抱持着特殊的憧憬,所以不管眼前出现怎样残酷的事实,仍旧无法改变他心里的幻想。 至于这样究竟有什么样特殊的意义,艾拉还是不知情。 但是她从李维的话可以了解到,赛雷西亚对李维而言只是个森林妖精而已,而这点确实让艾拉放心许多。 虽然李维看起来并不像已经自行摧毁了对妖精的幻想。 「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妖精女,马上又来一个年纪比他大的女魔法师。」 蜜蕾儿和梅里莎并排走着,然后转过头去看了看李维和艾拉,茫然地对梅里莎说道。 梅里莎并没有回答,只是像平常一样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不过,就这次的事件而言,妳的勇者已经很努力了。」 「是吗?这次战斗的对手,其实是可以不必战斗的,况且,他的战斗方式也有很大的问题。接下来,有关魔法装置的部份,他只是碰巧不小心让它停下来而已」 梅里莎一边叹着气,列出她的种种不满。 对她而言,真正的勇者应该是将发狂的精灵全部打倒,然后在看见控制台的那瞬间便能够了解其中的奥妙,同时阻止魔法装置继续动作。 「但是,这个结局应该可以为他带来了极高的评价。虽然他的战斗方式很无厘头,不过至少他还是赢了,而且还让魔法装置停了下来,否则不知道会带来多大的灾害。人们要是知道了他所作的一切,对我的勇者大人的评价应该也会有所改变。」 这确实是她想要的结局,所以梅里莎满足地笑着。 「实在很抱歉」 艾拉听到了梅里莎和蜜蕾儿之间的谈话,突然对着她们说道。 「有什么事吗?」 梅里莎仍是一脸欣喜的模样,转头面向戴着魔法眼镜的艾拉。 「我希望这次的事件妳们能够保密。要是大家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的气候异常,全都是起因于魔法装置,恐怕会对魔法师公会造成极为不好的评价」 「当然,她所要支付的报酬会连封口费也包含在内。」 李维接在艾拉之后补充说道。 「什,什么!」 梅里莎失神地望着李维。 「也就是说,这次的事件」 「全都是大自然的恶作剧。」 「这、这么一来,世人对你的评价不就无法改变了吗?」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决斗事件之后,李维已经成了众人口中的像喜剧艺人般的笑柄,而梅里莎她们则是和他一伙的。 「我并不在乎世人对我的评价究竟如何,我只想获得妳们的认同。这次的冒险,我知道自己还不是很成熟,但是我相信我一定会成长的。」 「我们可是比别人还要严格的哟。」 走在前头的吉妮回过头来,特地叮咛着李维。 「我知道,而且那正是我所希望的。我的目标可是相当地远大呢。」 李维笑着回答道。 「你这外行人还真敢说啊。」 吉妮不屑地说着,再度迈起步来。 「那我的立场怎么办啊?」 梅里莎垂着肩,对着蜜蕾儿诉苦道。 「我只能同情妳了。」 蜜蕾儿没有别的话语可以回答了。 「伟大的战神迈力啊」 梅里莎抬头望着天空,对着赐予她试炼的战神祈祷着。 天上浮着几朵白云,初夏明亮的天空无尽地延伸到远处。 梅里莎的祈祷声就这么飘向蓝天,被静静地吸了进去。
1见义勇为的魔法师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 这几天来,一直都是这般折磨人的夜晚。经过上次那令人摸不着头绪的夏日落雪事件之后,人们的确很欢迎炎炎夏日再度灼烧整个大陆,只不过,再怎么高兴,这样的热气未免也太令人受不了了。 欧芳的魔法师协会里有一名自称是魔法战士的年轻魔法师,他把身上的毛毡一脚踢开,忽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并且拿起放置在枕边的水杯,一口气将杯里的水给喝光。 他是李维。 「根本就睡不着嘛」 李维独自叨叨地碎念着,同时在脑子里搜寻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在这么闷热的夜里,就算想睡也睡不着呀。 于是他换上便服,悄悄地离开了房间,随后对看门的警卫打了声招呼,便消失在夜里的法恩街上。 他很久没有到小巷里的欢乐街去了,那是他第一次遇见红发女战士吉妮、信仰战神的女侍祭梅里莎,以及盗贼少女蜜蕾儿的地方。 严格说起来,李维并不觉得这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他甚至希望自己根本没有遇见过她们 因为他实在太久没有到欢乐街来狂欢了,所以他到每家熟识的酒吧去打招呼,在各家酒吧都喝了一、两杯酒。 夜更深了,酒也喝得差不多,李维心想,该是时候回去睡觉了。 他不经意地朝着小巷的那头望过去,目光却停留在一名少女的身上。 她是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金发少女,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价值不菲。从她的年龄和装扮来看,不像是在附近酒吧上班的女郎,更不像是会到这里来光顾的客人。 再往旁边一看,有两名年轻男子分别站在这个女孩的两旁,脸上堆满了亲切的笑容,热情地和女孩对话着。 「糟了」 李维不加思索地说道。 这两个男人是最适合在这个地区求生存的人类之一。 他们是盗贼。 是专门偷取醉汉身上的金钱,藉以维生的下等人。他们虽然身为盗贼,但技术并未臻于成熟,因为在所有的盗贼当中,鲜少有人能够像蜜蕾儿一样拥有盗贼的天赋异禀。 对他们而言,为了生存下去,做什么其实都一样。要怪,只能怪那些醉汉自己送上门来。 只是,这名少女很显然地走错了地方,而且说不定再也无法离开这个丑陋的地方。 真是可怜啊。 李维实在不想和盗贼公会发生摩擦,不过既然被他看到了,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于是李维朝小巷走过去。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下」 李维出声对盗贼们说道。 两人同时回过头来,以凶神恶煞般的表情瞪着李维。 少女也歪着她那细长的颈子,直盯着李维瞧。 「既然你会觉得不好意思,就别来打扰大爷我。」 其中一名盗贼不客气地说道。 「那可不行。这名少女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镇上的居民,你们能不能放过她,让她早点回家去吧。」 「你这家伙倒是蛮眼熟的,既然都是在这里厮混的,应该晓得我们是何等人物吧?」 「你们我多少知道一些,不过,我还认识另一个人。」 李维对盗贼二人组这么说着。 「她是蜜蕾儿。」然后接着说道。 「你是蜜蕾儿的同伴?」 「这么说,你也是冒险者啰?」 这两名盗贼一人一句地说着,同时诧异地看着对方。 他们早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遇上冒险者。更何况李维穿着便服的模样完全不像是魔法师,反倒像极了一名战士。 不管是他的身高,还是体格,简直和凶狠残暴的食人鬼没有两样。虽然,这不太像是称赞他的话,但却是事实 总之,要是遇上打架这码子事,李维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只要伸出拳头,他就可以将妖怪和狂暴的精灵击倒。李维所表现出来的满腔自信,在场的两名盗贼也确实感受到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们给个方便。看在蜜蕾儿的面子上,放过这个女孩好吗?」 「既、既然你是那家伙的同伴」 「那就、那就算了吧」 盗贼们面无血色,结结巴巴地回答着。然后,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他们喃喃地咒骂着李维的多事,身影慢慢消失在小巷的那一头。 少女一直以讶异的表情看着李维和两名盗贼对话。当他们之间的对话结束后,她马上对着还留在现场的李维问道。 「你是什么人呀?那两个人本来要介绍我工作,还有替我解决今晚的住宿问题耶」 「妳知道他们心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吗?」 听见少女这么说着,李维心里顿生一股寒意。 照这个情况看来,少女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成了蜘蛛网上的蝴蝶。 这种不知世间险恶的小孩,或许该让她吃点苦头才算好。但刚才那样的教训对她似乎太过严重,说不定会在她的心里留下一个永远无法平复的伤口,再也站不起来。 「关于妳今天晚上的住宿问题,我会帮妳想办法,跟着我就对了。我们一边走,我会慢慢跟妳说明这一切」 只能把她带回魔法师公会的宿舍了。 都这么晚了,一般的宿屋早已关门休息,只有一些不正派的旅馆还开着门营业,总不能把一个少女丢到那种地方去吧。 李维带领着少女走在街道上,逐渐感觉到疲累。 (多亏了她,我今天可以睡得很熟了) 李维在心里喃喃地说道。 尽管如此,救了这名女孩却是不争的事实。 2少女的委屈 李维回到了魔法师公会的宿舍后,并没有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反而朝着女魔法师艾拉的房门敲了敲。 「是李维?」 房内传来艾拉惊讶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艾拉终于开了房门。 「怎么了,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艾拉还是像平常一样,戴着她最心爱的魔法眼镜,身上穿着一件有点透明的薄纱睡衣,上面还披着魔法师的长袍。 「当然有事。可以进去吗?」 李维说完后,回头看了看躲在他背后的少女。 艾拉因为李维的这个动作,发现了少女的存在。 「原来如此,果然是有事要我帮忙。」 艾拉苦笑着说道。 或许是因为期待落空吧,艾拉微微地叹了口气,随即将房间的门大大地敞开来。 「进来吧。」 一听见艾拉允诺的声音,李维和少女马上进入艾拉的房间里。 艾拉对着桌上的魔法台灯念了念咒语,原本十分黑暗的房间,顿时充满了青白色的亮光。 「咦?」 在魔法台灯的照明下,艾拉仔细地瞧着这名陌生少女的容貌,接着便发出惊讶的声音来。 「怎么了?。」 「我认识这个女孩。你是妙莉爱儿吧?罗多利柯公司的」 被艾拉这么问道,少女疑惑地点了点头。 「妳是?」 「我是艾拉呀,家父是亚乌萨尔公司的经营者。大约一年前,妳们家不知道为了谁的生日而办了生日宴会,当时我也有受邀参加。」 在艾拉的说明下,这名叫作妙莉爱儿的少女终于想起艾拉是谁了。 得知艾拉是认识的人之后,妙莉爱儿的表情突然变得放心许多。这也是人之常情,想必她对现在的状况一定感到很不安。 「罗多利柯公司不是艾拉妳们家的商业劲敌吗?」 「嗯,而且还是最大的敌人喔。」 艾拉蛮不在意地回答李维的问题。 「不过,那跟我没有关系。我想,妙莉爱儿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本来只觉得她的家境应该不错,没想到竟是大富豪的女儿。」 李维就像是挖到宝般地兴奋,差点没吹起口哨来。 说到罗多利柯公司,是所有者汉塞尔在十年内使之急速成长的新兴势力,换句话说,它的身价简直犹如纯金一样,没有半点值得怀疑的地方。 「你是在哪里找到这女孩的?如果跟她的父亲要求赎金的话,我想应该可以要到不少钱」 「妳别把我想得这么坏好不好,我可是这家伙的救命恩人耶。」 李维一脸愤慨地说道,跟着便将她在欢乐街所遇到的情况说给艾拉听。 在回到魔法师公会的路上,李维已经将妙莉爱儿差点遇上的危机大略地说给她听了,不过,对方终究还只是小孩子,所以李维并没有将事态的严重性说得太露骨。 「她好像是离家出走的样子。」 李维说道。 「但是我还没有问她离家出走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要叫我问啰?」 艾拉如此对李维问道,他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着。 「妳们不是彼此认识吗?问起话来也比较不见外。」 李维这么说也有道理,所以艾拉只好点头答应。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李维是不想跟这个女孩有什么瓜葛。 (因为她对李维没有吸引力吧) 艾拉在心里喃喃地碎念着,然后再度面对着妙莉爱儿。 「妳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可以告诉姐姐吗?」 艾拉在问这名少女时,声音和平常的时候完全不同,出奇地温柔。 妙莉爱儿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身体则是不安地微微动着。 然后,她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将头抬了起来, 「都是爸爸不好啦。随便找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作人家的未婚夫」 她这么说道。 那一瞬间,李维突然觉得全身无力。 「这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是到处都有可能发生的事。」 艾拉冷静地回答。 正如艾拉所言,像骑士或富商这样的上流阶级,由父母亲来替子女决定婚事是很常有的事,而大部份的小孩在成人之后,多半也都会遵从长辈的安排成婚。 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例外。 「刚开始,我觉得我应该要遵从父母的决定。但是,当我前往战神的神殿和一名女侍祭商量之后」 听到少女如此说道,已经全身无力的李维,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一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当然要为自己奋起而战!」 然后便学着某人的口气说道。 「没错,侍祭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你怎么会知道啊?」 妙莉爱儿满脸讶异地看着李维。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太了解那个侍祭了。」 「侍祭的这番话,让我有了离家出走的勇气。」 少女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那不是任性的表情,而是不服输的个性。 (梅里莎那家伙也真是的) 帮人解决问题是一件好事没错,但也得考虑到后果才行啊,李维心里这么想。 要是妙莉爱儿没遇上李维,不知道她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人生或许是一场战役,但是她这么做,简直就像是把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硬是送上战场一般。 「那么,妳的结婚对象是?」 艾拉对妙莉爱儿问道。 其实她大可不必问的,但妙莉爱儿毕竟是艾拉家在商业上的劲敌,所以艾拉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还是开了口。 「听说是一位拥有高贵血统的人。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世人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这么说,是名门望族的私生子啰。」 「只要和权力者结为姻亲,商业行为便可加以扩大。这个女孩的父亲向来将家父视为仇敌」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妙莉爱儿露出了极为困惑的神情。 这些话对她而言,或许是太过难以理解了点。 「艾拉没有碰过这种事吗?」 李维试着改变话题,至少这是小孩子还能接受的内容。 「是有很多人来提过亲,不过全被家父拒绝了。父亲自小便十分地疼爱我,所以他只希望我能够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如果我带了某人回家去,我想父亲一定会强烈反对到底。」 艾拉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着,同时看着李维,暗示她所说的某人其实就是指李维。 李维注意到艾拉的视线是望着他,却不了解其中的含意。 「可是没有人会跟妳回家吧?」 那才是最大的问题,李维想到这里便不禁大笑了起来。 艾拉早就料想到李维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么迟钝的男人在欢乐街竟然能够大受女性欢迎,真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这个女孩怎么办?如果把她带回家的话,应该可以拿到一份厚重谢礼」 「请你们不要送我回家。我已经决定一个人生活下去了,好歹我也是生意人的女儿,我相信一定可以的。」 妙莉爱儿对着艾拉强烈地表达她不愿意回家的意愿。 「这样啊」 艾拉耸了耸肩,问李维该怎么办才好。 被艾拉这么一问,李维也觉得很伤脑筋,但是,他总不能袖手旁观呀,谁叫李维要将这名少女给带回来。 不过,在当事人不愿意的情况下将她送回家,这样似乎太不近人情了。这种心情就眼看到那帮盗贼要对妙莉爱儿伸出毒手时,李维却无法置之不理是一样的。 「总之,今晚就让她在妳的房间住一晚吧。总是会有办法的」 他不能让这个没有社会历练的女孩独自在外头流浪,这样根本就像是将一头小羊送进狼群之中般地残忍。 「我知道了」 艾拉笑着接受了李维的请托。 就算她现在拒绝了,李维应该还不至于将妙莉爱儿留在他的房间过夜。但是,不可能归不可能,还是会有个什么意外。艾拉会答应李维的请求,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要是被佛罗提斯导师瞧见,我们又要被罚去抄写古代书的重点了,所以我们要特别小心才行。再说,这个女孩可是我家商业劲敌的女儿耶,要是被她父亲知道了,我们会惹上很多麻烦的。」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帮她。」 李维对艾拉说了声谢谢便从椅子上站起来。 接着离开艾拉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商量的对象有很多种人啊。) 李维钻进床上,在心里叨叨地念着。 终于,睡意朝着他侵袭而来。 或许是累了吧,又或者多少受了酒精的影响,李维便马上沉沉地睡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竟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3蜜蕾儿加入 李维看着匕首的刀刃,并没有感到惊讶。 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 「早啊。」 所以,他轻松地朝着匕首的主人打招呼。 「早什么早啊!」 对方却是愤怒地吼着。 这是一个李维很熟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平常是很可爱没错,但是一遇到重要时刻便显得相当有迫力。 拿着匕首站在李维枕边的人正是盗贼少女蜜蕾儿。 「该死的家伙,我真想一刀将你粗大的喉管给割断!你居然拿我的名字在外面招摇,害我被那些家伙整得好惨!」 原来被李维坏了好事的那两名盗贼,后来竟然去找蜜蕾儿讨公道。 他们在半夜找上门来,还逼着蜜蕾儿跟他们喝酒喝到天亮,害得蜜蕾儿整晚都得陪笑脸,还被吃了豆腐。 「啊,真是的,一想到就起鸡皮疙瘩。」 蜜蕾儿将匕首收进胸旁,身体打了个冷颤。 她在胸旁藏了一个剑鞘,一把匕首正好好地被收在其中。在欧芳王国的法律中,持有护身武器是被允许的,只是像蜜蕾儿这样的少女拿着武器,一般人很容易便可以猜出她的职业是什么。 蜜蕾儿的身体往前倾,胸部的光景全让李维看得一清二楚。她的身材还在发育阶段,没有丰满的双峰是很正常的事,然而,谁也不敢保证她的胸围还会继续发展下去,或许就这么停止发育了。 「那些家伙真是太糟了。」 李维坐起身来说道。 「不过,那可不是我的责任喔」 于是,李维将昨天所发生的事逐一地说给蜜蕾儿听,而且还特别强调妙莉爱儿之所以会离家出走,全都起因于梅里莎的一句话。 听完事情的始末,盗贼少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是因为这样,那位千金大小姐才会」 蜜蕾儿开始发呆,连话都接不下去了。 只有家庭富裕的小孩,才有资格搞出离家出走这种把戏。要知道,在贫穷的家庭里,小孩子也是重要的工作帮手,要是随便离家的话,很可能就会害家里的人面临生活上的困境。更何况蜜蕾儿是个孤儿,就连想要离家都不行,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家。 「没错。我现在要去战神的神殿,去说说另一个千金大小姐,蜜蕾儿要一起来吗?」 「当然要去。应该要替那个女孩子想点办法吧?」 「妳愿意帮她?」 「当然,不过谢礼全数归我所有。而且还得分一些给那两个家伙才行」 「我无所谓。」 李维豪爽地回答道。 「当有钱人的养子真好啊!」 李维不跟蜜蕾儿计较这点小钱,是因为他在生活上不虞匮乏,而这也是蜜蕾儿最气的地方。但她并没有表现出嫌恶的模样,反而因自己说出了带着羡意的话语而感到难为情。 「既然妳这么喜欢,要不要也来当爷爷的养女啊?他从以前就一直很想要一个女儿,说不定他真的会收妳作养女喔。」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想作你的妹妹呢!」 就算再贫穷,蜜蕾儿还是坚决要一个人生活下去,这是她最大的骄傲。依附他人而赖以为生向来就不是她的作风。 「这样也好,要是我有一个像妳这样的妹妹,那可就糟了。每天晚上都得担心会不会有人突然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可能夜夜都睡不安稳呢。」 李维一边笑着,开始准备要换衣服。 虽然李维裸着上半身,但他一点都不在意蜜蕾儿的目光。 蜜蕾儿更是无所谓,她将椅子反过来,朝着椅背坐下,同时将下颚抵在椅背上,直盯着李维瞧。 「你还有继续锻炼身体吗?」 「每天都有持续地练剑。」 李维十分老实地回答蜜蕾儿的问题。 他在上次的冒险中将剑给弄弯了,前几天才又去买了一把新的剑。这次他可是找了眼尖的艾拉去帮他挑选,所以质量应该没问题才是。 可是,李维依旧是用自己的方式在使用剑。如果剑不能和身体合而为一,那么就会像和狂暴精灵及魔法像战斗一般,毫无用武之地。总不能遇到紧要关头的时候,老是靠着那一双拳头战斗吧。 「你要是这么闲的话,不如好好地钻研魔法。战斗的事交给吉妮就够了,更何况,我和梅里莎的能力也都还不错。」 「这是成为勇者必经的修行,否则,我的随从又要直嚷嚷不甘心了。」 「你的表情,好像在笑耶」 蜜蕾儿瞪大了眼,看着李维说道。 一个人的时候,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心情吧。 本来,蜜蕾儿很不高兴这个魔法师握有主导权。但是,不管蜜蕾儿她们三人如何欺负他,李维就是不会退缩。 他的迟钝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但这只是蜜蕾儿一厢情愿的想法,若是以梅里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一定会说这是勇者的资质之一。 最近,梅里莎很积极地想要让李维成为众人所承认的勇者。理由没有别的,全都是为了她自己。 怂恿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离家出走,这样,李维不就多了一个试练的机会吗?蜜蕾儿不禁这么臆测着梅里莎的如意算盘。 要是这名叫作妙莉爱儿的少女被盗贼给捉走,而且下落不明,接下来可就要轮到冒险者登场了。 因为他的父亲一定会委托冒险者去找寻失踪的女儿。 商场上的敌人找来了认识的冒险者,将他的女儿拐走 仔细想想,现在的情况不就正好符合了那个情节。 (到时候,可能就得跟其它的冒险者交战了) 开什么玩笑啊,蜜蕾儿在心里大喊着。 妖魔和魔兽等怪物虽然很可怕,但是,对冒险者来说,最强的敌人莫过于人类。 (得快点将这个事件解决才行。) 蜜蕾儿暗自作好决定,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这个时候,李维也换好衣服了。 「那么,我们走吧。」 「好啊。」 被李维这么一叫唤,蜜蕾儿开心地点了点头说道。 可是,当她发现到自己竟然高兴地响应李维时,表情马上变得极为不悦。 「不要命令我!」 蜜蕾儿抱怨地说道。 她同时告诉自己,都是因为李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叫她,她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是,都是我不好。」 李维跟蜜蕾儿抱歉时的态度还算不错,所以蜜蕾儿并不需要张牙舞爪地跟他算帐。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蜜蕾儿不禁叹了一口气。 她只知道,李维绝不是普通人物,至于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蜜蕾儿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真不知道这家伙的亲生父母是谁?) 如果可能的话,蜜蕾儿真想见见他的父母亲。 但是,即使是盗贼公会如此细密的情报网,依然无法查出他的亲生父母亲究竟是谁。 (说不定他们根本就不是人类。) 蜜蕾儿心想,如果真是这样,她应该也不会感到意外。 4战神侍祭的意见 战神迈力神殿和魔法师公会中央便是欧芳王国的王城。 因此,后世的人们都说,欧芳王国是藉以剑、魔法,以及信仰之力所兴起的王国。 事实上,神殿的负责人,也就是迈力教团的最高祭司「剑姬」洁妮,她和李维的养父卡威司是欧芳建国之王李察尔的冒险同伴,可以说,如果没有她的从旁协助,李察尔无法完成建国的伟业。因为洁妮最高祭司不但擅长使用神圣魔法,同时更是一名优秀的神官战士。 李维小时候就知道她了,不过,在他的印象中,洁妮只是一位很疼爱他的长辈而已 李维和蜜蕾儿到达迈力神殿时,侍祭梅里莎正在对着信众们传教。 当梅里莎注意到李维和蜜蕾儿进入礼拜堂的那一刻,讲道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不过,她马上回过神来,继续讲道。 「也就是说,人生即便是一场战斗!」 梅里莎这么说着。 而且她在说这句话时的口气十分地强硬,和平常的模样不太相同,聚集在礼拜堂的信众们都吓了一跳。 「怎么这里的信众全都是男性啊?」李维看着这些信众们,对蜜蕾儿问道。 「因为这里是战神神殿啊。而且,这些家伙全都是来看梅里莎的。」 蜜蕾儿小心地回答着。 李维心想,这些人的品味还真是奇怪,但他并没有说出口。 他一直盯着梅里莎瞧,结果却惹来了信众们的白眼。要是在这些信众当中有梅里莎中意的勇者,李维倒是非常乐意跟他交换勇者的身分。 只是,若真有这个人存在,李维恐怕也当不成冒险者了 (真是令人难以选择啊。)李维露出一丝苦笑。 这个时候, 「看来她还要继续讲道。」 蜜蕾儿喃喃地说着,同时伸出一根手指给梅里莎打了个暗号。 这表示,蜜蕾儿要到老地方去等她。 然后,蜜蕾儿与李维便步出礼拜堂,来到了那个老地方神殿的中庭。 李维曾经和梅里莎的未婚夫在这里决斗过。 那件事还一度被人们当作笑话在讨论呢,最近则是很少人提起了。由此可以证明,人们对八卦话题的热衷程度是一直在变的。 李维和蜜蕾儿闲聊些有的没的,好打发等待梅里莎时的无聊时间。终于,梅里莎结束了讲道,来到神殿中庭。 「你们两个会一起来,还真是稀奇呢。」 梅里莎说道。 「妳听人家说啦,梅里莎~」 蜜蕾儿突然发出撒娇般声音,朝着梅里莎的怀中扑了过去,然后哭诉着自己昨天遭到如何过份的对待。但是,她并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这样啊,真是可怜」 梅里莎用双手环抱着蜜蕾儿,同时以冰冷的眼神看着李维。 「对于这件事,我实在感到很抱歉。可是,若真要追究起原因,还不都是妳害的。」 于是,李维开始将所有的事情经过说给梅里莎听。 因为梅里莎的建言,一名叫作妙莉爱儿的少女毅然决然地离家,而且还差点落入盗贼们的毒手,是李维在危急的时候出手救了她,现在则是让她借住在艾拉那里。 「那名少女离开出走了?」 梅里莎惊讶地说道。 「不是妳叫她要奋起而战的吗?」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可是,离家出走的行为,彷佛就像是从敌人面前逃走一般,我可不愿同意她这种作法。」 「梅里莎不也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吗?」 蜜蕾儿用一种近乎茫然的语调说道。 「我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舍弃那个家!」 梅里莎干脆地回答道。 蜜蕾儿还是无法分辨出其中的不同,但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是啊,舍弃了家还有未婚夫。结果呢,是谁帮妳摆乎所有的麻烦事?」 李维这番酸溜溜的话,害梅里莎的脸红了起来。 「真是非常抱歉!」 话和态度确实是在道歉没错,但梅里莎此刻的语调和表情却是异常的愤怒。 「要是我在看到妙莉爱儿被盗贼们纠缠的时候装作没看到,事后,恐怕会有人指着我说,这不是勇者应该要有的行为。」 「我的确会这么说。你能够解救无辜的少女,我是十分开心的。只是,就算你不拿蜜蕾儿的名字来作挡箭牌,应该也还有其它的方法才是」 「我只是选了一个最方便的方法而已,因为我不想跟盗贼公会的人起冲突。」 「可是你以前就可以随便找人打架。」 蜜蕾儿恨得牙痒痒地,瞪着李维说道。 「我现在在盗贼公会的新手眼里,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最近实在没赚到多少钱」 然后她接着唠唠叨叨地抱怨着,心里直想,还不都是某人害的。 「既然大家都想要帮助那名女孩,不知道妳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是家庭问题,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决。」 梅里莎冷淡地回答着。 虽说稍微加以同情一下少女的立场也好,只是,她觉得这应该是由她自己去解决的问题。 「问题是,妳只教她要奋起而战,却没有告诉她应该如何战斗。」 李维指责着梅里莎的不是。 「那名女孩不是说过要一个人生活,我想,如果我们过度帮她,对她而言并不一定是件好事,不是吗?」 对于梅里莎的问题,李维只是露出苦笑的表情。 「以昨天的情况来看,要是我没有出面,她早就被骗走了。我可不想看到那个女孩沦落到必须在不正当酒店上班的地步。」 「那么叫她不要去那种不良场所不就好了?」 梅里莎冷不防地这么说道。 「问题不是在这里好不好。」 李维真觉得有一种无力感。 「妳认真一点想想好不好啊。我是希望她回家的,而且我希望能够帮她将婚事取消。我觉得,只要再等二、三年,等她比较大了,到时候再来谈婚嫁的事情会比较适合一点。」 「要是少女的父亲也这么想就好了」 「不可能的。最后一定是父亲赢的啦。」 蜜蕾儿以轻松的口气说道。 可是,这句话在其它人的耳里听来,却是格外地沉重、心酸。因为蜜蕾儿是一名被亲生父母遗弃,然后又被养父母卖掉的孤儿。 尽管如此,蜜蕾儿还是有着开朗、率直的个性。 梅里莎觉得蜜蕾儿实在太可爱了,又一次从后面抱住她。 而蜜蕾儿则贬了眨眼睛,尽情地在梅里莎怀里撒娇。 「妳们的感情还真好啊」 只见李维一付不太高兴的模样。 怎么看都觉得,她们根本不把李维放在眼里。 「既然这样,那就把少女送回她家,然后取消她的婚约不就好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蜜蕾儿离开了梅里莎的怀抱,当着李维的面说道。 「是啊,要是真能这么顺利的话,那女孩应该也用不着离家了吧。」 「不然的话,要不要试试盗贼公会的方法?」 「我可不做犯法的事喔。」 「放心,不会害你被捉去关的啦。不过,那个女孩子也要有所觉悟才行。」 蜜蕾儿开心地说道。 李维觉得很不安,因为他不知道蜜蕾儿所说的有所觉悟,指的究竟是什么。 这名娇小的盗贼少女,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发现玩具的小猫一样。这样的表情可以算得上是可爱吧,而且这还是她的招牌表情。 「妳先说来听听看吧。」 李维催促着蜜蕾儿。 蜜蕾儿嗯了一声,并且点点头,接着便开始说起她的计划。 盗贼公会的方法严格说起来,有点像是恶搞人家的坏把戏。 5盗贼计划 李维他们回到魔法师公会之后,首先先到艾拉的房间去说服妙莉爱儿加入这项计划。 他们打算送妙莉爱儿回家,而且要帮她解除婚约。他们同时告诉她,为了这项计划,她必须要有相当的觉悟才行。 「这么说,我们要去对抗父亲啰?」 少女面向梅里莎,开心地说道。 看来,战神的教团又多了一名信众了。 于是,李维他们又排练了一次,接着便动身前往妙莉爱儿父亲所经营的公司。 不过,只有李维和蜜蕾儿两人带着妙莉爱儿回去,梅里莎则是回到神殿待命。 她终究是一名圣职者,总不好跟着他们去作坏勾当。 妙莉爱儿她家的公司看来似乎非常平静,可是,当李维他们带着妙莉爱儿出现的时候,立刻引起了一阵大骚动。 他们被带往内侧的房间,和这间公司的经营者,也就是妙莉爱儿的父亲会面。 「听说是你们救了我的女儿。」 妙莉爱儿的父亲汉塞尔一脸兴奋地走进这个房间。 然后他捉起李维的手,不断地对他说着感谢的话语。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 李维用极为粗暴的口气对着汉塞尔说道。 这样的声调,让汉塞尔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十分愤怒。然而,当他看见李维的相貌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又变了。 那是异常惊讶的表情。 (他为什么那么惊讶?) 李维虽然觉得很奇怪,还是照着原订计划给蜜蕾儿使了个眼色,要她继续接腔。 「你不用感谢我。」 李维再一次重复同样的话。 「我已经从这女孩身上得到我想要的了。」 说完后,李维露出一种别有他意的笑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维的这番话,让汉塞尔的脸色为之一变。 他真是一个情感容易受影响并且表现出来的人,光是李维一句话就足以让他的心情产生动摇了。 「总而言之,就是那么一回事。我想你应该了解才是啊。」 李维笑说着,一边尽可能地装出一付下流的模样。 他故意要暗示汉塞尔,他已经和妙莉爱儿发生了关系。 「好歹我也是她的救命恩人,才这么一点牺牲应该」 「真是不好意思啊,这家伙一见到女人就是这么没分寸。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我们将她安全地送回来,相信你应该会给我们不少谢礼对吧。」 蜜蕾儿完全发挥在盗贼公会所学的演技,不屑地对李维说「你省省吧」,然后一脚从李维的屁股给踹了下去。 这个部份并不在他们的排演内容当中,而是蜜蕾儿从一开始便计划要这么整李维。 这也可以算是盗贼公会流的恶整手段。 「不过,她不是还有未婚夫吗?算了,这样也不错啦。」 「你啊,就是爱乱讲话。你别得寸进尺地讲个不停好不好啊。」 「我知道啊。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况且,我这么说搞不好有钱拿,你怎么能叫我忍住不讲嘛」 要是汉塞尔打算强行将妙莉爱儿嫁出去,李维就要将他和妙莉爱儿之间的关系告诉妙莉爱的未婚夫。李维的话便是这么暗示汉塞尔的。 上流阶级的婚姻必须是纯洁无瑕的,要是对方知道这件事,相信妙莉爱儿的婚事铁定泡汤了。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付遮口费啰?」 汉塞尔问道。 他的反应和李维他们当初所料想的一样。 但是,汉塞尔的表情却反倒变得十分有自信似的。 在那一瞬间,李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该不会打算杀人灭口吧?) 李维当然想过这个可能性,不过,蜜蕾儿却一再保证,那么大的一家公司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李维心想,要是事情真的演变成这般地步,绝对要那个盗贼少女负起所有的责任。 「用威胁的手段来获取他人的金钱,这简直就是犯罪的手段,我们还不至于坏到那种程度。就像你们堂堂有名的罗多利柯公司也不会将瑕疵品摆在店里贩卖是一样的。」 然后,李维对蜜蕾儿说了一声「走吧」,便作势要离开。 「好啊。」 蜜蕾儿原本还在发呆,接着马上变得一付认真的模样,从椅子上站起来。 「请等一下。」 汉塞尔叫住他们两个。 「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 李维回过头冷冷地说道。 「这一位应该是魔法师李维吧。」 那一瞬间,李维受到如心脏停止跳动般的冲击震撼。 「你的身分曝光了?为什么你打扮成这样子还会被认出来啊。」 蜜蕾儿小声地在李维的耳边说道。 「就是被认出来了啊!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啊?」 李维同样用极微小的声音问道。 「只好装傻了啊,不然还能怎样。」 蜜蕾儿不悦地说道。 这个突发状况并没有在蜜蕾儿的意料之中,她原本自认这是个完美的计划的。 「你认错人了」 李维对汉塞尔说道,背上冷汗直流。 「你怎么这么说呀,魔法师李维。我是经常要出入王宫的商人,跟你的养父多少也有些交情。」 糟了,李维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这件事要是让养父知道了,那可就惨了。他所做的事,简直就是犯法的行为。 李维此刻的心情真是紧张万分,不知道汉塞尔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事件的主导权完全相反,如今则是握在对方的手中。 然后,汉塞尔接着说出口的,是李维连想都没想过的一句话。 「事已至此,那也没办法了。不过,你得负起责任才行,请你和我的女儿结婚吧。」 李维和蜜蕾儿不自觉地看着对方,就这样呆立在现场。 这个时候,女战士吉妮正在王都郊外的河边休息。 「今天的天气还真不错。」 这样的天气可以玩水,作日光浴也很适合。 日照虽强,但吉妮略黑的肤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了。 徐徐的微风吹来,真让人觉得这真是个悠闲的好日子。 像这样的好天气,实在不想挥着大剑练习,只想轻轻松松地过一天。 「不知道那些家伙现在在做什么?」 吉妮闭上眼睛,想着同伴们的事情。 当然,她还不知道,李维他们正卷入一场大骚动当中。 6魔法师的挣扎 在一家大马路旁的酒吧一角,李维抱着他那蓄着长发的头,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同一张桌子旁,还有女战士吉妮、信仰战神的侍祭梅里莎、盗贼少女蜜蕾儿,以及女魔法师艾拉等四人,每个人都用不同的表情看着李维。 「没有办法了吗?」 李维就这样抱着头,用一种近乎呻吟般的声音说道。 「我还不想结婚啊。」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吉妮冷淡地看着李维。 「我不在的时候,你居然擅自作主还惹祸上身。那你就想办法自己解决吧。」 这番话听起来虽然无情,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而且,蜜蕾儿还是他的共犯,连梅里莎和艾拉都默认这一点,更别提吉妮了。 (不管如何,我一定要他们帮我。) 李维心里这么想着,同时交互看着眼前三名女性。 「反正那孩子长得很可爱啊,不是吗?」 蜜蕾儿带着心虚的表情说道。 「她是很可爱没错。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可爱的女孩子,像这样被强迫结婚,我一点都不愿意呀。更何况,那个女孩也想要自己找对象。」 李维并不希望现在就结婚。 事实上,他觉得就算不结婚也无所谓。世界上有这么多迷人的女孩,为何一定要将自己的感情束缚在某一个人身上。 当然,世上还是有很多男人渴望婚姻,但那些人在李维的眼中看来,不过是一些不受女人欢迎的人,其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对那些男人而言,似乎只要对象是女人就好,并不奢望太多。只要有女性对他们有好感,他们便像恶狼般地扑涌上去,展开热切的攻势,若是恰巧遇上一位愿意和他们厮守终生的女性,他们便说这是命运。 他们很可能是在被一百个女性甩了之后,终于能够和一名女性结婚,并且对她说「我不能没有妳」这样的话,真不知道他们当时的心情如何。他们或许会温柔地对待他们的伴侣,但是却算不上诚实。 与其要和一个普通的女子结婚,李维真觉得,自己一个人过活应该会好上千百倍。如果自己也是一个普通的男子,那就更没有资格谈结婚了。 「就算结婚了,你还是可以出去玩乐啊,不是吗?」 蜜蕾儿装作很开心似的说道。 「是可以啊,但我不想这么做。」 (这家伙的原则还真是奇怪耶。) 其实是蜜蕾儿不了解李维温柔的一面。 「总之,这个计划都是蜜蕾儿一手策划出来的。」 「别随便叫我的名字啦。」 蜜蕾儿气愤地叫道。她那又大又圆的眼睛顿时只剩下像丝线般的细缝,并透露出一阵杀气。 「都是你那张脸害的,我的计划才会失败啦。不过是个小小的魔法师而已,怎么会搞到大家都认识你啊」 假如汉塞尔不知道李维真正的身分,她的计划一定可以顺利完成的。 这么完美的计划就这么毁了,蜜蕾儿真是万般的悔恨。 「李维可不是普通的魔法师喔。」 艾拉苦笑着说道。 「他的养父卡威司是宫廷魔法师,同时也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其权力之大,放眼整个欧芳王国,根本没有人可以跟他相提并论。」 所以,汉塞尔才会让李维和他的女儿订下婚约。艾拉是这么认为的。 王国在表面上是不干预商业行为的,但事实上它的影响力并不小。艾拉的家族之所以能够有如今这般大规模的事业,就是因为她祖父在当时是建国之王李察尔冒险时代的金援者。 她的祖父当时花钱投资在一介战士李察尔身上,却换来了最大的利益。在他担任欧芳王国财政大臣的期间,他同时也成为欧芳最大公司的经营者。 说难听一点,他不过是将王国收入拿来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而已,但是当时的王国财政同时变得十分丰饶,所以也没有人当面指责他的不是。 「有权的人是爷爷,与我无关。」 李维不高兴地说道。 「宫廷魔法师的地位,还有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的地位又不能由我来接替。我是不是一个能够追随爷爷足迹而有所成就的魔法师,艾拉妳最清楚了不是吗?」 「刚进入魔法师公会的时候,我就不觉得你比我优秀,就算你现在找到认真想做的事了,我还是看不到你的未来。」 「这么认真还不知道结果如何,这也是一种才能啊。」 李维有感而发地说道。 「你能不能够变成伟大的人物,这对罗多利柯公司来讲,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时期。毕竟它是一个急速成长的公司」 表面上看来,它的扩张一直都非常的顺利,但是它的内部或许正存在着某些问题。 虽然无法得知汉塞尔最初是想将女儿嫁给谁,不过大概可以料想到,李维应该是比原本的对象还要有利,所以他才会想要将女儿嫁给李维。 「好吧,我会尽量帮你的啦。」 艾拉这么和李维约定道。 商业人口也有他们的情报网,去调查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拜托妳了。」 李维说道,并且低下头对艾拉行了个礼。 艾拉只觉得,这名叫作汉塞尔的男人居然为了眼前的近利而要女儿结婚,实在不能算是个多厉害的商人。 可是,面对这样的人物,李维和蜜蕾儿却是说不出半句抗拒的话来。 这也难怪,一听到汉塞尔希望李维和他的女儿结婚,两人都呆住了。而且汉塞尔还狡诈地威胁李维说他这是诈骗的行为,把已经茫然不知所措的李维和蜜蕾儿唬得一楞一楞的。 李维虽是魔法师,但他还比普通人更习惯人情世故,至于同行的蜜蕾儿那就更不用说了,身为盗贼的她岂是能够被轻易设计的。 汉塞尔居然能够将他们两人玩弄股掌之间,可见他也不是座省油的灯。 「不过是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己,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好吧,那就让我跟他面对面,用堂堂正正的方式说服他吧。」 梅里莎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边叹着气说道。 她其实并不太赞同蜜蕾儿的计划。他们不但要去欺骗对方,而且还要装作李维已经和那名少女发生了关系,这些行为怎么可以算得上是勇者应该有的行径。 不过,看到蜜蕾儿那么得意的模样,梅里莎实在不好开口反对。要是不小心失败了,李维的脸要往哪里摆才好啊。不巧的是,事情偏偏是往坏的方向发展 「虽然很不甘心,我会设法帮你说服汉塞尔的。」 梅里莎说道。 (事情都变成这般田地了,还说什么不甘心嘛。) 李维真是委屈极了,当然,他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只是像对艾拉一样,低着头对梅里莎说了声「拜托」而已。 李维只想解除和妙莉爱儿之间的婚约关系,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行。所以他抱持着一种有方法就试的心态,根本就像是病急乱投医的患者一般。 李维将视线移往蜜蕾儿身上,好像要告诉她什么似的,直盯着她瞧。 「我、我知道了啦。我也会尽量帮你啊,只不过,我要用盗贼的方式进行。」 「只妳别又给我惹祸上身就行了。」 「放心啦。」 蜜蕾儿微微地笑者。 李维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只能默默地接受蜜蕾儿的帮助。 「但是,你不能只靠我们呀,你自己也得努力才行。」 「啊,反正我已经有相当的觉悟了。如果再不行的话,我就要使出最后的手段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段,蜜蕾儿在心里不断地想着,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么,你们就好好加油吧。」 话一说完,吉妮马上站起身来。 「那吉妮呢?」 蜜蕾儿问道。 「我们目前的生活费还不成问题,所以在你们解决这件事之前,我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语毕,吉妮便以轻快的步伐离去。 她想要给自己放个长假,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一个人的生活了。 李维他们以复杂表情看着吉妮离去的背影。 「我们也开始行动吧」 等到女战士吉妮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之后,梅里莎开口说道。 其余三人沉默地点了点头,慢慢地站起身来。 7梅里莎的说服行动 「这不是战神迈力的侍祭吗?不知道妳到舍下有何贵事啊?」 罗多利柯公司的主人汉塞尔以亲切的口吻对梅里莎问道。 这里是罗多利柯的总公司,梅里莎正和汉塞尔在他的办公室里面对面谈话。 「其实,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梅里莎端正地坐着,眼睛直视汉塞尔。 汉塞尔的年龄大约在三、四十岁左右,体型中等,鼻子下方和下巴蓄着胡须,相貌极为普通。但是,从他锐利的眼神看来,可知他不是泛泛之辈。 「是什么事呢?」 汉塞尔笑着问道。 「是有关你女儿妙莉爱儿的事。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放弃你女儿和李维的婚事?」 梅里莎直接切入主题。 她决定正面和汉塞尔说清楚,才不要像李维他们那样耍小手段。 「为什么?」 汉塞尔似乎早料到梅里莎会这么说,脸上没有半点意外的神情,反而反过来这么问地。 「几天前,你的女儿曾经来找过我商量事情,她说父母亲为她安排了一桩婚事,特地为此来询问我的意见。结果我告诉她,要努力为自己奋起而战」 侮里莎告诉汉塞尔,妙莉爱儿会离家出走,都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然后,妙莉爱儿被盗贼们盯上,是魔法师李维救了她。你说,他这样的行为,不正是一名勇者应该要有的作为吗?」 「这些,我已经听我女儿说过了。他的所做所为确实值得让人赞扬他为一名勇者。」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梅里莎还以为对方会反对她的说法,没想到汉塞尔却豪爽地认同,这样的发展让梅里莎的表情变得神采奕奕。 李维被认同是一名勇者,这正是梅里莎最大的梦想。 「有妳这般高贵美丽的圣女守护他,我相信李维一定能够成为名扬大陆的勇者,或者说是英雄。」汉塞尔的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接着对梅里莎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 「不、不,我不可能解除李维和小女的婚约。像李维这般了不起的年青人来作我的女婿,我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放弃呢。」 听见汉塞尔这番话的梅里莎,心里只闪过一个「糟了」的念头。 梅里莎仔细回想他们之间的对话,自己完全被汉塞尔牵着鼻子走。李维是不是够资格成为一名勇者,和她今天来到这里所要说的话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她的使命是找出李维的勇者资质,并且让世人认同他的身分。所以当汉塞尔赞誉她和李维的时候,梅里莎很自然地露出兴奋之情。 蜜蕾儿虽然有提醒她要注意,但她还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就是说话的技巧。 梅里莎于是小咳了一声,重新调整呼吸。 「勇者李维今后还必须经历更多的试练,目前实在不适合结婚。妙莉爱儿也是同样的心情,你要勉强这两个人在一起,他们是得不到幸福的。」 「幸不幸福,那要等他们生活在一起之后才能定论。就算是因为相爱而结合的夫妇,还不是会吵架分手。就算是没有感情的结婚,只要两人能够和睦相处,便足以成为夫妇了。」 「或许是这样没错」 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有多么不容易,梅里莎是知道的,但是,就常理而言,若男女在没有感情作为基础的情况下结婚,大多是无法得到幸福的。 「李维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所以妙莉爱儿自己也说了,跟李维结婚总比跟没见过面,不认识的男人结婚要好多了。」 「什么?」 梅里莎不加思索地问道。 这表示,妙莉爱儿觉得李维是一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 「总之,魔法师李维完全没有结婚的意愿。他之前说和妙莉爱儿发生关系,那都是因为要帮她解除婚约所演出来的戏码,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尊重一下他个人的意见吗?」 梅里莎惊觉到自己已处在弱势,于是装出强硬的模样说道。 「我早就知道他们是在演戏骗我了。可是,我店里的人好像有听到前几天的对话,现在大家都在谣传李维和我女儿的关系,事到如今你才说这一切都是在演戏,已经没有人会相信了。既然我女儿的清白已经受损,除了让她和李维结婚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但是」 梅里莎额头上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同时试着要找出可以反驳对方的说词。 只是,梅里莎满脑子都是有关责骂李维愚笨行为的话语。 「我曾经听迈力教团的最高祭司洁妮大人说道,男女之间的关系即是一种战争。这句话让我联想到,我在商场上不也是必须面对各种敌人,不也是一种挑战。话说回来,我可是每年都捐了很多钱给迈力教团呢。」 听到这些话,梅里莎知道自己是彻底地输了。 汉塞尔可以说是迈力教团有力的金援者之一。梅里莎不知道详细的数目有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要是损失了这样的金援者,对教团而言可是个很大的损失。 而且,他说的话完全符合战神教义,无论他是否真心诚意,至少梅里莎没有立场否定他的论点。 「多亏了洁妮大人」 话才说到一半,汉塞尔静静地站起来。 梅里莎咬紧了牙,默默地看着汉塞尔离去。 她的说服计划,完全地失败了。 (虽然很不甘心,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梅里莎在心里喃喃地说道, 「随便你们要结婚或要干嘛,我都不管了!」 然后丢下了这句话便站起身来,险些要把椅子给踢了出去似的。 「主人」 战神的女侍祭谈话结束之后,汉塞尔一步出房间便看见年纪一大把的管家铁青着脸站在他面前。 「什么事?」 他正在回想刚才用话语逼退女侍祭的精彩之处,却突然被老管家打断,回答的口气当然变得很不耐烦。 「有关大小姐的婚事,我有些话想告诉您」 从老管家的表情看来,他似乎是抱着相当大的觉悟。 汉塞尔不发一语,直盯着老人瞧。 「到我的房间来。」 汉塞尔领着老人,回到他的寝室。 然后,催促着老人有话快说。 「我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是有关大小姐未婚夫李维的」 老管家谨慎地选择语词,并且开始说起他的见闻。 「听说他常常出入酒吧和妓院等不当的场所,而且还会对女性施暴,要是大小姐和他结婚的话,我想」. 「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汉塞尔看着老人的脸反问道。 「和我们有来往的旅行商人。他很了解外头的一些事情」 老人原本只是想要打听一下,看看对方是否认识将要和妙莉爱儿结婚的这名男子。 没想到对方的回答却是对李维极差的评价。老人担心的不得了,就算明知道这么做会惹得主人不高兴,却还是坚持要将听来的消息告诉汉塞尔。 「我知道了。我会直接去找那名男子问清楚,若真是如此,我会详细考虑的。」 「拜托您了。」 老人深深地一鞠躬。 接着对汉塞尔说了声「我先退下了」之后,便离开了主人的寝室。 「白痴的老头。中了盗贼的谣言之术都不知道」 确认房间的门已经关好后,汉塞尔独自喃喃地说道。 「就算这些传闻都是真的,我也不会改变心意。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即使是食人鬼也好,妙莉爱儿一定得嫁。她是非嫁不可了」 8情报行动失败 梅里莎去找汉塞尔进行说服计划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这晚,盗贼少女蜜蕾儿来到了盗贼公会直营的地下酒吧找情报贩子沙姆斯。 「结果如何?」 蜜蕾儿喝着果汁,对沙姆斯问道。 「我已经照妳所说的将情报放出去了。可是,那个男人似乎不打算放弃的样子。」 对于蜜蕾儿的问题,沙姆斯回答得很无奈。 三天前,蜜蕾儿拜托沙姆斯设法将李维的负面形象流传到罗多利柯公司老板耳中,沙姆斯便马上开始动作。 沙姆斯原本就有安排一个负责和罗多利柯公司来往的手下,并且与老管家有所接触。所以他派那名手下去和老人谈话,设下圈套引他说出汉塞尔女儿的婚约话题。 当老管家一提到魔法师的名字时,沙姆斯手下便马上将李维的恶行恶状全盘托出。 老人相信了。而且他的脸色一变,急急忙忙地往里面的房间走去。 「汉塞尔那只老狐狸,说要去找我的手下问清楚,我还在想这样到底好不好,结果他居然反而想从我的手下口中套消息。所以现在我打算从李维这个人真正的行径着手来做情报操作的动作。」 沙姆斯一脸无奈地说道。 这也难怪,他向来对于自己的情报操作能力十分有信心,这次碰了个大钉子,当然会觉得不甘心。 「没关系啦,这次的时间实在太短了点」 蜜蕾儿安慰着沙姆斯说道。 操作情报本来就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布署,只不过这次的情况比较紧急,所以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沙姆斯好好安排,再说,他所放出去的谣言本来就是事实。 或许是时机太过凑巧,让汉塞尔起了疑心。 「既然你没有顺利完成我的委托,我可不付其它未付的报酬喔。」 蜜蕾儿的表情突然一变,冷冷地说道。 「我知道了啦。真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看得出来沙姆斯很不高兴,嘴里不停地碎碎念着。 「对了,有关李维那家伙的身世,妳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蜜蕾儿手托着腮梆子,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接着她开始娓娓道起那位高大的魔法师是什么人,还有最近发生了哪些事。 「他一定不是普通人。若不是很了不起的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最后,蜜蕾儿下了这样的结论。 「这样啊」 沙姆斯是想接着说下去的,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在听妳说话的同时,我想到了某些事情。」 「是什么?说来听听啊。」 「别忘了,我可是「鼠」呢。」 沙姆斯那尖尖的鼻子发出得意的呜声。 他这是在暗示蜜蕾儿,要付些情报费用才行。 「那应该只是你的推测而己吧?根本算不上是情报!」 蜜蕾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大声地叫道。 「我的推测也是综合所有的情报而得出的结论啊,可不是胡乱臆测的论点。」 「好啦、好啦,我听你说就是了。」 蜜蕾儿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像是老大似的说道。 「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样。要知道,既然我们都想要有关那个魔法师的情报,那我们就得交换手上的消息才行,这样情报才会比较完整啊。」 「但是只有我单方面地提供妳消息而已啊。」 「哎呀,是你想太多了啦。」 蜜蕾儿用手在眼前挥了挥,像猫咪用牠的手掌在洗脸般,开心地笑着。 沙姆斯看着眼前这名少女的笑容,沉默不语。 「干、干嘛啦。」 沙姆斯的视线让蜜蕾儿觉得很不舒服,直觉地将身子缩了起来。 「妳好像变得比较有女人味了耶。就看在这个笑容的面子上,我就告诉妳吧。」 语毕,沙姆斯将酒杯移近口边。 「妳确定罗多利柯公司的汉塞尔一开始替她女儿选择未婚夫时,不是李维那家伙吗?」 沙姆斯这一番话让蜜蕾儿瞪大了眼睛。 「可是,妙莉爱儿的未婚夫,听说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啊。」 「那是妳在三天前所听到的说法,而且是唯一能够用来推翻我所推测的情报。我告诉妳呀,就算李维是卡威司的养子,汉塞尔应该不至于晓得他的长相。以之前的决斗来说,确实有很多人因为决斗的事件而知道李维这个人,但是,若不是在场观看的人,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李维长得如何。虽然,他那壮硕的体格加上一头长发是很明显的特征。」 「如果你的推论正确的话,那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去了」 「没错。妳和李维在他面前所演的戏码,他不也早早就发现了吗?但他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女儿被魔法师所玷污,不怕谣言会伤了女儿的名节。或者应该说,他很希望这些谣言能够尽快地传开来,如此一来,他便可以让女儿和那个魔法师结婚。我倒不觉得他是因为可以替女儿换更好的结婚对象而死赖着李维不放。」 「原来是这样啊。他早就看上李维了,而我们的小把戏刚好正中他的下怀。」 蜜蕾儿点了点头,同时发出嗯、嗯的声音。 「可是,区区一名宫廷魔法师的养子,真能给汉塞尔带来那么多的好处吗?」 「我想应该是不可能的。大家都说,卡威司是一个公正廉明的人,就算汉塞尔和卡威司结为亲家,他的公司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好处啊。」 「那汉塞尔把女儿嫁给李维,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没错。但是那家伙却不打算放弃,实在让我感到很意外。看来,这件事情很不简单喔。」 沙姆斯不怀好意地笑着,然后又喝了一口酒。 「我终于了解了,看来这桩婚事是不可能取消的。既然汉塞尔打从一开始便想要李维作他的女婿,那我们大老远地自己送上门去,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李维」 蜜蕾儿再度叹了一口气。 虽然蜜蕾儿原以为会万无一失的计划失败了,但是只要想到所有的责任都将落到李维身上,心情便好很多。 (反正只有李维一个人要负上责任。) 盗贼少女付给沙姆斯操作情报的半数费用,然后在心里作了一个决定。 (其实妙莉爱儿算是个可爱的女孩,只要李维和她一起生活,往后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9绝境 结束了和沙姆斯的对话之后,蜜蕾儿来到李维位于魔法师公会宿舍的房间里。 接着,她便将拜托情报贩子操作情报的始末,以及情报贩子的推测等,一五一十地告诉李维。 「也就是说,你要负起所有的责任了。」 蜜蕾儿此时还不忘要求李维给付情报操作的费用和酒钱。 李维就这样呆坐在床缘,茫然地听着蜜蕾儿所说的话。 二天前,梅里莎跑来告诉他,她的说服计划失败了。 明明失败的是她,却反而叨叨絮絮地抱怨起李维来。 她们一定觉得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 (哪有这样子的呀。) 他是觉得不快,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这次的事件是如此地棘手。 李维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艾拉身上。 但艾拉她装病回家去了,所以暂时无法和她取得联系。 「看来,我得觉悟了。」 李维回过神后,喃喃地这么说道。 「对嘛、对嘛,是该有所觉悟了。」 蜜蕾儿高兴地拍着手。 「对了,你说的觉悟指的是什么?你不是说还有最后的手段吗?」 「我要和爷爷断绝关系。这样,我便没有家世背景,只是一名普通的魔法师而已。」 「你要是真的这么做,说不定会被魔法师公会除名喔?」 蜜蕾儿一本正经地直视着李维说道。 「我无所谓。反正我不想结婚就是了。」 李维站了起来,双手紧握着拳头。 「你要是离开了魔法师公会,将来要怎么生活啊?」 「我现在不是已经成为冒险者了吗?」 「离开魔法师公会的你,就像是一个没有手脚的人。而你居然还想要我们将冒险的所得分你一份。」 蜜蕾儿不禁开始抱怨起来。 就算李维不来分一杯羹,她的生活都已经过得很勉强了,更何况还要算他一份。无论如何,蜜蕾儿绝不允许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因为李维的缘故而变少。 「好吧,反正我不像妙莉爱儿是个弱女子,那我去欢乐街找工作总行了吧。我会使用一些初级魔法,体力也不错,应该会有人愿意雇用我。」 「你还是别去的好,免得又跟我的盗贼同行发生摩擦。」 蜜蕾儿说道。 「那妳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你就别再挣扎了,乖乖地跟妙莉爱儿结婚吧。人家她都不嫌弃你了」 「问题不在她愿不愿和我结婚,而是我讨厌人家逼我做某些事。除了蜜蕾儿妳们强迫我成为冒险者这件事之外,我从来不屈服在别人意志之下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别随便叫我的名字吗?要不是梅里莎说是神的旨意,我们才不想让你加入呢。」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们究竟是同伴啊。我决定继续当你们的冒险同伴,因为我不喜欢半途而废,妳们也不必从冒险的收入中多分出一份来给我。我知道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多不容易,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来赚取金钱。」 「可别连犯法的事都做喔。」 蜜蕾儿得意地说道。 「这用得着妳说吗!」 李维愤怒地说道,拿着魔法师手杖并且站了起来。 他的养父卡威司现在应该在魔法师公会最顶楼的办公室里。 李维看起来真是下定决心似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算了,随便你。」 蜜蕾儿轻轻踢了一下李维的屁股,同时交待他要将结果告诉她。 然后便跟在李维之后离开了他的房间。 「今天晚上,我们在那家酒吧碰面。」 李维这么对蜜蕾儿说道。 蜜蕾儿举起一只手,表示她知道了。 李维来到魔法师公会的中庭,往魔法研究大楼走去。 魔法研究大楼和李维他们所居住的宿舍虽然都位于魔法师公会之内,但却是两栋不同的建筑物。 进入魔法研究大楼后,往长长的螺旋楼梯一直走上去,可以通往位于最上层的卡威司办公室。 「爷爷,我有话要跟您说!」 李维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打开门进到办公室当中。 卡威司正在书桌前书写文件。 然后,卡威司慢慢地抬起头,直视着李维的脸。 「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事情要跟你说。」 那个沈静而又迫力十足的声音,让李维的身子顿时变得僵硬。 「你先说吧。」 卡威司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地高不可攀,和平常的他完全不同。 平时,他总是像对孙子一般地跟李维说话 李维被卡威司的气势给镇摄住了,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他突然想起,这名老人是欧芳王国的宫廷魔法师,而且还是欧芳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 「如果你说不出口的话,那就由我先说好了。听说你对汉塞尔的女儿出手,而且对方还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女而已,不是吗?」 「为、为什么您会知道?」 李维真是震惊万分。 「今天早上,汉塞尔来找过我!」 卡威司的声音听起来有如雷鸣般大声,可见得他相当愤怒。 「那、那又怎样,我可以解释的呀。况且,我并不是您亲生的小孩,您不必怕我会坏了您的声誉。」 「所以你就可以在外面为所欲为了吗」 卡威司瞪着李维,并且气愤地说道。 「对方并没有要求我道歉,反而极力促成他女儿和你的婚事。既然你都已经玷污了那名女孩,我又怎么能够拒绝。更何况,为你辩解只是令我更为难堪而已。」 李维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汉塞尔比他早一步展开攻势。 汉塞尔早就料到李维会来这一招,所以抢在他之前先到卡威司面前截断他的后路。 看来,对方的深谋远虑不是李维可以比拟的。 (这、这下糟了)李维心想。 他仿佛可以听到命运之门关闭的声音,只觉得全身虚脱无力,就像要溶化的冰一般。 不过是恰巧在暗巷里看见一名少女被盗贼纠缠,而顺手救了她,怎么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一想起今后他可能遇上的众多迷人女性,李维只能在心里无奈地跟她们说再见。 他甚至想,那条暗巷说不定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所以才会害他遇上这种倒霉事。 「结婚的事,等二、三年之后再说。但是,你不能再去和女人鬼混了,也不准做任何危险的事。」 卡威司说完后,再度将视线移往书桌上,继续书写文件。 在李维的眼里,卡威司全身上下的动作仿佛都在叫李维快点出去。 只能听从卡威司的指示了。 最后,李维就像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卡威司的办公室。 10艾拉是救星 在一间面对主要大街的酒吧里面,李维软趴趴地摊在桌子上。 他甚至连抱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天,李维去找过他的养父。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刻。 身旁还有蜜蕾儿和梅里莎两人。 艾拉至今尚未和李维联络,而吉妮则依然不打算插手。 「你这是自作自受。」梅里莎豪不留情地说道。 「真是的~」蜜蕾儿跟着小声地说道。 「随便妳们怎么说」梅里莎和蜜蕾儿觉得很扫兴似的,互相看着对方,连肩膀都垂了下来。 「反正妙莉爱儿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就算有了婚约,你还是具有勇者的身分和资格啊」 蜜蕾儿和梅里莎很难得会对李维说出安慰的话语来。 可是,李维根本和死人没有两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单就卡威司最后所说的那一句话来解释,表示李维非但不能四处玩乐,连冒险者的工作都不能涉足其中。 他对李维的魔法指导,肯定会变得更加严厉。 李维虽然不是梅里莎,但此时的他真是不甘心极了。 不过,他却无法忤逆养父的意思。 卡威司将李维养育成人,李维还是头一次看见养父如此愤怒的模样。 李维很清楚,只要卡威司一认真起来,李维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抗他。 只能乖乖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即使被蜜蕾儿指称是前所未有的迟钝男人,李维还是尝到了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的失败滋味。 正当这个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维抬起头,发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一名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正面露微笑,朝着这边走过来。 「艾拉」李维用失魂落魄般的声音叫唤着她的名字。 然后,艾拉终于走到李维他们的桌边。 「艾拉,妳听我说啦」 李维好不容易挺起身子,打算将事情说给艾拉听。 谁知艾拉竟然用戴着魔法戒指的食指,堵住了李维的嘴巴。 「我都知道了啦。不过,已经没事了。」 艾拉再度对李维笑荖。 「你不必和妙莉爱儿结婚了。明天汉塞尔会去跟最高导师说清楚。」 「这、这是真的吗!」 那一瞬间,李维的表情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站在眼前的艾拉彷佛就像是圣女一样。 连一旁的梅里莎和蜜蕾儿都掩不住惊讶的表情。 「妳是用什么样的魔法?」 「妳该不会做了犯法的事吧!」大家七嘴八舌地想要问个究竟。 「我没有使用魔法,更不需要以身触法。」 艾拉神情愉悦地回答着。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妳是怎么让汉塞尔改变主意的。」 「下人不就是要听从主人的命令吗?」 艾拉轻松地说道。 「也就是说,父亲将罗多利柯公司给买下来了」 于是艾拉开始说起这一切的经过。 在这四天之内,艾拉用尽各种手段收集情报。 虽然这个举动让她花了不少钱,但艾拉始终相信,这些都是值得的。 罗多利柯公司因为不当集资,才能够营业至今,而从路边摊渐渐扩充为如今这番大事业,但是,最终它还是逃不过恶运之神的作弄。 它投资了大笔金钱在一支前往诅咒之岛的贸易船队上,不料这支船队却在途中遇上了暴风雨,而且全军覆没。 「为了弥补这部份的损失,汉塞尔从罗马尔的黑市引进各种违禁物品。例如独角兽的角等等」 「独角兽是拉姆利亚斯的圣兽耶,牠是那么地美丽又高贵,怎么可以将它的角拿来作商品贩卖。」 梅里莎十分地激动,但艾拉只是以「是啊,真是过份。」 这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然后便接笄说下去。 「所以他才想和有力的家族结为亲家。」 「这么说来,犯法的人应该是汉塞尔才对啰?」蜜蕾儿问道。 「没错。我直接前往罗多利柯公司的介库,将所有的违禁物品全部找出来。如果是在魔法师公会里面,只要宣称是为了魔法研究,持有违禁物品是没有关系的,可惜汉塞尔没有办法用这个理由。要是我有通报卫兵的话,罗多利柯公司和汉塞尔就完蛋了。」 艾拉还接着说道,他的父亲替罗多利柯公司还清庞大债务,并同时取得该公司的经营所有权。 「那妳们家的公司不就变得更大了。」蜜蕾儿叹着气说道。 贫富之间的差距更加扩大。 「汉塞尔是个难得的商业人才,相信他一定能够在父亲的公司发挥才能。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要他取消妙莉爱儿和李维的婚约」 「太好了!」李维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地叫道。 然后他抱住了艾拉,不断地道谢。 「不必客气」 艾拉被李维抱住的那一瞬间,脸上露出惊惶的表情,接着便露出微笑,轻轻地拍着李维的背部。 艾拉这次赢得很漂亮。不只是她的父亲打败了劲敌,艾拉也是。 「看来你们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这时候,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女战士吉妮悠哉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是啊,结束了,全部都结束了。」李维放开艾拉,开心地回答吉妮。 「这样正好。」吉妮微微地笑着。 「我接了一个委托,而且是一件大工作。」 「这正是我所期待的!」李维迫不及待地说道。 「要记得带魔法宝物回来喔。」艾拉说道。 「这是勇者的试练!」梅里莎也是一脸十分开心的模样。 蜜蕾儿将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停地点着头。 女战士的休假,就这样结束了。
1神秘委托人 沿着法恩主要街道一直走下去,远离热闹烦嚣的区域,某一间商店的大门正被李维推开,后面则跟着艾拉,她的鼻梁上正架着她最爱的魔法眼镜。 招牌上写着「独角兽之角」亭,正是这家商店的名字。 「原来这里就是冒险者商店啊」 李维带着万般感慨的语气说道。 「你第一次来吗?」 艾拉对于李维此时的表现感到相当意外。 「嗯,没错。之前所接到的工作都不是冒险者商店介绍的,而且所有的宝物都是交由吉妮她们去处置」 因为李维并不要求任何报酬,也不太关心宝物究竟在冒险者商店换得多少金钱,所以吉妮她们从来不曾找他一起过来。 「一进到这种店里,马上有一种成为冒险者的实在感。」 李维笑了笑。 「和怪物战斗时,我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冒险者」 艾拉歪着头,觉得很不可思议似的。 「有时候,形式上的作法也是很重要的过程。从冒险者商店接受委托或获得情报,然后执行委托任务或前去冒险,成功之后可拿到报酬或宝物,最后再将宝物换成金钱或宝石,这就是冒险者的工作啊。」 「普通的宝物随便你们怎么处置都好,但是魔法宝物可得交给我才行。」 碍于这里冒险者商店的关系,艾拉用极小的声音对李维说道。她可不想让这家店的主人误以为她是在抢生意。 艾拉在魔法师公会里面是以赋与魔法作为主要的研究系统,而她的研究材料就是魔法宝物,这同时也是她的兴趣。她所拥有的魔法宝物数量相当庞大,却还是不停地在收集。 艾拉家的公司是整个王国当中规模最大的,所以她才能够这么放心地收集这些魔法宝物。 「关于这点,可能要去跟吉妮她们谈谈」 李维虽然和吉妮她们是同伴关系,但事实上他在吉妮她们面前却丝毫没有说话的地位,因此无法给艾拉一个肯定的答案。 而艾拉则是很努力地想要跟吉妮她们混熟,最近好像跟她们有比较亲近一些。要她们将魔法宝物卖给艾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要在交涉时不要让她们觉得没面子,应该可以顺利谈成交易。 「欢迎来到独角兽之角亭!」 突然,店内出现一名中年男子的身影,看起来还蛮亲切开朗的样子。他应该就是这家店的主人吧。 男子张开了双臂,走出来迎接李维和艾拉。 「我以前没看过你耶,想要成为冒险者吗?魔法师很受欢迎喔,我店里的常客,有很多都是跟魔法师结为同伴的冒险者呢。」 「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有同伴了。」 李维这么回答着,并且将吉妮的名字告诉这名男子。 「是她叫我到这里来的」 「是啊,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她好像有告诉过我。她说这次有一个超级外行的外行人要跟她一起行动」 商店主人说到这里,急忙将自己的嘴巴给捂住,然后他看着李维,脸上露出亲切而又不好意思的笑容。 「老伯」 李维握紧了拳头,却不打算再说些什么。 由此可以发现,这家冒险者商店的主人是一个正直的人。不过,李维不禁怀疑,像他这般正直的个性,是否真的能够将这家店经营好。 「委托人已经来了吗?」 李维调适了一下心情,对商店主人问道。 听说这次的委托人,特别指名要吉妮来接这个委托,所以老板便替吉妮保留下这个工作。详细情形,连吉妮自己都不清楚,只知道好像是个蛮大的事件而已。 吉妮为此得意不已,还约了今天在这家店里跟委托人当面谈工作细节。所以,李维才会被叫到这里来。 「委托人早就来了,刚才我一直跟她待在里面的房间。怎么样,要不要去见见她?」 「不、不用了。在吉妮她们来之前,我们可以先在店里逛逛吗?」 李维反而这么对老板问道。 一来是因为他对冒险者商店很感兴趣,另外,吉妮不在场的话,他根本不知道要和委托人谈些什么。 「我这家店不大,不嫌弃的话,你们就慢慢看吧。要是有看上什么物品,一定要买喔。」 老板一说完话,便又往店里的房间走进去了。 「原来是要到这里来准备冒险的必需物品啊」 当他们再也看不到老板之后,艾拉用一只手扶着魔法眼镜,仔细地鉴定起店内所陈列的商品。 艾拉生为商人之女,购买魔法宝物的经验又是异常地丰富,眼光当然是出乎意料之外地锐利。 只要看上一眼,马上就可以正确地判断出物品的价值。 「这里的东西看起来价钱应该不低,因为它们都是相当不错的商品。如果你要买武器或防具的话,这里是一间可以信赖的商店,但是,你的体格实在太过魁梧了,应该要量身订作。这些东西是冒险者的护身符,千万别太小气啊。」 艾拉说道。 「贵?那我直接到武器店去,还可以买到比较便宜的东西。要是艾拉愿意跟我一起去的话,就不会像之前那样,买到质量不好的东西了。」 冒险者商店内陈列了许多李维从未见过的东西,他随手拿了一样好地奇地观看着,同时蛮不在乎地对艾拉说道。 (要是你连心里的特殊位置都愿意让我进驻的话就好了。) 艾拉想到这儿,不禁苦笑着。 (算了,谁叫我这么值得信赖。) 然而,两人的关系早已超越了同窗、同事的情谊,只是当事人没有发现而已。 他们从小时候开始便在同一个宿舍内生活,两人就像是姐弟一般。事实上,以往她一直将李维视作自己的亲弟弟般疼爱着。艾拉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李维还没有长成现在这付魁梧的身材,是伶俐而又讨人喜爱的少年。 李维从十四岁开始,身材不断地变得高大,还喜欢半夜跑出去玩。这样的年纪在魔法师公会里,已经被当成是大人般看待了。 从此,他的心里总是有着什么郁闷似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它,一直到他成为冒险者的同伴之后,李维总算找到精神上的寄托。他不再勉强自己顺从魔法师公会规章,而给人一种随性的印象,因此在魔法师公会中变得很引人注目。这应该不算是件坏事吧。 其实,艾拉的情绪很复杂,不知道该高兴或否。自己对于李维来说,好像只有这么一点好处而已。 「啊~你们又在一起了~」 突然响起一个语气极差的可爱声音,跟着便有一名黑发少女走进店内。 她是盗贼蜜蕾儿,在她之后还有红发女战士吉妮跟战神侍祭梅里莎。 「因为她说没有来过冒险者商店,所以我才带她来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李维这么说道。然后告诉她们,委托人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 吉妮她们尚未见过委托人,至于是否要接受这个委托,还得看委托内容及报酬才能决定。 「喔,妳们来啦。」 老板从店内的房间走出来。 「委托人在里面等着呢,快进来吧。」 在商店老板的催促下,李维他们跟着进入店内的房间。那是一个蛮大的房间,里面放了一张长方形的桌子,还有柜子,上面摆着酒瓶和酒杯,有酒吧的感觉。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是一个年轻女孩,年龄大约在十五、六岁左右。 李维一看到这名女孩,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紧张。最近他只要一看见年轻女孩,心里总会浮起不好的感觉。 但是,有人比他的反应更加激烈。 那就是吉妮。 「露妲、妳是露妲!」 吉妮叫道。 「妳们认识吗?」 蜜蕾儿眨了眨她那又圆又大的眼睛,不停地来回看着吉妮和委托人。 她注意到委托人和吉妮的发色一样,而且这名叫作露妲的女孩,额头和双臂上都绘有避邪的图案 (她们应该是同一个部落的人吧。) 这是蜜蕾儿的判断。 「妳怎么会在这里?到底是什么事要让妳跑来找我帮忙?」 吉妮走到露妲的身旁,以一种近乎质问的口气问道。 露妲抬起头看着吉妮,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吉妮姐姐」 说着,露妲用手臂抱住吉妮的颈子。 「她们是姐妹吗?」 李维小声地对艾拉说道。 「我想应该不是」 艾拉很有自信地回答。 委托人的身材很娇小,长相也跟吉妮不太像,有可能只是因为熟识而称呼她姐姐。 总之,没有问过当事人,谁都不能轻易断言。 梅里莎和蜜蕾儿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这个意外的发展显然令她们感到有些疑惑。 「快把事情告诉我们吧。」 李维对吉妮说道。 原本抱着吉妮的少女突然抬起头,直盯着李维瞧。 「你是谁啊?」 李维万万没想到,少女竟会以这般严厉的口气质问他。 「你问我是谁啊」 李维报上自己的名字,并且告诉少女,欧芳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是他的养父,最后, 「我是吉妮的冒险同伴。」 李维还加上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他不知道吉妮是否承认这一点。 「他是一个门外汉,不过力气倒还蛮大的,可以用来帮忙搬东西。」 吉妮毫不在乎地说道。 「只因为这样吗?」 露妲看着吉妮的眼睛问道,像是在质疑她似的。 「还有一些别的因素。」 吉妮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李维尽量不看委托人的眼睛,他在心里暗自发誓,绝对不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对了,妳要委托的内容是什么?是不是部落发生了什么事?」 被吉妮这么一问,露妲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严肃。 「我们被雪女王的女儿们攻击了。」 「雪女王的女儿?在这个时候?」 吉妮的部落好像是这样称呼冰精灵芙拉乌的。 传说,亚斯葛伦山脉的高峰处有一个用雪和冰所建造而成的宫殿,而那个宫殿里头住的就是雪女王。 「几天前,突然下起了不合时节的大雪,虽然雪只下了三天就停了,随即恢复往常的炎热气候之后,冰精灵便开始袭击部落。」 露妲仔细地说明事情的经过。 「对了,我们这个城也有下雪呢。」 冒险商店的主人边点着头说道。 「是冰雪魔狼失控了。」 「冰雪魔狼不是冰的上级精灵吗?」 李维问艾拉。 「没错,听说牠的叫声可以造成暴风雪,视线所及的东西全会被冻住。不过,我并没有亲眼看过」 要叫唤出上级精灵,必须借用精灵使的力量,而且精灵使必须具有相当高的能力。 「对了,你有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是和那个事件有关吧?」 李维用微小的声音对艾拉说道,脸上尽是烦恼的表情。 「我还以为全部都解决了呢」 那个事件,指的就是操控气候的魔法装置失控那件事。艾拉以前的恩师巴纳尔在进行魔法装置实验过程中,突然因心脏麻痹而猝死,造成魔法装置失控。 所以,才刚迈入夏季的法恩城却下起了雪。 既然法恩王国的街道上都飘雪了,可以料想得到,寒冷的亚斯葛伦山脉肯定是大雪纷飞。 而且在大雪之后,吉妮的部落还遭到冰精灵的袭击。 「村里的战士们拿着为数稀少的银制武器和雪女王的女儿们战斗,结果大家却都纷纷受伤,体力渐渐不堪负荷。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的部落一定会被毁掉的啦。因此我想请吉妮姐姐帮忙」 「这件事,族长知道吗?成为部落长的那个男人知道吗?」 吉妮在询问露姐的同时,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地复杂。 李维是听过的,吉妮生长的部落好像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他并不知道详细的细节,也没有半点可供推敲的线索。 这件事,吉妮或许不愿再想起,若是李维硬是要问个究竟,只怕会惹来吉妮的不高兴。 「我有跟族长谈过,他同意我这么做。而且族长还说,吉妮姐姐妳不是被逐出部落,而是自己离开的,如果妳愿意,随时都可以回到部落」 「我吗?」 吉妮惊讶万分。 「我没有理由回去。按理来说,我违反了规定,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吉妮的话,让这名来自山地部落的女孩露出了悔恨表情。 「一切都是部落长不好。」 女孩的语气中还带着憎恨的意味。 「但是,要解决这次的事件,只能靠我们部落最强的吉妮姐姐了。我一从法恩城的冒险者和旅行商人口中打听到妳的消息之后,便马上赶到这里来拜托妳,救救部落里的人吧。」 吉妮表情严肃,两手交叉在胸前。 不知道现在她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那一定是个相当痛苦的抉择。 「好吧,看在妳这么苦苦哀求的份上,我愿意帮忙。」 经过了好长的一段沉默之后,吉妮终于这么说道。 「不过我要先声明一点,我只是被妳雇用的冒险者,不再是阿里德族的人,这样妳可以接受?」 「不接受也不行了啊。」 露妲垂着头,莫可奈何地说道。 「这家伙借我用一下。」 吉妮回过头看着李维和艾拉,并且伸出手指指着李维说道。 「什么」 李维呆住了,心里一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不知道这次的事件又要令他付出多大的代价。 艾拉对吉妮笑了笑,还跟她说了声「加油」,然后便捉起李维那一对粗大的手腕。 「虽然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但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巴纳尔导师所遗留下来的遗产当中,有很多跟精灵有关的宝物喔。」 艾拉相信,这些宝物一定能够派上用场。 「精灵!对了,要解决这次的事件须用到精灵使的力量啊。」 李维突然大声地说道。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美丽的森林妖精倩影。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 吉妮以一种不屑的口气对李维说道。 「露妲正是我们部落的精灵使,所以她才必须肩负起解决事件的责任。」 「真是可惜啊。」 梅里莎用冷淡的表情看着李维说道。 蜜蕾儿直瞪着李维,艾拉更是一脸责骂的表情,并且不断地槌打李维的双臂。 「我只不过是提个意见而已」 为什么表达意见却要被如此抱怨,李维真是感到愤慨。 「你们应该都谈妥了吧。」 商店主人当这一群人的争执告一段落之后,啪、啪、啪地拍着手说道。 这次的委托交易若是成立的话,冒险者商店便可获得一笔中介费。 「这次的事件算是试练吗?」 梅里莎困惑地看着蜜蕾儿问道。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但是,事情好像很不简单的样子」 魔法装置的失控,还有吉妮的过去等,这次的工作似乎纠结了其它复杂的事件。蜜蕾儿不觉得她们可以顺利地完成。 「说的也是,得先作好心理准备才行。」 梅里莎喃喃地说着,然后将双手摆在胸前,在心里默默地对着战神祈祷。 在这期间,吉妮和委托人一直在详谈工作条件及细节。 这件事刻不容缓,于是便订这天的傍晚时分出发,集合场所是城外森林内的一间小屋。那间小屋是吉妮的栖身之所,地下还有一个隐藏房间,里面存放着各种冒险所需要的物品,大多数的准备工作都可以在这里完成。 而李维则是先回到魔法师公会的宿舍,整理旅行的物品,顺便向艾拉借了一把具有各种魔力的宝剑,以及各式各样与精灵相关的魔法宝物,接着便急急忙忙地赶往集合场所。 然后,李维和委托人精灵使少女以及吉妮她们三人会合,朝着亚斯葛伦山脉展开他们的旅程。 2神秘委托人 一行人终于来到亚斯葛伦山上的山地民族阿里德族的部落,它同时也是吉妮的故乡,这天已经是从法恩出发以来的第五天。从法恩到亚斯葛伦山脚下的古东城约莫需要三天的路程,再从古东城沿着山路往上走两天,便可到达此地。 河的两岸是非常狭窄的阶梯状平地,约有五百户左右的人家在这里聚集成一个部落。阿里德族还有其它的部落存在,这个算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吉妮她们在部落外等待天黑之后才前往委托人露妲的家,只为了不要引起他人注意。 「我们不是来解决事情的吗?」 蜜蕾儿不满地抱怨着。 「真是抱歉。」 道歉的人不是委托人,而是吉妮。 「我实在不想遇上部落里的人。」 「我可以理解,不过我们还是要想想怎么解决这次的事件。我想,光是击退来袭的冰精灵应该是不够的吧。」 「没错。」 露妲十分赞同李维的话。 这个部落里只有两个精灵使,露妲是其中一个,另一名精灵使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婆婆,根本不可能离开这个部落。 因此,镇压失控的精灵,理所当然地成了露姐的责任。 「现在可是夏天耶,精灵们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前来袭击我们的部落,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如果不找出原因,我们恐怕要一直生活在被冰精灵侵扰的阴影下。」 「部落里不是有许多顽强的战士吗?找他们帮忙不就好了?」 「那些男人一点用都没有。」 精灵使少女不屑地说道。 脸上更是浮现出嫌恶至极的表情。 (这个女孩也是讨厌男人的。) 李维直觉感到一阵寒意。 在这一群讨厌男人的女人当中,偏偏只有李维一个男人。 前往这里的途中,她不曾主动对李维说过任何话,看待李维的眼神更是严肃无比。李维若不开口找她说话,她绝不会有话可以对李维说。 (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李维心里这么想着。 吉妮虽然不说,但李维却是清楚得很,只要安份守己地帮忙拿行李,就不会惹得其它女人对自己怒目以对。 「现在的天气这么暖和,如果不溯溪前往雪女王的宫殿,恐怕沿途都是几近融化的冰雪。不过,前几日才下过大雪而已,我想就算不沿着溪谷走,应该也没什么大碍。露妲妳知道精灵力是否异常吧。」 「当然!」 精灵使少女气势十足的模样。 「至于袭击部落的精灵就交给战士们去应付吧。」 吉妮说着,脸上浮起嘲弄般的笑容。 李维可以感觉得到,她并不是在嘲笑部落的战士们,而是感叹自己的境遇。 「今晚大家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要溯溪而上。」 吉妮说完后,梅里莎和蜜蕾儿静静地点了点头。 「各位今天晚上就在我家好好地休息吧。」 露妲对吉妮她们三人说道,然后转过身面对李维。 「妳不觉得这个房间要容下我们所有人,似乎有点勉强吗?」 委托人的家实在很狭小,光是睡她们四个女孩就已经够挤的了。 「当然很勉强啊,所以你要去睡后面的小屋。」 (我睡小屋啊。) 李维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因此并没有特别气愤。 「这样的话应该就够了。」 于是他如此回答。 等到露妲带他前往小屋之后,李维简直说不出话来,那间小屋其实是养猪的地方。 猪的屎尿,还有饲料的腐臭味让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在小屋的一角,露妲用晒干的稻草铺在地上,随便作了一个床。 「你好好休息吧。」 露妲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回到家里去了。 「她竟然把男人当成家畜对待。」 李维气炸了,决定晚上要睡在外面。反正外头没下雨,而且现在是夏天,就算地上再冷,也还不至于冷死人吧。 第一次来到亚斯葛伦山脉,李维只觉得这里的景色很奇特,抬头往上看,缀饰在夜空里的星星,令人忍不住想数数看到底有多少。 李维步出小屋,将魔法师手杖和剑抱在胸前,用斗篷把自己给包起来。 这个时候,他听见一个好似山在鸣叫般的声响。 (那是什么声音?) 李维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那听起来像是野兽的咆哮声,也像是风声,总之,是城里所听不到的声音。 「山上的生活果然和城里完全不同。」 李维喃喃地说着,并且抬头看着夜空。 然后,山鸣的声音停止了。 这里的星星比在城里可以看到的数量要多上许多,李维于是开始数起天上的星星,但由于旅途实在过于疲累,数着数着便睡着了。 只是,李维无法安稳地一觉到天亮。 半夜突然响起急促的铜锣声音。 不知道发什了什么事,火把被纷纷燃起,好几个年轻人拿着剑冲出屋外。 接着出现的是雪女王的女儿冰精灵芙拉乌,李维曾在究极四大的魔法师之塔所见过的 或许是因为这天比较早睡的缘故吧,李维从睡梦中被吵醒却一点气都没有,反而见状立即展开行动。 他对着自己的拳头赋予魔力,同时紧握着剑。 艾拉借给他的魔法宝剑是可以用来对抗精灵的,但是对方在空中移动的速度极快,李维很可能根本打不中精灵。事实上,他上次和风精灵对决的时候,就是这么地难堪。虽然李维从那次之后便很努力地练习用剑,不过他对自己的技术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李维之所以会对自己的拳头施予魔力,那是因为万一真的无法用剑击中冰精灵,那就丢了剑,改用拳头攻击。上次他就是用这个方法打倒精灵的。 部落的战士们不断地闪躲冰精灵的攻击,而李维则是轻松悠哉地加入他们。 「谁!你是谁!」 一名战士大声地问道。 「我是冒险者,受雇于这个部落的精灵使,前来完成委托。」 李维回答道,并且观察着现场的战况。 现场共有三个精灵,看来应该都是失控发狂的精灵,朝着部落的战士们不断地攻击着。 部落的战士们虽然勇敢迎击,但是持有银制武器的战士却不多,其它使用普通武器的战士根本无法伤害冰精灵分毫。 「我来帮你们了!」 李维大叫道。也不等战士们回答,李维径自在头上挥舞着魔法宝剑,挑衅着那些狂暴的冰精灵。魔法亮光在暗夜里形成了摇晃的光带。 或许是他的挑衅行为奏效了吧,其中一个冰精灵朝着李维的方向攻击而来。 「再过来你会后悔喔。」 李维笑着,将左手拿着的魔法师手杖丢到地上。那是由树龄超过五百年以上的橡木树枝所作成的手杖,碰触到地面时还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 然后,李维用力一挥拳,企图想要将飞舞在空中的狂暴精灵给打下来。 结果却被冰精灵给挡了下来,而且冰精灵还展开反击。发了狂的芙拉乌就这样朝着李维不断地吹送冷冽的寒气。 精灵的攻击是属于魔法攻击,没有办法闪避,李维只能集中所有精神来抵抗精灵的魔法攻击。 这个举动能够将潜藏在人类肉体及精神层面的魔力加以活化,便可和对方的魔力相互抵消。 李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成功地抵抗住精灵的攻击,只是脸上所感觉到的凛冽寒气,似乎就要将皮肤给切开般的,令他疼痛不已。 但是他并不因此而怯步。 上次为了让失控的魔法装置停下来,李维在魔法的防护下,只身冲进一堆狂暴的冰精灵之中。在那样猛烈的攻击下,他还不是没事。 对着李维吹完冷气之后,失控的精灵便要离开,此时李维再度挥起魔法宝剑,朝着精灵砍去。 这次他是真的砍中了,芙拉乌的实体看起来好像是森林精灵的冰雕一般,因为痛苦而微微地颤抖着。 「打中了!」 李维不加思索地大叫着。 在那一瞬间, 「才砍中一刀而已,不必这么得意吧。」 背后传来一句如冰精灵呼息般冰冷的话语。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站在那儿的竟是吉妮她们,委托人精灵使少女也在一旁。 应该是听到外头骚动而出来察看的吧。 「你这不是在告诉别人你有多弱吗?」 梅里莎不情愿地说道。 蜜蕾儿没说什么,只是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李维。 (失败要被骂,成功了也要被骂) 李维真是愤怒极了,但是却不能在此时此刻与她们争论。因为狂暴的精灵们还在作乱呢。 「你的工作就是,让我们的武器变得可以打败精灵。」 女战士吉妮拔出大剑,并且用它指着李维说道。 「为什么你总是无法来场漂亮的战斗呢。」 梅里莎叹着气,从旅行斗篷内取出战锤。 「真是的,只会现自己的拳头。」 盗贼少女蜜蕾儿唠唠叨叨地念着,然后弯下腰,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 看到这般景况,李维知道自己只能靠边站了。 接着,发了狂的冰精灵便消失在这三个女人手下。 3吉妮的过去 将冰精灵全部消灭之后,部落的战士们将李维一行人包围住。 他们的脸上带着疲倦而又困惑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请你们说清楚。」 有一个体格健壮的男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看起来似乎是这些战士的代表。 「好久不见了,奈夫拉。」 吉妮单膝着地,扛在肩上的大剑还留有魔法的余辉。 「妳是吉妮?」 这名叫作奈夫拉的男子顿时露出错愕的表情,站在他背后的战士们也都变得议论纷纷。 「妳为什么」 「是我拜托吉妮姐姐回来的。要制服这些狂暴的精灵,我必须借助她的力量。」露妲突然开口,似是故意要打断奈夫拉的话般。 「为什么要去拜托她。这家伙违反了我族的规定,已经被逐出部落了!」 「我已经从长老那里听说了这整件事。吉妮姐姐并没有被放逐,是她自己要离开部落的,因为她不想再看到像部落长这般卑劣的男人们。」 露妲用憎恨的眼神看着奈夫拉,和他周围的男子们。 精灵使少女的这一番话,令许多年轻战士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们应该是心虚吧。) 李维看见他们这般模样,直觉地这么认为。 这个叫作奈夫拉的男子虽然指称吉妮违反部落的规定,但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奈夫拉的眼神透露出相当的愤怒,直瞪着这名辱骂自己的少女,握着剑的那只手微微地颤动着,像是要朝着少女挥砍过去似的。 不过,露妲动也不动,依然是挺着胸膛,表现出要与之对抗的态度。露妲的个子虽小,发育却十分良好,所以当她挺起胸的时候,衣服便很明显地被推起。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吉妮把手放在露妲的肩上,说道。 「我已经不是这个部落的人了。我只是一名被人雇用的冒险者,等我们完成委托内容之后,马上就会离开。」 「吉妮姐姐」 露妲不甘心地看着吉妮。 「他们确实有为了守护部落而战啊,而我们的工作是解决精灵的问题。」 既然吉妮都这么说了,少女也只能点点头。 「请你们尽快离开!」 奈夫拉不悦地说道,然后便转身离去。 其它的战士们陆续跟在他后头离开现场,回到各自的家中去了。 只有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李维看着这名男人,推测着他的身分。那是一名气势薄弱的年轻战士。 「吉妮」 战士犹豫不决地叫唤了红发女战士的名字。 然后,他慢慢地走向吉妮,脚步不太沉稳,好像喝醉酒一般。 「拉丁」 吉妮喃喃地说道。这应该是那名年轻战士的名字了。 「他是谁啊?」 李维出声问道,接着, 「他是什么人?」 「他是谁?」 梅里莎和蜜蕾儿同时将心中的疑问给说出口。 三人因为这个巧合而直觉地看着彼此,只不过,梅里莎和蜜蕾儿带着很明显的嫌弃表情,便马上将脸别了过去。 李维心里有一种胜利的喜悦感。他不知道吉妮她们是怎么想的,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慢慢地成为她们的冒险同伴了。」 「不好意思,可以让我们两个单独谈谈吗?」 吉妮回头对李维他们说道。 李维正想问为什么,却被抢先一步。 「知道了」 露妲马上回答道。 李维察觉到他们之间或许有什么私密的话题要聊,只好听从吉妮的指示。梅里莎和蜜蕾儿也没有任何意见。 于是,李维他们回到了精灵使少女露妲的家。 从睡梦中被吵醒之后,李维的睡意就全跑光了。 李维决定要向委托人少女问清楚,吉妮以前在这个部落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或许是吉妮不愿触及的往事,但既然同伴们一起来到了她的故乡,她应该要有觉悟,过往情事该是被发掘的时候了。 李维他们围住委托人,等着她开口说明一切。 露妲的表情显得相当落寞,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最后,她终于作了决定,抬起头来看着李维他们。 「吉妮姐姐是一个优秀的猎人,同时更是优秀的战士。姐姐的父亲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露妲还说,吉妮的父亲甚至可以说是部落的英雄。 部落遭到翼龙攻击时,是他独自前去打倒那个恐怖的魔兽,但是他和魔兽战斗时所留下的伤,却让他在半年后离开人间。 吉妮遵循父亲的脚步,十岁左右便成为猎人,而且能力绝不下于其父亲。 她还加入部落的战士团,成为一名技法熟练的战士。十六岁时便拥有相当惊人的实力,同年纪的男孩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吉妮姐姐在那个时候有一个恋人,他的名字叫作拉丁。就是刚才留下来的那名战士」 「原来那是吉妮的恋人啊。」 蜜蕾儿用手摸着鼻子,一边叹着气说道。 梅里莎则是红着双颊,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李维虽然想这么说,但是一想到她们的个性,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被吞进肚里去了。 「两人的感情已经好到要誓守终生了,但拉丁却背叛了吉妮姐姐。」 「背叛?」 蜜蕾儿的眉毛很夸张地动了一下。 梅里莎的表情也变得很严肃。 「吉妮姐姐成为候补族长这件事,令奈夫拉他们这些跟她同年代的男人悔恨无比,所以设计陷害姐姐,而拉丁正是其中一人。」 听着露妲这番话,蜜蕾儿和梅里莎互相看着对方,她们的心里已经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李维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在心里咒骂着,好个低级的家伙。 「我们部落可是一点都不穷困喔,因为我们有岩山丰的毛织物、亚斯葛伦山脉的矿物资源,还有天然的冰可以作为交易商品」 「冰可以拿来卖?」 蜜蕾儿眨了眨她那双圆圆的大眼睛,一脸疑惑的模样。 「是要将冬天的冰好好地保存起来,等到了夏天就成了贵重的商品了。」李维解释道。 「有人会买那种东西吗?」 「就是有啊。像艾拉就说,一到夏天,她都要请人将冰柱运到她的房间,因为她很怕热。还有啊,我曾经听爷爷说过,李察尔国王最喜欢用冰作成的点心了。」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蜜蕾儿喃喃地说道。 只要冬天一到,就可以免费拿到冰了,她实在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花钱买这种东西。 「成为族长不但是一项极为光荣的事,同时还能够掌握整个部落的财富。然而,只有最强的战士才有资格成为族长,每一个部落都是从战士团当中选出多个族长候补人选,然后送到族长身边让他挑选。本来,吉妮姐姐一定会被族长选上的」 露妲不甘心地说道。 「吉妮究竟违反了什么样的规定啊?」 李维问道。 「她偷拿买卖用的冰。因为拉丁发烧得很严重。」 「结果那却是一个陷阱。」 李维说完后,露妲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拉丁故意喝下一种会让身体发热的药草。吉妮姐姐以为他真的发烧,才会进入冰库偷冰」 「这样就违反规定了?」 李维愤慨地大叫道。 「那是我们部落很重要的收入来源」 露妲吞吞吐吐地说着。 「不过,尽管如此,族长并没有怪罪吉妮姐姐,只是将她从族长候补人选中除名而已,而这正是奈夫拉所期望看到的。吉妮姐姐知道真相之后便黯然地离开了部落。」 「原来是吉妮被恋人背叛啊。」 蜜蕾儿嗯、嗯地点着头。 「但是,为什么那个叫作拉丁的男人要背叛自己的恋人呢?」 梅里莎愤恨不平地说道。 「我想应该是被奈夫拉他们那些战士同袍给说动了吧,哥哥本来就很优柔寡断,又没有主见」 说到这里,露妲突然停了下来,将自己的嘴给捣住。 「那个拉丁是妳的哥哥?」 梅里莎惊讶地问道。 「我不承认那种男人是我的哥哥!他只是一个背叛吉妮姐姐的男人而已!」 露妲猛烈地摇着头,大叫道。 「真是的。那个卑鄙的家伙,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李维猛地站起身来,紧紧地握着拳头。 就在这个时候, 「这里还真是热闹啊。」 大家先是听到声音,接着门便被推了开来。 进到屋内的是红发女战士吉妮。 「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吉妮说着,无力地往床边坐上去。 「不管怎么说,我违反部落规定是不争的事实。」 「吉妮」 蜜蕾儿和梅里莎对吉妮投以关心的眼神。 李维纵有一肚子的不满,还是将紧握的拳头松了开来。在吉妮尚未改变主意之前,李维根本没有立场去教训奈夫拉和拉丁。 然后,李维的脑中突然想起一个念头。 (吉妮究竟跟她的旧情人说了些什么。) 或许是注意到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吉妮伸了个懒腰后,往床的方向躺了下去。 「对了,你们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出发到雪溪去呢。」 梅里莎点点头,表示她了解吉妮的意思,然后给蜜蕾儿和露妲使了个眼色。 李维再度被赶出这个家。 他一面欣赏着夜空,一边试着让自己睡着。不过,就算他数过了千百颗星星,依旧是无法成眠 4委托背后的意义 隔天,五人朝着部落附近山顶上所残留下来的雪溪前进。 流过部落的河川旁有一条狭小道路,委托人露妲带着李维他们定上这条危险的小道。 吉妮真不愧是在山地里长大的女孩,步伐就像羚羊般地轻快。从她脸上愉快的表情看来,她似乎很开心能够再回到久违的故乡。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子的吉妮耶」 吉妮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她居然会主动跟露妲问起部落的近况。 蜜蕾儿感到相当意外。 「没错。」 梅里莎点点头,因为她也有相同的感觉。 她们两个第一次遇见吉妮,是她刚到法恩的时候。之后,她们从未问过吉妮,她以前是位什么样的女性。 吉妮的话本来就不多,她们根本无从得知,原来她的过去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甚至连吉妮被部落放逐的理由都是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的。 看着吉妮和露妲亲切谈话的模样,蜜蕾儿觉得吉妮似乎离她愈来愈远了。 虽然吉妮是她们的冒险同伴,但说起她们和吉妮认识的时间,都还不到一年呢。委托人露姐认识吉妮的时间当然比她们要长上好几倍。 (还是别想这么多了。) 蜜蕾儿悄悄地对自己这么说。 根据露妲的说法,吉妮并不是因为违反规定而被逐出部落,而是因为对于背叛自己的旧情人和战士同伴感到失望,最后选择离开部落。 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她又会像以前一样,继续在法恩从事冒险者的工作。 (不过,爬山还真是辛苦啊。) 蜜蕾儿虽然技巧纯熟且动作敏捷,但实际上却没有办法从事持续消耗体力的工作。 体力这方面,并不在盗贼的必要能力范围之内。自从她成为穴熊冒险者以来,虽然历经锻练,不过这还是她头一次爬山。 梅里莎的表情看起来也是相当辛苦,睑上不断地渗出汗水,美丽的金发都因汗水而紧贴在额头和脸颊上。 而自称是魔法战士的壮硕魔法师,却是轻松地紧跟在吉妮后头。 对李维而言,这是他第一次登山。 可是他的步伐却像在乎地时那么地轻快,偶而还停下脚步,欣赏山林之间的景色。一见到稀有的动植物时,马上就发挥魔法师贯有的好奇心,问起吉妮那些动植物的名字。 看着李维这付模样,蜜蕾儿的心情当然变得很差。 虽然盗贼并不需要体力,但此时的蜜蕾儿真想从李维身上偷一些来用。 (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拥有这种怪力) 这一天,太阳都还没下山,李维他们便开始扎营了,因为吉妮担心不习惯走山路的蜜蕾儿和梅里莎会太过劳累。 蜜蕾儿真是悔恨极了,觉得自己成了吉妮的累赘,但其实她的脚早已疼痛不已。 隔天,天一亮便又出发。 沿着谷底的河流往前走,蜜蕾儿突然发现在一块大岩石底下闪着残雪的光亮。 这时已经是中午过后了。 「你们看,这里有雪。」 一想到可以不必再继续爬山了,蜜蕾儿不禁开心地说道。 但是委托人却是一脸抱歉的模样,直摇头。 「前几天还下了一场大雪呢,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丁点。有冰精灵出现的地方,一定会有很多冰雪」 听见露妲这些话,蜜蕾儿手上的行李咚地一声掉落在地,就这么呆站着。 「那我们还得走多久?」 精灵使少女回答蜜蕾儿,大概要明后天才能到达。 「这样啊」 蜜蕾儿怯弱地说道。 (我果然只适合在城里生活。) 她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有没有感觉到精灵力的异常?」 吉妮问露妲。 「没有感应。」 露姐用极短的时间凝视着残雪,然后说道。 因为她有感应精灵力的能力。 「既然这样,那我们得再往上走才行」 吉妮说完,蜜蕾儿马上站起身来。就在她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脚裸突然扭了一下。 「要是妳定不动的话,我可以背妳喔。」 李维对蜜蕾儿笑着说道。 「不用你鸡婆。」 蜜蕾儿的声音充满了敌意。 「这么尖酸刻薄的语调,表示妳没事。」 李维说着便顺势捉起了蜜蕾儿的行李,接着他还伸出手要去拿梅里莎的行囊。 「不、不用了。」 梅里莎说道。 但李维他却说、 「我的工作不就是帮妳们拿行李吗。」 然后将两人的行李扛负在肩上。 这次他们上山,准备了很多重装备,梅里莎和蜜蕾儿的行李重量加起来,差不多等于平时的三人份行李。但是,如果将它当作是一种锻炼,那么这些重量也没有什么好去计较的。 一行人于是再度往山上走。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隔天黄昏了。山上的夕阳将雪溪表面染成一片深红,好似幻想中的场景一般。 蜜蕾儿似乎忘却了登山至今的疲累,走到雪溪上,享受着这不符时节的冰。 「精灵力呢?」 吉妮回过头问露妲,这时,精灵使少女已站立在雪溪旁,集中精神,使用感应精灵力的能力。 感应了一会儿之后,少女慢慢地摇着头。 「没有任何异常」 「那我们还要继续往上走吗?」 蜜蕾儿站在雪溪上,问精灵使少女。 她的内心是很想抱怨,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我也不知道既然精灵力没有异常,为什么会出现狂暴的精灵呢」 露妲捉着她那一头红发,再度摇着头。事情不如她所料想的一般,露妲的心里变得很混乱。 「如果再往上走,妳就可以感应到异常的精灵力吗?」 吉妮问道。 「我不知道。但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呀」 露妲看着被夕阳染红的雪溪说道,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把握。 「妳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李维看着露妲这般模样,转头对身旁的梅里莎说道。 梅里莎顿时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马上端正姿势,面对着李维。 「她不是说了精灵力没有异常吗?」 「不、我并不是精灵使,所以我无法判定那到底是不是问题所在。我说的奇怪,指的是委托人的部份。露妲事先并没有作任何调查,便直接来找我们帮忙,这不奇怪吗?」 露妲是部落里的精灵使,必须负起镇压精灵的责任,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像是第一次来到这条雪溪似的。 感觉好像她并不想完成自己所肩负的义务。 但是,她又不像是那种没有责任感的人,相反地,李维觉得她是一个勇敢而又负责任的女孩。 这么说来。 「她好像想一个人解决这件事。」 「我觉得,她应该是想要让吉妮来解决这个问题。」 「她想让吉妮回到部落。」 梅里莎听懂了李维的暗示,小声地回答道。 「要是吉妮回部落的话,妳打算怎么办?」 「我没有想过」 梅里莎的表情变得沉闷,回头看着正在和精灵使少女谈话的红发女战士。然后,她终于发现蜜蕾儿站在身旁,吓了一跳。 (真不愧是盗贼。) 李维也没有注意到蜜蕾儿是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边的。 「你们在讲什么悄悄话啊」 蜜蕾儿狠狠地瞪着李维,然后撒娇地捉着梅里莎的手。 「让吉妮自己决定吧。我们再怎么担心也没有用啊,她只要一下定决心,谁都阻止不了。」 黑发少女说完后, 「莫非,你很希望她回部落里去。」 接着又瞪大了眼看着李维说道。 「怎么可能嘛。再怎么说,吉妮教过我战斗方式,而且还是我的目标呢。在众多冒险者当中,已经找不到像她这样的战士了。要找一个新的目标可不简单啊。」 「吉妮是无可取代的。」 蜜蕾儿喃喃地说道,梅里莎亦深有同感,点点头表示同意蜜蕾儿的说法。 「我也是这么认为。」 李维说完,微微地笑着。 吉妮是不是真的想回部落,李维并不知道。她本来话就不多,脸上的表情多半没有变化,实在很难猜出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从她为了恋人而违反部落规定这件事看来,可见她是一个很热情的人。 (她应该是个好女人。) 李维虽是如此认为,但若真的这么对吉妮说,不知道会被吉妮怎么教训。 和露妲说完话后,吉妮走到李维她们身边。 「没有办法确认狂暴的精灵们是从哪里来的,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休息,明天我会和露妲再往上去调查看看。」 「那我们怎么办?」 蜜蕾儿问道。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要是有狂暴精灵出现的话,千万别逞强硬斗。」 「部落里倒是有很多勇敢的男人呢。」 梅里莎用嘲讽的口气说道。 李维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不过他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所以一直保持沉默。 (要是逃不掉的话,那就只能战斗了啊。) 李维心想。 那正好符合了他的期待。 于是,李维他们开始作露营的准备。 他们架起露妲带来的帐篷,收集木材点火,晚餐是鹿肉的熏制品和附近采集来的山菜跟果实。 「这边到了晚上会很冷喔。」 露妲说着便取出了水果酒。 「谢谢。」 李维将酒倒入木制的酒杯中,一口气喝光。水果酒甜甜的,酒精浓度不高,但却可以让身子暖和起来。 李维知道,他休想进到帐篷里睡,更何况他根本也不想进去睡。他已经有了彻底的觉悟,今晚又得裹着毛皮斗篷睡外面了。 露妲说的没错,日落之后,气温便降低许多。如果有喝酒的话,晚上便会睡得比较暖。 李维要求再来一杯水果酒的时候,再度听见了曾在部落里听过的山鸣声。 5解救霜雪巨人 「那是什么声音?」 蜜蕾儿仔细地听着,同时害怕地说道。 「冬天常常会听到的声音,像是下完雪的隔天」 吉妮像是在回忆过去似地说道。 「就是这样。」 精灵使露妲小小声地附和道。 「我们在部落里过夜的那天,我也有听到,好像山在哭泣一般。」 那天,李维一个人睡在外头,所以他听得很清楚。 「会不会和这次的事件」 李维本想说那个声音是不是和这次的事件有关。 突然,委托人跳了起来,手指着雪溪的方向。 「是雪女王的女儿们!」 露妲大叫道。 雪溪的尽头处,有一个壁状的雪块,冰精灵便从那里不断地出现。 总共有五只。 「是狂暴的精灵吗?」 吉妮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手握着大剑的剑柄。 李维也握着魔法师手杖,以防精灵们突然攻击。 他对着吉妮她们手上的武器施予魔力赋与咒文后,决定用艾拉借给他的魔法宝剑挑战冰精灵。 然而 冰精灵们却好像在闪避李维一行人般,降到了溪谷之下。 「怎么会这样?」 蜜蕾儿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远处的精灵身影。 「那些精灵并没有失控」 露妲一边感应着精灵们的情况,一边喃喃地说道。 「没有失控?可是袭击部落的那些精灵全都发狂了呀。」 蜜蕾儿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只是一直注视着精灵们消失的黑暗处。 如果真出现了失控的狂暴精灵,那么李维他们一定会遭到攻击。 「所谓的精灵,是指住在不同世界的人吧,他们会没有理由而跑到人类的世界来吗?」 李维对露妲问道。 「使精灵力强烈作动的地方,会自然开启通往精灵界的门,精灵便会具有实体。但是,那扇门若马上关闭,人们就无法看到精灵的模样了。虽然我们精灵使可以看见精灵的动作,但刚才出现的精灵,你们不也亲眼看见了。这表示他们已经完全实体化了。」 「那绝不是自然现象,一定是有某人将他们召唤出来。因为现在的季节是炎热的夏天,冰精灵才会在移动的途中失去控制」 夏季,是炎之精灵力最强的季节。炎和冰本来就是对立的,因此这样酷热的天气对冰精灵而言简直就是地狱,要他们长时间滞留在这样的环境中,也难怪他们会失控发狂。 前阵子,控制天气的魔法装置失去控制,森林妖精赛雷西亚所召唤出来的风精灵同样是以狂暴形态出现。 精灵使少女对李维的这番话并没有任何反应。她并不是没有听进去,而是认真地在思考什么。 「你今天怎么突然变聪明了啊?」 梅里莎敷衍地说道。 「我是一名魔法师,当然得活用我的所学所长才是啊。」 李维不服气地回答道。 以理智的态度来考虑事物,是他在魔法师公会里学到的方法。但是,李维同时也重视第六感的直觉。 他并不喜欢从堆积层迭的线索中导出结论,总是习惯由结论往前推敲。如果时间够的话,他才会将线索和结论对照印证,若是时间不够,那就直接采取行动了。 李维自出生以来所遭遇到的多次危机,就是用这种方法解决的。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紧追着不放,脑海里自然会浮现出解决方式。 「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勇者,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聪明才好。」 梅里莎认真地说着。 这些话让李维顿时觉得无力,手上的酒杯险些要掉了下去。 「我很想问妳,妳觉得理想的勇者,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管敌人有多强都可以一击将对方打倒、再难的问题也能马上回答出来,如果会使用魔法的话,必须对魔法有相当透彻的见解与认识,同时还得具备各种技术。最后,要笃信战神。」 (这怎么可能嘛。) 李维心想,但还是没有说出话。 这样的勇者,大概只能出现在神话或传说里吧,就连众神都不见得像这般万能。 「这只是我的理想而已。」 梅里莎用一种不抱任何期望的眼神看着李维。 李维觉得生气,但是,他并不想和梅里莎争论这个。 人类若是过份追求完美,或许反而会招来不幸。享受生命中每一个小小的成功,结果却是远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好。 这个时候,精灵使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着雪溪的方向走了过去。吉妮则是拿着一枝燃着火焰的树枝,走在她的身旁。 然后,露妲面向雪溪,嘴里念念有词。 李维他们知道,她现在正在和精灵沟通。那是露妲必须做的事,其它人只能在一旁守护着她。 时间无声地流过,露妲对吉妮说了一、两句话后,接着转过身看着李维他们。 「我已经知道是谁叫唤出冰精灵了」 「是谁?。」 李维问道。 「是霜雪巨人。」 「霜雪巨人?」 蜜蕾儿和梅里莎看着李维说道。 「那是被传说为众神后裔的巨人族其中之一。霜雪巨人的体内寄宿着冰的精灵力,所以他们可以不必居住在寒冰的地方。我曾经听说亚斯葛伦山脉上有他们的聚落,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嘿、你倒是知道得蛮详细的嘛。」 蜜蕾儿说道。 「多谢夸奖。」 李维苦笑着说道。 他只知道,若他不回答的话,肯定又要招来千百句的怒骂。 「只要将巨人打倒的话,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李维得意地说道。 杀巨人应该足以媲美杀龙的功勋吧。 李维用力地握紧拳头,在李维至今所遇过的敌人当中,霜雪巨人应该是最强的一个。 「不可以打他啦!霜雪巨人的个性很温柔,对我们的族人而言,他就像是神明一般。我们不是要去打倒他,而是要救他。」 露妲严厉的口吻让李维觉得十分狼狈。 「咦?个性温柔的不是森林巨人吗?我以为火炎巨人和霜雪巨人都是凶暴无比的」 李维最近是读过有关巨人记述的书籍,但是他只有粗略地看了一下,并没有很投入。 「果然是不能称赞的家伙。」 蜜蕾儿茫然地说道。 梅里莎因为羞愧而涨红了脸,转身背对着李维。 李维彷佛可以感觉到,梅里莎全身上下都在大喊着不愿意。 「所以我就说啊,你真是不折不扣的外行人。战斗逊就算了,连魔法师应该要有的智慧和知识都没有。」 吉妮数落着李维的不是。 (不过才错这么一次而已。) 李维真觉得委屈,但事实就是如此,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反驳。 「霜雪巨人在部落附近动弹不得。夏天热气蒸腾对巨人而言是足以致命的环境。巨人想要回到寒冷的地方,因此向雪女王的女儿们求助,但是,她们虽然从精灵界来到这里,却还是抵抗不了致命的夏天。」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蜜蕾儿一付恍然大悟的模样。 「那,霜雪巨人现在在哪里?」 「靠近部落,而且是很凉快的场所。那就是冰库了。」 吉妮回答了蜜蕾儿的问题。 「莫非是吉妮偷冰的那个地方?」 「没错。」 吉妮面无表情地说道。 「没想到这次的事件,居然又扯上了那个地方。」 红发女战士像是在自我解嘲般说道。 「这个巧合还真是诡异啊。」 蜜蕾儿发出嗯、嗯的声音跟着附和道。 「我倒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 露妲神采奕奕地望着吉妮。 「吉妮因为偷了冰库的冰而违反部落规定,这次若是救了被困在冰库里的霜雪巨人,解除部落的危机,我想应该就足以将功赎罪了吧」 露妲以哀求的眼神看着同样有着一头红发的吉妮。 她终于说出真正的目的了。 「这些等事情结束以后再说吧。」 吉妮说道。 然后,她用手摸了摸脸上的图纹。 (这个回答还真是巧妙啊。) 李维心想。 李维看了看梅里莎和蜜蕾儿,发现她们雨个看着彼此,脸上尽是复杂的表情。 (这对精灵使少女而言,应该是不乐于见到的景况。) 李维并不相信命运,但这世上就是有很多人会将偶然的巧合当作命运,甚至动摇心志。吉妮若同样这么认为,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亚斯葛伦山脉是她的故乡 「可是我们要怎么让霜雪巨人回家啊?」 「说的也是。」 梅里莎的一句话,让露妲的表情顿时变得黯然。 「以我的能力,顶多只能将冰精灵正常地带回部落而已。要将虚弱的巨人运送到这里来,恐怕」 露妲的肩一垂,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要放着不管,巨人就会死了吧。这样,事情不就解决了。」 蜜蕾儿踮起脚尖,在李维耳边小声地说道。 李维只觉得好像有个邪恶的鬼在跟他说话似的。 「那名少女可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如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霜雪巨人死掉,即便事情解决了,部落里的人还是不会接受吉妮。」 「既然这样」 蜜蕾儿本来是要说些什么的,但是仔细想想后,又停了下来。 李维知道,她原本是想说这样最好。不过,她心里的那个邪恶声音,这次被她自己给压了下来。 「虽然对蜜蕾儿有点过意下去」 李维说着,轻轻地将手放在盗贼少女的黑发上。 「别随便叫我的名字啦。还有,别碰我。」 蜜蕾儿叫道,同时粗暴地将李维的手给拨开。 「还有,你说对我过意不去是什么意思?」 蜜蕾儿的黑色眼珠上映着李维脸孔。 「莫非」 「没错,就是莫非。」 李维点点头说道。 「今天我果然很聪明,因为我想到了一个可以救巨人的方法。」 「真的吗?」 吉妮她们三人再加上精灵使露妲,异口同声地说道。 「要是我的办法行不通,妳们尽管骂我没关系。」 李维自己先这么说道。那是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这么说,只要事情搞砸了,他一样会被骂,所以还不如自己先允许她们这么做。 与其担心被骂,不如设法改变现状。 (在这种情况下,正好可以表现。) 李维打着如意算盘。 他只希望,自己成为冒险者之后能够有所成长。 「可以说来听听吗?」 吉妮特地走到李维面前,严肃地问他。 (要是我再像刚才一样胡言乱语,肯定会被杀。) 李维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其实他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我们当然不可能带巨人回家,但是,这并不是唯一可以救他的办法」 「你有其它办法吗?」 吉妮问道。李维用力地点着头。 「听说霜雪巨人可以使用冰的精灵魔法,而且他被困在冰库里,我想,四周的冰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融化吧。」 「那还用说,要是很快就融化了,那还叫作冰库吗?」 吉妮骄傲地说道。 「但是,那个冰库现在已经没有使用了。因为部落附近的采石场荒废了」 露妲说,所有的冰都被移到那个采石场去了。 (原来如此。) 李维点了点头。 要是冰库里头有冰的话,部落里的人早就发现霜雪巨人的存在了,而且巨人也不会这么地虚弱。他甚至还可以从保存在冰库里的冰叫唤出冰精灵。 「冰的精灵魔法里好像有一种叫作冰棺的咒文,它可以将咒文使用对象冰冻起来。」 「是有这种魔法没错。但那是高级精灵魔法,必须借用冰雪魔狼的力量才行。我的能力还没到达那个阶段」 「那么霜雪巨人总该可以使用了吧,而且还要他对自己使用冰棺咒文。」 「你打算将巨人冰冻到冬天来临吗?」 吉妮惊讶地说道。 「这对巨人而言,应该是一个很舒服的床呀,不是吗?只要再对他施以睡眠咒文就可以让他一直睡到冬天。」 「我可以使用睡眠咒文。」 露妲开心地说道。 「怎么样?妳们有没有什么问题?」 李维看着女孩们,等待她们提出意见。 「问题是,我们该怎么让巨人知道这个计划。」 李维可以感觉得到,吉妮是故意提出反对意见的。从她的表情看来,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这是问题所在。 「魔法方面的东西我是不太了解啦,但我想这个方法应该行得通。」 蜜蕾儿豪爽地说道,然后抬起头看着李维。 「可是,你却是个讨人厌的低级家伙。」 对于蜜蕾儿的抱怨,李维没有反驳。 梅里莎从黑发少女的背后温柔地抱住了她。 蜜蕾儿一边叹着气,撒娇似地靠在女侍祭梅里莎身上。 「谢谢你,我相信这个办法一定可以的。」 露妲看起来好开心。她捉起李维的手,不停地道谢。 「这是我们冒险者应该要做的事」 李维却笑不出来。 他望着红发女战士,在心里对她说「接下来就看妳怎么选择了」。 吉妮好像真的听见了李维心声似的,丢下了一句「多管闲事」后便将脸别了过去。 6答案 事情正如委托人露妲所说的一样,圆满地解决了。 他们告诉温柔的霜雪巨人,要他一直睡到冬天来临,并且得到候补族长老的许可,从新冰库运来了大量的冰,然后开启了一个通往精灵界的门,这样巨人才可以使用冰棺咒文将自己冰冻起来。 然后再对巨人施以睡眠的咒文。 露妲的咒文令巨人沉稳地睡去。 这么一来,这个山地民族的部落便不必再担心狂暴精灵来袭。 露妲带着李维他们,意气风发地回到部落。候补族长老为了慰劳这四名冒险者,并且感谢他们解救了部落的危机和霜雪巨人,特地开设了一场宴会。 当这个宴会慢慢地接近尾声时。 原本是宴会主角的李维一行人,过了一会儿之后便被完全忽视了。吉妮和部落的其它人之间虽然还有点误会存在,但是因为有外人存在,好在也没有人过来问一些有的没的。总之,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吃喝上。 酒足饭饱之后,差不多该稍作休息了。李维的肚子都胀了起来,却看到露妲带着几名年轻人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奈夫拉和拉丁也在那些年轻人当中。 李维的酒意在这一瞬间全醒了,转过头看着梅里莎和蜜蕾儿两人。她们从宴会开始后便扳着一张脸,默默地将料理和酒往嘴里送。 (终于来了) 李维在心里这么说道。 他知道露妲的打算。她想要让奈夫拉和拉丁跟吉妮道歉,这样或许可以劝吉妮回来部落。 「长老说,吉妮姐姐已经替过去所犯的过错赎罪了」 露妲直接切入主题。 正如李维当初所预想的一样。 「吉妮」 拉丁突然双手双膝着地,叫唤着红发女战士的名字。 「回来吧。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爱妳了,但是我的心意至今仍然没有变过」 「没有变过?」 听闻这名年轻人的话,李维再也沉不住气了。 「你这背叛吉妮的家伙,事到如此,你还有什么脸说这种话!」 「你给我闭嘴!」 吉妮回过头,对着李维怒喝道。 李维纵有诸多不满,还是只能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知道自己没有说话的余地。 「吉妮被选为族长的候补人选之一时,我觉得非常不安,要是妳真的成为族长,我就不能独自拥有妳了。那个时候,为了阻止妳变成整个部落的族长,我只能用那种方法,结果,我却失去了妳」 李维心想,他这番话听起来倒不像是在说谎。 然而,这种行为并不能够获得旁人的认可。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留在身旁,这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男人魅力的象征。 女人若是坚持要离开,不管如何,都是留不住的。这个时候,只要再找个新的女人不就好了,反正这世上的好女人多得很。 李维看着吉妮,想知道她对旧情人的话作何反应,但她却只是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露妲的哥哥跪在地上。 然后,她便马上将视线转移,看着陷害她的主谋。 「我想,只要没有妳,我一定能够成为族长。」 像是故意要吸引吉妮的目光似的,奈夫拉一脸痛苦地开始说道。 「我觉得那是一个很完美的计划。当我代替妳,成为族长候补人选之一而被送到族长那里去的时候,却发现其它的人选都比我还要强,还要贤德。我马上便被送回部落了。我想,长老一定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说到这儿,奈夫拉的脸上不禁露出后悔的表情。 「但是,如果那时被送去的人是妳,我相信妳一定会被选为族长的。不过,现在也还不算太迟,只要再去参加一次族长候补人选的选拔,妳一定可以被选上的。」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李维很想这么吼吼他,但他并没有真的开口。 他只要一开口,必定会招惹来吉妮的一番怒骂,梅里莎和蜜蕾儿也会跟着念上几句,所以李维还是忍了下来。 「部落长老也希望吉妮姐姐能够回来,大家都知道那不是姐姐的错,妳会违反规定,全都是为了救心爱的人。经过这件事之后,部落的规定变了,只要部落里有人生病的话便可以使用冰库里的冰。」 「那不是很好吗」 吉妮终于开口说道,脸上带着沉稳的微笑。 李维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有了去留的定论。 「但是,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是违反了部落的规定。或许部落的规定不尽理想,但身为族长的人若不能奉守成规,又怎么能统治整个部族」 「妳已经将功赎罪了啊,是妳救了我们的部落」 露妲当着吉妮的面反驳她的话,却被吉妮用手制止住。然后,吉妮将手轻轻地放在露姐的头上。 「我并不是将功赎罪」 吉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 「我的过错并不会因此而消失。这次的事件就某方面而言,可以说是我们所导致而成的。正确的说,是我的魔法师同伴干的好事」 说着,吉妮用手指向李维。 「我?」 李维用乎指着自己说道。无端端地背上一个罪名,李维可是万万没想到。 而且他想不通。 没错,操控天气的魔法装置失控,这确实是魔法师惹的祸,但是和那个究极四大的魔法师巴纳尔有关系的,是和李维同属于魔法师公会里的艾拉,因为巴纳尔正是她以前的老师。就算把一切都说出来,相信没有人会怪罪到李维头上来的。 吉妮并没有说明一切,只是将前几天所发生的事大略地说给露妲她们听。 「引起事件的我们并没有遭到责难,解决事件之后又岂能自满。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没有理由作为将功赎罪的借口。」 吉妮说着,静静地摸着脸上的图纹。 「我早就不是这个部落的人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冒险者而已。我有值得信赖的同伴,虽然其中有一个是超级外行人」 (对不起啊,我就是那个外行人。) 一考虑到现场的气氛,李维只能在心里碎碎念着。 然后,他又看了看蜜蕾儿和梅里莎。她们虽然觉得放心了,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没变。 这两个人从来没有开口要留住吉妮,她们要让吉妮自己决定。 吉妮这边,确实回应了这两个人对她的信赖和友情。说不定,她早就有了决定。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将心里的感觉传达给精灵使少女。最后,吉妮选择用李维当作藉口,解决这个大难题。 (多么棒的友情啊) 李维虽然很不服气,但是为了对这三人的珍贵情谊表示敬意,他愿意背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不过,他被诬赖的次数,并不是只有这次而已 精灵使少女的眼眶里浮着泪水,一把抱住了吉妮。 「我不管。拜托妳回来吧。拉丁哥哥到现在还是喜欢妳的,我也希望吉妮妳能够真的 成为我的姐姐」 露姐将脸埋在吉妮丰满的胸部上,如此说道。 那些话都是出于真心的。 表面上她是恨死自己的哥哥了,但心里还是会替哥哥着想,所以她才会委托吉妮来解决这次的事件,好让她有理由可以回到部落里来。 按照吉妮的性格,她不可能放着部落不管。若要让吉妮回到部落,那可就得先解除她的心防。 吉妮的心结或许是被解开了,但是她的归宿再也不是这个位于山林之间的部落。 吉妮轻柔地抱着露妲,旋即将她的身子推开。 「我也很喜欢你们兄妹,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没变过。可是我总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少了什么,而且是男女生活在一起必要的某种东西,妳了解吗?」 吉妮对露妲说道。 露妲摇了两次头之后,终于在第三次点头了,然后又一次扑到了吉妮的怀抱里。 「希望妳能替我向长老道谢,既然真相已经大白,我想我们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真是的,人家酒都还没喝完呢,食物也还有啊。」 蜜蕾儿说着便站起身来。 这样急急忙忙的动作,表明了就是想快点离开,连表情都和先前大不相同。 李维心想,蜜蕾儿还真是个直性子的家伙啊。 不只黑发的盗贼少女急着离开,连吉妮、梅里莎,还有李维都各自收拾好了行李。虽然已经是夜晚了,一行人还是像逃难似地离开了这个部落。 「真是的,为什么我们进出这个部落都得偷偷摸摸的啊」 李维举着施上了照明魔法的魔法师手杖,无奈地叹着气。梅里莎和蜜蕾儿并没有说出「都是你害的」这样的话。 可见她们并不如想象中的坏。 「你的任务结束了。」 红发女战士依旧是面无表情,对李维说道。语调就像平常一样,一点都不亲切。 李维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从吉妮的表情和言语当中发现某些感情。 从这次的事件当中,李维充份地了解吉妮的为人,虽然她的表情和声音是如此冷漠,其实却有一颗相当热情的心 其实她没有必要刻意隐瞒的。 因为吉妮说了一句「你的任务结束了」,让李维觉得,他有必要回答她。 于是,李维决定对她说一句话。 一想到说完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李维便有了相当觉悟。他只是不想将这句话留在心里而已。 「吉妮」 李维叫了声她的名字,然后微微地笑着。 「作、作什么啊?」 红发女战士只觉得恶心极了,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妳真是个好女人。」 那一瞬间,吉妮的脸上出现了各种表情。 「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 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一脸茫然地说道。 「然后呢?后来怎么了?」 「就算我不说,妳也应该猜得到才是啊。」 这名自称是魔法战士的高大魔法师说道,脸上带着苦笑。 艾拉和李维雨人正坐在法恩街道上的某间酒吧里。 这天中午,李维他们终于从亚斯葛伦山脉回到法恩。为了庆祝这次的冒险能够顺利完成,艾拉提议来一场两人的小型酒宴。 当然,李维没有异议。 吉妮三人应该也到别的地方去举行庆祝会了吧,并且更加确认彼此之间的信赖与友谊。 艾拉说李维是「不知死活的家伙」,那是因为他居然敢对吉妮说「妳是个好女人」这样的话。 之后,当然免不了一场拳打脚踢,除了吉妮之外,连梅里莎和蜜蕾儿也开始骂起李维来了。 虽说李维早已有了觉悟,但这般下场却是远超过他所想象的凄烈。 「我想,对吉妮她们而言,好女人应该不算是赞美的话吧。」 李维这般说词,让艾拉忍不住用手遮住嘴巴,大声地笑着。 「真是辛苦你了。结果这次的事件果然和魔法装置失控有关,看来我得多付给你们一些报酬才行。」 「没错。我们匆匆忙忙地离开那个部落,根本来不及向委托人索取约定好的报酬。」 魔法装置失控是间接导致冰精灵袭击人类的原因,李维纵使算不上是主谋,也可以算是共犯了。 既然都说了是像逃难似地离开吉妮的部落,当然没有时间再去跟委托人要求报酬。 对艾拉而言,巴纳尔不仅是她的恩师,她的父亲还出资赞助他的研究。此外,巴纳尔的遗产继承人也是艾拉。艾拉有绝对的义务要代为付起这一笔酬劳。 艾拉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这次的事件既然和魔法装置失控有关,那就这么办吧。」 然后接着说道。 「话说回来,吉妮为了这次的事件回到故乡,想必心情一定很沉重吧。」 「是这样没错」 李维点着头说道。 「对梅里莎来说,和讨厌的男人订下婚约是她避而不谈的过去。可是,吉妮的过去可不只有故乡这一段而已,佣兵时代的她好像也有一段回忆」 李维只觉得,事情似乎有点复杂。 「是这样吗?。」 「这只是我的猜测,其实并没有任何根据。」 李维虽然这么说,但他对自己的揣测却是抱持肯定态度。 他觉得自己的推论应该没有错。 他的论点是,直觉当中必定存在着事实。所有的答案常常都是存在于自己的心中,直到必要的时刻才会浮现出来。舞文弄墨所导演出来的事实,对他而言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李维的推论是否正确,从某个事件当中便可获得解答。 而那个事件,就发生在李维和艾拉喝酒庆祝的那个晚上
1复仇行动 黑夜静静地笼罩着整个法恩的街道。 在黑暗的小巷子里,有一名红发女战士摇摇晃晃地走着。 她是吉妮。 吉妮从小生长在亚斯葛伦山脉的山地部落当中,到了夜晚还是能够清楚地辨识四周的环境。 以前,她总是仰赖天上繁星的微微亮光,走在细小的山道上。只要一个不小心,往山道外踏出一步,便很可能会滚下山崖,一命呜呼。但是吉妮却从来不担心,因为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吉妮和同伴们顺利地完成了一项「重要委托」之后,终于回到熟悉的法恩。她和梅里莎、蜜蕾儿举行了一场酒宴,庆祝她们成功地完成任务。 另一名自称是魔法战士的男子,虽然也是她们的同伴,却不在这场庆功宴的名单当中。 那个魔法战士正和一名女魔法师在别家店喝酒庆祝。 吉妮她们的酒宴一直到了深夜才结束,梅里莎回到迈力神殿的宿舍,蜜蕾儿则是回到下榻的便宜旅馆。 吉妮原本也打算回到她栖身的郊外小屋,但是她想了想,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再到李维常去的欢乐街去喝几杯。 于是,吉妮接着又到了好几家酒吧去。 所幸,她并没有遇上李维。 吉妮兴致高昂地喝着美酒,多少也吃了点佳肴。吉妮心想,要是有人敢坏了她的兴致,绝对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离开最后一家酒吧时,吉妮并不觉得自己醉得厉害。 不过,她走起路来的模样却是摇摇晃晃的。吉妮将这些错全怪到酒的品质上,还害得她头痛欲裂。 吉妮她们平常都是到大街上的酒吧去喝酒。那边的酒吧虽然收费较高,但是,酒和料理的滋味确实也比较好。 吉妮、蜜蕾儿,还有梅里莎都时常到那里去光顾,至少,在高级的酒吧里比较不会被醉汉纠缠住。 吉妮她们以前曾经来过欢乐街一次,那还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回忆。 梅里莎因为酒和料理的味道太差而不断地抱怨着,令酒吧老板感到很伤脑筋,这个时候突然有两名年轻人来到她们的桌边,说要和梅里莎同桌共乐。 一开始,梅里莎便冷静地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但是他们竟然将手放在梅里莎的肩上。梅里莎终于忍不住了。 她迅速地赏了那两名男子耳光,然后便演变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接着,魔法师李维就出现了。 「那家伙为什么老是在状况外啊」 吉妮出声说道。 被她数落的人,当然是非李维莫属。 旁边根本没有任何人,吉妮其实没必要说出口的,但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她醉了,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做出非常不合常理的举动。 「总是给我惹麻烦。」 吉妮继续碎碎念着。 但是,吉妮口中的外行人,确实也发挥出超乎她们意料之外的机智和力量。虽然他一加入吉妮她们的冒险团队之后就不断地惹上麻烦,却也有过自编自导一出戏,带着吉妮她们从绝境中起死回生的急智表现。 吉妮不像蜜蕾儿,老是将「他到底是什么人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她只觉得,李维的思考逻辑和一般人不同。吉妮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般想法怪异的男人。 而梅里莎试图想要从他身上找到勇者的资质,至今仍然无法成功。 就在这个时候。 吉妮注意到旁边的巷子里有人影晃动,而且还带着杀气。吉妮很快地有所反应,立刻作出防备动作。 就算她已经酒醉得很厉害了,战士的本能还是醒着的。 下一秒钟,那个人影便带着一把匕首朝着吉妮冲过来,匕首的刀刃在黑夜里闪着微微的亮光。 不过,动作却显得一点力道都没有。 「又是一个外行人!」 吉妮蛮不在乎地说着,同时轻松地闪过对方的攻击,并且将对方踹飞了出去。 这个人影顿时失去重心,撞上建筑物的墙壁后,倒在地上发出呻吟的声音。 「我不想知道妳为什么会这么恨我,如果妳还想要活命的话,就乖乖地回去吧。」 吉妮用严厉的声音恫喝道。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吉妮真是感到莫名奇妙,斥喝声自然而然地比平时大许多。普通人听到这声音,早就拔腿狂奔而去了。 但那人影只是因为惊吓而抖动了一下肩膀,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之后, 「我要替我哥哥黑克达报仇!」 对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叫道。 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黑克达!」 这一句话,令吉妮一瞬间失了神。 她是知道这个名字的,而且是个永远忘不了的名字。 那个神秘的身影再度拿起匕首,又一次朝着吉妮刺了过来。 匕首的刀刃愈来愈靠近吉妮的身体。 要闪避这样的攻击,对吉妮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但吉妮此时却像是全身麻痹了一样,动弹不得。 脑中更是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 「妳是、妳是黑克达的妹妹吧」 终于,吉妮勉强地挤出了这一句话。 在那一刻,她只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 吉妮反射性地挺直了腹部的筋肉,同时朝着对方的腹部给了一拳。 那个企图暗杀吉妮的人被打飞了出去,在小巷的地上翻滚了几圈后,就这样躺在路上,没有半点反应。 「我竟然会被」 吉妮用手按压住伤口,露出自我嘲弄的笑容。 温热的血液从女战士的指缝中不断地溢出。 「真是糟糕啊。」 伤口并不是很深入,只是出血量意外地多出许多,再不止血的话,吉妮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若是前往战神神殿,可以请梅里莎用治愈咒文为她疗伤,但是吉妮现在的所在位置距离神殿还有一段距离,她实在没办法走那么远。蜜蕾儿住的地方同样离这里不近。 这个时候,吉妮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 他是欧芳王国的近卫骑士巴布。以前,在雷德城的佣兵公会里,他和吉妮曾是同伴,而且被编列在同一个队伍之下。 好几天前,吉妮在法恩城里遇到他,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他曾经对吉妮说,有事可以去找他。 「那家伙好像就住在这附近」 虽然他目前是一个人住,但是在这种时间跟情况下去找他,肯定会给他添麻烦。 最大的问题是,巴布做的是护卫王城的工作,或许现在根本不在家也说不定。 (到时我就借用一下他的房间,自己疗伤好了。) 吉妮像是在嘲弄自己般笑着。 接着,她用嘴巴解下了缠绕在手腕上的白布,将它揉成一团,用力地压在伤口之上。光是这样粗略的止血动作,并不足以阻止血液继续流出。 红发女战士又开始摇晃晃地走在黑暗的小巷里。 2委托 「又、又来了!」 李维想都没想,发出了一阵哀嚎。 他正身处于法恩城里的欢乐街当中。 这一夜,他在女魔法师艾拉的邀约下,两人来到这里喝酒庆祝,因为李维和吉妮她们在亚斯葛伦山脉顺利地完成了委托任务。 但艾拉的酒量实在太差了,才喝没多少便醉得不醒人事,李维只好扶她回到魔法师公会里的宿舍。 当然,李维还没喝够呢。所以他又来到这条熟悉的欢乐街,想要放心地喝个够。 等到喝得差不多了,李维觉得该是回宿舍休息的时候了,便离开了酒吧。夏天的夜晚比较短,这时的天边早已透露出微弱的曙光。 李维步履蹒珊地走在脏乱的小路上,突然注意到路旁倒卧着一个人。 刚开始,李维只当她是个回不了家的醉汉,或者是流浪汉,根本不想管她。但是当他看到地上所留下来的痕迹时,马上便改变了原有的想法。 李维向来将打架视为家常便饭,一遇上这种情况,直觉便特别管用。 他调查了一下地上的迹象,正如他所想的一样,那是已经凝固的人类血液。 李维跪在地上,抱起那个躺在路边的人。 结果却是一阵哀嚎。 他并不是看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 相反地,倒在地上的竟是一名年轻又美丽的女孩,而且还有气息。 从外表上看不出来她有什么伤,可能只是昏了过去而已。 可是李维却为此发出悲呜。若他发现的是一具尸体,或许还不会这般激动。 原因是,李维最近发誓不要再和年轻女孩沾上任何关系。也许是他不够诚心吧,虽然他都这么发誓了,却老是会和女孩们牵扯上。 在上一次的冒险之前,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李维在欢乐街里遇上了一名叫作妙莉爱儿的女孩,结果害他差点一脚踩进人生的坟墓当中。 换作是其它男人遇上这种情况的话,他们或许会觉得很开心吧。只是,李维并不这么认为。如果只是普通的女人那还好,就怕会引起一阵骚动 这一次,李维同样有不祥的预感。 (装作没看见吧?) 寄宿在李维心里的恶魔这么对他说道。 (这样比较好。) 李维怯弱地回答。 他又看了女孩一眼,然后便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女孩年轻貌美,脸上没有化妆,李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气质。李维心想,这女孩应该不是住在欢乐街的人。 他并不是喜欢上这个女孩,而是很容易地便可以想见,若是就这样丢下她不管,女孩的命运将会变得如何。 「没办法了」 李维心中的恶魔输了。他像扛货物似地将少女扛在肩上,无奈地喃喃说道。 他将女孩带往附近的旅馆。当然,这并不是正当经营的旅馆,因为在这种时间里,李维并没有太多选择。这女孩的年纪比妙莉爱儿还大,不可能再将她带回到魔法师公会的宿舍,让她睡在艾拉的房间里。 这个旅馆里的房间既小又脏,里面只摆了一张床,没有其它家具。李维进到房间之后,便将女孩往床上一丢。 这个冲击让女孩醒了过来,发出微微地呻吟声。 然后她坐起身,观看着四周的情况,当然,她也注意到了李维的存在。 「你、你把我带来这种地方,究竟想做什么?」 女孩远远地躲着李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要是发生了什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女孩这么说道,李维却是狠狠地责骂了她一顿。 听完李维的话,女孩的脸色一变,开始检视自己的状况。 身上的衣服虽然又脏又乱,看起来倒不像是被强暴过的样子。腹部的痛楚是因为被揍了一拳之故。 「不必担心啦。我一直陪在妳身边,等妳回复意识。现在,我的责任已了。」 李维诡异地笑着。 「我要走了。住宿的费用我已经付了,妳不用还我没关系。天亮之前,妳最好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外头还很黑,像妳这样的女孩子一个人走在欢乐街上,很容易便会招惹来一堆麻烦,我可不希望看到女孩子被无赖缠上。」 李维亲切地交待完后,转身便要离开。 「等、请等一下。」 女孩对着李维的背影叫道。 可是李维并不打算停下脚步,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李维的直觉是,一回头便可能会惹上麻烦事。 结果 「莫非你是冒险者?」 女孩的一句话,让李维豪不犹豫地回过头来。 被旁人看出是冒险者,李维简直高兴极了。心里虽然觉得有些不妙,但是既然都被叫住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妳看得出来啊?」 「嗯,很像啊。」 女孩回答道,然后将自己的名字告诉李维。 她的名字叫作安洁拉。 李维也说出名字,而且附带说明自己是魔法战士。 听到李维这么说,安洁拉欣喜万分。 「既然你真的是冒险者,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女孩正经地说道。 「好啊,没问题。」 李维现在的心情超好,一口气便答应了。 「任何委托都可以接受。」 事情已经演变成如此地步,李维总不好半途抽身吧。如果是困难的工作,那就找吉妮她们帮忙,如果只是小事件,李维打算自己一个人完成。 「谢谢。」 安洁拉露出灿烂的笑容,深深地一鞠躬。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睑上的表情却变得严肃。 看到那样的表情,李维心里知道,女孩的委托内容一定很沉重。 然而,女孩的委托却远超过李维的想象。 「我要你帮我杀一个叫作吉妮的女战士。」 安洁拉如是说道。 「什么!」 李维实在太过讶异,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压根儿没想过女孩的委托内容会是暗杀某人,而且对象还是自己的冒险同伴红发女战士吉妮。 安洁拉不希望李维拒绝她的委托,于是她趁李维还在发呆的时候,开始说起她和女战士之间的仇恨。 李维完全不想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杀吉妮,只想找机会终止这段谈话。 结果,李维还是将安洁拉的故事给听完了。 3回忆 「给你添麻烦了。」 吉妮看着一圈一圈被缠绕在自己肚子上的绷带,开口对着缠绷带的男人说道。 正在为她处理伤势的人是欧芳王国的近卫骑士巴布,他的家距离吉妮被刺杀的小巷并不算太远。 「不必这么客气啦。到底是谁对妳做出这种事,用利刃杀伤人可是很重的罪喔。要是被我逮到,一定要关到地下牢房去!」 「千万不要。」 吉妮苦笑着说道。 「是我太大意了。要是平常时候,我可以很轻松地躲过的。因为我喝了不少酒,而且还听见了一个人的名字」 「是谁的名字?」 巴布往床上一坐,问道。 吉妮则是在长椅上坐下来。 「是黑克达。你应该还记得吧。」 「黑克达?」 巴布因为吉妮的话而惊讶地大叫出来。 「怎么可能忘记。要不是因为那家伙,我们早就」 「没错。我们不可能活到现在。」 吉妮望着远方。 然后,她开始回想起过去的事,那是她还在雷德的佣兵公会服役时之记忆。 当时的黑克达和吉妮、巴布一样是佣兵,而且隶属于同一个队伍之中。黑克达比较年轻,在技巧上当然比不上吉妮他们,可是他是一个好人,大家都很喜欢他,吉妮和巴布当然也不例外。没有任务的时候,三人常会相约去喝酒。 然而,某一个任务却害黑克达赔上了性命。 那是发生在距今约一年前的事。为此,吉妮从佣兵的世界里引退,流浪到法恩城来。 「刺杀我的人,自称是黑克达的妹妹。」 「黑克达的妹妹?」 巴布又一次发出惊讶的声音,接着便将双手交叉在胸前,认真地思考着。 「你有想起什么吗?」 「经妳这么一说,我确实听黑克达说过,他还有一个妹妹。她的名字好像是安洁拉」 数十年前,雷德王国尚未灭亡之时,黑克达的家族是当时极有名望的贵族。雷德王国灭亡之后,为了求得温饱,黑克达不得已只好加入佣兵公会。 巴布想起,黑克达曾经说过不想让妹妹出去工作这样的话。 「原来如此」 听巴布这么说,吉妮点点头说道。 「这么说,那个女孩的确应该来找我报仇。」 「怎么可能!」 巴布激动地说道。 「如果真要报仇,那也该来找我才是。」 一年前,前雷德王国的贵族们在雷德王国边境群起作乱,吉妮们被雇用去镇压反乱。 由于担任队长的男子太过无能,害吉妮他们遭到敌人前后夹击,陷入千钧一发的危机当中。 脱困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牺牲某人去阻挡后面的追兵。 吉妮打算自己去对付紧迫在后的敌人,临走之际却被巴布一把捉住。 「让我去吧。」 巴布坚持道。 就在这个时候,黑克达突然冲了出去,站在狭窄的山路当中和敌人交手。 吉妮想去救黑克达,却又被巴布阻止。结果,他们从前面杀出重围,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黑克达再也回下来了 「要是没有人作这样的牺牲,我们全都别想活命。而且是黑克达自愿这么做的」 「为什么?」 吉妮严肃地问着巴布。 「在我们三人当中,黑克达是最弱的。两兵交战时,总是得派最强的战士上场,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他觉得,那是他应该要做的事」 巴布静静地看着吉妮。 吉妮的话本来就少,表情也不太有变化,实在很难看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别提过去了,我们来谈谈现在吧。黑克达的妹妹究竟想要做什么?她想找妳报仇吗?」 「就算她真的想要我这条命,我也只能给她了」 「妳在想什么啊。黑克达的妹妹一定是误会了。我不是说过好几遍,黑克达的死不是妳的责任,当时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的。而且」 「而且什么?」 巴布最后说的一句话,吉妮并没有听清楚,所以她又问了一次。 「不、没什么。」 巴布看起来很痛苦,还将头别了过去。 看见巴布这般模样,吉妮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天亮后,我会命令实习骑士去通知妳的同伴。妳的同伴当中,不是有一名战神的神官吗?请她对妳施予治愈咒文的话,妳的伤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在这之前,妳就待在这里好好地休息吧。」 「那么就拜托你了。」 吉妮就这样躺在长椅上,闭上眼睛。 「妳去床上睡吧。」 巴布急忙说道,但吉妮却没有作任何反应。 因为她已经静静地睡着了。 4魔法师的抉择 魔法师公会的宿舍当中,李维正在女魔法师艾拉的房间里抱着头大伤脑筋。 因为他接受了安洁拉的委托,而委托内容是杀了吉妮。其实李维大可当面拒绝安洁拉的,可是这么一来,她可能会找上真正的杀手来对付吉妮。 李维相信吉妮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杀死的人物,他只是怕万一有什么意外的话。 最后,李维接下了这份工作,这样至少他还可以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艾拉理所当然地成了第一个商讨的对象,所以李维才会来到她的房间。艾拉自从昨天喝完酒后,一直睡到今天中午才醒来。 女魔法师艾拉也和李维一样抱着头。她会这样是因为,昨天喝太多酒了。 「妳说该怎么办啊?」 李维说明事情的经过之后,征询艾拉的意见。 「你又给自己找麻烦了。」 艾拉皱着眉头说道。 「昨天送妳回来以后,我只是想要再继续喝几杯,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艾拉心想,昨天她喝得那么醉,在这种情况下,早上醒来,不应该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睡在宿舍的床上呀。 早上醒来的时候,怀里抱着的并不是那个壮硕的魔法师,而是在睡梦中不小心启动的木头魔法像。 魔法像被变回原来的椅子模样后,艾拉就坐在那上头。 「因为我喝得还不够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维为自己辩解道。 「别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好不好,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要节制。」 李维的身材虽然很魁梧,心智却还像小孩子一样。 这样的李维看在艾拉眼里确实有他可爱的一面,但是当他惹了几次祸之后,艾拉再也不这么认为了。 「佣兵本来就是一份相当危险的工作,若因此丢了性命,谁都不需要为此负上责任的呀。就算不上战场,也没有人能够保证不会遇上任何危险。」 艾拉可以理解,失去唯一的亲人对安洁拉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是她并不能因为这样就想要某人负起责任。 「妳说的完全没错。」 李维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那名女孩执意要找吉妮报仇,就算妳现在去跟她讲道理,我相信她应该听不进去任何一句。否则,她怎么会拿着一把匕首去袭击吉妮。」 「那女孩还真是不知死活。要是吉妮当下好好地教训她一番,我们就不必在这里伤脑筋了。」 「没错。我只要帮她收尸就行了。」 然而事实却是相反,女孩还活着。而且李维听完了她的故事之后,根本不可能丢着她不管,反而要伤透脑筋地想一个完美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妳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艾拉总像是会施展神奇魔法似的,为李维解决了大大小小的诸多问题。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李维对她抱着相当大的期待,而艾拉为了顾全情谊,也总是会伸出援手帮他。 「如果要想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 艾拉用手指轻轻地碰着双唇,思考了好一会儿。 「首先,那个叫作安洁拉的女孩不可能放弃复仇行动。可是,我们又不可能让吉妮无端端地赔上性命。」 「那当然。好歹她也算是我的同伴。」 「有办法。只要让她知道吉妮有多强,说不定她就不会想要找吉妮报仇了。」 艾拉说道,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诡异。 「妳是想让我被吉妮痛殴一顿,对吧?」 「哎呀,你还真是聪明。」 「饶了我吧。那家伙要是认真起来,我可能就小命不保了耶。」 就算这次的委托相当重要,倒也没必要牺牲到这种地步呀。 「那妳就成全那个女孩的心愿,好好地修理一下吉妮吧。你不必马上要了吉妮的性命,只要把吉妮打得很惨,相信任何女孩看了都会于心不忍,到最后就这样算了。」 「以我现在的实力,怎么可能将吉妮痛打一顿。」 「只要叫吉妮假装一下不就好了。为了让安洁拉放弃复仇计划,相信她会愿意忍耐的。」 「那家伙可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耶」 李维并不觉得自己能够说服吉妮来演这出戏。 「没办法,只好私下行刑了。」 艾拉不满地说道。 「你看,我们把委托人解决掉如何?当她走在马路上的时候,我们就躲在暗处,悄悄地「看」她一眼」 「不要啊。」 李维觉得心里直发毛。 艾拉经常戴着的那付魔法眼镜,其实具有可以咒杀人的「邪眼」魔力,只要咏唱咒文,就可以用视线杀死一个人。 「我帮不了你了。我想了那么多方法,每一个都是可行的好办法,就看你要选哪一个了。另外还有一个最后的办法,那就是不要管这个委托工作了。」 「我知道了。让我再仔细想想吧」 李维才刚说完。 「不好了啦!」 艾拉的房门被用力地推开,发出了极大的声响,接着便有一名少女冲进了房内。 「这不是蜜蕾儿吗?」 盗贼少女一付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李维还是头一次看见蜜蕾儿有这种表情。 「什么事情不好了?」 艾拉问蜜蕾儿。 「吉妮被刺杀,现在正在她朋友的家里面休养。」 「那个笨蛋!」 李维吓一跳,直觉地站了起来。 安洁拉并没有告诉李维,原来吉妮已经被她刺伤了。她一定是在攻击吉妮的时候被打昏了过去。 李维并不觉得安洁拉说谎,她可能只是没有注意到吉妮被她捅了一刀。 但是,吉妮不可能会被一名弱小的女孩刺伤啊。 (为什么会这样?) 李维心里有着这样的疑问。 「伤口深吗?梅里莎应该知道了吧。」 「梅里莎已经先往吉妮那里去了,我想说先过来找你一起过去。要是吉妮死掉的话该怎么办啊。」 蜜蕾儿完全乱了,否则她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找李维。 可见她真的很担心吉妮的安危。 「总之,我们也快点过去看看吧,妳来带路。」 蜜蕾儿率直地点点头。 「我也要去。」 艾拉说着便将魔法师的长袍往身上一套,然后捉起放在床边的魔法师手杖。 三人就这样急急忙忙地离开了魔法师公会。 李维他们在大街上急忙地奔走,终于来到了巴布骑士的家。 然后,推开屋内的某一扇房门,里面正是吉妮休息的房间。 环顾房内,马上就看见吉妮坐在一张长椅上,梅里莎就站在她身旁。 「吉妮!」 一看见吉妮没事,蜜蕾儿使朝着她的怀里奔过去。 「不用担心。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吉妮抱着蜜蕾儿,笑着说道。 「是谁干的好事,我一定要把她的喉管割断!」 蜜蕾儿说道,圆圆的眼眶里还泛着泪光。 她那可爱的表情和说出口的狠话完全不搭。 「妳不必这么做。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其实,那不只是妳的问题。」 李维用手抓了抓脸颊,朝着吉妮她们走过丈,并且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吉妮锐利的视线,根本就是一个无言的疑问。 「我接受了一个委托,委托人是一名叫作安洁拉的女孩。」 李维直视女战士,小心地选择词句回答她的问题。 「她要我替她杀一个叫作吉妮的女战士。」 「什么?」 吉妮她们三个异口同声地说道。就像往常一样,这三个人依旧是默契十足。 李维开始说起整件事情的经过。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接受这个委托。」 梅里莎气愤地说道。 「你还真有本事啊。」 蜜蕾儿酸溜溜的话语更是伤人。 「总之,我就是接下来了。我想和大家商量看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比较好。而且,我没有想到吉妮竟然被她刺伤了,我想,安洁拉本人应该也没有注意到才是。」 仔细想想,安洁拉昏倒的那个地方,地上还留有血迹。既然安洁拉没有外伤,很容易就可以猜到那是吉妮受伤所留下的血液。 这样的推断,毕竟还是远超过李维可以想象得到的范围。平常的吉妮根本不可能让一个普通女孩伤她分毫。 「不管她知不知道,反正她就是刺伤了吉妮,我要好好地教训那个女孩,快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 蜜蕾儿的表情十分认真。要是李维真的告诉她安洁拉在哪里,她肯定马上飞奔过去。 「冷静一点。以妳们的实力,要杀她简直是易如反掌。我比较想知道,为什么吉妮没有躲过她的攻击。」 「这和你没有关系。」 吉妮茫然地说道。 「就算妳喝得再醉,再怎么大意,总不至于被伤成这样吧。」 他们曾经多次一起冒险,这个女战士的实力究竟如何,李维是很清楚的。 她竟然会被一个平凡的女孩刺伤 「妳是不是想,就算被杀了也没关系?」 李维毫不保留地说出口,并且全神贯注地注意吉妮的反应。 但是,吉妮就像乎常一样,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然后, 「是又怎样?」 她以一种挑战似的口气反问李维。 「如果真是这样」 李维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道。 「身为冒险者,我必须完成那个女孩的委托。」 那一瞬间,整个房间里的空气就像是被冻结了一般。 因为李维所接受的委托内容,就要是杀了眼前这名红发女战士 5决斗的意义 透过魔法眼镜的玻璃镜片,隶属于欧芳魔法师公会的女魔法师艾拉,正看着同为魔法师的李维。 「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着李维将双手摆在胸前,一付严肃的表情。艾拉于是开口问道。 两人现在正在艾拉的房间中。他们离开了巴布的房子之后便回到魔法师公会宿舍,这时已经是傍晚了。简便地用过晚餐后,艾拉便将李维叫到自己的房间里来。 李维虽然身在艾拉的房间里,心却不在此,所以几乎没有说几句话。 「不管怎样」 李维稍稍地抬起头,看着艾拉说道。 「既然我是冒险者,只能完成安洁拉的托付内容了。」 杀人这种犯法的事,不在李维的行事原则之内,因此他约了吉妮决斗。而吉妮居然也答应了。 「你真的想杀了吉妮吗?」 「妳觉得我赢得了她吗?」 「那你想被杀啊?」 「怎么可能啊。」 艾拉还隐约记得,当李维提出决斗,并且和吉妮立下约定之时,吉妮全身都充满了杀气。 「她不会手下留情的。」 「或许吧。」 李维就像平常一样回答着。 决定要和吉妮决斗时,李维便有了相当的觉悟。 「真搞不懂。」 艾拉下意识地抚摸着她那头略带茶色的金发。 李维是一个很奇特的男人,这点艾拉是知道的。可是,这次他所作的决定,就连认识他那么久的艾拉都无法理解。 「杀了她,你有什么好处?」 艾拉心想,或许应该说是被杀。 「了却委托人的心愿,还可以获得报酬。」 李维蛮不在乎地回答。 这个委托的酬劳虽然很少,但那已经是安洁拉所有的财产了。 「你别开玩笑了。」 艾拉露出无奈的神情,用拳头槌着李维的双臂。 「我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吉妮那家伙老是虐待我,所以我要报复。」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么逊的谎话吗?」 艾拉接着又生气地说了一句「真是够了」。 魔法眼镜因为反射室内的青白色光线而闪着亮光。那个眼镜具有邪眼魔力,单用视线就能够将人咒杀至死。 「我、我知道了啦。」 李维发现艾拉真的生气了,于是慢慢地说道。 艾拉严肃的表情也慢慢地变成平常模样。 要是真把艾拉给惹火了,这个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可是会比吉妮她们还要恐怖上几百倍。 李维认为,就算全世界都是艾拉的敌人,她应该也不当一回事。事实上,艾拉曾多次帮李维度过危机,她的能力是不容否认的,只是,一想到忤逆她会有什么下场,李维不禁要冷汗直流。 「安洁拉觉得,她哥哥的死都是吉妮害的」 李维一脸心虚地说着。 她的哥哥黑克达和吉妮是同属于雷德城佣兵公会的同伴,而且被编在同一支队伍当中。当他们的小队陷入危急状况时,吉妮牺牲了黑克达而苟延残喘地活下来。本来,该为全队牺牲性命的人,应该是最强的战士吉妮才是。 李维问了问艾拉的想法。 「你问我怎么想」 突然被李维这么一问,艾拉直觉地将身子往后抽。 「我也不知道啦。」 「我还不是很了解吉妮这个人,但是她平时总是抢危险的工作去做,就算会丢掉性命她也不在乎。」 「跟某人好像喔。」 艾拉沉着地说道。 李维苦笑着,微微地耸动了一下肩膀。确实,自己常常是朝着危险一头栽进去。 「吉妮她和我不一样。虽然我很不甘心,但她确实是一名真正的战士。她很清楚战士的尊严以及该要严守的义务,所以她总是可以挺起胸膛面对各种危险。」 吉妮老爱骂李维是外行人。 李维是很生气没错,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不得不承认吉妮的看法。李维虽然还称不上是一名战士,但若没有身为战士的尊严,不可能会想要负起战士应有的责任。 李维遇上危险时总是奋不顾身,这只能解释成冲动,他常想,该不会是自己有某处和别人不同吧。 他曾经有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但是李维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这么死了。面临千钧一发之际,心智总会变得特别清晰,全身更是充满了力量,这个时候李维就会有一种实在的感觉,觉得自己还活着。 「安洁拉一定是哪里误会了。帮吉妮疗伤的近卫骑士巴布也说,那不是吉妮的责任。」 当时,那个叫作巴布的近卫骑士同样是在雷德城从事佣兵工作,他和吉妮以及安洁拉的哥哥黑克达同属于一个小队。 李维他们前往巴布的家时,刚巧碰上他到王城去出勤,当时并不在家。后来李维向吉妮提出决斗,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一触即发,巴布却刚好回来了。吉妮从未说出口的各种事情,巴布全都替她说了。 害他们陷入危机的人,是那个无能的队长。因为巴布阻止吉妮想要牺牲的举动,才会演变成黑克达自己冲上前去抵挡敌人的攻击 只是,知道一切的事情之后,李维还是坚持要和吉妮决斗。 「我相信是安洁拉她误会了。」 李维像是在确认自身想法似的,自言自语地说道。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那就将实情告诉你的委托人啊。」 既然安洁拉搞错了事实,又怎么有资格可以找吉妮报仇。 「我不知道她是听谁说的,但是安洁拉既然已经决定要替她的哥哥报仇,又岂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改变的。」 艾拉想了一下,马上便从李维的结论中发现他的想法。 (他的思路还真是敏锐) 刚进入魔法师公会时,李维比艾拉小两岁,却是实力远在她之上的优秀学生。艾拉还记得,李维从十三岁以后便不太爱念书了,而且身材更是急速地成长。 「安洁拉不是拿了把匕首朝吉妮刺过去吗,就是这个地方让我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她想要杀吉妮,所以才会朝着她刺过去,从这里就可以发现她的复仇决心。 「重点是,她的决心非比寻常。就算她没有发现自己刺伤了吉妮,告诉她这些也没有用,我觉得应该要从事实来看问题。」 「事实?。」 艾拉问李维。 「就算吉妮喝醉了,困了,也不该被一个门外汉刺伤,否则,她还能算是一流的战士吗?」 「那是因为她听见了往日同伴的名字而变得有些失神。那个叫作黑克达的佣兵确实是牺牲了自己来救吉妮她们」 为了不让黑克达白白牺牲,巴布和吉妮奋勇杀敌,冲出重围。 从这方面来看,李维并不觉得那个近卫骑士在说谎。 要是吉妮真的一开始就打算牺牲黑克达,那么她就不会在听见黑克达这个名字的时候失了神,而安洁拉则不可能只是昏过去而已,可能连命都没了。 事情的真相是,安洁拉误会吉妮了,更莫名奇妙地要找吉妮报仇。 只要解决安洁拉的误解,事情就可以圆满结束。李维的打算是,不接受女孩的委托,也不想去说服她。 「我还是不懂。」 这句话,艾拉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你要面对的不只是吉妮而已,连梅里莎和蜜蕾儿都成了敌人,难道你想和这些冒险伙伴拆伙吗?」 「是有点可惜没错啦」 但是,李维觉得,就算变成这种地步也没关系。 不管是被骂也好,被虐待也好,和吉妮她们成为同伴的这段期间,李维对她们的实力及意识抱持着相当高的肯定。 否则,她们和李维便不算是同伴了。 「你该不会被那个叫作安洁拉的女孩迷惑住了吧,还是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条件?」 「我或许对女孩并不是很温柔,但是还不至于到胁迫女人做她们不想做的事。而且,像她这样随便听人说几句话便擅自想要找人报仇的举动,甚至找来冒险者帮忙,根本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我可不希望跟她扯上任何关系。若要我说实话,我反倒是希望她能够被教训一顿。」 可是,安洁拉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也不擅长打架,要是真的被人教训一顿,恐怕再也没机会站起来了。 让自己陷入未知局面当中向来不是李维的行事作风,但是他却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就算吉妮她们会骂他,李维的个性又岂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过来。 「我还是搞不清楚啦。」 艾拉又重复说了一次。 「反正,我已经决定要好好地修理吉妮了,这就是我真正的想法。」 如果李维真的打倒吉妮,事情就像艾拉一开始所说的一样,说不定委托人会就此算了,相反地,若李维被打得落花流水,委托人也会因为害怕而不敢再来找吉妮报仇。不管事情如何演变,最后都可以变成皆大欢喜的结果。 就像李维对艾拉说的,他想要给吉妮一点教训。 为了粉碎她脑子里的奇怪想法 6决斗 然后,到了决斗的那天早晨。 决斗场所是战神神殿的中庭。李维以前曾在这里和一名来自拉姆利亚斯的骑士决斗,他是梅里莎的未婚夫康莱德。 表面上,他们是为了争夺梅里莎的爱而决斗,其实,李维只是不想输给那个体格瘦弱的骑士而已。 这次也是。 表面上,他是为了完成安洁拉的委托,但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 (我绝对不能输给今天的吉妮。) 李维心想。 (不能输给闪避不了外行人攻击的战士) 李维和平常一样,身上不着铠甲,只带着一把剑。 站在李维身旁的艾拉,露出一脸的不安神情。 这次,艾拉没有准备任何魔法宝物。 虽然那是她的专门领域,但是经过仔细的思考之后,艾拉还是决定相信李维的判断。 她相信,吉妮不会真的杀了李维,但就是觉得心里很不安稳。 委托人安洁拉早早就来到现场,咬着唇,直盯着红发女战士。她确实是一名美丽又有气质的女孩,而且脸上的悲凄表情更令男人不自觉地想要当她的护花使者。 (她只有这点好而已。) 艾拉根本不屑理会那个女孩。 在场的人,几乎都已经把焦点从安洁拉身上转移到吉妮和李维的决斗上了。 红发女战士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看来很悠哉的模样。 不过,李维似乎可以从她的脸上感觉到一丝丝的犹豫。 吉妮的身边站着蜜蕾儿和近卫骑士巴布,两人都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 梅里莎则是待在迈力教团最高祭司洁妮的身旁,面无血色地祈祷着。 她只觉得身体就像要爆裂般难过。 梅里莎其实是想要替吉妮加油的,毕竟她们是很要好的同伴,然而,她又不能违抗自己的信仰,所以只能站在李维这边。 其实她心里正不断地呐喊着「我不甘心啊」。 李维当然也知道梅里莎的难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维在心里这么说道。 然后还对自己说,这个决斗对吉妮而言,同样是很重要的。 这是一个试练,为了让吉妮和自己都能够成为真正的战士。 李维叫艾拉在原地待着,拔起剑便往前走去。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总之你千万别死啊」 艾拉对着李维的背影说道。 看见李维有所动作,吉妮也默默地踏出脚步。 「别客气啊,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蜜蕾儿站在后方为吉妮加油打气。 接着,蜜蕾儿就地抱膝坐下,心情和看李维跟康莱德决斗时大不相同,虽然蜜蕾儿的身上带着最爱的肉干,却紧张地忘了将它取出来。 她那又圆又大的眼珠,直望着吉妮和李维。 「那么,开始决斗吧。」 迈力教团的最高祭司洁妮严肃地宣布。 (今天,小维的表情还真不错。) 洁妮的心里只有这个感想。 若单就战士方面的能力来看,红发女战士显然要比李维好上许多,不过,因为她心里存有疑虑,所以实力应该会少掉一半。 (这个决斗还真有趣。) 洁妮满意地笑着。 最高祭司是很开心没错,站在一旁的梅里莎却拚了命地想要忍住紧张情绪。 可是,胸部的起伏愈来愈激烈,就算将左手强压在胸口上,还是没有效果。 (我是很希望战神能够赐予勇者试练) 梅里莎简直要晕眩过去,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神啊,这样的试练并不是我想要的呀。) 不管她怎么想,李维和吉妮的决斗已经开始。 「把剑丢了吧!」 吉妮说道,她和李维之间约莫有五步左右的距离。 她也不等李维开口,便径自将手上的大剑给丢在一旁。 「好啊。」 李维点点头,跟着将全新的长剑往地上一丢。 反正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用剑。 要打赢吉妮,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用拳头跟她决胜负。 吉妮好像也打算用这个方式来跟李维一较高下。 「他们应该不会杀了彼此吧?」 因为不想一个人观看这场决斗,艾拉于是走到了蜜蕾儿身旁。一看见两人双双将手上的武器丢下,艾拉不禁对蜜蕾儿问道。 「妳看看那两个人的粗壮手臂好不好。他们那双拳头就已经是很可怕的凶器了。」 蜜蕾儿下意识地说道。 她将所有的精神全都集中在吉妮和李维的决斗上。 「说、说的也是。」 艾拉顿时觉得背脊一阵凉意。 正如蜜蕾儿所说的,李维和吉妮若是认真起来,光靠拳头就可以将对方置之死地。事实上,艾拉的确也听说过,李维曾经赤手空拳地打倒许多怪物。 李维和吉妮就像罗马尔竞技场里面的拳击手一样,作出防守的姿势,拳头则是蓄势待发,慢慢地靠近对方。 当他们面对面时,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李维在体格上略胜一筹。 「男女之间果然还是不太一样」 艾拉喃喃地说着。 「事实就是如此啊。」 蜜蕾儿听见了艾拉的话,跟着说道。 「不过妳最好不要在吉妮面前说这种话,否则小命不保。」 「为什么?」 艾拉歪着头问道。 「吉妮她呀,觉得身为女儿身是一种诅咒,而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大多也都印证了她这个想法。」 蜜蕾儿说道。近卫骑士巴布将双手交叉在胸前,面有难色地点点头。 「真是搞不懂」 艾拉苦笑着说道。 这次的事件对艾拉而言,实在很难理解。 「但是,性别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呀。」 「一般来讲是这样没错。可是吉妮她背负着太多太多的委屈。」 「妳是指她故乡所发生的事?」 艾拉问道,然后,蜜蕾儿跟着点头。 「还有佣兵时代的事情」 巴布望着远方,切入两人的对话当中。 「吉妮一直很想超越性别的障碍,而佣兵这个职业,或许可以完成她的理念」 「因为只要能上战场作战,是男是女并不重要。」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 巴布看着艾拉说道。 「但是,佣兵终究是凡人,是凡人的话就脱离不了男女之间的情愫」 「开始了!」 艾拉正想问清楚那是什么意思,却被蜜蕾儿紧张的叫声给打断。」 先作出行动的是李维。 身体微微地左右晃动,脚步移动敏捷,连续出了两、三次左拳。 李维的拳头被吉妮轻易地挡下来,防守成功。 然后,吉妮将力量集中在右拳,试着反击。 李维差一点就被打中,不过他不但闪过吉妮的攻击,同时还抓住了她的手腕,并且像是要制服她似的,将她的手腕向上折。 「他会把她的手折断的啦!」 蜜蕾儿见状,焦急地说道。 但是,吉妮却反而牵制住李维的动作,往李维的方向滚过去,朝着他的腿部猛烈地一踢。 李维往上跳,却没有躲过。 李维整个人跌在地上,自然将吉妮的手给放开。 「吉妮也认真起来了。」 巴布有感而发似的说道。 「居然能够跟吉妮打成平手,那个年轻人还真不简单。」 「他是欧芳宫廷魔法师的养子喔,我劝你最好把他的长相记下来。」 蜜蕾儿抬起头,看着巴布说道。 「卡威司大人的养子?」 巴布呆住了。 「我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魔法师而已」 巴布没有继续说下去。 就算决斗在欧芳是被允许的行为,但吉妮若杀了李维,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吉妮和李维在地面上翻滚着,然后又再度对峙。 两方都是采取最有利的攻守姿势,一付饶不了对方的模样。 「知道吗?仔细看看吉妮,你会发现她的肌肉好像很柔软,而且胸部也很大,我想她全身上下就只有那个地方没办法锻练。」 「你在说什么啊?」 向来冷静沉着的艾拉,却因为巴布这一番话而红了双颊,直瞪着巴布看。 但是,巴布的表情是认真的。 「她本人或许没有发现,其实吉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性。」 「这点我并不否认」 艾拉觉得吉妮是一位很美丽的女性。 不只是吉妮,战神侍祭梅里莎也是个清秀的气质美女,蜜蕾儿虽然言词粗鄙,但是她的声音和长相都很可爱,直爽的个性更是讨人喜爱。 艾拉心里很清楚,李维的作风是那种,会从对他抱持好意的女性当中,选择最好的一位来作为交往对象,所以她们三个已经被排除在名单之外了。 她们只把李维当成欺负的对象。 讨厌男人的不只吉妮,她们三个人似乎都对男性抱持着厌恶的态度。 (不过,还真是奇怪。) 艾拉依序看着这三名女性。 虽然她们的视线均不怀好意,却全都落在李维身上。 当然,这和今天的决斗也有关系,但是,李维之所以会成为冒险者,不单单只是因为有着异于常人的体格。 在魔法师公会当中,李维的体格十分地显眼,几乎没有人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最近,李维成为冒险者之后,就好像如鱼得水一般地活跃。 很多人都有发现到他的改变。 不管是妖精少女赛雷西亚,或是罗多利柯公司的千金小姐妙莉爱儿,她们不也都对李维很感兴趣。 (我的眼光还真不错) 艾拉露出苦笑,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李维和吉妮的决斗上。 两人站起身后,便用手抵住对方,暗中较力。 身上的肌肉变得十分坚硬,彷佛可以听见用力使劲的声音。 在比力气这方面,又是李维稍占优势。 可是 吉妮突然抽身,将力气全数收回。 李维来不及将力道收回,身体便向前倾,双膝猛烈地撞击地面。 「呜。」 这一切令李维措手不及,不自觉地发出呻吟声。 李维痛得往前屈着身子,吉妮却趁着这个时候用手肘往他的背上顶了一下。 从这个时候开始,换成吉妮单方面地展开攻势。改采防御姿势的李维,不停地被吉妮拳打脚踢。 要不了多久,李维便已全身红肿,额头和嘴角都渗出血来。 艾拉一看见李维这付德性,差一点就要昏过去了。 艾拉是生长在富豪之家的大小姐,从小便没有什么机会看见血这种东西,在还没进到魔法师公会学习魔法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肉和鱼。 「认真一点啊。」 蜜蕾儿说道,并且往艾拉的屁股上拍打了一下。 那个痛楚和声音,让艾拉又回过神来。 「已经分出胜负了吗?」 艾拉说道。 现在是李维一直被吉妮攻击。 再这样下去的话,李维会有生命危险。艾拉顿时觉得十分不安。 「虽然现在是吉妮比较占上风。」 蜜蕾儿自信满满地说道。 「可是李维的眼睛还没有死心,反而是吉妮变得很焦急,因为刚才比力气的时候,她输给了李维」 蜜蕾儿心想,或许正因为对手是李维,所以吉妮还没有拿出实力来。 而且,最近这几天来,吉妮的样子实在有够奇怪,要不就生气,要不就难过,情绪的变化很大,和她平时冷静的模样完全不同 当吉妮在对李维拳打脚踢之际,蜜蕾儿注意到吉妮的集中力似乎有点分散。 「这就是妳的实力吗?」 在吉妮激烈的攻击下,李维大声地说道。 「外行人别废话!」 吉妮大喊。 然后,她的攻击行动变得更加激烈。 「最、最高祭司大人」 梅里莎见到如此景况,紧张地倒吸了一口气。 「您不觉得应该让他们住手了吗?再这样下去的话」 「没关系啦,妳的勇者还没输呢。要是他不小心死了,我会帮他举行复活仪式的。」 「问题是」 「妳不必担心,有关费用的部份,我会找卡威司算。他虽然是我的朋友,但是公私事还是得分清楚。」 (可是问题并不在此啊。) 梅里莎在心里大叫道。 让死者重生的复活仪式,并不是每次都可以成功的。 要是李维不小心在决斗中丧命,而又无法复活,那么,梅里莎的圣职者人生也要跟着完蛋了。 可是,她并不希望李维在这场决斗中获胜。因为他所接受的委托,根本就是错的。 梅里莎将视线转向李维的委托人。 那个女孩铁青着脸,在一旁看着吉妮和李维的决斗。 既然有心要替自己的哥哥报仇,为什么不自己动手?由于她的一项委托导致如此激烈的战斗,竟然还能在一旁看着。 (这根本就是亵渎战斗的行为。) 梅莉莎真是气愤万分。 而且,怒气都指向接受少女委托的李维。 (真是个好色的家伙) 梅里莎实在太懊悔了,泪水开始浮出眼眶。 就在这个时候。 「不要输啊!请你一定要替我哥哥报仇!」 安洁拉终于开口大叫道。 那个声音,让吉妮停下了攻击。 梅里莎摒住呼吸,看着吉妮和李维的动静。 「怎么了?。」 李维用拳头擦拭着血液,对吉妮说道。 「黑克达代替妳牺牲了性命,不管如何,这都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那个女孩要将她哥哥的死怪到妳头上,也不是没有道理。」 「是吗?」 吉妮无力地回答道。 「所以,妳才会躲不了她的匕首,还想着就算死了也没关系。」 「可怜的家伙,你还有闲功夫去想那些啊。」 「佣兵时期,妳曾和同伴陷入危急的情况中,妳一直觉得自己能够活下来,是因为牺牲了同伴的缘故。」 「没错,那原本是我的工作」 可是,黑克达却替吉妮完成那个工作,结果丢了性命。 吉妮为了不让黑克达的牺牲变得无谓,于是尽全力突破包围在正面的敌人 「骗人!是妳见死不救,用哥哥的命来保全自己性命」 「妳给我闭嘴!」 李维转过头对委托人怒喝道。 那个声音迫力十足,安洁拉因此呆住了,然后就地坐了下去。 「不管是谁遇上了这样的情况,都会觉得是因为他的缘故自己才能活下去,否则就只是个狂妄的家伙而已。」 战上的胜败,总是关系到人命。 没有一场战役是可以下需要伤亡的,除非这世上没有战争。 然而,这世上却常有战事发生。 正因为战争是无可避免的,所以有佣兵、骑士、兵士的存在,而且他们最后都会成为战士。 成了战士以后,理所当然地会有丧命的危险。 李维认为,战士死亡代表着战争的结束,而战士以外的人类,没有必要为战争牺牲。 「我不觉得战争是神圣的。可是战场上的事,不是战士以外的人可以评断的。战场上的常理对于生活在和平之下的人类而言,是不可理解的知识。」 「他居然说战斗不是神圣的。」 梅里莎气红了脸,对洁妮最高祭司说道。 这里可是司管战斗的迈力大神殿中庭。 「算了,这有什么不好的。他愿意思考战斗本身的价值,而不是选择逃避,这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很有资格的勇者。」 「是这样没错」 梅里莎回头望着李维。 对梅里莎而言,李维对委托人怒喝这件事,至少是她所乐于见到的。 看来,李维并不是因为看上安洁拉的美色或是巨额报酬而接受这个委托。 (那么,他为什么要接受这个委托?) 梅里莎不自觉地问起自己来了。 这时,李维和吉妮又开始对峙。 「继续吧。我今天一定不能输妳。」 「因为我是女人吗?」 李维的话,令吉妮的眼睛变得如刀刃般锐利。 「因为我是女人,那个家伙才代替我牺牲自己的性命。你们男人都是这么想的,女人不能担任族长,女人要被保护,胡乱地编理由。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要扮演,但那绝不是用男、女来区分的。和黑克达比起来,我的能力确实比他高,同队的其它战士们也都认为我很强,既然这样,我应该要为了同伴们去执行危险的任务才是。可是我没有。所以如果黑克达的妹妹想要杀了我替她哥哥报仇,我可以理解,我也愿意将这条命交给她,但是,绝不是由你来执行。或许那个女孩之所以会去委托你,只是想讨回公道而已,可是」 「啊,我就在猜想,妳会不会是因为这样而不想抵抗,否则怎么会连一个弱女子的攻击都闪避不了,那个时候的妳,应该是希望那女孩能夺走妳的性命吧。要是妳反击的话,就不必再忍受那些屈辱了。」 「真了不起。」 蜜蕾儿听完李维这番话,发着呆,喃喃地说道。 「我有跟他商量过。要是他在委托人面前将吉妮痛殴一顿,委托人应该会很满意,说不定会就此罢手,如果反而是李维被打得落花流水,至少也可以喝阻她的复仇心。原来,李维接受这个委托的真正理由并不在此」 前几天,李维找她商量的时候,艾拉就是这么建议他的。 「妳也真是的」 蜜蕾儿觉得自己有种被骗的感觉。 艾拉的提议并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是好办法,可是,想出这种办法的人,根本就不是人。因为她不是被打的人,怎么可以无所谓地将这种方法说出口。 (她知道被打有多痛吗?) 蜜蕾儿心想。 不过,真的去实行这个办法的人,实在是个笨蛋。 那个笨蛋李维正握着拳,一步一步地朝着吉妮靠近。李维光是站着都感觉得到身上莫名的疼痛,眼神也没有了斗志。 「够了!不要再打了!」 突然,蜜蕾儿的身旁发出叫声。 近卫骑士巴布终于忍不住大叫出来。 「再这么打下去,真的会弄出人命来!」 「我是有这么想过,但是我不会。」 李维回答道。 「你没有理由和吉妮战斗的。那个时候,是我阻止了吉妮,我也知道我这么做反而伤害了她身为战士的尊严。事实上,因为她是女人,所以我想要守护她。而且,黑克达他」 巴布说到这里,咬着唇并且低下头。 「黑克达怎么了?」 李维站着不动,催促着巴布继续说下去。 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的安洁拉则是一副茫然的模样,朝着巴布的方向望去,不安地等着他说下去。 吉妮也沉默地看着她昔日的佣兵同伴。 「我和黑克达约好了,绝对不说的」 巴布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似地喃喃说着「事情演变成这种地步,相信黑克达一定会原谅我的」。 「黑克达那家伙,其实是很喜欢吉妮的,所以他才会代替吉妮」 「骗人」 听见巴布这么说,安洁拉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安洁拉才刚站起来而已,又无力地跌坐在地。 吉妮好像也大受打击,不自觉地将眼睛闭了起来。 蜜蕾儿和艾拉则是互相看着对方,说不出半句话来。 「战场上的爱是纯洁无瑕的。」 洁妮最高祭司很开心地对梅里莎说道。 梅里莎则是红着脸,无力地点点头。 「不管妳怎么表现,终究还是女人。妳不愿意相信男人,那也没关系,因为男人确实就像妳所说的那样,可是,妳不能忽略心里的女性特质。虽然妳曾经因为男人而招致不幸,但是妳不也给男人带来不幸。」 李维说着,悠哉地站在闭上双眼的吉妮面前。 「而且我呀,才不是因为妳是女人所以不想输给你。这和性别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输而已,否则怎么能够成为最强的战士。可是,妳真是令我失望。妳不应该只想着要胜过男人」 这一刻,吉妮张开了眼睛。 然后,快速地出右拳。 李维没有办法避开那一拳。不,正确地来说,应该是没有力气闪躲。吉妮使出浑身力气用力地朝着李维的脸上给了一拳。 李维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便慢慢地倒在地上。 李维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但是还有意识。 「外行人别说得这么好听!」 吉妮维持着出拳的姿势,不屑地说道。 「不管是战斗还是打架,我都不会输你的。想要赢我?你的胃口还真大呀。如果你真的想要赢过我,那得由我来教你才行,只不过,我可是会很严格的喔。」 「啊,求之不得。」 李维笑了笑,便失去了意识。 「李维!」 艾拉悲伤地大叫,然后冲到李维身旁。 颤抖的手放在李维的脖子上,发现他还有温暖、强力的脉搏。 蜜蕾儿仍然坐在地上,突然想起身上带着肉干,于是拿出来啃食着。 「他又输了」 看着失去意识的李维,梅里莎喃喃地说道。 她一直希望吉妮会赢,所以,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是可以接受的。只不过,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在她的心中翻覆着。 「我觉得,妳的勇者才是胜者喔。」 洁妮笑着,将手放在梅里莎的肩上。 「可是,最高祭司大人」 梅里莎含着眼泪,抬起头看着洁妮,而这名被誉为「剑姬」的女性则是以沉稳的表情摇了摇头。 「战斗的胜利,指的是完成目标。难道妳不觉得,妳的勇者完成了一个很伟大的目标吗」 (真的很棒喔,小维。) 洁妮在心里这么对李维说道。 问题是,他本人有这种自觉吗? 或者,他的动机原本就是这么简单。 「真的可以吗?」 梅里莎以一种信任的表情对洁妮问道。她想知道,李维究竟能不能成为最强的战士。 「妳说呢?」 洁妮暧味地笑着。 「我认识一个人,他会和现在的李维说一样的话」 梅里莎惊讶地看着最高祭司。 她很想问,这就是答案了吗。 「对了,快去替妳的勇者疗伤吧。光靠那个戴眼镜的女孩是不行的。」 「是的」 梅里莎率直地响应,然后朝着李维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李维就这样倒在地上,四周则是聚集了所有的年轻女孩们。 (真是个热心的家伙。) 洁妮在心中喃喃说道。 红发女战亡和黑发盗贼少女往下看着躺在地上的李维,不断地数落着他的不是。 委托人少女和戴眼镜的女魔法师在一旁不安地守候,跪坐在一旁的战神侍祭则是开始念起治愈咒文。 而剑姬拖着长长的神官服,转身背对着李维他们离去。她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老了。 要是她再年轻个三十岁,一定会加入那群女孩子当中,而且她有绝对的自信,自己一定是最美的。 欧芳的夏天,就是这么热闹。
豆大的雨粒猛烈地击打在地面上。 这使得刚刚为止的好天气,显得格外的不真实。被黑云笼罩的天空一瞬间闪过闪电,随后雷声也跟着轰隆轰隆响起。 这是午后的雷阵雨。 现在虽然仍是盛夏,但秋天的脚步也慢慢逼近了。 在被大雨打湿的河堤上,一名少年正快速地朝这奔来。 少年的身后正有数名以深蓝色长外套裹着身体,脸部深深埋在头巾里的男人在他身后紧紧追赶着。 虽然这看来似乎已是全力奔跑的速度,但少年的脸上仍旧一副若无其事貌,一边跑着一边仍轻松自在地往回看。 这时,与追逐者的距离已经渐渐越拉越远了。 「等等!」 「再逃的话,就真的饶不了你啰!」 那些追逐者从嘴里不断发出怒吼。 听到这些叫骂声,少年只有微微地撇了撇嘴。 (要是我真的乖乖被你们抓住,我才不知道会怎样呢!)少年心里如此想着。 最后,接受处分的结果是不会变的,因此他才会选择逃出来。而一旦逃了出来就只有持续不断地过着逃亡的生活。 只为了活下去。 为了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这个时候少年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在他逃走的路线上忽然出现一名身着长大衣,手里拿着手杖的男人。 「你再也逃不了了,威兹雷。不、你这怪物。」 男人话一说完,就开始把手里的长杖横拿着。 紧接着开始高声咏唱起带有神秘力量的言语。 「万物的根源,万能的力量……」 这是称为上级古代语的魔法语言,在前方埋伏等待少年来到的是一名魔法师。 当咒文念完时,少年将会被魔法师所逮捕。甚或最糟糕的是,可能就直接被消灭。 少年的眼里一瞬间闪烁着悲哀的神情,从他的嘴里冒出了一句话,但却被豆大的雨声给盖过了。 时间不多,已经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少年一转身朝向流经街道下方的河流。 在大雨的击打下,河面简直就像突起的尖刺一般。但是存水量并没有因此增加,河水也没有因此而显得更为混浊。 于是,少年下定决心,脚往地面一蹬就朝河里跳下去了。 「……成为束缚的绳子!」这时候魔法师的咒文也念完了。 这是名为《魔法绳》的束缚咒文,拥有能够做出夺走对方身体行动自由的透明绳子之效果。 魔法师认为魔法绳已经确实牢牢地绑住少年的身体了。 激烈的水声紧接着在下一个瞬间响起,巨大的波纹从河面扩散开来。 魔法师注视着河面,等待着少年的身体浮起。但是许久之后,少年的身影却依然没有出现。 不久之后,刚刚那些追逐者们一边喘息一边走到魔法师的身边。 「快去把他给我找出来!」 魔法师对着那群男人下了一道命令。 听到命令之后,男人追逐者们马上到河岸边开始来回搜寻着水面,却依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少年的身影。 「如果咒文发挥效用的话……」 「会不会早已溺死在河里了呢!」 一名男子对魔法师说着, 「如果,我说如果他是一般人类的话大概就会吧!」 咏唱着咒文的人,以恶狠狠的面容吐出了这句话。 「倒是,这条河川的下游应该是……」 「嗯,是欧芳的首都,法恩的街道。」 听到这句话,魔法师露出了觉得棘手的表情。 「本以为好不容易追上了,但似乎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接着便对着男人追逐者们发号命令,命大家掉头回去。 「回到魔法王国,拉姆利亚斯去……」
1突来的少年到访者 很早之前雨就已经停了。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西沉,四周也开始微显昏暗。 一名黑发少女独自一人双手抱膝坐在桥下的地面上,并朝着黑色的河面发呆。 这名少女就叫做蜜蕾儿。 她隶属于法恩街道的盗贼公会,现在是穴熊……也就是以「冒险者」为职业的盗贼。 所谓的冒险者,就是探索大约在五百年前灭亡的卡斯托尔王国遗迹,将遗留下来的宝物带回来作为生计,也就是搜刮遗迹的工作。 因为遗迹里常会有魔兽与妖魔栖息,或是有魔法生物及不死生物担任守卫,甚或到处都有危险的陷阱存在,所以冒险者正如其名就是要冒生命危险的工作。 因此,要成为成功的冒险者必须要有战士、魔法师,与盗贼等拥有专门技能者成为同伴。 要是运气好的话,就有可能获得一生享用不尽的财富,所以以冒险者为志业的人可说是络绎不绝。 但是,近年来已经很少发现未被盗掘的遗迹了。因此冒险者为了获得维持日常生活的物资,就活用他们优异的技能,来接受能力不足之人的请托帮忙他们解决问题。 而蜜蕾儿有三个冒险者同伴。 第一位是出身于亚斯葛伦山脉小部落的女战士吉妮。 另一位是侍奉战神迈力的女性侍祭梅里莎。 最后一位是自称为魔法战士的魁梧男性李维…… 一想到这个名字,蜜蕾儿一边把头靠在膝盖一边小小的叹了口气。 (真不像我啊!) 不论是在高兴或是生气的时候,对于盗贼公会的同伴或吉妮他们来说,蜜蕾儿总是充满着生气。而且蜜蕾儿也认为「那样」才像是真正的自己。 但自从遇上了雷阵雨,逃到这座桥下避难之后不知为何情绪却越来越显得消沉。 越是想要改变自己的心情,却反而更加陷入情绪更低落的泥沼里,蜜蕾儿这时的心情可说比刚刚天空颜色还要灰暗。 「干脆就这样直接投河说不定会比较轻松……」 蜜蕾儿想借着说笑来转换心情,却仍然高兴不起来而丧气地低下头来。 至于心情低落的原因,蜜蕾儿自己也相当的清楚。 「都是那个家伙害的!」蜜蕾儿朝着地面大声的叫着。 那家伙不用多说,指的当然就是李维了。 那个宛如食人鬼的大汉把梅里莎和吉妮从她身边抢走了。 她们两人对蜜蕾儿来说,除了是冒险的伙伴之外,同时也是无可取代的好朋友。在这一年多一起冒险的时间,可以说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 这样的日子却都因为一个男人出现而残酷地在瞬间消失了。 梅里莎因为李维答应与她从前的未婚夫决斗,而承认他是个勇者。 吉妮因为在她故乡所发生的事件,与前些日子因为她佣兵时代所遗留的不良影响所引起之事件,而承认李维是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士。 于是,为了锻炼李维,连日持续不断进行激烈的练习。 今天也是一大早开始,仅在中午稍微休息一下,结果就这么一直练习到黄昏为止。 而梅里莎也不觉厌烦的一直看着两个人练习。 蜜蕾儿原本觉得天气从一早开始就很好而且又很炎热,本来打算想邀她们两人一起到河边去玩,但是在这种气氛之下却难以说出口。 在无奈的心情下,陪着三人的这段时间内情绪却变得越来越沉重。 练习结束之后,吉妮与梅里莎两人约她一起吃饭,蜜蕾儿却推说盗贼公会有事而拒绝她们。 但事实上,根本没有这回事。 蜜蕾儿只要一想到即使一起去吃饭,她们两人的话题也只是集中在李维身上便觉得不甚愉快。 蜜蕾儿并不讨厌说李维的坏话,而且只要是关于冒险的话题她一定会很乐于加入。 但是对于李维身为勇者或是战士资质等等的话题,蜜蕾儿却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才不想管那个家伙的事……」蜜蕾儿呕着气小声地说着。 「对我来说,重要的只有吉妮与梅里莎两人而已唷!」 虽然三个人的个性完全不同,但只要在一起就会觉得心情舒畅。 自然会有共同的话题,甚至不需要打任何暗号就能够采取一致的行动。 蜜蕾儿压根就没想到会遇到如此契合的友人,自从她出生以来就一直认为人类不过是孤独的生物罢了…… 「我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平常这种乱七八糟的事绝对不会想到的,但蜜蕾儿自己也知道为何现在会胡思乱想的原因。 这全是因为选了个最糟糕的避雨场所之故。 事实上这个桥下正是蜜蕾儿亲生母亲抛弃她的地方,同时也就是在这里被有养育之恩的老夫妇捡到并在一起生活的。 如果是平常的话倒还无所谓,但是在目前的心理状态下,让自己想起儿时的回忆那就太过痛苦了。 因为自我否定所引发的连锁反应,使得彷佛有用不完精力的蜜蕾儿也完全显得无精打采了起来。 「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蜜蕾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开始站起来。 突然间河边水声大作,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河里爬到岸边上来了。 蜜蕾儿吓了一跳,平时就又大又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难道是栖息在河里的怪物突然出现,她心里如此想着。 在自然的反应下,蜜蕾儿取出藏在胸旁的匕首。她在盗贼公会里学到的不只有偷窃技巧,还包括战斗技术,也学到利用身体的轻巧、灵活度,以及以少女的姿态来让对手失去戒心等优势来从事「蛇」……也就是暗杀者的技术。 虽然说欧芳的盗贼公会是属于正统派,所以蜜蕾儿到目前为止仍未使用过暗杀技巧。但是与吉妮她们一起冒险之后也有数次与怪物战斗的经验。 蜜蕾儿仔细观察着对手,确定从河里出现的只是一名人类少年。 年龄看起来比蜜蕾儿小个两岁左右。 「不要吓唬人嘛……」蜜蕾儿把手放在不算丰满的胸前,瞬间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少年上了岸之后整个人趴了下去,似乎已经筋疲力尽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蜜蕾儿心里一边想着捡到个没用的东西,一边来到少年的身旁。 一边脱掉少年湿透而紧贴在身上的衣服,蜜蕾儿也大略检查一下里面有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这可以说是身为盗贼的本能。 少年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上等材质,但正如她所料并没有任何如银币或宝石等值钱的东西。 「会不会是遭到山贼袭击而被丢到河里的呢!」蜜蕾儿边说着,视线边往背后移去。 在那边有支撑桥梁的石墙。而石墙与河堤之间有些细缝,从缝里进去之后会发现河堤似乎被挖掘过而有个略算宽广的空间。 蜜蕾儿就是在这里与养育她的老夫妇一起生活。 「一定要赶快把他搬到那边去睡啊!」 先给他食物和饮水后看看情况再说,看他是会就此恢复还是终究支持不住而死亡。 为了把少年抱起来,蜜蕾儿的手朝对方伸过去。 「父亲大人……」忽然间少年呻吟着,脸朝着蜜蕾儿的胸前倒了下去。 「你、你说什么啊!」 「我是女的耶,而且也没有小孩啦!」 虽说嘴上一直为自己抱不平,但是蜜蕾儿也知道这不过是少年的梦呓罢了。但是,不论对手究竟意识清不清醒,还是会有非说明不可的事情。 「您、您是?」醒过来之后,少年以他浅紫色的瞳孔深深注视着蜜蕾儿。 相当有礼貌的遣词用字,让人直觉到这位少年一定出身于上层阶级家庭的感觉。至少不会是像蜜蕾儿这般,是在贫民街里长大的。 「本姑娘叫蜜蕾儿,是住在这街上的冒险者啦!你呢、你叫什么来着?」 「我是、威兹雷。」报上名字之后,少年便沉默下来,然后不安地看着四周的环境。 (应该有什么隐情吧?)看着少年这样的举动,蜜蕾儿心里如此想着。 不论是从河里爬上来,或是现在的举动,在在都显示出少年应该是被人追赶而逃到这里。 「你、不会是从盗贼公会里逃出来的吧?」蜜蕾儿向少年询问着。 虽说盗贼公会是正派经营,但欧芳的盗贼公会暗地里仍然有从事人口贩卖。这是因为上层阶级需要有美其名为仆人的奴隶,而像妓院与赌场等从事见不得光买卖的地方,也有许多为了钱而卖身的人在这里工作。 蜜蕾儿本身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她早已经将借款还清,所以现在是完全的自由人。 (管理人口买卖那档子事的,应该是马兹尔那家伙的事吧!) 名为马兹尔的盗贼是除了偷盗技巧之外,还以其智慧与商业天份而成为法恩街道盗贼公会副首领的男人。 正如大家背地里叫他做「吃软饭」的,他就是借着妓院生意成功而迅速窜起的。李维常去玩乐的欢乐街,那里的总管就是马兹尔了。 总而言之,掳人也算是盗贼公会的事业之一。虽然能够获利,一旦不小心被抓到的话,可是会被判重刑的。所以,在法恩街道上并没有以此为专门职业的盗贼…… 如果少年是从买卖人口的地方逃出来,蜜蕾儿就无法帮助他了。 因为,盗贼公会的规则是绝对不能违抗的。 「什么是盗贼公会啊?」对于蜜蕾儿所说的话,少年稍微摇了摇头。 似乎是从未听过这名词所作出的反应。 「你不知道的话就算了!」蜜蕾儿并不想多作说明,只是笑着把话题带过。 「如果你有地方可以回的话,我就送你回去吧!没有的话,就先躲在石墙后面。你的身体应该是又冷又累了吧?」 听到这些话后,少年才想起自身的状况,开始猛烈的咳了起来。并因此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但吐出来的却几乎只有水而已。 「……可以让我在这休息一下?」 听到少年这么说,蜜蕾儿点了点头。 「我去帮你拿点什么吃的吧,当然还有替换的衣服!」 蜜蕾儿一边说着边温柔抚摸着少年被水濡湿的银色头发。 虽然这很不像是自己的作风,但现在刚好有这样的情绪,而且看样子也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抛下他不管。 少年无力的点了点头后,便整个人趴了下去。 蜜蕾儿将少年运到石墙后面,帮他把湿衣服脱掉后再用自身上衣盖住他的身体。 虽然上衣下面只有遮住胸部的布,依现在的季节来看气温并不会那么寒冷,而且蜜蕾儿本身也不会特别感到多不好意思。 「真是的、捡到个奇怪的东西呢!」 蜜蕾儿边呢喃着,开始往自己居住的便宜旅馆小巷子前进。 这时蜜蕾儿自问自答着,我当然不准备一直照顾这个大麻烦,只有照顾到他恢复元气 为止应该没有关系吧! (反正吉妮与梅里莎也为了锻炼那家伙而忙得不可开交……) 2最高导师卡威斯的召唤 「到底是什么事啊……」 高大且体格粗壮的魔法师嘴里边抱怨着,边往漫长的螺旋阶梯上爬去。 「去看看就知道了嘛,不去看看怎么会知道呢?」 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把手放在身旁大汉两条胳膊上,一边说着。 这正是李维与艾拉两个人。 他们的目的地是欧芳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工作室,是身为李维养父——「伟大的」卡威斯召唤他们前来。 这样的情况相当少见,似乎也找不出需要将他们两人一起叫过来的理由。 「该不会是我们两个人,被误认为有不正常的关系吧?」 看到李维仍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艾拉的脸上浮现出别具深意的微笑。 「你是说我们两个人吗?」李维一脸惊讶的把双手叉在腰上。 但是仔细一想,自己常在深夜时造访艾拉的房间,而且两个人也时常一起外出。所以会被误解也是正常的。 「如果你指的是这件事,那就没什么大不了。」李维笑着说。 听到这样的回答,艾拉觉得自己的心跳一瞬间加快了不少,但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大汉的性格,马上就恢复原有的冷静。 「这根本只是谣言嘛!」 「是吧?」李维爽快地点了点头。 (他就是这样……)艾拉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用拳头轻轻地敲打李维两条手臂。 但是,这名拥有强健体格的魔法师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仍然继续往螺旋阶梯的上方爬去。 终于,两人来到最高导师的工作室前面了。 「魔法师李维以及艾拉,因为您的召唤而前来报到了。」 李维对着房间里的主人打过招呼后,慢慢地将门打开来。 最高导师卡威斯人在房间书桌前,在他的书桌前方还有另外一个人伫立在那里。 那是一名年轻的女性。 也可以说她是名少女。身上穿着黑色的魔法师长袍,手里拿着带有古色古香味道的长手杖。 一定没错,从她的服装看来,应该也是名魔法师。 (但是,她到底是谁啊?)李维心里暗暗想着。 这是张从来没见过的脸庞,她并不是欧芳魔法师公会的成员。而且也不是在这条街上自己开班授课的魔法师。 「来了吗……」卡威斯以平稳的语调说着,并示意李维他们到他面前来。 两人乖乖听从吩咐,来到最高导师的书桌面前。 两个人自然站到少女的身旁,但少女的视线却丝毫无意朝他们看去。 (真是个没礼貌的女人。) 李维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这对他来说或许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他最近因为与女性关系所造成的苦恼已经够多了,但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往后不可能完全跟这名少女没有任何瓜葛。 果然正如他所料,养父卡威斯开口说话了。 「她的名字叫伊莉斯提雅,是从拉姆利亚斯到我们魔法师公会来留学的。你们两人就负责照顾她,一直到她熟悉这里的环境为止吧!」 「要由我们负责吗?」李维脸上明显地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虽然您这么说,但是我们也是很忙耶!我又有魔法的修行,又要冒险……很多事要做。」 「准魔法师李维……」卡威斯的口吻忽然一下子转变,以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 李维被卡威斯的气势所制,不由得端正了自己的姿势。 「这是身为最高导师的我,所发出的命命并不是请求。」 (也就是说没办法拒绝嘛!)李维的心里虽然仍在抗议着,但是身为养父同时也是最高导师的人物既然已经下了如此的命令,也就没办法再多说些什么了。 只能回答了解,并恭敬的行了个礼。 「她的房间就决定在准魔法师艾拉隔壁好了。」 卡威斯严肃的说完后,就命令艾拉带领那名留学生少女到她自己的房间去。 艾拉朝着最高导师行完礼,以眼神向少女示意之后两人就离开房间了。李维本来也要尾随着两人离去,但卡威斯将他留下来了。 「还有什么事吗……」事情还真多啊!李维心里厌烦的想着。但这时最高导师的表情却与先前又大不相同,露出如同在自己家中般的温和表情。 「有些事情得先告诉你。」 「是关于刚才那名少女的事情吗?」在李维的询问之后,卡威斯露出苦笑的表情。 「你可不要对对方说出什么太过无礼的话才好,伊莉丝提雅的姓是拉特克里夫。这样,你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含义了吧?」 「拉特克里夫,是那个拉特克里夫!」李维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说着。 所谓的拉特克里夫,正是位于欧芳东北邻国拉姆利亚斯的王室姓氏。 「难道她是拉姆利亚斯的公主吗……」因这惊人的事实使得李维吓得瞠目结舌。 「虽然不是公主,但也是地位相近的女性。」 「这样的女性为何要到我们国家来呢?」 「伊莉丝提雅是以身负拉姆利亚斯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的使命,来到这条街上的。因为是某件与魔法相关的事件,所以需要秘密的进行处理。」 「关于魔法,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件?」 「我想基于我的立场,我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所以就没仔细问了。」 「这样子确实比较不会发生不测。」李维脸上也露出了苦笑。 这是预防万一发觉事件之后却发现是与卡威斯相关的话,会使得问题更加扩大的缘故。 对一般人来说,魔法是无法理解的技术,同时也是强力而且危险的东西。虽然承认魔法的用途,但心里仍然对其有所恐惧。 (就是因为老是会发生事件,所以外人的恐惧也不能说只是单纯之偏见罢了。) 李维在心里嘀咕着。 实际上,就在一个月前发生控制天气的魔法装置失控,而使得盛夏的欧芳下起大雪这样的大事件。 如果魔法装置就这样持续失控下去的话,不知道将来还会有多少严重的灾害。为了阻止这样的状况再度发生,责任自然又落在李维他们身上。这不只是英雄般的行为,同时对身为冒险者的他们来说,也是绝佳的宣传题材。但是这次的事件也无法对外公开。 因为只要是与魔法扯上关系的事件,一旦成为谣言的话,将会危及到魔法师公会的存亡问题。 即使是邻国魔法师公会所引起的事件,一旦事情逐渐扩大的话,欧芳的魔法师公会也将遭受社会大众批判。 「为了顺利解决事件,你们就帮忙伊莉丝提雅吧!」 「这也是命令吗?」李维以如同在家里的口吻向养父提出疑问。 眼前的老人虽然是欧芳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也是王室的宫廷魔法师,更是这大陆上屈指可数的伟大魔法师。但是,只要一回到家就只是李维的养父,只是因为年龄差距太大,所以李维称他为「爷爷」而不是「爸爸」罢了。 听到李维的问题之后,卡威斯似乎要动怒。但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容,静静的摇了摇头。 「这是对身为冒险者的你,所提出的委托唷!你的三个伙伴都是女性,这样应该不会发生什么问题才对吧?」 「如果是工作的请托,我就只好接受了。」李维大方的点了点头。 对于高压的命令,虽然相当的反感。但如果是养父的请托,只要不是非常过份的事情,就没有理由拒绝。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李维相当尊敬也相当景仰他的养父。 「但真的没关系吗?我可是个大男人耶!」 而且还是个在小巷里的欢乐街上,被称为「女人杀手」的男人,李维自己虽然没有发觉,但是他确实对于投怀送抱的女性完全没有抵抗力。 「难道你想要让问题发生吗?」不知是否因为太慌张,卡威斯站起身来说道。 看到卡威斯的动作,李维微微地笑了。 「虽然不太爱理人,但她可是个美少女耶。而且又出身名门……」 李维故做有兴趣状说着。 「是吗……」 卡威斯以类似呻吟的声音说完后,似乎对周围有所顾忌似的眼光在室内四处搜寻。 紧接着,「你喜欢的话,请不要客气唷!」如此小声的说道。 「没、没关系吗……」卡威斯出人意表的回答,反而使李维显得相当狼狈。 「但是,你可要负起责任喔!」 因为养父是以认真的表情说的,说不定是当真也说不定,李维心里如此想着。 只因为一时的错误,就非得要负起责任的话,他早就会有个像沙尘王国艾雷米亚王族那样的后宫了。 李维目前一点也没有想要成家的意思,并不是对成家有什么特别不满,只是他对目前的生活感到相当满意而已。 「是这样吗……」卡威斯回到椅子上边叹了口气边说着。 (真的放心了吗?)看到养父的表情之后,李维心里如此想着。 但是不知为何,卡威斯看来似乎有点遗憾的样子。 拉姆利亚斯是以,超过四百年历史为傲的亚力克拉斯大陆上最古老之王国,其王室拥有更为高贵的血统。 这与李维的身分相差悬殊。虽说他是大魔法师卡威斯的养子,但是王室的宫廷魔法师与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之地位都不是世袭制。而是以能力为优先取决标准。但是,李维身为魔法师的实力也不会特别地显眼。 对李维来说,将来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以冒险者作为自己真正的职业。对于这样的人,实在不是适合当成对象来考虑。 「你是希望艾拉,还有我们一起担任公主大人的护卫吗?」 「虽然还未听闻有什么人要追杀她。但小心点还是比较好!」 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可是会引发国际问题的。 「但希望你不只是当她的护卫,也能够努力成为她的朋友才好。」 听到养父的要求,李维的脸色显得有些困难。 因为,压跟儿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愿不愿意和他交朋友。从第一次见面的印象看来,难免让人觉得这希望似乎不容易达成。 「我会努力的!」李维回答完后就离开最高导师的工作室。 3留学生伊莉丝提亚的加入 从最高导师的房间退下后,女魔法师艾拉带领着从拉姆利亚斯来的留学生伊莉丝提亚回到自己房间。 「没想到会有人住进我隔壁房间呢!」回到房间后艾拉对着伊莉丝提亚边笑边说着。 「有什么问题吗?」伊莉丝提亚以僵硬的表情反问道。 「是没有问题啦!但妳看到房间后可别吓到啰!」 艾拉掺杂着苦笑,并从放在书桌上的一串钥匙中选出一把然后将它取下。 「跟我来吧!」招呼伊莉丝提亚后,艾拉再度走出房间并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前,接着将拿在手上的钥匙插入门上钥匙孔。 伊莉丝提亚脸带诧异看着艾拉的行动。 门锁打开的声音在走廊上声声响起。艾拉慢慢的将门推开之后,自己站在前头先进入房间里面。 由于窗户是关起来的,所以房里显得相当的黑暗。 「万物的根源,万能的力量……」 艾拉咏唱着古代语魔法的咒文后,魔法师手杖的前端便闪耀着魔法之光。 房间里充满着青白色的咒文。 光亮照出了各式各样形状与大小的物品,也照映出放置在狭小房间里的景象。 「就是这里?」伊莉丝提亚有着美丽弧形的眉毛也跟着紧蹙了起来。 「对啊,这里就是妳的房间……」艾拉点了点头。 「事实上,到昨天为止它都一直是我的秘密仓库。」 因为几乎未经过清扫整理,所以与其说是仓库不如说是置物室还比较贴切一点。 虽然魔法师公会的宿舍里有许多空房间,但艾拉受到管理宿舍的老人请托,将隔壁的房间借给他保管魔法宝物用。 当然最高导师卡威斯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决定让伊莉丝提亚住进这房间。 「难道说这些全部都是?」 「是啊、全部都是魔法宝物唷!」面对伊莉丝提亚的问题,艾拉微笑着回答。 「这全都是妳个人的?」 「嗯、算是我的私人物品吧!」 对于原本就以赋予魔法为专门研究领域的艾拉来说,这些魔法宝物都是她研究的对象,同时也是她为了满足自己兴趣的收集品。 「妳到底是什么人啊?」蹙着美丽的眉毛,伊莉丝提亚发问了。 「我吗?我啊、只是个普通的女魔法师唷!只是刚好家境比较富裕而已。妳听过亚乌萨尔公司吗。在拉姆利亚斯应该也有分店才对……」 「我平常不太上街的,倒是……」 伊莉丝提亚直接了当的回答,紧接着突然改变话题。 「妳戴着的是魔法眼镜吧!是不是叫做「席拉尔之眼」啊?这是从小就失去五感的古代王国女魔法师,为了恢复视力所创的宝物。而且那副眼镜还藏有能够咒杀人类的邪眼魔力……」 在少女所指的那副魔法眼镜之下,艾拉的大眼睛不停地眨着。 「真是了不起的知识与鉴赏眼光。就如同妳所说的,这副魔法眼镜正式的名称是「四眼」。因为对赋予这宝物魔力的女性赋予魔法师来说,它替代了视觉的功能,所以也被称为「席拉尔之眼」。女魔法师也创造了能够取代她的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的宝物,也就分别称为席拉尔之耳、鼻、舌、手了。虽然它们各自也有正式的名称……」 「这点小常识我当然知道,因为那副眼镜原本是属于我家的。」 「本来是属于妳们家的?」 「是的,原本的主人也就是我哥哥死后,盗贼趁着家里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潜进家里来。藏宝库因此遭到入侵,许多传家宝都因此被夺走了,那副魔法眼镜就是其中之一。」 「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呢……」艾拉不由得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这副魔法眼镜是父亲得到之后转赠给我的,因为我的视力原本就不好,所以得到之后还相当高兴呢。我听说这是行商的商人所带来之物品……」 艾拉再次说明,她并不知道这是赃物。 「我是不是非还给妳不可呢?但是它可是我生活上不可或缺的物品呢……」 艾拉的脸上瞬间边浮现微笑,边问着伊莉丝提亚。 因为不晓得它是赃物,所以并不会被问罪。但是,原主不但拥有买回物品的权利,依据情况有时甚至能够不付任何代价便能拿回物品。 例如说,当对象是贵族的时候。 从伊莉丝提亚的谈吐与说话内容看来,很容易就能推测出她是一名拥有高贵身分的女性。艾拉的父亲虽然是欧芳,甚至是整个大陆皆无人可匹敌的大商人,但是毕竟仍只是个平民而已。 而平民要与贵族打官司当然是难以获胜的。 「让眼镜被偷走是我们不好,而且它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必需品。我不会向妳讨回的。但是,卡威斯大人知道关于这副眼镜魔力的事情吗?它原本是该被列入禁断的宝物才对……」 魔法师公会对只要被认定为是有危险且赋予邪恶魔力的宝物,就会自动将其指定为禁断的宝物,并收藏在名为禁断宝物库里严加保管这样的惯例。 「我不敢臆测如卡威斯大人般伟大魔法师的想法,不过我想他应该是不知情才对。」 艾拉老实的回答了。 听到这个回答之后,伊莉丝提亚稍微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如果我向卡威斯大人报告的话,那副眼镜将会被没收而且妳也会受到适当的惩罚,最糟的情况还有可能会被逐出魔法师公会对吧……」 「妳不会是在威胁我吧?」艾拉微笑着反问。 「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说着,伊莉丝提亚第一次露出了笑脸。 「今后就请妳多多指教啰!」 接下来伊莉丝提亚朝着艾拉伸出了右手。 (总之,就是我有把柄落在她的手里就对了。) 艾拉边露出苦笑边与少女握手。 4少年威兹雷 「应该逐渐开始恢复元气才对!」蜜蕾儿低着头凝视躺在地上,并盖着毛巾的少年。 自从救起名为威兹雷的少年后,已经经过五天的时间。 蜜蕾儿每天都到桥下来确认少年的身体状况,另外也带来寝具与食物等生活必需品。 但是,少年的身体状况仍然欠佳。怎么看都像是一付全身无力的模样,几乎都不到外面来走动。 但是,却又没有任何类似生病的征兆。 「还以为是掉到河里而感冒了呢……」蜜蕾儿一边呢喃着一边把手放在少年的额头上,虽然有感觉到热度但是却和一般的体温并没什么两样。 「不要紧的……」威兹雷强颜欢笑的说着,但是他的气息却相当地紊乱。 「怎么会不要紧呢?」蜜蕾儿边叹气边说着。 「东西也吃了,睡眠也应该补足了。但是体力却丝毫没恢复,一定是因为生病了。」 但是,蜜蕾儿也无法确定到底少年是生了什么病。原本以为他是装病,但是这种年纪的少年如果身体健康,是不可能会一直待着不动的。 「我的朋友中有一个是侍奉战神的侍祭,要不要拜托她来帮你诊断看看啊?」虽然蜜蕾儿如此劝说着,但威兹雷却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我真的不要紧的……」少年如此回答。 (因为我的病,不是神圣魔法所能治好的。)威兹雷的心里继续想着。 他相当清楚地知道自己所缺少以及所需之物为何,如果无法得到那些东西,不论用尽何种方法也无法使他的生命继续延续下去…… (这个时候如果再没有觉悟是不行的。)威兹雷心里暗暗想着。 「我想过了明天就会好一点吧!」 「真要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蜜蕾儿嘴里虽这么说,但心里并不这么认为。 「我从前曾经救起在水沟里喵喵叫的小猫,不知道是受伤还是生病了,一只眼睛睁不开而且还有许多黏稠的眼屎。」 如果是平常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救他,蜜蕾儿笑着对少年说。 「跟你一样,只是我一时兴起而已。因为遭抛弃的猫有那么多,如果每只都捡回来养,房间里早就被猫挤满了。」 并不是在故做狠心状,而是她真的认为如果太有同情心就会造成这种下场。能够对所有人都抱持怜悯之心的,不是圣人便是圣女,不然就只是大呆瓜。 或许这样想有些自私任性,但是即使对别人好也不见得能期待对方有所回报。 「那么,后来那只小猫怎么样了?」 「隔天一早就死掉了。虽然这不是我喜欢的说法,但也只能说这就是他的命运唷!虽然不会感到特别悲伤,但总是令人感到不愉快嘛!」 蜜蕾儿说着说着将视线投往威兹雷身上。 「或许你终究难逃一死,但希望不要是在我照顾你的这段期间里发生才好唷!」 接着蜜蕾儿对威兹雷说,如果明天状况还不见好转的话,就要带她朋友来了。 「谢谢妳!」少年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微笑。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这是个毫无元气的笑容,但是从这个笑容可以看出少年良好的教养,更可以确定他一定是出身于上流阶级的家庭。 但是他却哪都不想去,也没有想要见面的人。 (这当中一定有问题……)蜜蕾儿心中如此想着。 但是对她来说,这件事根本就不成问题。因为对身为盗贼的她来说,由国王或贵族所制定的法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必须遵守的只有盗贼公会规章而已,其它的就全随自己高兴去做了。 「傍晚我和同伴约好要见面,在这之前我都会待在这里。」 蜜蕾儿说着边从带来的布袋里,拿出她最喜欢的干燥肉块。 只要能吃到这东西,即使没有任何好事发生也能够让她感到幸福。 「我对你可没什么恩惠唷,不用感谢我了!」 蜜蕾儿拿出水果刀开始削起干肉,先切一块放进口中之后,便在少年的枕头边铺上手巾,接着将干肉与水果刀放在上面。 「肚子饿了的话就尽量吃吧!」 蜜蕾儿接下来将身体靠在支撑桥梁的石墙上,从布袋里拿出一卷古地图。 这是认识的盗贼从某名贵族屋里所偷出来的,据说是古代王国时代所绘制的地图。那个时代所建造的街道与建筑物全部都算是古代遗迹,所以对于身为穴熊……也就是冒险者的蜜蕾儿来说,是寻宝的最佳场所。 古代文字只有像李维那样的魔法师才看得懂,但能了解地图所绘的是大陆上哪一处地方,就属于蜜蕾儿的专长了。 (果然,还是要到遗迹里寻宝才算是冒险者的本业啊!) 蜜蕾儿一脸认真的研究着古地图。 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 没注意到威兹雷所拿的并不是干燥肉,而是将放在旁边的水果刀悄悄地放进怀里……
1梅里莎与伊莉丝提亚的重逢 在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的工作室里,隔天见到从拉姆利亚斯来的留学生伊莉丝提亚后,李维与艾拉随着那名少女朝位于法恩街道的郊外走去。 当天,李维与吉妮约好要做剑法的训练,事实上这是近来他每天所必须做的功课。 但是,今天还有另一个目的,是介绍伊莉丝提亚与吉妮她们认识。 为了协助少女成功地完成使命,同时护卫身为王族的她,吉妮她们的帮忙是绝对必要的。 虽然李维在这群冒险者同伴里的地位仍然相当低,但是就事论事她们无论如何一定会接下这件委托的。 出了法恩街道的大门后,李维一行人进入位于郊外的茂盛树林里。 树林里有一间猎人小屋,是吉妮平时所居住的地方,而这栋小屋的地下有着秘密仓库,里面藏有各种冒险时所需要的物资。 这仓库就像是冒险者的基地一样。 而猎人小屋的前庭,正是李维与吉妮练剑的地方。这时候已经能看见吉妮与梅里莎两人的身影了。 「你迟到了!」吉妮以尖锐的声音说着。 「不好意思!」李维也老实的道了歉。 虽然李维是在与平常差不多的时间出门,但为了配合艾拉与伊莉丝提亚的速度,所以才花费了比平时还多的时间到达目的地。 「因为今天艾拉也跟我一起来,还有一位是与妳们初次见面的……」 梅里莎本来想接着说果然又是女的,但却顿时吓了一跳。 接下来她整个脸色都变了,并开始朝李维他们走去。 「为、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维感到不安,反射性地露出亲切的笑容。 心想因为带来的是个少女,果然造成不好的结果。 他当然有可能因此被吉妮她们认为是个极端好色的人,而这也正是他所不希望发生的情形。 但梅里莎不是站到李维,而是站到伊莉丝提亚面前凝视着她的脸庞。 「有什么事吗?」少女看来似乎不太愉快地看着身着神官衣服的女性,但她脸上表情很快也变成与刚才的梅里莎相同了。 「妳是……」就在梅里莎说完的一瞬间。 伊莉丝提亚抓住女性侍祭的手腕后,开始跑了起来。而且一直跑远了才停下脚步来。 梅里莎一点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随着她一起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艾拉一脸错愕的问着李维。 「会不会是在拉姆利亚斯时代就已经认识的熟人啊?」李维含糊地回答着。 梅里莎与伊莉丝提亚两人都是拉姆利亚斯的贵族,同时也是王族。所以彼此认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但两人原本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那少女是谁啊?」吉妮来到李维他们的身旁询问他们。 「她叫伊莉丝提亚,是从拉姆利亚斯来的留学生啦!」李维回答之后心想,两人或许会有许多话要说,便要求吉妮趁这段期间开始练习剑法。 「那好吧!」吉妮悠然的答应之后,就回到原地拿起放在地上的大剑。 李维也在脱掉碍事的魔法师长袍后,把爱用的长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然后伴随着充满精神的声音朝着吉妮砍了过去。 「你神经真大条唷!」艾拉似乎已经习惯了,于是随地坐了下来。 并不是没有遭到排挤的感觉,但如果在意这种事情的话,就没有办法和这名魔法师继续交往下去了。 (倒是那边的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呢!)艾拉心里暗暗想着,视线朝远方不知正在说些什么事情的伊莉丝提亚与梅里莎看了过去。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已经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还真有话可说!)艾拉又在心里想着。 虽然在意她们两人说话的内容,但即使问了应该也得不到回答吧! 一看梅里莎的表情显得相当地低沉,而伊莉丝提亚给人比昨夜初次见面时又更加冷淡的印象。 (似乎不是什么高兴的对话呢!)艾拉下了如此的判断。 能够让梅里莎露出那样的表情,这名叫伊莉丝提亚的少女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或许跟自己一样,也有什么把柄在她的手里也说不定。 这时候,吉妮与李维的剑法练习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因为吉妮的教学方式总而言之就是以身体来体会,这正如李维所希望,当然两人的打斗会随着时间经过而变得更为激烈。 李维全身流了不少的汗与血。 虽然这基本上只是练习,所以会有所节制,但是大剑的剑刃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而且有所节制的剑,无论如何都将会因此而失去了敏锐性。 以战士的身分来看虽然还只是个新人,但打架对李维来说是相当熟悉的事。因此,他相当容易就能够避开。所以吉妮也只有全心认真的朝对方砍过去了,然后在发现对方已经闪不过去的瞬间再停手。 但是由于去势太过猛烈,常常会有剑刃划过李维身体的状况发生。当然皮肤也会因此而破裂,血也就一并流了出来。 看到此景的艾拉开始觉得有点快要晕过去的感觉。 「我到那边去休息一下。」艾拉低着头说完之后,就到附近的树荫底下休息去了。 「这是决斗吗?」看见吉妮与李维发出愤怒的吼声相互砍杀之景,伊莉丝提亚边皱着眉头边向梅里莎发问。 「不、这只是平常的练习而已。」梅里莎宛如对女主人回答问题似恭敬的说着。 「只要稍微有点差错,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到那时也只有放弃我的性命了,虽然还可以拜托洁妮最高祭司举行复活仪式……」 但是复活仪式并不是每次都能够成功,而且还需要莫大的捐献。所以法恩的街上虽然每天有许多人死亡,但是能够接受复活仪式的,每个月却只有几个人而已。 「只是这种问题吗?」伊莉丝提亚不由得皱起眉头。 接下来,她发现与李维交锋的原来是名女性。因为身材相当高大,所以乍看之下才会以为她是一名男性。 但是丰满的胸部与有着柔和曲线腰部等特征,在在都显示出那是名女性。 伊莉丝提亚虽然觉得惊讶,但马上就能接受,因为她注意到吉妮脸颊上由墨所绘出的花纹。 「她是出身于亚斯葛伦的山脉民族吧!」 以亚斯葛伦山脉为故乡的山岳居民阿里德族,不论男女只要有资质就能够成为战士。 「她叫做吉妮。」 「是妳冒险者的同伴吗?」 「是的、正是如此。她还有另一位名为蜜蕾儿的少女是我原本伙伴。是基于方才我跟妳说的原因,而让那位男性加入了。」 与李维成为伙伴的经过,在两个人谈话时就已经说明清楚了。 「那一定是相当为难吧!」伊莉丝提亚如此说着,但却没有指出为难的是哪一边。 说完又继续注意起李维与吉妮的练习。 「……虽然很强,但却是相当紊乱的剑法。那样真的能算是练习吗?由梅里莎妳来教的话,不是会进步更快吗?」 「真是听不下去了。」吉妮突然把剑放下,斜眼瞄着伊莉丝提亚。 李维这时候正好被打倒在地面上,所以刚好有机会能够清楚地听见梅里莎与少女的对话。 「如果让妳感到不愉快的话,我向妳道歉。」 伊莉丝提亚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从她口气中却丝毫感觉不出任何一点道歉的味道。 「说是从拉姆利亚斯来的留学生,也是个魔法师吧?」 「身为魔法师并不代表不能用剑!」 好像要接受吉妮言语上挑战似的,伊莉丝提亚向前一步并如此回答着。 「既然妳这么说,那妳是对妳自己很有信心啰!」 「不能说是没有!」伊莉丝提亚挺起胸膛回答着。 「伊莉丝提亚小姐!」梅里莎慌张的想把少女给拉回来。 但是,伊莉丝提亚完全无视梅里莎的存在,开始缓慢地咏唱起古代语的魔法咒文。 就在咒文完成的同时,在她手中突然就出现了一把有着华丽装饰的西洋剑。 「是(移送)的咒文吗……」看到此的李维发出了赞叹声。 (移送)虽然不算是高级的咒文。但即使是初级的咒文,由咏唱方法就能够看出施术者的实力。 伊莉丝提亚的魔法实力应该已经达到导师级程度了。 真不愧是魔法王国的公主啊!李维心里想着。 「我就如妳所愿的,陪妳练习一下怎么样啊?」 「那就拜托啰!」吉妮以低沉的声音回答着。 「可别太过认真啰!」 李维感到吉妮因为伊莉丝提亚的话而真正发怒了,于是他以慌张的声音说着。 「你这家伙,退到旁边去啦。很快就会结束了。」 虽然不知道这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着实让李维感到相当不安,但他却还是很想见见这两个人的比试。 虽然伊莉丝提亚的年纪与蜜蕾儿差不多,但是以她的年纪来看,究竟能有多大的使剑能耐让李维感到相当好奇。 以她刚刚的口气看来,应该是相当厉害才对。 听闻拉姆利亚斯有许多的魔法战士,看来伊莉丝提亚应该也有学习剑法才对。 拉姆利亚斯王符勒亚宏虽然还年轻,但据说剑术已经有相当的水平。 在这个剑的时代,即使是王族也必须锻炼自身的剑术,剑术除了能够保护自己之外,也能够显示出身为王者的威严。 李维为了能仔细观摩两人的比试,便开始往艾拉休息的树荫下移动。 2吉妮与伊莉丝提亚的对决 「你的伤不要紧吗?」看着走近的李维,艾拉以担心的声音问道。 他的身体依然还流着血。 「等下再请梅里莎帮我治疗吧!」 李维若无其事的答着,接着转向吉妮与伊莉丝提亚两人的方向。 她们两人面对面,开始测量起彼此之间的距离。 这时候梅里莎也来到李维与艾拉两人休息的树荫下。 「本想问妳不阻止她们两个行吗……但又想起妳可是侍奉战神的人哪!」 艾拉说着脸上浮出了苦笑。 「我的信仰也就算了,她们两个人都是那种就算我说了也听不进去的个性……」梅里莎深深叹了口气。 「伊莉丝提亚很强吗?」李维兴致勃勃的问着。 「我知道的仅限于三年前的她而已……」 但是在那个时候,伊莉丝提亚的剑术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梅里莎如此回答。 听完了梅里莎的说明,李维像是颇有同感似的点了点头,而艾拉像是对此已经感到厌烦似的叹了口气。 「妳们贵族的职业果然还是战斗哪……」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们在拉姆利亚斯时所学的剑术可不是为了战争呢……」梅里莎摆出一脸不满的样子说着。 「不是为了战争吗?」艾拉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发问。 「妳再继续看下去就会知道了。」因为觉得说明相当麻烦,所以梅里莎如此回答,可是艾拉到底能不能分辨其中的差异何在,老实说却是个疑问。 但是,李维心里希望自己能看透其中的差别。 这时候,伊莉丝提亚发出尖锐且充满精神的声音后剑便朝着吉妮斩去。 吉妮响应对方的攻势将大剑横扫。 「危险啊!」艾拉惨叫了一声,手也跟着盖住了脸庞。 在她的眼中看来,伊莉丝提亚已经避不过吉妮的攻击了。 但是,伊莉丝提亚迅速往后飞退而去,在间不容发的情况下躲过了刀刃。紧接着,趁着大剑杀来的空隙突然往前直冲。 丝毫不给吉妮的大剑再度重振旗鼓机会,伊莉丝提亚大概在突刺了吉妮五次之多后,成功地把西洋剑前端抵在吉妮的肚子上。 「太、太厉害了!」李维真正被感动了。 先发动假攻击,然后在危险万分的情况下,看穿吉妮因为受到牵引而发动的攻击,最后再以敏锐的步伐与连续攻击压倒吉妮。 在李维所知之范围里吉妮是最厉害的战士,但现在却让身型纤弱的少女给打败了。 李维相当兴奋的连声喊着太厉害了。 (的确是……)连梅里莎也感到惊讶。 在拉姆利亚斯的贵族家庭里,小孩将近五岁之时就会被赠予西洋剑并教授其使用方法。 伊莉丝提亚的段数与技巧,已经比梅里莎所知的还厉害许多。 已经可以算是名人级的技巧了,梅里莎心里想着。 要有如此纯熟的技巧,严格训练是必经的过程。而伊莉丝提亚在魔法修行之外竟然还练就了这一身的本事。 但是,梅里莎这时的心情并不是感动反而可以说是悲哀。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如此悄声说着。 在梅里莎身旁的是仍然兴奋不已,嘴里依然不断喊着「太厉害了!」的李维。 (虽然真的是很厉害但……)看见李维的模样,梅里莎端正的脸扭曲了起来。 使用西洋剑术的,只有在与没有穿盔甲的对手战斗时才能发挥效用。所以与其说它是武术,倒不如说它是运动可能还来的贴切。而对于拉姆利亚斯的贵族来说,或许也可以算是一种娱乐。 但是,李维的目标应该不是武士也不是贵族,而是成为冒险者与勇者。 而在荒野或古代遗迹所会遭遇到的怪物当中,有许多身上是覆盖着如龙一般的坚硬鳞甲,当然也有如之前曾经对战过的石头魔法像这类魔法生物。 要打倒这样的怪物就只有靠蛮力了。 能够自由自在地操纵沉重的剑,才是他所应该努力学习的战斗方法。虽然他的武器,是为了能够使用魔法而单手就能拿起的长剑,但是基本剑法却是与吉妮的大剑相同…… (竟然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这对梅里莎来说可说是相当无奈的事。 「如果这让你如此感动的话,今后你就跟她学剑吧!」吉妮以冷冷的声音说着。 一听到此,「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传授给李维大人。」伊莉丝提亚马上就加以反驳。 「我想还是跟往常一样,让妳来教会比较好吧!」 虽然李维原本就打定这个主意,但对伊莉丝提亚马上就言明自己没有任何授课的意愿,这样的方式多少还是感到不满。 或许她是因为顾虑到卡威司的身分,所以才称他为李维大人,但只要一想到少女的真正身分反而会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既然蜜蕾儿不在,那么自我介绍就到此为止了。」 为了转换气氛,李维赶紧如此说着。 听到造句话,梅里莎与吉妮不由得面面相觑。 对于不善言词的吉妮来说,不论是练习或是比试,以剑交手这种形式的确是最有效的自我介绍了。 虽然因为伊莉丝提亚的言语而感到生气,但事实上吉妮本来就有与她交手的意图了。虽然交手的结果是自己输了,但是吉妮对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她并不是为了比试而锻炼自己的剑术,而是为了打倒阻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 梅里莎之所以会舍弃自己幼时所学习的剑术,而在迈力神殿里改以战锤作为武器,并接受训练也同样是为了能在实战中打倒对手。 「真是不折不扣的大笨蛋!」吉妮的小鼻子发出哼的一声后如此说着。 「今后也请妳帮忙好好锻炼他吧!」 「我可没自信能把他训练成勇者唷!」 对于吉妮的回答,梅里莎也只能以苦笑点了点头。 3冒险者的同伴 夜色已经降临在法恩的街道上。 但是,在王都街上到处仍然是灯火通明。结束工作的商人与工人为了消除日间疲劳,往返于酒吧之间。对于街头艺人与吟游诗人来说,现在才是开始工作的时间。 面对着大马路的酒吧与旅馆,现在正是最为热闹的时刻。因为大马路上都有卫兵彻夜的巡逻所以治安良好,但商家却都只能从事正当的买卖。 一到了小巷里,就会有许多从事不正当生意的场所,但是像这种地方要到更晚的时间才会开始热闹起来。 在热闹的大街上有一名矮小的黑发少女,就如同森林里的小鹿般一跳一跳的地边闪躲着人群一边前进。 这位少女当然就是蜜蕾儿了。 在她曾经是猫……也就是以小偷为业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对她来说就是下手的目标。所以只要看见身怀巨款或是漫不经心的路人……就会想要对他们下手。 但是,现在她已经是穴熊……也就是冒险者了,所以她与吉妮她们以及自己都作了不再偷取他人钱包的约定。 今晚就是与吉妮她们约好见面的日子。 冒险者这样的职业,可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在收集情报,真正出发冒险的日子可能没几天。 因此,交换情报是相当重要的工作,当然这同时也代表着会有许多欢乐的饭局与酒会了。 因为,李维应该不会出现在交换情报的场合,所以蜜蕾儿心想今天终于能享受与吉妮和梅里莎久违的三人世界了。 怀着满心期待的心情,蜜蕾儿打开常去的那家酒馆大门,接着视线朝着常坐的那张桌子望去。 一瞬间,蜜蕾儿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为、为什么?」不由得出声疑问。 吉妮与梅里莎早已经出现了。那当然是令人高兴,但是同张桌于上竟然还有那个自称为魔法战士的大汉,以及他那个戴着眼镜的女魔法师同事。 另外,还有一个从没见过的少女。由她身穿象牙色的长袍看来,应该也是个魔法师。 「又是个女的啊!」蜜蕾儿以行话伴随着恶行恶状,一脸不满地朝桌子的方向走去。 「妳还真慢耶!」李维轻松地打着招呼,但即使连这种动作都使得蜜蕾儿非常生气。 只要看见李维的大头,就会有股冲动想把藏在胸旁的短刀拿出来剖成两半。虽然他就是害得蜜蕾儿如此烦恼的元凶,但是本人却一付幸福的模样,拿着大酒杯喝着几乎快要溢出来的麦酒。 李维的左边坐着女魔法师艾拉,而在对面的位置上,梅里莎坐在吉妮和不知名的少女中间。 这种无法与梅里莎坐在一起的位置安排,使得蜜蕾儿感到意兴阑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快给我说清楚!」 在李维右边唯一的空位上坐下来之后,蜜蕾儿把视线朝向对面。 「这女的是谁啊?」 「她是伊莉丝提亚。是从拉姆利亚斯到我们这里学习魔法的留学生,另外还跟某个事件有关。」 「某事件?」听到李维所说的之后,蜜蕾儿的表情瞬间改变了。 很明显的,她已经开始对这件事有点兴趣。 「这么说,难道是工作的委托吗?」 「正是如此!委托者就是她以及我的养父,也就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 「就是那个人称「伟大的」卡威司吗?」 「那就一切拜托了!」 「我可还没答应要接下委托唷!」 即使不知道委托的内容,通常只要不喜欢委托者就不会接受委托,这就是蜜蕾儿她们的作风。 虽然因为是李维养父的委托,最终还是不得不接下来。但是,蜜蕾儿就是不想轻易的点头答应。顶多就当卖个人情给你吧,蜜蕾儿心里暗暗想着。 「关于这件事嘛……」梅里莎一脸抱歉的说着。 看到这样的表情,蜜蕾儿吓了一跳。 「难道说……妳们已经答应啦?」 「事实上,就是这样子……」梅里莎说完,尴尬的把脸低了下去。 「为什么?」 事实上,接不接受委托这件事本身并不成问题。对蜜蕾儿造成冲击的是竟然都没跟她商量过,梅里莎她们就已经决定接下委托了。 「妳有什么不满的吗?」这时候坐在蜜蕾儿正对面的魔法师少女冷冷地说道。 「听到妳现在说的话!」 我就开始觉得不满了啦!蜜蕾儿如此回答着,并且以充满挑战意味的视线看着少女。 「妳这个人,连个名字都没说这不是很失礼吗?」 「没有可以眼妳说的名字啦!」蜜蕾儿的嘴里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嗯,她的名字是叫蜜蕾儿啦!是我们的冒险者同伴……」 已经受不了如此剑拔弩张气氛的李维,插进两个人的对话当中。 就在这一瞬间,蜜蕾儿的手肘撞上李维侧腹。李维因而语滞,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不要再闹了!」很少对蜜蕾儿发脾气的吉妮,这时以生气的口吻说着。 「但是……」蜜蕾儿垂头丧气,眼睛向上翻的看着吉妮。 「没有跟妳谈过就接下委托是我们不好,但就事论事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因为委托人不但是李维的养父,也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再加上这女孩还是梅里莎的旧识呢!」 「梅里莎的?」 「嗯,是我在拉姆利亚斯时候的……」 听到此,蜜蕾儿终于了解到这名魔法少女也是贵族出身。 拉姆利亚斯的贵族或是骑士阶级的人们,都非常积极的学习魔法。说起来历代的国王都可以算是魔法战士。 「是梅里莎认识的人那就没辄了。」虽然还有着一丝丝的不满,但蜜蕾儿还是点了点头。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委托啊?」 「关于这个嘛……」梅里莎发言,似乎已经重整思绪似的看着伊莉丝提亚。 「希望你们能当我在法恩街时的向导就可以了。」伊莉丝提亚以凛冽的声音说着。 「当妳在街上的向导?就这样吗?」 面对蜜蕾儿的问题,伊莉丝提亚静静的点了点头。 (根本就是不想跟我们说明事件原委嘛……) 蜜蕾儿故意的叹了口气。 真是更令人难以接受的委托啊!但是,梅里莎她们如果能够接受那也没办法了。 「那要带妳到哪里去啊?」 如果是在法恩的街道上,蜜蕾儿不论是哪一条小巷都不会迷路。 而且在路旁生活的乞丐们,正是由盗贼公会所统领的,因为他们可是盗贼公会不可或缺的情报网。 「如果妳是在找什么人的话,就跟我说他的特征吧!如果真的是藏在这街道里,只要花上个两、三天应该就能找到了。」 只要拜托情报贩子沙姆斯的话,事情应该很容易就能完成了。 「我并不是在找什么人!」听到了蜜蕾儿所说的话,伊莉丝提亚慌张的回答着。 (那妳到底是要做什么啦?)蜜蕾儿已经觉得相当厌烦了。 「你真行啊!找来个这么麻烦的工作!」 蜜蕾儿的嘴看来几乎没有动过,以只有李维听得见的声音向他抱怨着。 「不好意思啦!但是我的立场也跟妳一样啊!」 连李维自己也没有从伊莉丝提亚那里问到事件的详细情形,他知道的只有少女的身分,和这是与拉姆利亚斯魔法师公会相关的事件如此而已。 以伊莉丝提亚的立场来说,她本来是希望尽可能在秘密的情况下将事件解决。但还是得先跟欧芳的魔法师公会照会,这是避免有万一的时候会使两国关系恶化。 (真希望能饶了我啊!)这次的委托对李维来说,真是再麻烦不过了。说句老实话,可以的话还真是想丢给别人做呢! 就心情上来说,李维和蜜蕾儿一模一样,被这样的蜜蕾儿责骂,李维可以说是一点立场都没有了。 「总之,尽量吃、尽量喝吧!帐就由魔法师公会来付吧!」 李维为了缓和气氛如此说着,接着将蜜蕾儿面前的酒杯注满酒,还把放有料理的盘子推到她面前。 蜜蕾儿带着恨意瞄着李维的脸。 (总之,一切都是你的错。)接下来在心里如此大声地喊着。 自从让李维成为伙伴之后,蜜蕾儿就觉得自己的世界变成一片黑暗。 但是,李维本人应该没有感觉到,而事实上他也根本不需要为此负任何的责任。 「我会吃、也会喝的啦!」蜜蕾儿有点自暴自弃的说着。 「但是你要先跟我道歉!」 听到这样的话,李维一瞬间浮现相当疑惑的表情,但似乎马上就理解似的, 「是我不好!」如此道了歉。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而且也不想追根究底,只要这么做能让蜜蕾儿恢复好心情那就够了。 「妳这样对李维大人不是非常无礼吗?」 但是,从李维所料想不到的地方忽然飞出了一句话。 正是来自于伊莉丝提亚。 她似乎真正感到生气,看着蜜蕾儿的眼神也相当地严厉。 糟糕了!李维心里想着,却已经来不及了。 「妳叫他李维大人?」 蜜蕾儿做出不屑的表情,用力地拍着李维的肩膀。 「虽然我不欢迎他,但是再怎么说这家伙也是我的同伴唷!我要怎么对待我的同伴跟妳可没关系吧!」 「虽说是同伴,但他是男性而且还比妳年长,所以对他本来就应该要有些基本的礼仪才对吧!」 「妳不要乱帮人家决定事情啦!这家伙成为冒险者的时间可是比我还短耶!要有礼貌的人不用说也应该是他吧!」 「这样真的可以吗?」 伊莉丝提亚气得涨红的脸面对着李维。 「我的确是冒险者这行的新人,还有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注重礼仪的人……」 李维这时也只有这么说了。 因为,他不想再继续刺激好不容易才恢复好心情的蜜蕾儿。但事实上,让伊莉丝提亚的心情变糟也是个相当大的问题…… (妳们就饶了我吧!) 这时候的李维,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接下来的整晚,蜜蕾儿与伊莉丝提亚两个人不断变换各种主题,持续进行着辩论。 由于可以预见即使加入调解,也只是火上加油而已,所以李维只有专注于自己眼前的酒与料理上。 吉妮与梅里莎还有艾拉似乎也下了同样的判断,一味的保持着沉默。 两名少女之间的争论,就这样一直到了酒馆关门时都还未结束。 4狂欢后的下场 将近半夜的时候,法恩街道上的灯火也开始熄灭了。 这个时候,就只有李维经常前往,位于小巷里的欢乐街仍继续营业了。 在夜色昏暗的法恩大街上,李维一边以一只手背着伊莉丝提亚,剩下来的一只手支撑着艾拉,一边往魔法师公会所在的山丘上走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李维在心里如此自问着。 真没想到拉姆利亚斯的公主,竟然会喝到整个人醉倒了。 但这是因为被辩论的对手蜜蕾儿揶揄说,喝葡萄酒还得加水稀释后,伊莉丝提亚便开始直接将不加一滴水的酒喝下去了。一直到出店门为止,她都还表现一付没事的样子。 但是一到外面,蜜蕾儿在梅里莎与吉妮两人支撑下离去的时候,伊莉丝提亚便忽然倒了下来。 「这该说是迫力,还是自尊呢!」看到这样艾拉新有所感的说着。 「在我看来这只是意气用事啦!」李维如此回答着。 蜜蕾儿这女孩不但脑筋转得快,讲话的速度也快。以她为对手竟然还能持续辩论了这么长的时间,实在可以说是奇迹了。 (不但是导师级的魔法师,身分也比梅里莎高,还有能够打败吉妮的用剑技巧,现在竟然还是不输给蜜蕾儿的辩论高手。) 伊莉丝提亚逭名少女真的只有了不起这三个字能形容了。 但是一想到她的身分,不知为何却让人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这女孩为什要拼到这种地步呢!」 只要不把蜜蕾儿所说的话当成一回事,事情也就不会变成这样。但是伊莉丝提亚却选择了正面接受蜜蕾儿的挑战,而且一直坚持到了最后也丝毫不肯让步。 「简直就像是不愿意输给任何人的样子……」 「她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吧!而且在我看来,她刚刚好像也是乐在其中的样子呢!」艾拉直接了当地说着。 「乐在其中,妳是说吵架吗?」李维在旁边看起来却一点都不这么认为。 伊莉丝提亚的言语虽然慎重有礼,但是却有如带着尖刺的荆棘,而蜜蕾儿所说的话就像是剃刀刀刃一般锋利。 「她们两个人的年龄也相近,说不定会变成好朋友呢!」 「妳、说她们两个人吗?」 两人分别是王族的公主与盗贼少女。虽说人类的价值所在并不是由身分所决定,但是成长环境不同无论如何都将会成为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李维心里想着这两个人真可以说是天生的宿敌。 (我本来以为公主不都是需要人来保护的吗?) 但是,就伊莉丝提亚来说似乎就是个例外,李维心里如此想着。 或许要照顾一位纤弱的公主,本来就是一件相当累人的事,但是像现在这位什么事都自己一手包办,照顾起来却反而更加麻烦。 只有赶紧将事件解决,让伊莉丝提亚早日回到拉姆利亚斯去,李维又在心里暗暗发着誓。 「目前最要紧的是先把她送回宿舍去……」 「对啊、然后我们就三个人一起睡吧!」艾拉回答完后便嘿嘿嘿的笑着。 听到这奇怪的笑声,李维这才发现这名同期的女魔法师艾拉事实上也已经喝醉了。 仔细一想,从蜜蕾儿与伊莉丝提亚开始争论的时候,艾拉就陪着李维一味的喝酒与吃东西。而她本来酒量就不是很好,现在会醉成这样也就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从来没有觉得由酒吧到魔法师公会的这条路有这么长。 途中还数次被在街道上巡逻的卫兵叫住,接受他们的盘问。因为觉得从头到尾再说明一遍太过麻烦,李维只有抬出养父的名字便匆匆离开了。 (倒是,如果这种事情让爷爷知道了可不是被骂骂就能算了的。) 看着士兵告罪离去后的身影,李维不禁觉得有些不安。 或许不该想起这种事情。 在好不容易才接近魔法师公会大门的时候,从后方传来有屋顶马车接近的声音,李维马上让开了路。 李维心想可能是某个贵族从王城里回来了吧! 但是,马车来到李维的身旁突然停了下来。 车门紧接着打开,从里面出现了一个老人的身影。 「爷、爷爷!」看见老人的身影之后,李维发出如悲鸣般的叫声。 这名老人正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也是王国宫廷魔法师「伟大的」卡威斯本人。 刚刚才想到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的人,就这么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为什么不用《瞬间移动》呢!」李维狼狈的抱怨着。 「那是只有在危急时才会用的。我可是还有双脚的呢!」 「双脚,你不是正坐着马车吗……」李维略带恨意的呻吟着。 这不就跟使用咒文回来是一样的道理了吗! 「我要用什么样的方法从王城回来跟你没有关系吧!倒是啊……」 养父说着,接下来把视线投往李维背上的少女。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很难解释清楚耶……」李维心里想着到底要不要据实禀告。 还是干脆不说明原因,只默认公主喝醉的事实就好了。 「不会是你故意想让错误发生吧!」 「你也看看现在的状况再说嘛!」李维说完把视线朝向在他隔壁的同僚。 即使看见最高导师的艾拉,却彷佛没事一般仍然抱着李维的手臂微微地笑着。 「你想要一箭双雕,这可是禽兽不如的事唷!」 「我才没那么邪恶哩!」李维疲惫的说着。 养父他到底认为我是怎么样的人啊! 虽然常常跟不同的女人在一起,但是我可没有那种奇怪的兴趣唷!女人这种生物啊,大致上来说,只有一个时是蛮可爱的,但只要人数一多,就会唠唠叨叨而且不顾面子了。 马上让对方想跟自己两个人独处,这是李维在物色对象时的作风。 「总之你先上马车吧!在这种地方让人看见的话……」 「我已让好几个卫兵看到了啦!但他们应该会认为是年轻魔法师晚上出去狂欢罢了。」 李维一边回答一边将伊莉丝提亚送上马车,再把艾拉抱起来后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或许是坐上椅子觉得较为安心之故,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马上就睡得十分香甜。 「我虽然叫你要跟她做好朋友。」在移动的马车内,卡威斯以责备的口吻说着。 「但我可没叫你带坏她唷!」 「只是跟我的同伴一起喝酒而已啦,她在那里与一个叫做蜜蕾儿的女孩赌气,两个人就开始比起酒量来了。我也有劝过她们别这样,但是两方都是不听劝的人嘛!」 听了李维的说明后,卡威斯说了声是吗之后又叹了一口气。 「叹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耶!这位公主大人完全不愿意透露与事件核心相关的讯息,而且不论对谁都不愿意服输。艾拉跟我说她有把柄在她手里,而我的同伴梅里莎与她在拉姆利亚斯时似乎也发生过什么事,所以也对伊莉丝提亚有所顾忌。虽然她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伊莉丝提亚的身分,才会对她这么恭敬,还有她有个习惯,老是叫我做李维大人。」 「那是当然要的唷!」养父似乎也相当认同的点了点头。 「爷爷你的话也就算了,但是我的身分也不过是个平民而已。」 身为宫廷魔法师的养父只要在职位上的一天,其身分就与贵族相同,但是这与李维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应该是看在我的份上吧!正是我把她交给你照顾的啊!这点你可别忘了。」 「为什么是我呢?应该还有其它合适的人选才对吧!」李维不满的说着。 魔法师公会里明明还有其它的贵族子弟,自己再怎么想也不适合做什么公主的护卫。 「因为有许多其它的理由,所以只有你最合适做这件事。」 那到底是有什么理由嘛,李维不耐烦的说着。 「欧芳的魔法师公会还真是人才不足耶……」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就多努力练习魔法你看怎样?要成为下个世代魔法师公会栋梁的就是你们这些新人魔法师唷!」 听完养父的话之后,李维回答说自己的能力不足。 虽然也想至少要成为导师,但是对自己身为魔法师的天份却抱有很大的疑问。 「怎么看也还是冒险者比较适合我的个性啦!」 「我并不建议你从事这项职业,所以你说的我就当没听到!」 卡威斯说完后重重的躺进马车的座位上。 他应该是在王城忙着公务直到刚才为止才对,王国的各种政策几乎都是养父的智慧结晶。因为是新兴国家所以有许多问题仍待整顿,而除了繁忙的公务之外,养父也还得负起魔法师公会的营运责任。所以有优秀的继承者出现,可以说是养父所衷心盼望的事。 由于自己无法响应养父的期望,使李维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而且他还觉得如果自己就这样继续留在魔法师公会的话,将会有损养父的名声。 「我就暂时先承认你冒险者一职吧!但是你不可有一刻忘记自己是魔法师这件事唷!」 「我知道了,一言为定。」李维这时也只有点头答应了。 虽然他自己还是认为战士这职业比较符合自己的个性,但想到将来再跟养父撒娇或许他会答应也说不定,李维这时也就不再多做辩解了。 这时候的李维,心里下了个新的决定。决定要尽力将养父的委托,也就是照顾伊莉丝提亚的责任做到最完善的地步。
1逐渐康复的少年到访者 头开始一阵阵地抽痛了。 蜜蕾儿边以一只手按着头一边在阳光下定着。 (真是自作自受……) 因为挑拨从拉姆利亚斯来的少女之人正是她自己。 既然对方接受挑战,蜜蕾儿也只好奉陪到底了。令人吃惊的是,伊莉丝提亚竟然能够一脸若无其事持续喝着酒。 由于体重较轻,蜜蕾儿的酒量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好,饮酒大赛很明显的是自己输了。 (但是,比胸部大小的话是我赢了。) 虽然穿着魔法师长袍而无法看清楚实际上的大小,但伊莉丝提亚的体型的确比较像青少年。 蜜蕾儿虽然也没好到哪里,但至少是比较像女性的体型,这对她来说是很少获得的胜利,所以饮酒比赛输了也就没有那么在意。 头虽然痛,但身体的状况并不是很差。 (自己的状况是还好……) 倒是威兹雷的状况比较令人担心呢,蜜蕾儿心里想着。 (至少也要给我留一口气活着呀!)蜜蕾儿不禁如此想着。 只要一有不安的心情,心里往往就会觉得事情真的会往坏方向发展,所以蜜蕾儿勉强自己装出开朗的表情,开始往她从前与养父母同住的桥下走去。 犹如滑行般的溜下土堤后,蜜蕾儿从桥墩的缝隙之间往里面窥看。 威兹雷的身形出现在略显昏暗的空间里。 令人吃惊的是,他正站在床上以毛巾努力擦拭着头发。 威兹雷的衣服也已经换过,因为蜜蕾儿之前曾为他带来数套替换的衣服。 「已经不要紧了吗?」 听到声音的瞬间,威兹雷吓得肩膀震动了一下并马上回头一看。 「谁?」 「对不起、害你吓了一跳。」蜜蕾儿说着身体从桥墩的细缝之间滑了下来。 「蜜蕾儿……」威兹雷瞬间转变为安心的表情,却又马上把视线移开。 「有什么事吗?」怎么好像小孩恶作剧之后的反应呢,蜜蕾儿心里想着。 「没有啊,没什么事。」威兹雷摇了摇头后露出了笑脸。 但是,看起来仍然是勉强挤出来的笑容。 (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恢复啊?) 做出如此的判断后,蜜蕾儿把手放在威兹雷的额头上。 虽然冷冷的触感与往常没有雨样,但还可以感觉到他的肌肤是湿的。 仔细一看的话,还可以发现有水正从他的头发上滴下来。 「你去冲凉了吗?」蜜蕾儿吓了一跳询问着威兹雷。 少年摇了摇小小的脑袋。 「虽然身体的状况有好一点了,但你这样会感冒的唷!」 蜜蕾儿一边苦笑一边把手伸出来。 「你有脏衣服吧!拿来我帮你洗吧!」 听到这句话,威兹雷似乎受到很大的冲击。 「换下来的衣服,我、我扔掉了。因为实在是太脏了……」 说完之后,威兹雷低着头一直说着对不起。 「也对啦!因为你生病的缘故嘛。那就算啦!」 少年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真是有点奇怪,只不过是沾上脏东西而已嘛,于是蜜蕾儿的心里开始自己作出解释。 对威兹雷来说,蜜蕾儿已经是个十分成熟的女性了。让她看见自己沾有脏东西的衣服或内衣的话当然会感到不好意思才是。 想到这里蜜蕾儿不禁觉得有些高兴。 「下次就不必在意了,直接交给我吧!」 拍打着少年的背部后,蜜蕾儿在铺着小石头的床上坐了下来。 这些小石头是蜜蕾儿住在这里时所收集的,只要在石头上铺上厚布,不但湿气不会传上来,还能安稳的睡在上面。这是她小时候希望能帮上忙,而努力做出来的。 蜜蕾儿想起自己还没吃过早餐,就找出自己昨天放在这里的干肉块并把它拿在手上。 接下来又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果刀。 「咦?。」 蜜蕾儿正准备削下一片干肉的时候,刀刃却滑了一下。虽然没有切到手,但是这对以双手灵活度为营生工具的她来说,这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真是便宜没好货……」蜜蕾儿嘴里碎碎抱怨着,开始检查水果刀的刀刃。 于是,她注意到刀刃已经有些变钝了。 (难道这块干肉还是半生不熟的吗?) 蜜蕾儿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干肉油脂沾到刀刃上的缘故,但如果是完全干燥的肉块,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才对。 如果是半生的话,肉就有腐烂的可能性了。 蜜蕾儿赶紧拿出吊在胸旁的匕首把干肉块切开一半。 (应该……没问题吧?)用手指描了一下切口后,蜜蕾儿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威兹雷的腹部因为生病,抵抗力应该还很弱才对,如果还让他吃到腐烂的肉可就不得了了。 「怎么了吗?」威兹雷以一付不安的样子说着,并在蜜蕾儿的身旁坐了下来。 「嗯、没事啦!倒是你想不想吃啊?」蜜蕾儿说着,削下肉片后便劝少年进食。少年笑着点了点头后,便接过递来的肉片放进了嘴里。 「病情好像真的有点好转了呢!」看了少年的样子,蜜蕾儿的嘴角也浮现出微笑。 看来应该不用麻烦梅里莎过来,对蜜蕾儿来说,关于威兹雷一事她想尽可能地保密。 这是对只把李维当一回事的她们,一点小小的报复。 而且这也关系着威兹雷今后将何去何从。 「可是,就算你的病好了,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是吧!」蜜蕾儿一边削着自己要吃的干肉,一边对威兹雷说着。 「一开始救你的时候,你还把我误认为是你爸爸呢……」 如果有热烈欢迎你回家的父亲,那你就应该早点回家,蜜蕾儿说着。 「我已经没有爸爸了……」但是,威兹雷却以无力的声音回答着。 「是这样啊……」蜜蕾儿一个劲地点着头。 她并不同情威兹雷,也不想询问他为何会没有父亲。 「像你这样的小孩子,要一个人活下去是很困难的。很抱歉,我可不打算一直照顾你。如果你已经有所觉悟的话,我是可以把你介绍给公会啦……」 「公会到底是什么啊?」 所谓的公会一般是从事相同职业的人们,为了维护他们自身权利所组成的组织。 总而言之,如打铁匠,石工等职业也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公会,而且利用严格的徒弟制度来规范各自的公会。 「我所隶属的是盗贼公会唷!」 「盗贼就是那种进入人家里偷东西,或是在街上偷人钱包的人吗?」 「是啊、就是那种盗贼。但我现在已经是冒险者了,已经不会偷别人的东西了。」 听完蜜蕾儿的话,少年沉默了下来,思考了一段时间。 「那盗贼也就算是坏人啰!」威兹雷问着。 「我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我们的确常做些不守法的事。你不想做坏事吗?」 威兹雷急忙摇了摇头,好像下定决心似的点头答应了。 「拜托妳了,蜜蕾儿。我想要继续活下去。即使要做坏事也在所不惜……」 「不论谁都是这样的吧!」蜜蕾儿满足的说着,并且和威兹雷握了握手。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才行唷。我从今天起有些工作要做,我一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蜜蕾儿说完便慢慢站起身来,并且拍了拍屁股上的小石子。 紧接着走到外面开始朝着魔法师公会跑去。 2惨不忍睹的贫民窟事件 蜜蕾儿到达集合地点魔法师公会正门前的时候,其它人早已到齐了。 只是戴眼镜的女魔法师并没有出现,或许因为她是对冒险没有兴趣的女性,所以根本不想与他们一起去吧。 伊莉丝提亚之前喝了那么多酒,却仍然一付没事的样子。 (真是恐怖的女人。) 蜜蕾儿在心里咋舌不已。 她的头到现在都还有点微微痛着呢。 「早啊!」 蜜蕾儿装做没察觉似的大声向吉妮打着招呼。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看来蛮不在乎的伊莉丝提亚按着太阳穴,表情也跟着扭曲了。 (什么嘛、原来这家伙的头也还在痛啊!) 蜜蕾儿在心里偷偷的窃笑着。 这么一来,就只有自己在胸部大小方面获得胜利了。 「那么我们就出发吧!」 李维像是发出宣言似的说完,就慢慢开始往前走去。 「出发,那到底是要去哪啊?」 蜜蕾儿站到他旁边询问着。, 「委托人说希望到有游民生活着的地方去。」 「也就是贫民窟里啰!」 「应该是吧!」 由于欧芳的街上治安相当良好,所以游民们都被排除在大马路之外。但只要是在小巷子里过生活,就连卫兵们也不会多加过问。因为大城镇里也还是需要有这样阶级的人们存在的。 他们能够以做些土木工程等临时的工作,或是自愿从事一般人民所不愿意做的差事来维持自己生活。 李维昨晚在心中发誓不对她的目的抱有任何疑问,只要尽全力完成养父的委托。也就是打算尽可能达到伊莉丝提亚的要求。 于是,李维一行人离开大道,走了一阵子之后穿过几条马路便进入小巷子。接下来,便由蜜蕾儿带头带领着大家踏进了贫民窟。 许多居民对他们投以好奇以及不愉快的视线,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对他们说句话。 除了李维之外,其它人都是女性。在平常的时候,如果在她们身上发生任何的犯罪事件都不会有人站出来说话。 但是,已经习惯各种场面的贫民窟居民们,早已注意到这些女性并不是一般人。可以说是他们的动物本能,让他们知道如果这些女孩出手的话,可能会遭遇很惨的下场。 伊莉丝提亚一边在贫民窟里走着一边看着居民们。 很明显的,她一定是在找寻什么人。 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就像蜜蕾儿昨夜所说的,只要拜托盗贼公会就能简单的将事情解决了。虽然以伊莉丝提亚的立场来说,还是希望能在秘密的情况下将事情解决,但是盗贼公会的情报网应该不会忽略这群人才对吧。 因此,有蜜蕾儿作为同伴可以说是有相当大的帮助,有自己组织的成员,盗贼公会就不会任意介入这件事。如果有必要,只要询问蜜蕾儿就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只要知道有拉姆利亚斯王族同行的话,专门贩卖人口的盗贼们应该还是会考虑行动才是,但应该还是会对蜜蕾儿有所顾忌。 (只能依赖她了。) 李维边看着走在前头的娇小少女背影边如此想着。 虽说是贫民窟,但是其范围并不狭小,如果要逛完整个贫民窟,一定还得花上好几天。 于是,李维一群人先暂时回到大街上简单地吃个饭。 这时候,蜜蕾儿已经感到相当厌烦了。 「像这样没有任何目标的寻找行动,也该有个极限吧!」 蜜蕾儿对表情看起来已经相当累的伊莉丝提亚如此说着。 「我不知道妳到底有什么秘密,但妳说出来我们彼此不是都会比较轻松吗……」 伊莉丝提亚把脸稍微上扬,视线朝向黑发的少女。 「我只能遵守最高导师的命令……」 「命令是吗……」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变通的女人,蜜蕾儿心想。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下了什么样的命令,但要达成目的,却又不准选择较有效率的方法,实在是再笨也不过了。 「妳能不能用魔法联络一下那个所谓的最高导师啊?然后要他改变一下命令嘛!不然,这只是白白浪费我们的时间罢了。」 「我也赞成蜜蕾儿的意见。」 趁着吃饭的休息时间,李维也如此说着。 「不然我拜托爷爷看看嘛?爷爷他应该能和拉姆利亚斯的魔法师公会取得联络才对。」 「伊莉丝……」 梅里莎似乎也想让伊莉丝提亚赞成两人的意见似的,把手搭上了少女的肩膀。 「我拒绝……」 伊莉丝提亚把梅里莎的手推开后,大力的摇着头。 「如果做出这样的要求,不就代表我无能了吗?」 「因为命令本身就太强人所难了嘛!怎么能遵守这样的命令呢!」 李维试着说服她。 但是,伊莉丝提亚就此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看起来似乎也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她应该也觉得那样才是正确的判断。 但是,只要她的决心不变,别人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最后,也只有依照她的决定了。 「下午要怎么办呢?」 为了改变话题,李维向伊莉丝提亚提出问题。 「我想沿着河川继续走下去……」 伊莉丝提亚如此回答着。 在法恩的街道附近,有一条名为卡拉卡尔的河流经过,以亚斯葛伦山脉为发源地,横贯整个大陆后再流入大海的河流。 而在法恩的街道上有支流经过,居民都以此为交通要道与民生用水。 李维与吉妮她们面面相觑的点了点头后,回答她说了解了。 经过短时间的用餐之后,李维一行人再度出发。 按照伊莉丝提亚所说的,在流经街道的这条河川河堤上从上游走向下游。 这段期间内,伊莉丝提亚几乎是一言不发。 李维他们似乎为了配合她似的谁也都没有开口,一群人就这么默默地在吹着凉风的土堤上行走着。 但走了一阵子之后,他们看见前方聚集着一大群人。 正当李维想着发生什么事的时候, 「听说有人被杀了……」 数名男人如此说着,从李维的身边跑了过去。 「是杀人事件吗?」 听到这个消息,而带着一脸惊讶表情回头的蜜蕾儿与李维视线相交。 「要去看看吗?」 李维对着黑发少女问道。 「那还用问吗?」 只是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已经让蜜蕾儿感到相当无趣了。 这与委托虽然无关,但也算是事件的一种。 明知这只是看热闹的行为,但就是无法不过去看看。 李维与蜜蕾儿全力朝着人群跑去。 「这见然兴致勃勃地跑去看杀人案件的现场,这不是太轻率了吗?而且现在还是在工作当中呢……」 梅里莎万般无奈的对吉妮说着。 「的确如此!」 吉妮也苦笑着说。 但是,连梅里莎也不得不在意起这件事,这么说似乎有些失礼,但好奇之心似乎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 刚才都还一言不发的伊莉丝提亚,突然开口了。 「伊莉丝提亚小姐?」 梅里莎似乎被吓了一大跳似的,凝视着同乡的少女。 但是从她的表情上看起来,似乎不是对这件事觉得好奇,反而是充满着不安。 (难道当中有什么令她在意的事吗……) 梅里莎开始怀疑了起来。 伊莉丝提亚好像要压住心中所感到的不安般,一边以手抚着胸一边快步走去。 梅里莎与吉妮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后也随她而去。 她们到达人群聚集的地点后,排开人墙来到案发的现场,李维和蜜蕾儿则早就已经在那里了。 「有认识的人在那唷!」 李维说着,指了指正在检查横躺于地面之尸体的一位骑士。 「巴布?」 吉妮一瞬间出现了惊讶的表情,但马上就又被微笑给取代了。 巴布是她在雷德佣兵公会时的同事,最近则因为优秀的用剑能力而被拔擢成为近卫骑上。 吉妮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在人墙里往前进。 「这不是吉妮吗?」 巴布笑着站了起来。 「只是普通的杀人事件,还用不着冒险者出面吧!」 「出不出面由我们自己来决定……」 吉妮一边回答,视线边朝尸体看去。 被害者是一名年约五十岁,刚上了一点年纪的老男人。老人已经变成一具全身染满了血,而且令人惨不忍睹的尸体,一眼就能够看出喉咙上有一道横切过的伤痕。 「不知道是被匕首,还是什么东西在身上刺了好几个洞,而致命伤就是大家所看到的……」 巴布说着便以手指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真是残忍啊……」 吉妮如此呢喃着。 如果只是要杀死对方,实在没有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从这手法看来,不是职业杀手干的唷!」 不知在何时,已经蹲在尸体旁边的蜜蕾儿抬起头来对吉妮说。 是吗?吉妮点头同意。 因为她在盗贼公会里接受过蛇——也就是暗杀者的训练,只要她这么说就应该不会有错了。 「不知是不是对这名死掉的男性怀有什么恨意呢?」 「喂喂,这可是我这个近卫骑士的工作耶!」 巴布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我可不是免费帮忙的唷。你至少也要说声谢谢嘛。」 蜜雷儿说着,开始对尸体进行更详细的检查。 「犯人的个子似乎相当矮,因为死者所受的伤几乎都在腹部,而且还都是往上刺的……」 「原来如此。」 听完蜜蕾儿的说明,近卫骑士巴布似乎相当佩服的点着头。 「还有呢?。」 「总之,凶手是乱刺一通,等受害者倒下后才在喉咙的地方给予致命一击的。」 要杀害对手应该还另有许多更有效率的方法,可知犯人一定有必须杀死这个老人的理由。 「因为被害者似乎也没有抵抗,所以说不定是熟人干的,或者是被害者太过大意的缘故……」 伤痕大多是在侧腹上,所以可以判断犯人应该是从被害人的正面接近的。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熟人,或是大意的话应该会有更大的抵抗,不然也会朝着相反方向逃跑才对。 「怎么样,能够作为你的参考吗?」 蜜蕾儿反而仰着头看着近卫骑士,得意的眨了眨一只眼睛。 「感谢妳的协助,但我可没有谢礼给妳唷!」 巴布说完便爽朗的大笑起来。 「但是听完妳刚才的意见,让人有种犯人可能是小孩子的感觉呢!」 近卫骑士双手叉腰的呢喃着。 「小孩子是杀人凶手?」 蜜蕾儿本来似乎是要大笑出来的,但马上又变得一脸严肃的模样。 令被害人大意这件事,以及凶手的身高等等征兆都指向凶手可能是小孩。但是,让蜜蕾儿变得一脸严肃的,并不只是这个理由而已。 (难道会是……) 蜜蕾儿想起今天早上与威兹雷见面时所发生的事。 水果刀上沾有油脂。 少年更换了衣服。 他说把弄脏的衣服给扔掉,如果说其理由是因为上面沾满了大量喷出来的血迹…… 受害者身上的小伤口,如果是以水果刀刺的话就能说得通。 而少年暂住的桥下又离案发现场不远。 (如果是威兹雷杀了这个老人……) 这么一来,所有的证据就都能成立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那孩子没有任何杀人的动机啦!) 如果他对被害人怀有恨意那就另当别论了,但这名老人看来并不像是多坏的恶人。由他粗劣的服装与蓬乱的头发看起来,应该是个游民没错。 应该不会有让人非杀他不可的理由才对。 「有什么事吗?」 注意到蜜蕾儿的表情变化,本来正佩服地听着她精采推理的李维向她提出问题。 「没啥事啦!」 蜜蕾儿粗鲁地说完,便站了起来。 然后在心里自言自语地对自己说着,威兹雷应该没有杀死这个老游民的理由才对。 「快抓住犯人!不然的话,晚上谁敢出来啊!」 蜜蕾儿对近卫骑士开玩笑似地说着,又用拳头敲了敲他腹部的镗甲。 「那当然,我们会尽我们的所能……」 巴布坚定的说着,接下来便对卫兵们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我们也该回到工作岗位上了。」 李维一边说一边看着众人。 这时候他注意到伊莉丝提亚的脸色一片苍白。 (这也难怪……) 李维心想。 身为拉姆利亚斯公主的她,看不惯尸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就算她的个性再怎么刚强,也因此受到不小的冲击才对。 「嗯、嗯嗯……」 伊莉丝提亚慌乱的点着头,好像想起什么似地往蜜蕾儿走去。 然后, 「喉咙被割的话,是不是会喷出很多血啊?」 如此问着。 「那还用说啊!」 面对伊莉丝提亚的问题,蜜蕾儿一脸不耐烦地回答着。 「有什么让妳特别在意的事吗?」 「没有……」 虽然伊莉丝提亚连忙摇着头说没有,但是却让人有欲盖弥彰的感觉。 (好像不是因为看到尸体,而觉得不舒服的样子唷……) 听完了伊莉丝提亚与蜜雷儿间的对话之后,李维心里想着。 (那么、她到底是受了什么打击呢?)李维的心里浮现出这个问题。 当然,蜜蕾儿刚刚的表情也同样相当令人在意。 李维的视线在两名少女的身上来回游离着。 伊莉丝提亚与蜜蕾儿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里,不发一语地走着。 (难道这件杀人事件和这次的工作有关吗……) 李维心想这没来由的想法,可能就真的能一语说中也说不定。 3真相大白 终于结束一天的行程,夜幕笼罩上法恩的街道。 魔法师公会的宿舍外当然也不例外,窗户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这时伊莉丝提亚在自己被分配到的宿舍房间里,手里拿着缺了一半的水晶结晶。 这是一对称为传话水晶的魔法宝物,只要咏唱完咒文的话,声音就能传送到握有另一半水晶的对方那里去。 这个宝物是伊莉丝提亚从拉姆利亚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那里所得到的,为了当发生紧急事件时的联络工具。 「雷克力欧最高导师……」 咏唱咒文之后,伊莉丝提亚对水晶呼唤起最高导师的名字。 「有事吗……」 马上就有回答传了过来。 伊莉丝提亚以沉重的口气,将白天见到一具遭到残忍杀害的尸体一事传达给最高导师知情。 「或许我们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也说不定。」 最高导师的声音又从半水晶处响起。 「杀害那个男人的,如果就是那东西的话……」 「也就是说接下来,还会继续出现牺牲者啰?」 「没想到那东西竟然真的会开始杀人。」 听到从半水晶传来的话,伊莉丝提亚遗憾地闭上眼睛。 「真是抱歉……」 伊莉丝提亚以如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回答着。 「既然已经有人可能因此而牺牲,那我们就不能再犹豫下去了。我想妳就向帮助妳的多位同伴们言明一切吧!这么一来,应该能更快地将那东西逮捕归案才是。」 伊莉丝提亚接下来,又将获得身为卡威斯最高导师养子的李维,与他的伙伴协助一事,以及这群人当中有一人是盗贼的事告诉最高导师。 「盗贼吗……」 略感不快的声音传了回来。 「这不就让她知道,我们魔法师公会的污点吗?」 「卡威斯大人答应不会因为这次的事件,而有损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但是如果再有牺牲者出现的话……」 「我了解了。就交给妳来做决定吧!尽早把事件解决,然后留在卡威斯大师的身边进行魔法修行吧!」 「待在这个国家吗?」 伊莉丝提亚十分吃惊似地回答。 「是的,卡威斯大师也已经答应了……」 「但是,欧芳的魔法文明水平并不比我国……」 「确实,并不比我国高。但是,卡威斯大师无疑地是这块大陆上甚为优秀的魔法师……」 说完这句话后,拉姆利亚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必用魔法将通话结束了。 「要我待在这个国家……」 伊莉丝提亚以沉重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也就是要我不用回去了吗?」 对于雷克力欧最高导师的命令,她也只有做出如此的解释了。 她心想奉命要解决的事件,或许只是送我来到这个剑之国的借口罢了。 接下来,伊莉丝提亚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经过了一段时间。 但是,等她抬起似乎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脸庞时,便开始脱下魔法师长袍而改换成街上居民的服装。 然后她推开房门,出到走廊上。 忽然间, 「如果想要去夜游的话,我陪妳吧!」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伊莉丝提亚的身体整个僵硬了起来。 穿着便服的李维整个人倚在对面走廊的墙壁上。 「李维大人、为什么你会……」 「叫我李维就好,加上什么大人的话,让人怪别扭的。」 「那么,也请你叫我伊莉丝就好了。」 「白天,当妳看到杀人现场的时候,不是说了一些让人有些在意的话吗?因此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在这里站哨。」 听到这些话,伊莉丝提亚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开始加快脚步往前走。 「你是在怀疑我吗?」 「应该说是担心妳比较对吧!」 李维不禁有些生气,为什么这名少女总是要将别人的行动解释成带有恶意呢。 「而且担任妳的护卫,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啊!」 「你要当我的护卫?」 「妳不服气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 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感觉,使得少女的脸上浮现了微笑。 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如此可爱的表情。 为了看见如此的可爱笑脸,愿意赌上自己性命的骑士在拉姆利亚斯应该大有人在才对。 「我想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让我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隐瞒的事存在才对吧?不论是梅里莎还是蜜蕾儿,也都好像隐瞒着什么,而我一直没把妳的真正身分告诉她们。虽然梅里莎应该早就知道了……」 这些秘密很明显地会阻碍事件的解决,李维对伊莉丝提亚如此说着。 「刚刚,我已经获得最高导师的许可了,现在就将我被赋予的使命,全部告诉告诉你们吧」 伊莉丝提亚如此说完,为了要加强自己的决心似地,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我所追捕的是人造生命体。」 「妳是说人造生命体?」 李维语带怀疑的询问着。 所谓的人造生命体,就是依据属于创造魔法系统里的仪式魔法,由不是天神的人类所创造之生命体。 但是他并不是特别危险的生物,如果是他的「瑕疵品」可能还带有一点危险。 「他并不是普通的人造生命体,他有着古代王国时代所制造出来的容貌,而且大小也完全与人类没有两样的特殊品。」 正如伊莉丝提亚所说的,普通的人造生命体虽然有着人类的外形,但是身高通常只到孩子的膝盖左右而已。 「做出这种人造生命体到底是要干嘛啊?」 「制造出人造生命体的魔法师,是希望他能够代替他死去的孩子。」 「孩子的替身吗?」 「同时也是拉姆利亚斯贵族的那名魔法师,唯一的儿子因为生病而死亡了。大概是因为这重大的打击而令他有些失常吧。魔法师竟然重现古代王国时代的秘术,而制造了有着与他的小孩同样外形之人造生命体。接着又给予他伪造的记忆,把他当成亲生儿子般地养育……」 「我并不是不能够体会他的心情,但这样做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即使外貌相同,但是人造生命体终究不是人类,甚至连普通的生物也称不上。这样的生命是相当不安定的,一般来说大概一年左右便会死亡。 「正如你所说的,随着时间经过,魔法师也注意到自己所犯的过错了。这是因为那个人造生命体与普通人类有个最大的不同之处……」 「与人类不同的地方?」 「为了要生存下去,他必须要摄取新鲜的人血。」 伊莉丝提亚边露出嫌恶的表情一边说着。 「魔法师好像都是收集死刑囚犯或是佣人的血来给人造生命体的。但是,这么做也是有限度的,有如吸血鬼的行为一定会让人觉得越来越感厌烦的……」 「应该是孩子的死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心情慢慢恢复正常了吧……」 心爱之人死亡对人类来说正是最大的哀伤,但是不论有多悲哀,时间都将是最好的疗伤药。 李维正因为理解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对那名魔法师如此自私的行为感到相当愤慨。 「魔法师最后终于决定要对人造生命体做出处置。但是就在要实行之前,得知自己身体秘密的人造生命体从魔法师家里逃了出来。魔法师虽然从后追赶,但由于人造生命体的肉体能力超越普通人类,最后还是利用魔法才好不容易将他逼到绝境。但他却跳进了河里,最后还是逃走了。而他所跳进的那条河川下游就是……」 「就是这条法恩的街道吗?」 听完李维所说的话,伊莉丝提亚默默点了点头。 「找出应该潜伏在这条街上的人造生命体,然后加以逮捕或是处分,这就是最高导师给予我的使命。」 也许是将一切说明清楚所带来的安心感,伊莉丝提亚不禁松了一口气。 「所以,你看到白天的尸体时……」 「嗯、我就怀疑是不是人造生命体,为了摄取鲜血所做的好事。事实上,现在我也仍然如此怀疑着。让欧芳的居民成为被害者,我感到非常的抱歉……」 「制造出人造生命体的家伙确实是不可原谅,但这也不是拉姆利亚斯王国的错嘛。这种小事,不论爷爷还是欧芳的国王都应该能够理解的啦!」 但是,李维认为还是应该让那名魔法师得到他所应有的惩罚。 不然的话,那名牺牲者就太冤枉了。 「所以,妳心想人造生命体今晚说不定也会因为需要鲜血而出来袭击人吧?」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会准备在这样的深夜出门。 「我原本是打算明天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然后请大家协助我的。但只要一想到今晚说不定也会发生像昨夜那样的杀人事件,我就无法再坐视不理下去了。」 (责任感真重啊!)李维心想。 但是,实在没有必要像这样想一个人独力解决所有的事。 李维实在不能理解,身为拉姆利亚斯公主的她,为何要如此坚持呢。 迷惑了一阵子之后,李维下定决心要直接将问题提出来。 解决事件固然重要,但是他实在无法再看着伊莉丝提亚如此继续地勉强自己下去了。 虽然觉得这样有些鸡婆,但李维还是说服自己这全是因为关心她的缘故。 于是, 「我从很早之前就有个疑问了……」 李维如此切入话题。 「妳明明是拉姆利亚斯的王族,拥有让人守护的地位,而且也应该有能够信任别人的环境。但妳却不论在剑术或是魔法上都相当的精进,好像尽力想显示出妳比任何人都优秀这件事。就拿我们的事来说,就算妳不信任我们也还是可以再多利用我们一点啊。这不就是我们的工作吗……」 伊莉丝提亚静静地看着李维的脸,听他把话说完。 然后她露出神秘的微笑,把正面朝向李维。 「我的身分的确是王族没错,但同时也是反叛者的妹妹。」 「反叛者?」 由于听到太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回答,李维需要一段时间来加以理解。 「你应该也知道吧!三年前在拉姆利亚斯所发生的内战。」 「这是邻国的事耶!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那是一位名叫亚尔莫赞的子爵与皇太子符勒亚宏王子之间,为了争夺王位所引起的吧!」 「亚尔莫赞便是家兄。」 「是这样啊……」 听说拉特克里夫子爵家,是因为身为先代拉姆利亚斯王的亲弟而兴起的,由于是王家的旁支,所以亚尔莫赞拥有优先的王位继承权。 「我那时因为正在魔法师公会修行,所以家兄的起兵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因此我并没有被问罪,但是内战之后,之前一直都对我很好的人们却再也不敢接近我了……」 「应该是害怕被人怀疑与叛乱有关吧!」 李维点了点头。 「虽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我还是觉得很难过。从此我便下定决心,不论是剑法还是魔法都不输给任何人,而且要一个人挺起胸膛活下去……」 伊莉丝提亚说着,脸上浮出了冷冷的笑。 李维这时候才能够理解,这笑容应该是对着她自己而笑的。 「事情解决之后,我好像还得继续留在欧芳。对拉姆利亚斯来说,我一定是个相当碍眼的人吧!」 伊莉丝提亚以淡淡的语气说着,竟然是如此残酷的内容。 这时候,李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一动不动凝视着她的侧脸。 「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你会怎么做?也就是,如果你是个连存在都会引起别人不舒服的王族……」 「这种事情我根本无法想象……」 李维回答完后,把闷在胸口的一口气大大地吐了出来。 「如果妳要留在这个国家,那我们当然很欢迎。我告诉妳,对欧芳的人来说,什么拉姆利亚斯的内战,都只不过是邻国发生的事情罢了。谁都不会认真看待的啦!」 「难道你不会认为我是个很麻烦的女人吗?」 对伊莉丝提亚的指责,李维不禁感到有些气闷。 「才不会呢!如果妳要这么想那也没办法,随妳便好了!」 李维这时察觉到,她平时就一直是这种态度。 「但、为什么妳会这么想……」李维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不想再被信赖的人背叛,已经够了……」 伊莉丝提亚一边垂下一脸寂寞的脸庞一边回答。 「从前很多人都非常重视我,但我想那都是因为我是王族,他们都是期待我有所回报,所以才会接近我……」 如此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完后,伊莉丝提亚便提议不要再谈这个话题了。 「刚刚所说的,都是和李维大人你所不相关的事……」 刚刚伊莉丝提亚所说的,的确不是身为一名普通魔法师的李维,所能想象的世界。 但现在李维就在伊莉丝提亚的身旁,所以不想只因为她说这些话,与自己毫无关系就这么算了。 即使不是对方所希望,但只要是自己也有涉入的事,就一定会插手到最后,这就是李维的个性。 李维心里一直觉得,伊莉丝提亚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虽然很想纠正她的错误,但目前却不知从何处着手。如果净说些虚假的安慰话,一定马上就会被对方看穿的。 (还是先把事件解决吧!)李维如此对自己说。 这件事还是别太急吧。反正接下来她也会继续留在欧芳的魔法师公会…… 4伊莉丝提亚的过去 走出了宿舍,李维悄悄经过魔法师公会的大门。 如果是普通魔法师的话,这种时候是不会出门的,但是担任守卫的老人却没多说些什么。 这应该是平时就常去夜游所带来的好处吧!李维不禁苦笑着。 虽然没有所谓的门禁,但如果是其它魔法师或见习生的话,一定会遭受质疑,而接受许多的盘问吧! 当然,守卫的老人是不会知道在李维身边之人竟然是邻国公主。依照他的判断,这应该只是新进的魔法师见习生被李维应邀同游罢了。 「请等一等……」 两人正来到门口的街上时,突然有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由于是相当熟悉的声音,所以李维并不觉得特别惊慌。紧接着,一名穿着白色神官服的金发女性出现了。 「是梅里莎吗?」 伊莉丝提亚以惊讶的声音说着。 「为什么妳会在这里……」 「应该是跟我相同的理由吧!」 李维笑了笑。 并不是只有自己,原来梅里莎也注意到白天伊莉丝提亚的样子有些奇怪。于是,便猜想她会有所行动而在这里等待她。 战神神殿是被建设在以王城为顶点,以魔法师公会为邻,而成为三角形状的位置上,这并不只是象征着欧芳是由剑与对魔法的信仰力所建立的,听养父说其中好像还包含着战略上的意义。 战神神殿里有着像梅里莎这样的神官战士,如果再加上魔法师的话,将会成为相当强力的武器。所以这两栋建筑物也肩负有守卫王宫的使命。 听说最初在建造的时候,大半的费用便是由王国所支出的。 也就是,李维与梅里莎就地理位置上来说算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了。 「吉妮呢、怎么没来?」 本以为会一起出现的人却不见人影,感到惊讶的李维向梅里莎询问着。 「还有另一个样子也怪怪的人吧!」 梅里莎回答着,脸上表现出吉妮去监视另一个人的表情。 「是这样啊……」 真不愧是老手,李维心里想着。 连身为冒险者来说,经验尚浅的他都能看出来的话,另外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没注意到呢。 「倒是你早已知道伊莉丝提亚小姐的真正身分了吗?」 「是爷爷告诉我的,但因为他也要我将她是王族这件事保密,所以我才没说。梅里莎你当然也是知道的吧!」 「我是知道啦……」 「梅里莎莉姆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当然,应该说是我勉强她陪我玩的。」 伊莉丝提亚好像不想让梅里莎有说话机会似地抢先说道。 「梅里莎莉姆,妳指的是梅里莎吗?」 「这是我真正的名字。在古王国时代,好像也有个女魔法师就是叫这个名字……」 由于梅里莎说拉姆利亚斯被称为魔法王国,所以在传统上还是有许多人取名为五百年前灭亡之古代魔法王国卡斯托尔的贵族姓名。 「我从在拉姆利亚斯的时候,就一直叫梅里莎了,更何况现在我已经舍弃贵族的身分,所以还是这个名字比较适合我啦!」 「本来以为妳们只是认识而已,原来还是朋友呢!」 这对李维来说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偶然,对伊莉丝提亚来说,这应该也是个令人喜悦的相逢吧! 「但是,妳们两个好像都不怎么说话……」 「因为,没有什么好说的嘛……」 伊莉丝提亚细声说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好说的,妳们以前不是小时候的玩伴吗?」 李维满怀疑问地问着。 「那只是小时候而已。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梅里莎也是在内战过后从我身边离开的人之一。」 「是真的吗?」 李维惊讶地回头看着梅里莎。 「我并不是真的要离开。但如果伊莉丝提亚小姐要这么认为的话,不管我说什么也都是借口罢了……」 梅里莎悲伤地说完,就开始保持沉默。 「如果是借口的话,那的确可以不用多说了。但我不认为妳是那种,害怕对自己有不好影响而选择疏远伊莉丝提亚的人。如果妳是这种女人的话,我就不想成为妳所侍奉的勇者了。」 「我可还没完全承认你是个勇者呢!」 梅里莎语带愤怒的回话。 由于感觉到她真的生气了,反而使李维觉得梅里莎是能够信任的。 「梅里莎离开家里是在内战之后吧?」 「是在内战结束之后不久便离开的,因为我的婚事差不多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决定的……」 接下来,梅里莎一边挂心着伊莉丝提亚,一边慢慢地娓娓说道。 「家父也是与王族有血缘关系的伯爵,虽然顺位相当低,但也还是有王位继承权。可是在内战的时候,家父并没有拥护两位继承人中的任何一位,而是选择开始守卫王国的行动。」 所谓的行动,就是率领伯爵家所拥有的骑士团巩固与凡多利亚问的国境。因为他的浑沌王国,这时候很有可能会趁着内乱而入侵国境。而事实上,对方好像也真的有所行动。 但由于身为拉姆利亚斯的同盟国,欧芳国王李察尔为了牵制他的行动,而发布如果有国家介入这场内战的话,就是与欧芳为敌这样的声明。 或许是声明发挥效用,结果凡多利亚并没有出动他的骑士团。 因为削除了外患威胁的可能性,而让拉姆利亚斯的内战马上就结束了,符勒亚宏皇太子获得胜利,而即位为第二十三代的国王。 「内战之后,属于皇太子派的贵族们便强力打压选择支持子爵家的贵族。还不只如此,连坚守中立的贵族都……」 「也开始被打压了吗?」 面对李维的问题,梅里莎出现一脸愤慨的表情并点了点头。 「属于皇太子派的贵族,当然会想趁着内战获胜的机会来扩大自己家族势力吧!」 「权利争夺不就是贵族们的正业吗?那也就是说,梅里莎的家里也相当危险啰!」 「因为在严守中立的贵族当中,家父是最有势力范围的一员,当然会有人想要打压他。更何况,我们家与子爵大人的交情从前一代就开始保持了……」 「原来如此。」 李维点头说道。 由这里就能得知,两个人为何会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了。 「我也知道自己的立场相当危险,但我不会是那种为了自身安全而不愿意见伊莉丝提亚的那种人吧?甚或是为了伯爵家我也不会……」 如果是会选择明哲保身的人,应该就不会成为掌管战争的迈力神的侍祭才对吧!如果是重视家族声望的人,就不会因为被强迫接受自己所不喜欢的婚约便离家出走了。 「不管我自己或是伯爵家变成怎样我都不在乎,但那个时候,伊莉丝提亚小姐妳的立场却是比我更危险啊!」 因为身为叛乱者的妹妹,所以她曾有被幽禁在王宫尖塔之上的遭遇。在这种状况之下,如果梅里莎再去见她的话,将会使她的嫌疑更大。 梅里莎说皇太子派贵族最害怕的就是,再度以自己的父亲为中心所引发之内乱。 「想要扩张自己的势力,却又害怕遭到反抗吗?」 听完梅里莎所说的,李维嘴里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竟然有这种事?」 伊莉丝提亚满脸惊讶地问着梅里莎。 「当然并不是所有属于皇太子派的贵族都是这样的,最后,由符勒亚宏王为首,许多有良知的贵族们下了贤明的判断……」 梅里莎赶紧回答着。 她并不想因此让伊莉丝提亚对母国贵族的不信任感再度加深。 「因此,我才不能去见伊莉丝提亚小姐。接下来,属于皇太子派重臣的梅尔赛力亚侯那时又对我提出联姻要求。要解救伯爵家的话,这应该是最佳的方法……」 而她的结婚对象,竟然就是以前与李维在战神神殿进行决斗的那个康莱德。 他是一名在决斗场上还使用魔法舞剑的卑劣男人。虽然李维也是从艾拉那借了相同的魔法舞剑当成他的对手,虽然最后是用拳头来取得胜利…… 「家父会答应这门亲事与其说是重视伯爵家的存亡,倒不如说是考虑到王国今后命运而做出的决定。因为如果让皇太子派的贵族们继续专横下去,年轻新王将会有成为傀儡的危机……」 这不只是梅里莎的父亲才会做出这种事。 在贵族之间,不是只有政治联姻会这么做。如果对方的家世没有任何地方可挑剔的话,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他没料到的是,自己女儿并非那种能跟自己讨厌之人过一辈子的温顺女子。 「我虽然向父亲提出抗议,但父亲根本不愿意接受。因此我才会离家出走。伊莉丝提亚小姐的事情,我虽然一直放在心上但却无能为力……」 「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妳能来见我。」 伊莉丝提亚用尽全身力量地大叫着。 「其它人谁都可以离开我的身边,但只有梅里莎妳是不一样的!可是妳却……」 少女的叫声响彻了整个黑夜,而且没入其中。这也是她第一次将如此强烈的感情表现出来。 「现在,我也这么想了。」 梅里莎点完头,脸就一直低着。 「即使将会带来最坏的结果也没关系,让伊莉丝提亚小姐有如此难过的回忆,可说全都是因为我的愚蠢所造成的。」 (拜托饶了我吧!) 在如此阴郁的气氛之下,让李维不由得想放声大喊。 伊莉丝提亚与梅里莎的过去,可说是一连串不车的误会所造成的。 伊莉丝提亚认为梅里莎的行动是为了保身,而梅里莎却是因为考虑到伊莉丝提亚的安全,忽略了她孤独少女的心情。 「战争到底能让人心失常到什么样的地步,由这里就能清楚了解。如果没有这个内战的话,谁也不会遭受如此的不幸了……」 在战争这种异常的状态下,要做出一个正确的判断是非常困难的。 「家兄为何会想要逼退符勒亚宏王,真正的理由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表面上是因为历代的王,虽然都是魔法的能手,但是在这个剑的时代里,魔法又能有多大的用处呢……」 伊莉丝提亚紧握着小小的拳头孤单地说着。 (拘泥于过去又有什么用!) 李维很想对伊莉丝提亚这么说。 (未来还是有各种无限的可能存在啊!) 但由于这实在太过于陈腔滥调了,所以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她 了解这个道理。 (还是只有靠行动来表示吧!)李维又重新下定了决心。 任何事情都一定日正先有所行动,然后才能得到结果。绝对不可能有相反的情况出现。
1蜜蕾儿追查事实的真相 穿越被黑暗覆盖着的大街,蜜蕾儿朝着威兹雷藏身的桥下跑了过来。 经过一日的搜索,在常去的酒吧用完餐,和吉妮与梅里莎告别后,先回到位于小巷里便宜旅社的房间一趟,接下来便马上动身到这里来了。 大街上的行人相当稀少,因为这时已经不是普通人出来活动的时刻了。 身为盗贼的蜜蕾儿当然不是普通人,虽然夜里王都的姿态与白天时看起来完全不同,但对她来说还是不构成任何的障碍。 「威兹雷,你在吗?」从石墙的隙缝中往里面探头一看,蜜蕾儿如此间着。 面对里面完全的黑暗,连夜视能力甚佳的蜜蕾儿也看不见东西。 「是蜜蕾儿吗?」充满惊慌的声音回答着。 (果然还在……)蜜蕾儿安心地呼了一口气。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因为昨天这附近发生一些事,我担心你才来看看你的,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啊?」 「我很平安,没事的……」威兹雷回答着,从黑暗里出现了他的身影。 虽然嘴里说着不要紧,但少年的声音并不是很有精神。 「身体状况还好吧?病情又恶化了吗?」 「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不要紧,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蜜蕾儿说着,把手放到少年的脸颊上。 与往常一样,他的肌肤还是相当寒冷,或许他的体质就是夜里体温比白天低也说不定。 接下来,蜜蕾儿将从自己房间带来的袋子交给他。 「食物与新的内衣,还有啊!因为最近这里有点乱,这是给你护身用的……」 看了看蜜蕾儿递过来的袋子,威兹雷发现里面有一把收在剑鞘里的匕首。 与水果刀不同,这完全是用来战斗的匕首。 威兹雷以略带讶异的表情看着蜜蕾儿。 「我想至少也要给你个护身之物嘛!」 为了不让少年感到不安,蜜蕾儿刻意以开朗的声音说着。 杀人犯是谁,以及他的动机为何目前都还不明朗。说不定威兹雷也有可能会变成下一个牺牲者。 「嗯、与其战斗还是逃走比较明智唷!」 接下来,蜜蕾儿就向威兹蕾道别了。 (这样我就能安心入睡了。) 爬上土提之后,蜜蕾儿又回到大街上。 明天或许又要像今天一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一通。为了要让身体获得充分的休息,她开始向自己的房间走回去。 但是在下个瞬间,蜜蕾儿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平常总是圆滚滚的瞳孔,这时却细的如线般,她把手伸进上衣当中,彷佛变魔术般地拿出一把细长的匕首。 紧接着, 「有什么事吗?」向着背后黑暗处发出了带有恐吓意味的声音。 话刚说完…… 「没什么事啦!」就得到这样的回答。 而那是蜜蕾儿十分熟悉的声音。 「什么嘛,原来是吉妮啊!」 蜜蕾儿松了口气似地按了按胸口。 还以为是被杀人凶手跟踪,还觉得有些恐怖呢。 因为对方明显地是将自己的气息消除,若不是像蜜蕾儿这么敏锐的人,一定察觉不出对方的存在。 除了是熟练的战士外,吉妮同时也是相当优秀的猎人。消除气息这种事对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了。 (但是,为什么需要消除气息呢!)蜜蕾儿疑惑地想着。 「难道妳这是在监视我吗?」 「正是如此!」 吉妮老实地承认并朝蜜蕾儿定去。 「为什么……」蜜蕾儿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摇着头问道。 她强忍着有热热的东西,快要从黑色的瞳孔里溢出来的感觉。 「因为妳白天有点奇怪嘛!所以才会猜测妳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有点奇怪?对啦、我确实是有事情瞒着妳们……」 说完后,蜜蕾儿便惭愧地低下头去。 她很清楚这全是自己不对。 会把威兹雷的事当成秘密,全是因为吉妮与梅里莎都只注意锻炼李维,让蜜蕾儿觉得遭到疏远的缘故。 她想要借着保有一些她们两人所不知道的事来与她们对抗。 但她也注意到,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因为,没有人可以取代吉妮与梅里莎两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到底是什么人躲在桥下啊!」 吉妮一边想把手放在蜜蕾儿的头上,一边以温柔的声音问着。 蜜蕾儿把身子扭开,从吉妮的手心里逃了出来。 这样被她用手放在头上安慰着,或许真的会哭出来也说不定。 「是个名叫威兹雷的小孩啦!好像不知道被谁追赶着,而且又生病了。妳说我怎么能放着他不管呢!」 「妳说小孩子?」 听到蜜蕾儿说的,吉妮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 「吉妮的朋友,那个近卫骑士不是说过白天的杀人犯可能是个小孩子吗?听到这我也吓了一跳,但他只是个小孩怎么可能会去杀人呢!而且那种杀人方式实在太残暴了。」 听了蜜蕾儿的说明,吉妮也同意似的点了点头。 因为,她原本就不认为白天所见,杀害老人的该名凶手会是个小孩子。巴布只不过一时的预测才会这么说的,并不是经过仔细推敲所作出的结果。 「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们呢?生病的话,让梅里莎治疗会早点痊愈,而且也就不用到这座桥下来,可以到我的小木屋里来休息啊……」 「因为我看妳们两个好像都很忙,所以就不想再给妳们添麻烦了。但最后好像还是给妳们带来麻烦了哦!我下次一定会告诉妳们的。」 接下来,蜜蕾儿好像要岔开问题似的,向前抱住了吉妮粗壮的手臂。 「那、梅里莎呢?」 「在魔法师公会的正门前监视着呢!还有另一个举动比蜜蕾儿还要可疑的人存在唷!」 「原来是这样啊……」 蜜蕾儿点点头,并提案说一起到那边去看看吧! 吉妮好像本来就抱有这种打算,听到提案之后也点头同意了。 于是,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目标朝着魔法师公会前进,但是他们已经不用走到目的地了。 在大街的另一头,梅里莎与李维还有从拉姆利亚斯来的留学生伊莉丝提亚三个人,正在魔法灯火的照明之下朝向她们走来。 2蜜蕾儿的告白及最后通牒 「这还真是巧啊!」发现吉妮与蜜蕾儿之后,李维微微笑着向她们打招呼。 「哪里巧啊!」蜜蕾儿生气地给李维一个飞踢。 由于直接朝着正面而来,李维轻轻松松地用单手把她给挡了下来。 蜜蕾儿好像一开始就料到李维会有如此的反应般,趁势往后翻了个筋斗,轻轻地落在大街的石板上。 这仿佛杂技师傅的动作,让伊莉丝提亚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拍起手来。 「我这可不是在表演耶!」蜜蕾儿一边抱怨,一边朝着梅里莎走去。 「好像让妳为我担心了……」蜜蕾儿如此说着,在金发的女侍祭面前把头低了下来。 「看过吉妮的表情就知道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才对。」 「算是吧!」蜜蕾儿同意后,将视线改投往伊莉丝提亚的方向。 「那她那边怎么样呢?」 「她已经获得拉姆利亚斯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的许可,将事件的来龙去脉透露给我们知道了!」 李维代梅里莎回答,一边以眼光寻求伊莉丝提亚的同意后,开始详细叙述整个事件的陉过。 「她在寻找的是特殊的人造生物,那是由魔法所制造出来的创造生物,有着人类小孩的外形。而为了继续生存下去,必须要摄取人类的鲜血。她的使命就是将那东西逮捕或是加以处分……」 就在李维说话时,蜜蕾儿与吉妮的表情忽然改变,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蜜蕾儿……」似乎遭受到很大的震惊似的,吉妮竟以少见带着颤抖的声音叫着蜜蕾儿。 而蜜蕾儿这时,根本无法回答她了。她整个人恍恍惚惚地蹲在大街的石板上。 「为什么嘛……」蜜蕾儿呆呆的呢喃着,抬起失焦的双眼朝李维望去。 由于威兹雷还只是个孩子,所以应该不会有杀人的理由,她本来是如此认为的。 但是,现在这个前提根本就是错的。 威兹雷他根本就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子。 身材矮小,使用的凶器,及割裂喉咙让血液大量流出的理由。 刚刚的说明,已经使所有的线索都吻合了。 「妳们到底是怎么了啊?」 看了两人失魂落魄的样子,李维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那个人造生命体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威兹雷唷!」回答问题的,不是李维而是伊莉丝提亚。 听到这个回答,蜜蕾儿张开她小小的嘴,不知在说些什么。之后更不断地摇着头。 就好像想把刚刚听到的所有事情从脑中消除一般。 伊莉丝提亚在蜜蕾儿面前单膝跪下,从正面凝视这名黑发少女。 「妳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伊莉丝提亚说完就静静等待蜜蕾儿的回答。 但是,蜜蕾儿就像失了魂似地没有任何的反应。 「由我来说吧……」 看到她的样子,吉妮便主动走了出来。 伊莉丝提亚站了起来,转身面对红发的女战士。 于是,吉妮开始将刚刚从蜜蕾儿那听到的事全盘托出。 蜜蕾儿秘密地藏匿着一个少年。 而那个少年的名字,就与刚刚伊莉丝提亚所说的名字完全一致…… 「勇敢又强壮的战神啊……」 听完吉妮的说明之后,梅里莎抬头仰望星光灿烂的夜空,开始了她的祈祷。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李维悔恨地紧握着双拳。 「真实的碎片,原来老早就一片片地掌握在我们手中了吗?」 如果一开始大家能将情报相互交流的话,事件就能轻轻松松解决了。 事到如今,再多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快点行动吧!在有新的牺牲者出现之前。」李维对所有人大喊着。 梅里莎与吉妮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开始往前定去。 「这么一来,我也能完成我的使命了……」 伊莉丝提亚好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似地呢喃着。 「妳们给我等一下!」 下一瞬间,蜜蕾儿的脸好像被弹起来似地抬了起来。 「妳的使命是要将威兹雷逮捕,或是加以处分,对吧!如果抓到的话,妳打算怎么做呢?那所谓的处分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逮捕到的话,会将他送回拉姆利亚斯的雷克力欧最高导师身边。而处分的话,也就是那种事了。」 伊莉丝提亚一边凝视着蜜蕾儿一边说着。 「妳指的是把他杀了吗?」 面对蜜蕾儿所提出的问题,伊莉丝提亚无言地点了点头。 「就算送回本国,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因为要让他活下去的话,需要人类的鲜血,所以我想也只有做出这样的处分了。」 「别说得那么轻松似的……」 蜜蕾儿嘴里吐出贫民街的粗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自从我救了威兹雷之后,就一直照顾他到现在,对妳来说,或许只是一只丑恶的怪物也说不定。但对我来说,就好像是我的弟弟一样了耶!那孩子跟人类没什么两样,他也是有感情的。而妳却要杀掉他……妳凭什么这么做!」 蜜蕾儿握紧双拳大声地叫着。 「那孩子之所以会杀人,也是为了生存下去吧!那和我们吃肉吃鱼又有什么两样呢!」 「可是,他杀的不是家畜而是人哪?」 听到蜜蕾儿的发言,伊莉丝提亚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表情。 「妳跟梅里莎一样都是贵族出身吧!所以妳们才会认为只有人类是特别的,但像我这样生在街上,长在街上的人就认为人与狗和猫并没有什么差别。我们都是没东西吃就会饿,冬天时会感到冷。这时候,只有相互残杀才能得到食物。我曾经看过遭到野狗袭击,而被当作食物的老人尸体,而我小时候被喂食的还不是牛肉或猪肉呢!」 由于蜜蕾儿的这番话太有冲击性,使得伊莉丝提亚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像被抽走似的。 她也知道确实有人过着如蜜蕾儿所说的生活,可是,出生于王族的她要体认这种感觉是不可能的。 但是,眼前的叫声所带来之压倒性真实感,让伊莉丝提亚觉得好像整个人都被淹没了一般。 「蜜蕾儿……」 梅里莎走到黑发少女的身旁,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抱住她娇小的身躯。而吉妮把手放在她的头发上温柔地抚摸着。 看到这样的情景,伊莉丝提亚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 这个名叫蜜蕾儿的少女,是在街上长大的盗贼,而且还历经各种惨痛的经验。 (但是,我和她比起来到底谁比较幸福呢?)伊莉丝提亚不由得扪心自问。 她现在已经有能够信赖的伙伴。而且还有充分的自由。 (而我呢……) 虽然贵为王族,却没有任何人需要我,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人希望我存在这个世界上。 (这不就跟人造生命体一样吗?)伊莉丝提亚的脸上浮出冷冷的笑。 而我们竟然还区分追捕的一方与逃亡的一方,这简直就像一出由丑角演出的闹剧般可笑。 (就如她所说的,我根本就没有权利。)这时伊莉丝提亚正在心里暗暗想着。 「妳在干什么啊!」突然有声音响起,接下来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摇晃着她的肩膀。 慌张的转过头后,发现李维正一脸严肃地站在她的面前。 看到他这个样子,伊莉丝提亚吓了一大跳。 平常,他总是让人有种迷糊的感觉,庞大的身躯还有些显得笨手笨脚的。 而梅里莎她们明显地都对他有些不屑。 但是,现在李维的表情却让人觉得,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而且脸上充满自信。 他到底下了什么样的决心呢?伊莉丝提亚不禁对此感到疑惑,而他又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呢! 「妳不是非完成使命不可吗?」李维以充满力道的声音说着。 「是、是的!」伊莉丝提亚连忙点了点头。 「那还不快点,就要来不及了……」 因为蜜蕾儿所说的话造成之冲击,使得她几乎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如果不完成使命的话,拉姆利亚斯魔法师公会与王国将因此遭受伤害。这样的话,到这个国家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就会真的变成只是一名反叛者的妹妹,遭到流放罢了。 「给我等一下!」看到离去的两个人,蜜蕾儿又以俗语叫他们停下来。 「你们要去哪啊?」 「爷爷吩咐过我要帮忙伊莉丝提亚的,我只是按照他所吩咐的去做而已……」 李维停一下身子,转身回答完蜜蕾儿的问题之后,马上又转头去继续向前走。 「我不是要你们给我等一下了吗!」 但这次李维不但没有停顿,也没有任何回应。 「你是聋了吗?」蜜蕾儿叫着,并从怀里拿出了匕首。 吉妮与梅里莎见状马上制止她。 「只要是命令,不管是什么是都要做吗?」 「并不是这样……」李维边走边回答蜜蕾儿。 「只要我认为有错,我就绝对不会去做。」 「你敢说你真的没有错吗……?」 蜜蕾儿虽然还想问问背对着自己的李维,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却逐渐失去力道了。 「正是如此!我这么做并没有错,虽然也不能算是对的……」 于是,李维再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黑发少女。 「这已经不是对错的问题了,只是不能让事情再继续下去。蜜蕾儿其实妳自己也知道,是吧?现在能为此做些事的,也只剩下我们了,况且也只有我们知道该做些什么……」 蜜蕾儿以宛如她手中匕首刀刃般锐利的眼神,瞄着那名高大的魔法师。 但事实正如李维所说的,她已经完全了解。 了解该做些什么,以及这该由谁来做…… 3蜜蕾儿与威兹雷痛心的正面交锋 黑暗中,河水流过的声音不断地响着。 除了流水声外,就只有自己踏在河边石头上的脚步声。 威兹雷一边把蜜蕾儿给他护身用的匕首抱在胸前,一边寻找着人类的踪影。 他的视觉使他即使在夜里的黑暗当中也能像白天一般地清晰见物,他心中也明白这是一般的人类所办不到之事。 除了一对年轻男女面对河川肩并着肩靠在一起坐着外,并没有其它的人影。 或许是因为昨晚被杀害的尸体遭人发现,住在附近的游民们已经移到别处去了也说不定。 威兹雷这时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了。 不但全身疲倦,连要抬起脚来也需要花费不少力气。但即使如此,跟昨夜比起来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稍微恢复元气了。 这都是因为他杀了人,然后又喝下人类鲜血的缘故。 但是血量仍不足够,他需要再喝更多的人血才能完全恢复身体状况。 这正是他不是人类最好的证明。 他是由本来认为是父亲的人所制造出来之人工生命体,也是污秽的吸血怪物。 「但是,我不想死啊……」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够称得上是灵魂的东西。 但至少,他是有意识的。 如果失去意识,就代表永远的消失。 对他来说就如同死亡一般,而他又对死亡有着强烈的恐惧感。为了从那恐怖的阴影下逃离,他在昨夜犯下杀人的大罪。 而他今夜也打算重复这样的罪行。 但是,这时他已经有所觉悟了。决定今后也将不断地重复这样的犯罪,来让自己继续生存下去。 (因为还有人需要我……) 威兹雷紧接着在脑海里想起,那个帮助自己又无微不致地照顾自己的女性。 只要一想到蜜蕾儿的事,心头就会感到一阵温暖。 (她邀我加入盗贼公会,还问我要不要成为她的同伴……) 威兹雷理解到盗贼公会是一群恶人聚集之后所组成的组织。 如此一来,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也应该能成为他们的伙伴才对…… 威兹雷这个时候发现生长在土提下方的大树根部那里,有个黑色块状的东西正在动着。 用毛巾般的东西盖住全身,慢慢地蠕动着身体。 威兹雷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 不是人类的他也有着像心脏般之物,而且体内也流着红色的血液,只是威兹雷不清楚那到底算不算是自己的血液。 或许是昨夜那个男人的血,现在在自己的体内流动着也说不定。 在逃亡的过程当中,已经理解到自己肉体机能远超过与自己相同岁数的人类。 所以,即使对方是大人,他也有自信能将对方杀死。 昨晚因为过于惊慌失措,在那个男人停止动作之前还不断地拿着水果刀刺着他。也因此浪费了许多血液。 (这次可要瞄准他的脖子……)威兹雷如此对自己说着。 割裂喉咙的话,对方不但在一瞬间会迅速死亡而且还会流出大量的血。 那尝起来就像锈铁般的味道,既腥而又温暖。昨夜初尝时,几乎忍不住想吐出来。 在那个他认为是父亲的男人家生活时,他们都说那是药叫他要喝下去。 但在那时候,私人雇用的厨师会掺入葡萄酒等物品加以调味,使得要喝下它并没有那么困难。 但是今夜,他仍旧得生饮人类的鲜血。 (说不定哪天就会习惯了……)威兹雷在心里如此想着。 接下来,少年慢慢地接近那个在树根蠕动的影子。 在小心谨慎地观察周围环境之后,发现并没有其它人类的踪影存在。 现在正是行动的大好时机。 威兹雷全力奔跑,来到有人影的地方。不知是否已经睡着,对方到目前为止仍然全身裹着毛巾。 少年改以一只手拿着匕首,空下来的另一只手便朝着毛巾伸去。 他决定在把毛巾掀起之后,短时间内做个了断。 确认过应该是头部的隆起部位之后,他专注将视线放在上面。 接下来的瞬间,威兹雷把毛巾掀起并高高的抛向空中,然后挥动着匕首把刀刃朝应该是喉咙附近的部位划去。 但这时候,那地方却已经不见人影了。 好像是在看街头艺人表演魔术般地,在掀开毛巾的瞬间,本来应该在下面的人却消失了。 威兹雷慌张地抬起头,接下来便发现站在树下的小个子女性。 少年倒吸了一口气,眼睛也因为太过震惊而张大。这时候,他开始恨起自己拥有在黑暗中也能清楚看见物体的能力。 因为现在在他眼前的,竟然就是从他逃到这条街上以来就一直照顾他的那名女性。 「蜜蕾儿、为什么妳会在这里……」威兹雷发楞地嚅嗫着。 「为了让你把我杀掉啊!」蜜蕾儿发出干笑声,把视线投向威兹雷手中的匕首。 「我告诉过你是护身用的吧!」 「妳已经知道了吗?」威兹雷绝望地问着蜜蕾儿。 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其实是由魔法所造出的人造生物了,而且也知道为了活下去,他必须生饮人血的事。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蜜蕾儿回答完,便将从拉姆利亚斯那里来的追捕者一事告诉威兹雷。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话,是不是会比较好呢?这么一来,我会毫不容情地与你奋战……」 但是蜜蕾儿马上就改变想法,否定自己刚刚所说的话。 「如果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就能不带任何偏见的看你。或许你是人造生命体,而且还是个吸血怪物。但对我来说,你是我可爱的弟弟。我会好好地记住你并不是一个坏孩子这件事的……」 说完后,蜜蕾儿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匕首。 「听说你比一般人类敏捷,是吧!我虽然会认真地与你对战,或许会输给你也说不定。如果你能杀了我,就把我的血全部喝干!我没吃过多少营养的食品,所以不确定我的血美不美味唷!」 「我不要,蜜蕾儿……」威兹雷的眼里充满着泪水,激动的摇着头。 「我不可能下得了手杀掉蜜蕾儿的,如果蜜蕾儿死了,我又会变成一个人。」 「我也是如此。但即使只有一个人也还是能活下去啊!即使世界上没有任何需要你的人也是一样。」 「蜜蕾儿,难道妳不需要我吗?」 「需要?」蜜蕾儿觉得惊讶似地低下头来。 「我是不需要任何人的,会救你也只是我一时兴起而已。一开始我不就跟你说过了嘛!」 「但我是需要蜜蕾儿妳啊!妳也算是个坏人,是吧?那么,就让我们一起生活下去,不要像爸爸一样抛弃我啊……」 「如果我想抛弃你的话,现在就不会到这里来。早就把你随便交给别人,让他们把你当成怪物一样杀死。但我就是不要这样,作为我的弟弟,你得由我亲手来解决。因为你违反盗贼公会勿毫无目的杀人这条规则……」 「妳真想杀了我吗?蜜蕾儿也想象爸爸那样对我吗?」 如此呢喃着后,威兹雷大声喊着我不要。 那是用尽全身力气的大叫。 「可以这么说吧……」 蜜蕾儿一瞬间浮现了温柔的微笑,之后马上又变成相当认真的表情。 「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把我打倒吧!」 话说到此,蜜蕾儿把匕首在左右手之间来回的移动。 接下来她的姿势越来越低,不断地逼近对手的空隙。 威兹雷的眼里开始流下眼泪了。 但这或许可以说是求生本能吧!他并没有因此而大意。即使蜜蕾儿迂回飞身逼近他身边,他应该也还能马上作出反应,在紧急的时刻躲过匕首的攻击吧! 他应该没接受过战斗的训练,但靠着优越的肉体能力,已经足够让他捕捉蜜蕾儿的行动。 蜜蕾儿让自己激动的情绪慢慢镇定下来。 她告诉自己她现在是蛇。 那是盗贼公会的暗语,代表暗杀者之意。她曾经受过所有关于暗杀技巧的课程训练, 可是这项技术,到目前为止她仍不曾使用过。 成为冒险者后,虽然好几次与怪物进行作战,但牠们都不是需要用到暗杀术的对手。 但是蜜蕾儿现在下定决心要使用这些技术了。 对自己下达暗示,将自己的感情抹灭,这也是暗杀术技巧之一。对暗杀者来说,不论是自己的血亲还是恋人,只要接到命令的话就非杀不可。 蜜蕾儿的心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在她眼中少年只不过是自己要猎杀的目标而已。 「蜜蕾儿……」威兹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再度叫了蜜蕾儿一声。 但是,这时候她的脸仍然只是暗杀者的脸孔。 一直以来都温柔地看着她的那双眼睛,现在却明显地露出杀气。 「我不想死!」威兹雷心里有所觉悟似的说完,重新握紧手中的匕首。 接下来,忽然用头朝蜜蕾儿的脚下撞去。 这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动作。 但是,成为暗杀者的蜜蕾儿对这无法预测之动作作出适当反应,她以脚尖攻向对方的脸。 这是一记非常猛烈的踢腿,如果正确命中的话可不是好玩的。 但令人惊讶的是,威兹雷单手往地面上一撑,身子就轻飘飘浮了起来。 接下来,顺势以匕首瞄准蜜蕾儿的大腿刺去。 蜜蕾儿在极小的差距之下,躲开匕首的刀刃。接着一扭身与威兹雷交换位子。 威兹雷边站起身来,趁着向后转的时候便直接伸直手腕,以匕首剑尖朝着蜜蕾儿的喉头剌去。 这简直像后脑杓长眼睛般的准确攻击,如果蜜蕾儿再往前多踏一步喉咙将整个被割裂。 由此可知,眼前的人造生命体为了要生存下去,已经将自己全部的潜力发挥出来了。 但蜜蕾儿还是猜到他这次的攻击。 与人造生命体相同,她现在也是全凭自己的本能来行动。不同的是,她所凭借的并非生存本能而是攻击本能。 也就是夺取对手的生命,将一切有形物体破坏殆尽的冲动。 只要能达到破坏的目的,其余的根本就不需要多考虑。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为了达成目的而牺牲。 对纯粹的攻击本能来说,两败俱伤也算是获胜。 这是将自身人性完全压抑住的战斗方法。变成杀人机器的蜜蕾儿,与拥有超越人类肉体能力的人造生命体之间,不分上下的死斗就这么一直持续着。 匕首的刀刃在身体各处划过,蜜蕾儿身上开始流出暗红色的鲜血。 当然,威兹雷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蜜蕾儿除了匕首外,可说全身都成了攻击的武器。 踢腿、拳头与细长匕首不断地在威兹雷的身体上造成伤害。 与其说是人类与人类,倒不如说这是两头猛兽赌上性命的猛烈战斗。 战斗似乎将永无止尽持续下去。 但两个人却不可能拥有无穷尽的体力。 虽然蜜蕾儿的表情没有改变,但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而且紊乱。威兹雷也因为朝全身袭来的疲劳感,使得行动开始迟钝起来。 「我为什么要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呢?」 威兹雷一边测量着与蜜蕾儿之间的距离,一边以类似哭泣的声音说着。 「一开始,爸爸他也是非常疼爱我的。他告诉我之所以没有以前的记忆,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而要喝特别的药也是因为生病……」 但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个谎言。 他之所以没有记忆,是因为他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了,而所谓的「药」当然就是人血。 「人类也是一样,并非所有小孩都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下出生的……」 蜜蕾儿本身就是一个例子。 但是她并不怨恨自己的出生环境,除了之前在救起威兹雷的特别时刻外…… 「不论环境如何,只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努力活下去,所以我不认为你杀人有什么错。但是,既然你能猎杀人类,相对的人类当然也能够猎杀你啰!而我就是那个猎人。这也就是我身为冒险者的工作……」 两个人都了解做出最后一击的时刻已经到了。 为了这最后的一击,双方都准备将自己所残存的力量毫不保留地发挥出来。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两人同时行动。 蜜蕾儿在蹲低的姿态下展开回旋踢攻势,威兹雷高高的跳起避过后挥起了匕首。 蜜蕾儿的踢腿当然是落空了,身体因而失去平衡时,威兹雷的匕首又朝她头上逼近。 (永别了,蜜蕾儿……)威兹雷在心里如此呼喊着。(我真的很喜欢妳……) 4伊莉丝提亚的离去 昏暗的夜色下,两个影子重迭成为一个。 但是影子马上又分开,一个倒在地上而另一个就一动不动地伫立在现场。 「到底是谁赢啦!」 李维从土提的另一边飞奔而出,心里十分紧张地跑下了河边的平原。 梅里莎、吉妮,以及伊莉丝提亚一言不发地紧跟在自称为魔法战士的大汉之后。 如果是人造生命体获胜的话,接下来他就得与这三名女性战斗了。 这一切都是蜜蕾儿自己所提出的要求,而不论李维他们如何的劝说也无法使她让步。 不是对威兹雷加以处分,而是让他以人类的身分有尊严地死去,蜜蕾儿清楚这是只有自己才能做得到的事。 当李维他们知道她的心意已决后,就不再反对了。 人总是会有自己绝对不愿妥协的一刻,而大家都能了解对这名黑发的盗贼少女来说,这时刻已经到来了。 如果在这里勉强将她留下,他们与她的关系也将就此结束。失去对彼此的信赖感后,就无法继续从事冒险者的工作了。 在步下土提之时,李维他们开始放慢速度慎重地走近目标。 站着的影子这时仍然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因为天色太暗而无法看清楚,但李维他们也知道两人的战况十分激烈。虽然他是第一次见到蜜蕾儿战斗实况,但对手竟然就是拥有远超过人类肉体能力的人造生命体。 而蜜蕾儿能够跟他战得不分轩轾,也就可想而知她的实力是不容忽视的。 看过刚刚的战况后,李维想起自己经常惹她生气的事,真可以说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 (随便啦,只要妳活着就好!) 李维打从心底如此希望着。 「是、蜜蕾儿吧?」 吉妮似乎已经按耐不住,对着依然一动不动的人影大声呼喊着。 似乎也不敢确定似的,从吉妮的语调里感觉不出任何自信。 对方并没有响应的呼声,也依然没有行动。 「不会、吧……」 李维一脸愕然地说着。 「不可能的!」 梅里莎一副想要把李维所说的话消除似地用力摇着头。 更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而向着人影方向驱步前去。 「梅里莎莉姆!」 伊莉丝提亚虽然慌忙想制止她,但她却毫不犹豫跑了过去。 梅里莎跑近那一动不动的人影,然后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她。 抱住了黑发的盗贼少女,蜜蕾儿…… 在那个瞬间,蜜蕾儿本来认为,再也躲不过威兹雷从头上挥下来的匕首。这时,她对自己的失败也已经有所觉悟。 但是她的身体在无意识情况下动了起来。 蜜蕾儿在间不容发的情况下,躲过匕首的刀刃并且抓住对方手腕,接下来以此为轴心转动身体绕到少年的背后。 等蜜蕾儿恢复意识的时候,她的匕首早已割破少年的喉咙。 蜜蕾儿不带任何情感,凝视着少年喷出大量鲜血并慢慢倒下去的模样。 但对自己所下的暗示消失后,压倒性的失落感开始朝她心头袭来,这让她好像有自己杀死自己的感觉。 不被任何人所爱,也不被任何人需要。 这样的人,还有继续生存下去的意义吗?蜜蕾儿却不这么认为。 她现在之所以能够有自信地活下去,全都是因为吉妮与蜜蕾儿她们两个人需要她的缘故。 因为她们,蜜蕾儿一路不断努力求进步并且持之以恒。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与吉妮她们成为同伴。 但是,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吉妮与梅里莎说不定会在逐渐认同李维后不再需要自己了。 就是因为太过于恐惧,心情变得相当不安,让蜜蕾儿遇上了威兹雷,但现在却也是由她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低头看着失去生命的威兹雷,蜜蕾儿低声啜泣着。 而这眼泪似乎将永无止尽流下去…… 接下来,黑发的少女便投身于梅里莎的怀抱之中。 梅里莎心想逭似乎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蜜蕾儿哭泣。 事实上,总是装成一副开朗的模样,但在她的心中还是有一丝寂寞和悲伤感觉是挥之不去的。 正因此她总是那么多愁善感。 因此想要更接近她的内心,所以梅里莎常常会抱住她。 一这么做的话,她就会很高兴地撒起娇来。但有时梅里莎会觉得,应该撒娇的是自己才对。 因为蜜蕾儿是那么的坚强。 「好像已经不要紧了耶!」 看见梅里莎抱着那娇小身躯一动不动的模样,李维与吉维面面相觑,安心地呼了一大口气。 两人接下来似乎已经耗尽所有的力气,当场坐了下来。 「决斗啊!与其在旁边看还不如自己来要轻松的多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了解到,李维无力笑着说。 「我也有同感。」 吉妮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往坐在旁边的李维头上狠狠揍了一拳。 这虽然是个莫名其妙的举动,但李维不知为何却能了解。因为吉妮是个不论是喜是悲,都只会用自己身体语言来表现的女性。 「但是会这么想的,可能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吧!」 「所以,我们两个还真是对宝啊!」 因为吉妮实在揍得太用力感到头很痛,但不知道为何,现在竟然还觉得有些过瘾。 可能是因为蜜蕾儿已经满身是伤了吧!所以自己不受点伤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结果,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所以才能平安解决嘛!」 面对吉妮毫不容情的揶揄,李维虽然觉得气愤但这时候不论说什么都是能一笑置之的。 「等二下、要不要去喝一杯啊?」 如果是李维常去之小巷里的欢乐街,现在应该还在营业吧! 「……好吧……」 吉妮一瞬间虽然楞了一下,回过神后便点头答应了。 事实上,她也很想象梅里莎一样跑到蜜蕾儿身边用力抱住她,但总觉得这样的行为不适合自己。 对蜜蕾儿加以鼓励、斥责与规劝,才是自己所扮演的脚色。当然如果是她自己过来撒娇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但像现在这种时刻交给梅里莎应该就够了吧!但另外一个人…… 吉妮忽然想起来似的,把视线移往从拉姆利亚斯来的少女。 伊莉丝提亚不发一言,凝视着紧紧抱着彼此的梅里莎与蜜蕾儿,脸上露出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事的表情。 吉妮了解她所忍耐的是什么事。 正当吉妮想要告诉她,别再忍耐下去而张开口的时候…… 「伊莉丝!」 旁边的大汉忽然发出了声音。 吉妮吓了一跳,看着李维的侧脸。 伊莉丝提亚也转过身来,以期待与混杂不安的表情等待着他下一句话。 「妳就过去吧!忠于妳自己的心。」李维接着说。 这简直就与吉妮刚刚想开口说的话一模一样。 伊莉丝提亚以开朗的声音回答一声是后,就跑向蜜蕾儿与梅里莎两人的身边。 吉妮这时早已知道她的真实身分,是拉姆利亚斯的王族。就在来到这里的途中,伊莉丝提亚自己向她们表明身分。 虽然本来就知道她应该是个贵族,但没想到身分竟然是如此的崇高。 对于这样高贵的少女,李维对待她的方式竟然与对待蜜蕾儿并无两样。 真不知道该说他是不懂礼貌,还是该说他是个猪脑袋。 但是,伊莉丝提亚却只有在面对李维时,好像是在对待比自己身分还高的人一般。 这虽然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却不觉得两人这种关系有丝毫的不自然。 虽然平时就常与蜜蕾儿她们谈论起这个叫李维的男人,不知是个非比寻常的大人物还是只是个呆瓜,但现在吉妮更加有这样的感觉了。 当伊莉丝提亚与梅里莎、蜜蕾儿两人说了两三句话后,三个人的影子就这么重迭在一起。 见到这样的情景,李维打从心里感到满足。 由于受限于过去那可怕的经验,使伊莉丝提亚将自己的心门封闭了起来。 李维到最后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是该做些什么才能打开那扇心门。 但是,当伊莉丝提亚看见与她差不多年纪但是身分完全不同的少女那种举动后,她的内心深深受到感动。 「结果,蜜蕾儿与伊莉丝两个人果然还是很像嘛!」 李维把脸面向吉妮笑着说道。 「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盗贼耶?」 「跟那没有关系啦!她们两个人都不喜欢认输,而且也不愿意依赖别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看到李维欲言又止的模样,吉妮不禁催促他赶快把话说完。 他笑着点了点头后又继续说着。 「两个人的胸部不都是很小吗……」 下一个瞬间,吉妮的拳头又飞了过去。 而这次的攻击准确命中李维的脸部。
在欧芳魔法师公会最上层的工作室里,最高导师卡威斯正面对着一名少女。 「妳似乎不会改变心意了……」 卡威斯打从心底感到遗憾似地对少女说着。 「是的,我要回拉姆利亚斯……」 这名少女,也就是伊莉丝提亚-拉特克里夫脸上露出平静的微笑说着。 「本来还以为妳会一直留在这个国家呢……」 卡威斯脸上一边出现苦笑一边凝视着少女的笑脸。 最初见到她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她的脸上也能露出这样的笑脸。因为那时她的心房是如此地紧闭着。 「李维那家伙是不是对妳做了不少失礼的行为啊……」 卡威斯就是为了不让李维做些有失礼仪的事,才特别先表明伊莉丝提亚的身分。 但是李维却一点也不了解卡威斯这么做的涵义。 「确实是对我有些不礼貌的地方呢!」 伊莉丝提亚老实地回答着。 「但是绝没有造成我的不愉快,我已经听够了那些有礼无心的话……」 听到这些话,卡威斯的表情稍显和缓,点头说了声是吗? 「但是,关于那个家伙,嗯……怎么说呢!妳觉得他怎么样呢?」 卡威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询问着伊莉丝提亚。 「您是说李维大人吗?」 伊莉丝提亚吓了一跳似地反问卡威斯。 卡威斯的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嗯、妳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非常了解那家伙的个性实在是不怎么象样……」 伊莉丝提亚看着卡威斯紧张的脸孔,沉默了好一阵子。应该是在猜想,这位大魔法这么问的含意吧! 接下来,一个念头瞬间闪过她的脑袋。 这个念头让伊莉丝提亚的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轻轻摇着身体。 「我认为李维大人非常优秀,以人类来说是个伟大又强壮的男性……现在的我可以说还配不上他……」 「绝没有这种事……」 卡威斯呻吟似的说着。 当然他并没有完全理解伊莉丝提亚话中的涵义,他当然认为是李维配不上人家,而她只是以客气方式婉拒自己所提出的问题罢了。 看了卡威斯的反应,伊莉丝提亚也能了解这位大魔法师对她的回答做了什么样的解释。 但是,她心里暗暗决定不对此再加以解释了。 (李维大人的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女性,他一定早就心有所属,怎么可能还会在意我的事情呢……) 但是如果真的有缘的话,自己应该还会再回到这块土地上来。以魔法王国王族的身分,为了让相邻的两国成为同盟国,也为了让母国与剑之王国的关系能够更加巩固。 如果对方提出正式请求那我就接受,伊莉丝提亚心中毫不迟疑地想着。 一般来说,这就算是所谓的政治联姻。但如果对象是李维的话,对自己来说就不是只有政治上的意义而已。 「虽然时间很短,但如果妳觉得愉快,这样我也会感到很欣慰了……」 或许是伊莉丝提亚的沉默,让卡威斯的误解更为加深,于是他赶紧改变话题。 事件解决之后,她获得十天的假期,让她能够有机会在王城的近郊等地方游玩。 当然,李维和艾拉以及李维的三个冒险者同伴也陪着她一起。 「真的很高兴……」 伊莉丝提亚微笑地点了点头。 对于她来说,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母国,而且还能够不必顾虑自己身分的旅行。 幼时的玩伴梅里莎也陪在她的身旁,还有新的朋友也…… 伊莉丝提亚有生以来第一次穿着内衣下水游玩,还有喝麦酒与野营的经验。 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相当新鲜的体验,也让她有来到这个国家真是太好的感觉。 「我现在能够了解,之所以会被派遣到这个国家来,是因为想让我能够活得更自由的缘故……」 身为反叛者妹妹的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围的人,而选择将自己封闭在自己制造的壳中。 只要她身在母国的一天,这样的情况就不会有所改变。 所以派给她这个任务,让她到这个国家来。 伊莉丝提亚一开始还认为是自己已经不再被需要,所以才被留放到这个国家来。但随着看法的改变,她也能感觉到母国人们对她的好意。 为了确认这份好意,伊莉丝提亚决定回到母国去。 「本来还以为多了个优秀的弟子呢,如妳所知的,我国的魔法水平并不高,而优秀弟子又大都执行危险的任务去了……」 然后自己从小就对其抱有很大期望的养子,却也好像忠于体内所流的血液似地,步上了成为战士的道路。 卡威斯边苦笑着边伸出手来,准备与伊莉丝提亚握手。 「未能接受卡威斯大人您的指导,我也觉得非常可惜……」 与欧芳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握手后,伊莉丝提亚深深鞠个躬并与卡威斯道别。 「在本国也要健健康康的啊!帮我跟雷克力欧最高导师问声好。」 「伟大的」卡威斯如此说着,便送走来自拉姆利亚斯的留学生。 伊莉丝提亚来到走廊上时,已经有一对男女在那儿等着她。 正是李维与艾拉两人。 她就要直接踏上往拉姆利亚斯的归路,来到欧芳的时候,因为事情紧急所以是借助《瞬间移动》咒文的力量,但这次却是乘坐马车的旅行。 担任护卫的骑士们也已经到达了。 「妳回去以后我会寂寞的……」 女性魔法师艾拉轻轻地抱完伊莉丝提亚后,微笑着说道。 我也是,伊莉丝提亚也同样笑着回答。 托她的福,艾拉在这十天里,也充分享受游玩的乐趣。而且伊莉丝提亚与李维的同伴们感情变得很好,使得她能一个人独占李维。 虽然刚和她见面的时候,自己就突然有弱点掌握在她的手中,难免让艾拉感到有些不愉快,但也因为这件事,那些不愉快老早就消失无踪了。 虽然这有些现实,但谁叫我生在商人世家呢,艾拉也就原谅自己。 或许是因为事件解决而放松的缘故,伊莉丝提亚整个人也变得开朗了起来。 艾拉在初听到她的身分时,还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但在想到她的容貌与高贵气质,还有那优秀的能力后就相信了。 但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就此留在欧芳的时候,艾拉的心情多少还是有些复杂。在这之前,她一直有自己是在李维身边的女性当中,最为优秀的自信,但真要与伊莉丝提亚比起来,自己的胜算就不多了。 虽然说伊莉丝提亚与李维的身分相差太大,本来就不需要担心。 但现在既然她要回国,艾拉就可以完全放心了。 李维与艾拉…… 李维一路沉默,而且表情看起来也与平时没有两样。虽然看来有些想睡觉,但只要用拳头在他的两条手臂附近戳一戳,就会变得比较有精神多了。 虽然那里硬的如同钢铁一般,但同时也能感受到温暖。艾拉就是喜欢这样的触感,这与真正的钢铁比起来可是有明显不同。 往长长的楼梯走下去之后,三个人离开魔法师公会的建筑物。紧接着穿过栽培药草的狭小庭园,朝着正门走去。 那里已经有一辆箱型马车正在等待,大约有十个人左右的拉姆利亚斯骑士牵着马在旁边等待着。 而吉妮与梅里莎还有蜜蕾儿的身影,也在那里出现了。 伊莉丝提亚在看到她们之后,马上表现出非常高兴的表情。于是,她拎起魔法师长袍的下摆,往三人的身边跑去。 「只有这种地方还像个孩子一样。」 艾拉强忍着笑,把手放到李维的手臂上。 「说的也是……」 李维暧昧地回答着。 这与年龄没有关系,如果是按照自己的本心行动的话,那就是属于那个人的个性。 例如,即使伊莉丝提亚真的就是像大家初遇见她时那样的少女,如果那是出于她本心的行动,不管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太过于高傲,那也只能说是她的个性如此。但由于她是勉强着自己,所以李维才会感到有些不对劲。 现在的她,李维才觉得是最自然的。 所以这才是她最真的一面。 虽然最后自己什么忙也没帮上,但是现在这样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李维与艾拉走近正在珍惜最后离别时光的四位女性身旁。 吉妮她们三人正各自将自己所准备的礼物送给伊莉丝提亚。 「真巧啊!」 艾拉满脸惊讶地回头看着李维。 「没错唷!」 李维也微笑着响应她。 他们两个人也为伊莉丝提亚准备礼物,还事先放在守卫的小屋里。 两人从守卫老人那里取来物品后,又回到伊莉丝提亚她们的身边。 「妳们都送了些什么啊?」 李维说着,看了看伊莉丝提亚抱在胸前的物品。 第一眼就发现的是只长剑,是只没有任何装饰,只考虑到实用性质的长剑。 「用这东西来打倒穿着铠甲的对手,算是绰绰有余了。长度应该正适合现在的伊莉丝,虽然有些重,但在挥舞之间也能够锻炼自己的臂力。」 吉妮一脸认真的说明着。 「喂……」 李维一脸不耐地看着红发的战士。 「护卫的骑士又不是全部都值得信赖,而且旅途中还是有可能会被怪物袭击的危险!」 连吉妮也不禁小声说着。 「妳是要让伊莉丝感到不安吗?」 「所以我才说你是外行人嘛!她可是王族耶!怎么知道会遇上哪些危险呢!不过以她的剑术的话一定很快就会习惯这把剑的,一定要比你这家伙快多了。」 对于吉妮尖锐的揶揄,李维虽然觉得生气但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于是,他一副要寻求帮助似地回头看着伊莉丝。 「我信任他们,但我自己也不会松懈的。这样子可以吗?」 伊莉丝提亚高兴的说着。 「哎呀、没什么可不可以啦!」 以她的立场来想的话,的确是不可太过大意。要信任别人但也要自己当心。对别人完全信任是一种愚蠢的行为,而要求别人完全信任自己的人,正是最可疑的份子。 「但是啊……」 李维嘴里还是碎碎地抱怨着。 送剑给王族的公主,这可不是一般人想得出来的点子。 「那、妳们两个又送了什么?」 面对李维的问题, 「介绍信……」 两人同声回答着。 「给在拉姆利亚斯迈力神殿的……」 「我的是给拉姆利亚斯盗贼公会的,还附有我们头目的签名,这可是很有用的哦!」听到梅里莎以及蜜蕾儿的回答之后,李维真是感到一个头两个大了。 「靠这个,妳就可以随时与王国断绝关系啰!」 蜜蕾儿以天真无邪的笑脸说着。 「谢谢妳。」 接下来,伊莉丝提亚似乎也打从心里感到高兴地说着。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能够随时放下,所以才能忘掉过去回到拉姆利亚斯?」 「真的是这样子吗?」 李维开始感到头痛。 短短十天的时间,伊莉丝提亚的想法就已经遭受吉妮她们污染了。 (这样的话,说不定因为她的回国我还捡回了一条小命哩!) 李维光是面对吉妮她们三人就已经快吃不消了,一想到可能还要再加上一个人,他就感到不寒而栗。 「那你说,你这家伙到底送了什么啊!」 因为送的东西被人认为是小气,而感到不高兴的蜜蕾儿粗鲁地问着。 「我的话嘛…………」 艾拉说着,把手中的大皮袋交给伊莉丝提亚。 「这是…………」 接下来,少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从妳家被人偷走的魔法宝物唷!因为,都是在正当的市场上买的,所以可能还没有全部齐全啦!」 艾拉说完后,用手轻轻碰了碰魔法眼镜。 「虽然不能这么说,但我想这个就算是妳回送给我的礼物,好吗……」 「那是当然!」 伊莉丝提亚毫不考虑马上回答后,紧紧抱着胸前的皮袋。 (所谓的礼物就是要像这样啊!) 李维插着手臂,拼命点着头。 对伊莉丝提亚来说,这些虽然可能不是有多大需要的宝物。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对于这些东西应该有很多的回忆吧! 虽然这是有钱人艾拉才能送得出的礼物,但真的让人感到很贴心。 「那么,该你啦?」 蜜蕾儿以审问似的眼神看着李维。 (我吗?我的可是实用品唷!) 李维说完得意洋洋地拿出布袋,朝伊莉丝提亚投了过去。 伊莉丝提亚单手接住后,从袋子口往里面看了看。然后她看见了一块黑色布状的物体。 「这到底是?」 虽然觉得应该是衣服之类的,但仍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伊莉丝提亚便向李维发问。 「之前妳不是曾和吉妮她们一起玩水吗。吉妮她们也就算了,但妳可是王族耶。所以我想妳还是穿着浸水之后不会透出身体的内衣比较好。而妳们上流阶级的人,是绝对不会有这种东西的……」 「透过……去了吗?」 听完李维的说明之后,伊莉丝提亚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红霞。 「我是不会觉得怎么样啦!」 「那是因为你早就看惯女人的裸体了吧!」 听到蜜蕾儿恐吓的话,李维吓了一跳回头看着她们。 艾拉似乎感到厌烦似地离开了当场,而蜜蕾儿她们三人以愤怒的表情斜眼瞪着李维。 李维心里已经有即将引起一阵骚动的觉悟了。 虽然这其中有一半是带着开玩笑的意味,但她们似乎不太能理解的样子。 「让护卫的骑士们等太久不太好吧!」 李维连忙如此说着,然后从伊莉丝提亚的背后推着她往马车走去。 吉妮、梅里莎、蜜蕾儿与艾拉都各自向她道别。 「再见了!」 伊莉丝提亚一边露出有点寂寞的笑脸,一边轻挥着手回答她们。 忽然伊莉丝提亚又抬头看着李维。 「刚才你说的,也就是说你看到我的裸体了吗?」 本以为已经带过的话题,却又被抬了出来,李维不禁吓了一大跳。 「这样算是吗……」 李维装胡涂地说完,又赶紧把视线移开。 「这样的话,我可是会要你负起责任的唷!」 伊莉丝提亚以开朗的笑脸说完,又嗤嗤地笑了起来。 「如果指的是那件事的话,那妳就不用担心了。」 回答完后,李维深深地叹了口气。 「从今以后,我还要负起多到数不清的责任呢!」 他所说的话,当然马上就会实现了。 因为有吉妮她们三个冒险者同伴在的缘故……
又又又又又,又晚了好些日子。由于是初次着手的新作品,再加上抓不太住创作灵感的缘故,但这些都只能说是借口。 总之,又让各位等这么久,真是抱歉。 好不容易终于能将「魔法战士李维第4集」呈现在各位的眼前。 我想各位聪明的读者应该也注意到了才对,这个系列主要是以女性角色为主,然后再藉由她们与李维之间种种发展当成故事的发展架构。 但这次的模式稍微有些改变,成为以特别来宾身分登场的拉姆利亚斯魔法少女对决(?)名副其实的盗贼少女蜜蕾儿之局面。 这是因为在考虑到与下一集的蜜蕾儿篇有所联系之故,所以这次事件算是蜜蕾儿在下集中将会采取行动的伏笔。有在看杂志连载的读者,或许会觉得怎么感觉完全不同也说不定,但是杂志连载本来就有杂志连载版,而袖珍本有袖珍本各自不同的趣味,希望大家能够了解作者为了让两者的内容都能够相当充实,真的是尽了不少心力。 事实上,从第五集以后都将会以像本集这样的短篇故事,来作为我的创作前提,所以,将不会以像杂志那样的形式来发展故事架构的。这么一来,因为需要改写及润稿,所以需要花上更多时间也是必然的事了。 在杂志上,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每一回里的故事,而在袖珍本时就希望大家能重视它整个故事的重重关联。或许这样有些自私,但就是这样我才能让自己越写越乐在其中。 希望大家今后也能够继续支持我写下去。 好了,每次都光写些借口或是作品说明之类的东西也不是办法,所以从这次起我想来写些关于魔法战士李维的幕后花絮好了。因为是首次披露,就让我们来说说这些角色的历史吧! 在创作一部作品时,角色的名字是相当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是左右整部作品的生死。 当然,所有的作家在为角色命名时应该都一样花费一番苦心,当然我也不例外。 但是对于此系列主要角色的命名上,实际上我并没有那么辛苦。为什么呢?事实上,这是我从学生时代所写的一些作品(当然,仍未完成。)中,选出自己喜欢的角色让他再度登场而已。 也就是他们算是我的库存品吧!或许你们认为那真的是相当简单,但对我来说应该算是「事先准备」吧。不论是李维还是蜜蕾儿,甚至是梅里莎与吉妮我都不愿意让他们当别部作品里的配角。因为他们对我来说都是有特别意义的角色。 希望大家也能够了解我让他们在「剑之王国的魔法战士」中登场所代表的意义。 这个系列之所以会成为我相当重视的作品,就是因为有李维与蜜蕾儿等,我事先准备的角色在其中登场之故。 最近我常会想,在创作时说不定「全神灌注」这个要素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是自己全神灌注所创造出来的作品,读者当然也会支持,而在受到支持之后自己也就能投入更多的精神。 今后我也会努力创作,将我用全部精力所写出的作品呈现在大家面前。 盗贼公会的行话 猫:小偷。 穴熊:成为冒险者同伴的盗贼。 犬:被王室雇用的密探。 狐:善长诈欺的骗子。 鼠:情报贩子。 兔:在妓院或地下酒吧招客的女人。 魔法战士李维中日文名词对照表 日文原名中文译名 MANA(マナ)魔力 一角獣独角兽 一角獣の角亭独角兽之角亭 十字路の王国十字路王国 上位古代語上级古代语 小剣短剑 木堅の木の小鬼橡树怪 付与魔術赋予魔法 四大を極めし者究级四大者 石の召使い石仆 氷雪の魔狼冰雪魔狼 氷の棺冰棺材 肉の魔法像肉身魔法像 妖魔の呼び子呼唤妖怪笛子 沈黙する羊亭沉默绵羊亭 身代わり人形替身娃娃 防護国防护罩 呪われた島诅咒之岛 炎の巨人火炎巨人 砂塵の王国砂尘王国 若長候补族长 眠りの呪文睡眠咒文 動かざる者不动者 最高司祭最高祭司 喜びの野喜乐之野 森妖精の外套森林妖精外套 森の巨人森林巨人 無の砂漠虚无沙漠 短剣匕首 禁断の間禁室 踊る剣舞剑 剣の姫剑姬 戦の神マイリー战神迈力 竜牙兵龙牙兵 霜雪の巨人霜雪巨人 護りの魔法防护魔法 魔術師魔法师 魔術師の杖魔法师手杖 魔術師ギルド魔法师工会 いにしえの者の木往生者之木 アーヴィ阿威 アイラ艾拉 アウザール商会亚乌萨尔公司 アトレー亚特雷 アリド族阿里德族 アルモザーン亚尔莫赞 アレクラスト大陸亚力克拉斯大陆 アンウェン白馬安威白马 アンジェラ安杰拉 ウラーノス二世乌拉诺斯Ⅱ世 エア湖艾亚湖 エル湖艾尔湖 エルアラサイン艾尔-亚拉梅因 エルフ族妖精族 エレミア艾雷米亚 オーファン欧芬 オムル欧姆鲁 オラン国欧兰国 カーウェス卡威司 カシアス卡西亚斯 カストウール王国卡斯托尔王国 カッセル子爵喀杰尔子爵 ガーゴイル石像鬼 クリシュ骷利林 グードン古东 ケー二凯尼 コンラッド康莱德 ゴブリン柯布林 ゴレーム魔神像 サウザー集落沙鸟塞部落 ザイン国札因国 シーダー悉达 シルフ西尔芙 ジー二吉妮 ジェ二洁妮 ジュディス茱蒂丝 ジュ二朱尼 セレシア塞雷西亚 ゼウヌス王杰努斯王 ソーン宋恩 ダークエルフ黑暗妖精 ダリル达利路 チャザ却沙 ティカ蒂卡 ディッツ第兹 ドルイト德鲁伊 ドワーフ族矮人族 ネクタール聂克达尔 ネフェル涅飞尔 ネフラ奈夫拉 ハイエルフ高阶妖精 ハンセル汉赛尔 バーブ巴布 バナ-ル巴纳尔 バレン巴连 ファラリス法拉利斯 ファン法恩 ファンドリア国凡多利亚国 フェンサー费沙 フォーセリア佛赛利亚 フォルテス佛罗提斯 フラウ芙拉鸟 アレアホーン王符勒亚宏王 アレアホーンラドクリフ符勒亚宏-拉德克里夫 ブルム族布鲁勒族 ブリシス普利西斯 ヘクター黑克达 ベルーガ贝鲁卡 マイリー迈力 マギス马基司 マナライ玛那-莱依 アルヴァン马尔汪 ミュリエル妙丽爱儿 ミレル蜜蕾尔 メリッサ梅丽莎 メレーテ没蕾蒂 モラーナ王国摩拉那王国 ヤスガルン山脈亚斯葛伦山脉 ラーダ拉达 ライナス莱那斯 ラディン拉丁 ラムリアース国拉姆利亚王国 ラヴェルナ拉薇露娜 リウイ李维 リジャール王李察尔王 リスラー利斯拉 リトラー理特拉 リビアス利比亚斯 ルーナム路那姆 ルキアル陆吉亚 ルダ露坦 レイド国雷德国 レミグラン勒米克岚 ローンダミス隆达密司 ロウラス诺拉斯 ロドーリル罗德利尔 ロドリゴ商会罗多利柯公司 ロマール国罗马尔国 ヴェミー伯爵菲密伯爵
1犹豫不决的蜜蕾儿 尖锐、气势十足的吆喝声破空而驰,银白刀刃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光芒耀眼。 身材高大,体格结实的一名男子,挥动着手中长剑。 在撕裂的空气中呼啸而过。但是,长剑刀刃的去势为另一把更为巨大的剑阻止,并且被抵挡回去。 使劲地挥动大剑,将失去平衡的男人难看地弹到一旁,跌落于地面上。 大剑的刀刃刺向他的眼前。 「今天像这样死了几次了?」 浸浴在毫不容情的责骂声中。 「大概十次左右吧……」 男人带着怅然若失的表情回答。 身为欧芳王国法恩街魔法师公会的正魔法师,而且自称为「魔法战士」。 他的名字就叫做李维。 「你应该深刻体会到生命的重要了吧!」 将大剑刺向李维的正是红发女战士。 她的名字叫做吉妮。她是来自于亚斯葛伦山脉的山地民族。虽不及李维那般壮硕,但就女性来说,其体格之高大,且全身均匀地布满锻炼过的肌肉。若无那对丰满的胸部,或许会被误认为男人。身着暴露的衣服,日晒过的肌肤在汗水淋漓下,彷佛就像是青铜的魔法雕像。 面对从容不迫俯视着自己的吉妮,李维虽感到懊悔,但其原因尽皆来自于自身的未臻成熟,因此他也无话可说。 唯一说得出口的只有一句话。 「再来一次!」 李维站了起来,手持长剑重新做好准备。 「几次都没关系,尽管放马过来!」 吉妮也做出回应,轻轻地舞动大剑。 然后,与实战并无两样的练习又再次开始了。 从早晨即不停地拼命训练。距此地不远之处,有两位女性正注视着这场训练。 「完全不成样子。」 其中一位个子娇小的黑发少女嘴里正嘟嚷着。 她嘴里所说完全不成样子的,是指那位自称魔法战士的挥剑方式。 「尽管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我还是不得不这么说。」 有着一头金发的另一名女性在一旁无情地附和着。 黑发少女的名字是蜜蕾儿,金发少女的名字则是梅里莎。 现在,四人所处地点是位于法恩街外的杂树林。 从街道再走进去一点的地方,有一间小木屋,该处保管了冒险时必备的各式道具。同时也成为吉妮的住所。 蜜蕾儿双手环抱膝盖坐落于地面,一边咀嚼着她最喜欢的干肉。 然后,偷偷地交互看着毫不容情地与李维作练习的吉妮,及明显地满脸不悦,凝视着李维的梅里莎。 看到她们的表情,一百个人当中大概会有九十九个人不认为她们对李维抱有好感。 但是,在蜜蕾儿的眼里…… 「我该如何是好?」 在一旁的梅里莎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以微小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无法言喻的不安,萦绕在蜜蕾儿的胸口。 紧接在梅里莎之后,就连吉妮也认同了李维。 对于担任战神迈力教会的女祭司梅里莎而言,李维是必须成为勇者的男人。对吉妮而言,他则是可以锻炼成一流战士的好男人。 她们的想法一致,因此开始了从早到晚毫不懈怠,犹如地狱般的练习,不过,蜜蕾儿仅只是在一旁观战而已。 (即使我不在这里也没关系……) 这既非闹别扭,亦非自我嘲讽,是蜜蕾儿冷静分析后而如此认为的。 对她而言,并无任何理由可认同这位自称魔法战士的人。 她并非讨厌李维。不论怎么说,他都是一位好男人。正因如此,到目前为止,她用比吉妮与梅里莎更高明的手段与他交往。 在迎接李维为伙伴的当初,吉妮摆明的看不起他,梅里莎还是梅里莎,虽然接受神谕将他作为应侍奉的勇者,但是她对他则抱持着可说是生理上的厌恶感。 但是,李维在不知不觉中,让吉妮与梅里莎两人认同了自己的存在。 让她们认同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表现出有能力、人格优秀的一面。 李维这个男人,不论是他的人格也好,能力也好,与平常人相差甚远。蜜蕾儿想着正因此破天荒的理由,而让吉妮她们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才是事实真相吧。 (尽管如此,也真是服了他。) 蜜蕾儿将下额贴于膝头上,在心中喃喃自语地念着。 (不知不觉中,只有我一个人心情摇摆不定……) 那也是打从李维成为伙伴的那时起,心中暗自害怕的事情。 在最初相遇时,心里有一半是认真地想,最好先把这个人杀了。 「我先回去了。」 蜜蕾儿突然站了起来,并且以平常的口吻对着梅里莎说。 「说的也是。在这里看着那种练习也挺无聊的。」 梅里莎带着优雅的微笑,温柔地回答着。 与平常没有两样的笑容。出身于邻国拉姆利亚斯贵族世家的她,是一位奇妙地兼具温柔与严肃个性的女性。 然而,面对蜜蕾儿,她总是温柔地对待,彷佛就像是亲姊妹一般。 但是,今后将会如何呢?蜜蕾儿不禁扪心自问。 嘴里虽说着无聊,但梅里莎本人却一动也不动。 眼里散发出一道不满的眼神注视着全身充满了汗水,持续与吉妮练习的李维。 (那样的眼神,反过来说,也带着一丝丝的期待。) 因为对于这样的自己产生了厌恶感,故而蜜蕾儿使劲地摇晃自己的脸,让脑袋清醒。 今后打算如何,她并无采取行动的意思。事到如今,也没有理由可以将李维埋葬在黑暗里了。 蜜蕾儿留下吉妮她们,独自一人回到她所住的街上。 她特意避开大马路,选择行走巷道小径。只有跟吉妮她们在一起时才会走在大马路上。这是在好几年前,她开始「工作」时所作的决定。 然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虽然说是房间,也只是靠近繁华市区,由退休盗贼所经营的便宜旅馆,其中的一个房间。 其它的房客也鲜少有正当职业。 「总算回来啦!」 一进入昏暗的房间,突然传来这一句话。 从打开房门之前就感觉到,而且这个声音也很熟悉,因此蜜蕾儿一点也不吃惊。 「你不知道要在门口等吗?还特地把锁打开……」 蜜蕾儿对躺在床上的男人说道。 他是老鼠——情报人员沙姆斯。 「房门的锁非常坚固,为了打开锁害我还花了不少功夫。」 沙姆斯从床上起身,并对着蜜蕾儿笑。 蜜蕾儿心里想,他的笑脸跟往常一样,就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今天天气很不错喔!棉被可以拿出去晒一晒,内衣也可以顺便洗一洗。」 「你……你说得真过份。」 沙姆斯脸色突然一变,抗议地说,我又不是变态。 「怎么了?。」 蜜蕾儿朝着同业投以怀疑的眼光。 「而且,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洗衣服。」 沙姆斯表现出难得认真的表情,向蜜蕾儿招手。 蜜蕾儿从情报人员表情当中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于是老实地顺从对方的话,将耳朵贴近。 「你究竟想干嘛」 沙姆斯在蜜蕾儿的耳边窃窃私语,告诉蜜蕾儿盗贼公会传唤她。 「妳是不是破坏行规了?」 「没这回事!」 蜜蕾儿脸色一变,用行话大叫道。 破坏盗贼公会的行规,就如同做出不要命的举动。 说起来,蜜蕾儿可是接受过蛇——也就是暗杀者的训练。如果有人敢破坏盗贼公会的行规,受命去肃清的那个人或许就是她了。 光是这一点,即让她深刻体会到破坏行规的可怕。 「可能是最近赚的钱不多,上头的人生气了。」 蜜蕾儿叹了一口气。 蜜蕾儿认为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害的。 自从与李维相遇以来,运气就不断地下跌。 「这跟赚钱应该没有关系吧!」 「你怎么知道?」 「传唤妳的人并不是头领啊!」 「不是头领?」 沙姆斯的回答让蜜蕾儿颇感意外。 在盗贼公会里,她的地位理所当然很低。不过,盗贼公会这种组织不像一般人所想的一样,上下关系并没有那么严苛。 因为他们只不过是乌合之众。 正因为如此,即使面对年长十岁的沙姆斯,蜜蕾儿还是以对等的语气与对方说话。 「那么……到底是谁呢?」 「是副头领——马兹尔。」 沙姆斯装模作样地说。 尽可能让自己所掌握的情报具有价值,这是情报人员养成的习性、僻好。 「是副头领啊!」 蜜蕾儿并不是在附和沙姆斯的语气,而是打从心里发出讶异的声音。 蜜蕾儿与副头领马兹尔在盗贼公会当中几乎没有任何交情。不想与对方建立超乎以上关系也是蜜蕾儿的本意。 马兹尔与其说是盗贼,不如称作为黑市商人还比较贴切。他经营着妓院、地下酒店、赌场等,赚着非法钱财。 换句话说,他根本没有身为盗贼应有的本领。正因如此,背地里从事着非法的生意。 他利用女人赚来的皮肉钱飞黄腾达起来,正统派的盗贼们对他评价很差。 蜜蕾儿自认为是正统派的一员,当然也是看不起他的其中一人。 「为什么?副头领有什么事情非找我不可!那家伙跟我,在工作上完全没有交集。」 「妳不要对我抱怨啦!」 沙姆斯畏缩于蜜蕾儿顶撞的口气,并且感到不安地将视线落于她的双脚。 警戒着她该不会冷不防地来个回旋踢。这位少女原本是猫——扒手,因此手不太干净,不过,千万不可以小看她的腿功。 蜜蕾儿八成知道对方了解她的底细,因此没有出现任何动作。 表露出不满的神情,眼里诉说着是否有任何线索可以告诉她。她实在想不出副头领找她出来的理由。 对于沙姆斯而言也是如此。但是,不,正因为如此…… 「你是不是有不好的预感!」 情报贩子为了躲开少女的视线,将头低下,独自喃喃自语地。 「有什么预感?」 她也知道这位情报贩子的预感并非单纯的预测而已。他的脑子里累积着大量情报,故而预感相当灵敏。 他的预感多半都会变成事实。 「我可是情报贩子。怎么能随便就告诉妳呢?」 沙姆斯皱起了眉头。 看到这样的情形,蜜蕾儿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她心里想,他应该不是要钱,而是他的预感很难开口对自己说。 随便他好了!只要到了盗贼公会,真相立刻大白。 「虽然我很不想去,但又非去不可。」 蜜蕾儿对情报贩子说完这句话,立刻站起来往屋外走去。 2副头领的告白 盗贼公会有好几个巢穴座落在欧芳街上。 副头领马兹尔的活动地点就是李维经常光顾的热闹街道。其中有一个散发出可疑气氛的地下酒店,蜜蕾儿与沙姆斯从那家店的后门走进。 然后,有一位看起来像佣兵的男人,带领着他们走进马兹尔的房间。马兹尔就舒舒服服地坐在房间里面的长椅上。 他的年纪超过三十好几,体型瘦弱的男子。他总是在乌黑的头发上,用香油将头发往后梳。 从外表来看像是文雅的男子,因此,年轻的时候才能够靠女人吃饭。但是,他成为副头领的今日,却丝毫不隐藏内心冷酷无情的一面。 马兹尔以锐利的眼神注视着蜜蕾儿。 在他身旁坐着一位面容疲惫的年轻女性。面前有一个圆形小桌子,桌上摆着一瓶昂贵的酒瓶。 没有酒杯。 他大概是整瓶拿起来喝。这是一瓶由葡萄酒蒸馏过的酒,酒精浓度应该很高。 但是,这位副头领却把它当开水喝一点也不会醉。 据说他的体质百毒不侵,蜜蕾儿心里想,即使谣言是真的也没什么好讶异吧! 「你们来了……」 马兹尔仿佛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并且用眼神向身边的女人暗示。 那个女人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后就从长椅子上站了起来,往房间外走出去。蜜蕾儿认为那是放心的叹气。 「你也来了啊!」 马兹尔面对情报贩子时,不耐烦地用着锐利的眼神看着他。 沙姆斯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并遵从副头领的命令。 房间内只剩下蜜蕾儿与副头领两人而已。 (我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蜜蕾儿在内心里自言自语地。 马兹尔以眼神暗示着蜜蕾儿坐在自己身边的长椅子上,她却装作不知道,面对着马兹尔站着,两人中间夹着小圆桌。 盗贼公会的副头领,以估价的眼神盯着眼前的她。 他的眼睛已经评定过好几百个女人。蜜蕾儿小时候也曾经有过让人待价而沽的经验。 然后, 「当我的女人吧!」 副头领马兹尔表情依然不变地说出这句话。 「咦咦!」 蜜蕾儿胡涂地叫出声音来。 「我当副头领的女人吗?」 蜜蕾儿一边用手指头指着自己,一边反问对方。 「没错!」 相应于副头领说出「当我的女人吧」这句话的同时,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善意的情感。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蜜蕾儿有一股冲动想这样问他。 但是,她当然不可能这么做。 「要女人的话,副头领的店里多的是女人啊!」 蜜蕾儿压抑着摇摆不定的心情,一边用娇媚的眼神往副头领方向看过去。 虽然,在目前的状况下,这样的态度可能会造成反效果,但是副头领应该不会发现她的内心有所动摇。 「她们只不过是商品。」 马兹尔毫不在乎地回答。 「我所需要的是能够当一辈子伴侣的女人。你有实力,头脑也很好。对于今后的我而言,是一位必要的人选。」 (原来女人是从这些地方被男人来评价的。) 蜜蕾儿心想。 对于今后的马兹尔而言,她是必要的,这样一来,他对待她的方式,岂不是与他身边被当作商品抛弃的女人一样。 对于男人而言,女人的价值在于是否对自己有帮助吧!喜欢或是讨厌,男人认为一点也没有关系。 然而,他就是贯彻这样的想法生存下来,进而飞黄腾达地爬上盗贼公会副头领的地位。才刚过三十岁,这样年轻的岁数…… 「但是……我才十五岁而已,而且胸部又小」 蜜蕾儿大吃一惊,杂乱无章地说着。 把女人当作商品的男人,叫她当这种男人的女人简直就像是嫁给食人鬼或是牛头马面一样。 (嫁给食人鬼或是牛头马面可能还比较好。) 蜜蕾儿真心这么想。 对方如果是妖魔鬼怪的话,被吃掉一次就结束了。但是,对方是像副头领这样的男人,直到他不需要你为止,都会不断地啃蚀你的骨头。 蜜蕾儿并不冀望在盗贼公会的地位有多高,或多有钱。 即使是身处于低下阶层,而且贫穷,也要靠自己的力量来谋生。 蜜蕾儿对于这一点很自豪,而且也很重视。 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的养子李维,以及身为大商人的女儿,既是女性魔法师又是李维的同学艾拉,与这两人说话时,蜜蕾儿偶尔确实会出现愚蠢的举动…… 「年龄有差距也没关系。年纪再小的女性,我也可以跟她交往。这些问题经过一段时间都会解决的。妳也不可能永远都是十五岁的小女生啊!」 「话这么说是没错」 「因为对象是我,所以妳感到不满意吗?」 「没…没这回事!」 蜜蕾儿慌慌张张地回答。 (这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她内心不断地想。 蜜蕾儿小时候长的非常可爱,因此盗贼公会以高价将她买下。然后,让她接受上流的教育。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接待贵族或是有钱人所做的准备。 但是,自从她过了十岁以后,皮肤变黑,头发也变得杂乱。而且,不管她吃再多东西还是很瘦弱,就像是少年的体型一样。 这样一来就不能当作商品了。但是,眼前的副头领却在自己的地盘上,表示要她当他的女人。 虽然她的动作灵敏与聪明伶俐受到肯定,但是现在的头领也没有说要把她当成盗贼来养育,现在该不会要她在副头领的其中一家店当中,下海来卖身吧! 蜜蕾儿心想着,该如何从这样的地方逃走,拼命地动脑筋想办法。 然而,她只想到唯一的解决办法。 没有其它办法,只有成为食人鬼的女人。 「其实,我在外面有男人。我与他已经发生关系了……」 蜜蕾儿表现出害羞的样子,一边向副头领告白。 一听到这句话,副头领的眉毛挑动了一下。 「对方是谁?」 就这样反问回去,副头领的语气一点也不慌乱。 「是我的冒险伙伴,他的名字叫做李维。他是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卡威司的养子,自称为魔法战士。」 蜜蕾儿脸红地说道。 这并不是在演戏,不得不说出这样的事情,蜜蕾儿自己真的觉得很羞耻。 虽然,之前她也有被指派过类似的任务,扮演过这样的角色。不过,那时候是为了工作。 但是,现在完全不同。 这是为了从副头领突如其来的邀约当中脱身。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不如照五年前的样子被扶养长大反而比较好。 「事情就是这样……」 表现出很抱歉的样子,并且把头低下,蜜蕾儿却在心里面吐舌头。 听到蜜蕾儿这一番话,副头领马兹尔却没有作任何回答。 相对地,他却大声地喊, 「情报贩子!」 传唤情报贩子。 门立刻被打开,情报贩子沙姆斯进入房间内。 很明显地,他竖起耳朵在外面偷听。 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对于他而言,这也是一种买卖。 (不好的事情被听见了)。 蜜蕾儿心里想。 被他知道的话,就等于整个王国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了。还有,更可怕的问题是,从他的嘴里透露出事实。 「有什么事情?」 沙姆斯没有隐藏自己的不安。 「你听见蜜蕾儿所说的话了吗?」 「我听见了。」 情报贩子坦白地承认。 即使说谎的话,马兹尔也不会相信他吧! 「她所言确实吗?」 说完这句话,副头领立刻将一颗宝石丢向沙姆斯。 从宝石的大小与色泽来判断,这可是一颗相当有价值的宝石。大概不少于数千枚银币吧! (这是收买情报的代价吗?) 蜜蕾儿感到很焦急。 一旦接受了金钱,对于沙姆斯而言,这就是一笔买卖。 绝对不能说谎的。 「蜜蕾儿的确是经常来往魔法师公会的宿舍。之前,她也说过她曾经趁着那位魔法师熟睡时袭击他。李维那个家伙相当好色,因此经常来往这一带。说不定,在副头领店里工作的女孩子比我还清楚他的事情。」 沙姆斯露出谄媚的笑容,一边说明。 (得救了!) 蜜蕾儿打从心里感谢着情报贩子。 他所说的话一点也不虚假。 蜜蕾儿之前的确趁着李维熟睡时去袭击他。 趁着他熟睡的时候,偷偷潜入他的房间,将短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副头领回答了沙姆斯所说的话,并以下颚示意沙姆斯退出此房间。 「我先告辞了!」 沙姆斯低着头从门的方向走出房间。 「妳跟男人发生关系这件事对于我而言,怎样都没关系。」 副头领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对于他而言,蜜蕾儿的价值只不过是擅用她盗贼本领,与聪明的一面。至于身为女人的价值,他一点也不在意吧! 但是,即使说是为了利用她,他应该还有其它想说的话吧!蜜蕾儿心里如此地想。 (尽管如此……) 蜜蕾儿心里突然充满疑问。 为什么他这么需要自己呢? 「我给妳三天的时间,跟那个男人分手吧!」 副头领冷静地说。 「我不要!」 蜜蕾儿变得意气用事。 蜜蕾儿心想你以为你这么说,我死也要顺从你吗? 「我可是冒险者——穴熊。至于亏欠盗贼公会的钱,我也还清了。而且,我每个月都有缴纳会费,并且好好地遵守盗贼公会的规定。即使是副头领你所说的话,我也可以选择顺从或不顺从啊!」 「你真的如此喜欢那个男人吗?」 马兹尔直视着蜜蕾儿的眼睛,并且询问她。 「我也听说他很喜欢玩乐,在这一带,被称为女性杀手。不过,这一切只不过是谣言罢了!」 蜜蕾儿如此地回答,并且以挑战性的眼神回看副头领。 (现在的我表现出女人的表情。) 蜜蕾儿在心中如此地祷告着。 只要认真起来的话,这个女孩有信心可以做出自己所想的表情。 「我明白了……」 结果,副头的语气到了最后还是没有改变。 然后,他宣布她可以回去了! 蜜蕾儿低着头小跑步地离开这个房间。 这是为了匆忙地赶到恋人的身边。 3李维的秘密恋人 「换句话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进入房间后,蜜蕾儿一口气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作了总结,拍一拍李维的肩膀。 「什么啊!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面对着说话说得很累,用手轻拍胸口的蜜蕾儿,李维表露出失望的表情,并且用手指指着蜜雷儿。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就像我跟你说的,副头领叫我当他的女人,为了拒绝他,我只好说你是我的恋人。」 所以,要请你多多指教啰!话一说完,蜜蕾儿的脸上浮现天真的笑容。 不过,就这个女孩来看,她的天真笑容完全是装出来的。 「我要问的是,妳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说出我的名字?」 李维摇摇晃晃地坐在床边,然后抱着头。 从一大早到接近傍晚,一直不断地与吉妮练剑。 正确地说,是他拜托吉妮,所以才会被折磨地这么惨。 不可否认地吉妮或许带着些许恶意,但是她只会这样的教法,李维自己也明白。 但是,就在练习结束时,梅里莎在一旁等着要对他说教,对于这件事他真的受不了了。 虽是无可奈何,但究竟要被说多少次啊! 最近,就连梦里都出现她所说的那句话。 身心疲惫的他正想回魔法师公会宿舍,没想到盗贼少女蜜蕾儿在宿舍里等他。 然后,就是这个问题。 「对方是盗贼公会的副头领耶!太笨拙的话是无法拒绝对方的。还是眼对方说我在外面有男人了,这样会比较自然吧!虽然他怀疑我在说谎,不过,情报贩子顺利地配合我的说法,因此让我得救了。」 然后,蜜蕾儿说,以后她会经常来找他。 她说话的音调比平常更高,而且说话速度很快,滔滔不绝。 「魔法师公会正式对外禁止一般人的进入。而且,这里保管着一些危险的药,或是被诅咒的物品,所以……」 与李维同期的女性魔法师艾拉,平常就戴着非常危险的魔法眼镜,只要念一句咒文就能咒杀对方。 「我已经和守卫的爷爷成为好朋友了。」 蜜蓄儿开朗地笑着。 李维早已知道这件事了。守卫的老人似乎把蜜蕾儿当成自己的孙女,很期待她的到来。 真不亏是盗贼,在这种地方丝毫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总之,妳就是要我在别人面前装成我们是一对情侣吗?」 「大概是吧!」 蜜蕾儿回答的很没有自信。 事实上,副头领会采取什么行动,完全预测不到。 无论如何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邀约,完全不知道对方的真心意。 虽然,他说蜜蕾儿具有利用价值,所以想要让她待在身边,不过,蜜蕾儿却完全无法预测他将要如何利用自己。 对于蜜蕾儿而言,如果是看上她的心或身体的话,还比较好。尽管如此,她还是会拒绝吧! 「我现在是自由身。我非常珍惜这一点。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即使对方是盗贼公会的副头领……」 「关于这一点是没有任何异议。但是……」 为了蜜蕾儿的自由,却让自己变得不自由,这是不合理的,李维向蜜蕾儿抗议。 「对方是盗贼公会的干部吧!他可能会派人来要了我的命。」 李维经常流连忘返,喧闹繁华的后街小巷就是问题人物——副头领的势力范围。 有人说,如果他喝醉了走在黑夜的街上,一定要杀了他。 在那条后街小巷中,不久之前,才被女战士吉妮刺伤。重蹈覆辙的话,吉妮或是梅里莎不知道会怎么说他,光是想象都觉得很讨厌。 但是,如果因为害怕别人暗杀而不能去玩的话,对于李维而言也是无法忍受的事。 「你是说你不愿意为我牺牲生命啰!」 蜜蕾儿的眼神瞇成像匕首的刀刃一样细。 「这是很平常的事吧!你又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我的女朋友……」 李维如此回答。 的确,蜜蕾儿是他的冒险伙伴,不过,这件事情是她自己个人的问题。 她应该自己独自解决问题才对,竟然把自己卷入事件中,这件事让李维无法接受。 「叫妳当他的女人,就不可能会杀了妳啊!」 副头领这号人物不懂得表现情感,或许是因为真心喜欢蜜蕾儿吧! 「说不定他会很珍惜妳呢!」 李维以安慰的口气对着蜜蕾儿说。 「叫我当他的女人,不如杀了我算了……」 蜜蓄儿不屑地回答。 然后,似乎感到一股寒气吹来,她抱着自己的肩膀。 或许连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为什么妳们总是吸引这样的对象。」 李维讶异地说。 「是对方自己擅自喜欢我。我也没办法啊!」 蜜蕾儿以行话怒骂着!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迫力相当惊人。这名少女的身上,奇妙地并存着天真与可怕的样子。 李维最近认为,女人还是单纯一点比较好。 太过单纯当然也是个问题,不过,他发现自己身边的女性,多半具有麻烦的个性。 李维本身的生活方针就是单纯地活着。 「为了梅里莎,你不也是答应与拉姆利亚斯的骑士决斗。就连不久之前,你接受来路不明女人的请求,向吉妮挑战。而你却不肯接受我的请求……」 蜜蕾儿以湿润的眼神狠狠地瞪着李维。 但是,就这个女孩来说,在下一个瞬间,她可能会突然爆笑或是突然很生气。 李维完全分不清楚她究竟是真心的还是演技呢?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李维困惑地用指头抓一抓鼻头。 「即使我向妳说明,或许妳还是不能接受,但是,我真的不是为了别的女人而愿意牺牲性命。那是我自己本身的问题。」 为什么是为了自己,也很难用言语表达。连自己本身都很难理解,也只能说这是一时冲动罢了。 「而且,妳也知道我演戏的样子是怎么一回事吧!我也不擅长说谎。当真相被知道的时候,蜜蕾儿也会变得没有立场吧……」 她被人称呼名字的时候,会想起非常讨厌的事情。 「……叫我蜜蕾儿就可以了!」 但是,盗贼少女以小的声音回复他。 似乎是有所觉悟般,握紧了拳头。 李维心里感到很不安,担心她是不是想要揍他,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这名少女多半是用脚踢过来。 而且,周围的气氛跟平时的她完全不同。 「叫我蜜蕾儿就可以了……」 不断地重复造句话,黑发少女靠近李维坐着的床边。 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妳,李维想要大声地说。 但是,蜜蕾儿却先开口了。 「我愿意当你真正的恋人。不,我想当你的恋人。李维,你如果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当你的恋人。」 说完,蜜蕾儿就将手伸到衣服上,将胸部下方的扣子松开。 「别、别开玩笑……」 李维话说了一半 但是,蜜蕾儿却用悲伤的眼神回看了李维一眼,话也无法接下去了。 「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是真心想要成为你的恋人。」 然后,然后,蜜蕾儿用非常害羞的声音喃喃自语地说,我还不了解男人呢! 「或许你不相信我,但是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蜜蕾儿苦笑着。 (饶了我吧!) 李维在心里痛苦地呐喊着! 发生这些事情之后,即使说她是真心的,也很难相信。 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我明白了。直到问题解决为止,我就假装是妳的恋人。所以,妳可以住手了吧!」 听到李维呐喊似地说话,蜜蕾儿的手正好停下来。 李维看到她的表情突然改变, 「那么,请多多指教!」 很期待对方会有所响应。 但是, 「不要让女人丢脸……」 然后,蜜蕾儿脱掉上衣。 由于现在是夏天,她的上衣下面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服。 可以隐约看见小小突起的胸部。 蜜蕾儿闭起眼睛,动手脱掉内衣。 (这是一场恶梦。) 李维觉得很茫然。 窗外夕阳已下山,房间内变的有点微暗。 虽然说夏夜很短暂,但是到清晨为止还有充裕的时间。 对于男女的结合来说,时间十分充足…… 4不速之客 李维的恶梦似乎会持续到天亮为止。但是,就在面临最糟糕的情况之前,回到了现实的一面。 「我进来啰!」 响起了一句明朗的声音,女性魔法师——李维的同学,艾拉来到他的房间。 艾拉进入李维房间后看见眼前的光景,一边将下滑的魔法眼镜往上调整,一边用后面的手把门关起来。 然后,毫不客气地走向房间里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一走到床边,艾拉脸上浮现僵硬的笑容,并一边询问着李维。 她的脑海里想起了发动魔法眼镜所被赋予「邪眼」力量的咒文。 「救,救救我啊!」 但是,李维那张脸浮现了安心的表情,紧握住艾拉的手。 看到这样的情况,盗贼少女蜜蕾儿狠狠地朝着李维的两腿之间踢过去。 李维在完全无力的状态下,正面被踢了一脚,就连哀叫声都发不出来,朝着床铺倒下去,短暂的时间内无法呼吸。 趁着这个空隙,蜜蕾儿将已脱掉的衣服迅速穿上,打算冲出房间。 「等一下!」 但是,艾拉却出声留住她。 蜜蕾儿与她的眼神对上时,一瞬间脸上出现各式各样的表情,但是最后露出羞愧的表情,把头低下。 「我想知道妳的理由?」 艾拉用温柔的口气询问着蜜蕾儿。 她从来也没有想过,她跟罗多利柯公司的妙莉爱儿相差没有一、二岁。 妙莉爱儿现在寄住在艾拉家里,为了学习礼仪。 将来打算为她找一位合适的对象。但是她的对象绝对不是这个房间主人。 「你们果然有一腿吧?」 蜜蕾儿虽然说着行话,但是她的声音却不像平常那么有迫力。 「我们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关系!」 艾拉这样地回答是现在还没有,她的心里持续地想。 「那么,我成为李维的女人也没关系啰!」 「妳喜欢这个人吗?」 「不讨厌……」 蜜蕾儿一回答完,立刻将脸撇到一旁。 李维终于从窒息的状态苏醒过来,插入两人的对话当中。 然后,将盗贼公会副头领想将蜜蕾儿当成女人一事向艾拉说明。 「她为了拒绝对方,因此宣称自己已经有了恋人。」 「那么,她的对象是你啰!」 被艾拉这么一问,李维脸上露出苦笑,并点点头。 「对方是盗贼公会的副头领又怎样?」 「今后我就不能粗心大意地走在黑夜的街道上了。」 「那是当然的啊!有人不是说要袭击你吗?」 艾拉匆匆忙忙地说着。 然后,回头看着一直将脸撇向一旁的盗贼少女。 「我虽然不了解妳们的世界,但是妳没有别的拒绝方式吗?」 「我又不能让副头领没面子!在外面有男人的话,是再普通也不过了。」 「那么,对方可以接受吗?」 「他叫我三天内与恋人分手。」 「态度还真是强硬!」 艾拉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 事态的发展似乎相当严重。 「我可以了解妳要我假装是妳的恋人这一回事。但是,这样一来问题就能解决吗?这还是个疑问。」 「你可以了解?」 艾拉惊讶地反问李维。 「这也没办法啊!只能采取实际行动了!」 李维的脸上再度浮现苦笑。 「所谓的采取行动……」 说到此,艾拉留意到李维话中的含意。接着脸色稍微红润了起来。 「可不是叫你贸然行动。」 然后,一言不发地直盯着低着头的蜜蕾儿。 艾拉无法猜测到少女的真正想法。 她是真的讨厌当副头领的女人吗?但是,对于自己完全没有好感的对象,会愿意以身相许吗?如果只是假装成一对情侣的话,也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没有其它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你可是冒险者耶!怎么会反过来问我解决办法呢?」 被李维一问,艾拉错愕地回答。 「如果是金钱可以解决的问题……」 「别把人当成傻瓜!」 蜜蕾儿敏锐地发现艾拉的意图,将脸抬起来,怒骂地说。 (我才不是为了帮妳!) 艾拉在心里反驳,却没有说出口。 (再这样下去,李维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当艾拉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妳,该不会……」 艾拉盯着蜜蕾儿看,然后说出这句话。 在那一瞬间,少女哆嗦了一下,耸耸肩膀。她的反应似乎是听懂艾拉的想法。 「如果妳是真的这么想的话,我是不会原谅妳的。」 「事情不是那么一回事!」 蜜蕾儿如此地叫道,忍无可忍似地走出了房间。 艾拉打算追上去,这一次李维却出声留住她。 「别管她,让她去吧!想跟我发生关系,也没有必要这么钻牛角尖啊!」 「她的确是在钻牛角尖,不过……」 艾拉如此地回答,但是看见李维的脸,表现出并未察觉任何事情的样子,她就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他现在所说的话,似乎完全不了解情况。 蜜蕾儿说不定知道会害李维身陷险境。然而,她却胆敢说出李维的名字。换句话说,这也可以解释为她希望李维消失不见。 但是,如果她是以除掉李维为目的的话,并没有必要跟李维发生关系啊!当他同意假装是她恋人的同时,也达到她的目的了。 或者说,她是为了弥补让他陷入危险的罪恶感,因而打算跟他发生关系。但是,既然希望对方消失不见的话,又怎么会有罪恶感呢? 大概,这位少女的心里面掺杂着各式各样的想法,思绪一定很混乱。 「那么,你的心态又如何呢?」 艾拉坐到李维的身边,以嘲讽的口气询问他。 「在我的眼里,看不出来你有拒绝对方的意思。」 「我已经叫她别开玩笑了。但是,一旦对方跟你说她是真心的,当然无法拒绝了。」 「为什么?」 艾拉的表情变的很失望。 「只要是对方要求你的话,任何人你都愿意跟她发生关系吗?」 「我是男人耶。对于女方的要求,哪有拒绝之理。」 那是李维的一贯作风。 艾拉如果没有来到李维的房间,那么或许李维就这样与蜜蕾儿发生关系了。 「但是,蜜蕾儿是我的冒险伙伴耶!如果与她发生关系的话,之后会留下很多问题的。而且,我还不想被单一女性束缚住。所以,妳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 李维突然想起似地,再度握住艾拉的手,向她深深地鞠躬。 「为了这种事,被你感谢……」 艾拉开始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蜜蕾儿是真心的想与李维发生关系,李维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只好一直监视着他。 「那么,今后你打算怎么做?」 艾拉转换心情后,再度询问李维。 「总不可能一直假装是她的恋人吧!」 「说的也是……」 李维认真地说。 盗贼公会副头领对于蜜蕾儿所说的话抱持着怀疑态度。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不会特地向情报贩子确认一番了。 这是当然的事。事实上,李维与她根本没有发生那样的关系。 就一般来说,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情侣。蜜蕾儿虽然说她会经常来他的宿舍,但是,她大概是为了实行她所说的话。 然后,刚才的恶梦就会不断地重演。 「盗贼公会副头领那家伙,态度似乎相当强硬。大概,他也会威胁我跟蜜蕾儿分手吧!」 「何不找吉妮与梅里莎商量看看呢?」 「这我也想过,但是那并不是蜜蕾儿所期望发生的事情吧!就我来看,她拼命努力想要为吉妮或是梅里莎做点什么事情。相对的,她或许不希望造成她们的困扰吧!」 「不过,她们是好伙伴吧!」 「正因为如此,所以不想造成别人的困扰……」 李维这样回答之后,觉得或许自己想法错误,继续说道。 「如果我猜测错误的话,蜜蕾儿应该会自己主动跟吉妮她们商量吧!」 艾拉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李维看,但是,她决定不再追究下去。 他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想过,但是在重要的地方他还是有用心,艾拉暗地裹佩服着李维。 但是,既然如此的话,艾拉希望李维也能够对自己用心一点,她因此感到生气。 「屈服于胁迫之下有反我一贯的作风。而且,我可是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伟大的宫廷魔法师——卡威司的养子耶!就算对方是盗贼公会副头领,也不敢做出荒唐的举动吧!」 「虽然,我听说盗贼们会不断地引起纷争……」 「那是以前的事,而且那只不过是平常的吵架罢了。对方地位卑微,应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分。我对他们的买卖造成麻烦这也是事实。」 能成为盗贼公会的副头领当然与地位卑微的人不一样,他在考虑自己的情感前应该是以盗贼公会的整体利益为优先考虑。 该如何给对方留一点面子,李维思考着这个问题。 单纯地向对方谢罪,或是让对方揍一顿直到气消为止,还是用金钱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但是,一直等待对方出手也很无趣。」 李维说着说着并独自窃喜,右手握拳槌打着左手手掌。 「你说什么很无趣……」 艾拉惊讶地睁大眼睛。 「啊!就是由我先出招。」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你或许会被暗杀?」 「妳应该知道我的个性吧!」 李维嗤笑了一下,并轻轻地拍着艾拉的背部。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雀跃不己。」 艾拉吃惊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半点常识,但是,到目前为止,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他居然这么没有常识。 但是,眼前的李维大概才是他原本面目。然后,此时的自己才开始发现他的魅力也是事实。 他所关心的人渐渐地增加。对于艾拉而言,她的烦恼就是他所关心的对象几乎都是女性。 「与对方进行交涉的时候,打出亚乌萨尔公司的名号也没关系。你可以说万一你有三长两短,亚乌萨尔公司的女儿会替你报仇。」 身为朋友,艾拉急忙地补充这一句话。 但是,对于这件事李维不会领情,艾拉也是深深明白的。 「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这是我个人的问题……」 「我明白!」 艾拉如此回答,但是,她的心中产生一个疑问,那就是什么时侯这个问题变成他的问题了。 但是她非常了解他的个性,所以也不敢指出这个问题。 「不过,你要照我所说的话去进行。表面的商人与背地里商人,一旦正面起冲突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艾拉表现出期待的样子。 看到艾拉的表情,李维在心里重新发誓,绝对不能与她为敌。 「今天,我的身心都感到很疲惫,妳就让我好好休息吧!到了明天,我一定会变得想去喝酒吧!」 李维对艾拉说完,便打了一个大呵欠。 艾拉很清楚他很容易入睡,因此跟他道过晚安后就走出房间。 然后,就在她关上房门时,李维已经发出规律的鼻息声。 5恶梦来临 蜜蕾儿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发现情报贩子沙姆斯站在房门口。 「你可以在房间里面等我啊!」 「是妳自己叫我要在房间外面等妳的!」 情报贩子意外地回答。 「原来如此!」 蜜蕾儿无力地笑,打开房门的锁,走进屋内。 然后以眼神向情报贩子暗示。 「刚才,多谢你的帮忙。」 蜜蕾儿一坐在床上,立刻把头垂下。 感谢沙姆斯在面对副头领时,给他既不是谎言,却也是不尽完整的情报。 「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妳。」 沙姆斯似乎很不愉快地往下看着蜜蕾儿。 「一点都不像我。因为,我以前从来也没有想过男人的事情。」 「妳去见那位魔法师了吧?」 「见到了!」 蜜蕾儿断断续续地回答。 肩膀下垂,两手夹在脚中间。 表情怎么看都是一副很寂寞的样子。但是,如果说一些安慰她的话,可能会面临被踢的危险。 「妳不想知道情报吗?」 所以,沙姆斯表现出情报贩子应有的态度,开口跟她说话。 「我是很想知道啦!不过,身上没有多少钱。」 「我先让妳欠。这个情报过了两、三天就没有价值了。」 「你真是会做生意。把会发臭的鱼先卖掉。」 蜜蕾儿露出仅有的微笑,不过她还是买了情报。并且继续摆出施与恩惠的样子。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元气,但是,这才是她平常说话的方式。 「副头领一共有三人,妳也知道吧!」 「当然啰!除了吃软饭的,还有猫的总管以及犬的头目。」 蜜蕾儿以盗贼公会的行话来回答。 所谓的猫,意指专门当小偷的盗贼,她在成为冒险者之前,在那位总管的手下工作。 而犬就是被王室雇用的密探。表面上与盗贼公会切断关系。 但是,为了让犬能够随时回到盗贼公会里,因此替密探头目准备了副头领的地位。 正因为他们密探的工作发挥功效,因此王室才默认盗贼公会的存在。 盗贼公会是黑暗组织,为人们所畏惧着。但是,说实话,它并没有与王国互相抗衡的实力。 在南边邻国凡多利亚国或是更南方的十字路王国,一般的盗贼公会对于王国就有这般影响力。但是,欧芳的盗贼公会却没有这种力量。 虽自认为是正统派,但如果不这么做,即会被王室盯上。虽然也有盗贼对于这样的现状感到不满,然而若想要获得权力的话,去当骑士就可以了。蜜蕾儿认为盗贼是见不得光的人。 「那么,那三位副头领怎么了?」 「五天前,猫的总管被逮捕了。」 「猫的总管!」 蜜蕾儿因过度惊讶,而反射性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沙姆斯的胸襟。 情报贩子故意咳了一下,蜜蕾儿才匆匆忙忙地将手放开,并感到抱歉似地拍拍他的背部。 现任总管并不是教导蜜蕾儿小偷技巧的师父。她的师父是上一任的总管,引退后,在三年前由现任总管继承盗贼公会副头领与小偷总管的地位。 「他不是在偷窃现场被逮捕的,而是在路上被卷入纷争当中。听说有外行人拿了一把刀,结果杀死了一个人。总管只是去帮他们排解纷争,可是目击现场的士兵应该没有看到那一幕。再加上,他不该逃走。而且,在他逃走的方向正好有本领高强的近卫骑士经过。一旦被逮捕,即使是身为盗贼公会的干部,也必须接受严厉的审判。那个外行人为了保命做出伪证的话,总管可能会被当成杀人犯,最严重可能会被判处死刑。即使用一般的想法来看,也可能会被关在地牢里很多年,让你不见天日。」 蜜蕾儿咬着嘴唇安静地听完沙姆斯的长篇大论。 她的心里产生疑问,那么厉害的大盗贼怎么会被逮捕呢?还是,不幸的偶然连续地发生呢? 「现任的总管,听说他是下一任头领接班人?」 「是有谣言传出,不过这跟已经决定的事实几乎没两样。他的本领强,头脑也很好。再加上,他也具备胆量与声望。就连我也希望他能当上头领。」 「不过,被王室逮捕的话,就没有希望了……」 蜜蕾儿自言自语地说,并且在无意中看到墙上的污点。 那个污点就仿佛有文字点缀在上面,睡不着的时候,蜜蕾儿就把那污点当作文章来读,擅自发挥想象力。 但是她一直想不出适当的文章。那原本就只是一般的污点而已,当然不会有正确的答案在上面。但是,蜜蕾儿却很认真努力地寻找答案。 「换句话,马兹尔那家伙也想当上头目。」 「那么简单的答案,就连我也知道。不过,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的地位是再低也不过的了。」 蜜蕾儿再度逼问情报贩子,抗议地说道。 蜜蕾儿虽然知道自己是不合情理的抗议,但是,在这个地方只有沙姆斯一人,所以她并不打算乱发脾气。 「妳现在还不成气候。但是,十年后的事情谁会知道呢?马兹尔那家伙不也是说,妳不可能永远都是十五岁的小女孩。」 沙姆斯如此说道,并盯着蜜蕾儿的脸看。 「妳就彷佛是天生适合当猫的人,上一任的总管也这么说妳。妳具备了猫应有的本领、头脑以及胆量。在同伴之间,妳的评价也不断地提升。马兹尔那家伙是靠女人吃饭的男人。他已经预见妳的未来,因此要趁着现在把妳纳为他身边的人,我认为这是非常高明的计划。」 在五年前,那位副头领也曾经有一度打算养育蜜蕾儿。不过,头领,也就是上一任的猫总管反对这件事。 「不过,我很讨厌那家伙。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我更是彻底地讨厌他。谁要站在那家伙的那一边吶!」 「我想,他首先要将妳得到手,之后再让妳改变心意就可以了。那家伙,与生俱来就是那样的男人,所以他应该很有自信能够改变妳。」 「一走近那家伙的房间,我就看见他身旁女人的脸。一点也看不出她很幸福的样子。果真如此的话,女性杀手也该关门歇业啰。一样是选择女性杀手,我宁可选那位魔法师,至少还胜过他一百倍呢!」 跟最差劲的男人一比,蜜蕾儿认为那位自称魔法战士的人,至少还有这么一点价值。 然后,蜜蕾儿已经下定决心要当那个男人的女人。她认为既然要对方成为自己的男朋友,就必须要积极地给予一些好的评价。 蜜蕾儿相信只要想着我喜欢他,那么就会变得真心喜欢他。对于她而言演技与真心之间差距是很小的。如同演戏般的情感从她的心中涌现出来。 「魔法师李维,『伟大的』卡威司的养子……」 沙姆斯如此地喃喃自语,流露出疲惫般的叹息。 「对了!我答应妳要帮妳查那家伙的出身来历。」 蜜蕾儿能够理解情报贩子叹息的理由,脸上浮现害羞的笑容。 即使拿了订金,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调查到什么事情。 「关于这件事,你不必急着去查。到目前为止听过不少消息,但是却没有掌握到线索。虽然,我想知道更多的情报也是事实……」 「我要成为他的女人。今后,你可以好好期待了。」 听到蜜蕾儿充满自信的言语,沙姆斯不禁苦笑。 虽然这是很平常的事情,蜜蕾儿认为他的笑容很笨拙。 蜜蕾儿心想沙姆斯变得有笑容,该不会是从二年前左右,有一个工作与自己一起行动开始。 在那之前的他,除了买卖情报之外,脸上跟洋娃娃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蜜蕾儿的个性则是在一瞬间转变表情,所以大概也给他一些影响吧! 她原本认为该不会为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有了感情的话,对于情报判断可能会产生偏颇的危险。 但是,对于人而言,还是现在的他比较幸福,蜜蕾儿不负责任地想着。 「也就是说,猫的总管如果被释放,马兹尔的梦想就破碎了……」 「被王室逮捕虽然会留下污点,并不至于成为致命伤。不过,问题就是在于如何让总管获得释放呢?」 「虽然说他被逮捕,但是那根本就是冤枉他嘛!只要让动手杀人的当事人坦白说实话不就好了!」 「那个人会说实话吗?只要他保持沉默的话,就会被判无罪耶!」 「虽然我没有信心,但是我倒想到几个办法。其中一个就是在暗地里流出情报。说猫的总管其实没有实际罪证。即使是王室雇用的密探,原本就是我们自己人。只要他们听到谣言的话,不就愿意帮助我们了。然后,让李维假装成目击者,让他说出总管是无罪的证词。虽然他本人不在现场会受到怀疑,但是只要要求用魔法进行审议的话,王室也会答应吧!我听说在宫廷当中,总是有一位使用『看破真相』咒文的魔法师随时候传。只是一般打架的话,是不会传唤魔法师的。不过李维是宫廷魔法师的养子,由他提出建议的话,应该没问题。」 蜜蕾儿回复原有的样子,快速且滔滔不绝地说。 不能因为总管没有罪证,就让李维说谎啊!可是,杀死打架对象的当事人,一定是在说谎。 「为了让总管出狱,我也想尽力帮忙啊!可是,副头领马兹尔已经采取行动了。之后会不会没完没了还是个问题。而且,他是靠女人吃饭的男人,竟然被一个外行人抢走女人。蜜蕾儿妳也说那个魔法师是『女性杀手』,对他挑衅吧!对他而言,或许会变成是面子问题。」 「如果说,杀了魔法师的话,那么他就会罢休吧!不过,这不仅是与王室或魔法师为敌,也会得罪许多人。向头领打小报告的话,头领一定会暗杀他。嘿嘿嘿,到时候,我就用这双手结束他的生命。利用自身地位去得到女人的臭男人最好消失在这个世上。」 「妳该不会是早就算计好了……」 沙姆斯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 「才不是呢!」 蜜蕾儿不满地瞪了沙姆斯一眼。 「李维的同学也都那样怀疑我。不过,我不认为副头领会笨成那样。如果是以李维的事去痛击他或许我会这么做,可是他根本一点也不在乎。」 「是这样吗?。」 一边发现自己背部冒着冷汗,沙姆斯一边说着。 她虽然带着天真无邪的表情说着,但是她所说的内容却相当骇人听闻。若从被折磨的角度来想,这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受女人欢迎也是一个问题,沙姆斯认真地想着。 「总而言之!」 沙姆斯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故意咳了一下。 「不仅是副头领,那个魔法师自己也得好好保重。一旦下手的话,组织整体会被王室歼灭。原本,那样的结果,最后对王室也会造成不利。」 听到情报贩子的话,蜜蕾儿深表认同。 虽说盗贼公会是黑暗组织,但因为有必要所以存在,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即使现在的组织被歼灭了,盗贼公会一定会再复活。不,在这之前,一定会有其它国家的公会进入吧!盗贼公会掌握着所有情报。如果情报走漏而让他国知道的话,战争的时候,会变得非常不利。王室之所以会默认盗贼公会这样的犯罪组织,也是因为担心那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蜜蕾儿同时想着。 (马兹尔自然会保重,不过那家伙应该不会。) 她完全不知道那个自称魔法战士的魔法师是何等人物,但是他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简单地就可以猜测出来。 他可能会忍耐几天。不过,他大概还是会到马兹尔所掌控的后街小巷欢乐场所去找乐子。 他应该会选择直接对决的方式。 那样的结果究竟会如何发展,蜜蕾儿无法预测。 不过,不论结果如何她都打算去承受。 他如果不能活着回来,那也没办法。 他如果活着回来,那个时候就…… (成为他的女人。) 蜜蕾儿再度下定决心。 (这一次不会再让任何人阻扰。) 如此想的瞬间,不经意地打了一个呵欠,蜜蕾儿慌慌张张地将嘴巴捂住。 她想,可能是因为想着不合乎自己的事情。 「那么,我先回去了!」 沙姆斯察觉蜜蕾儿的疲态,告别后立刻走出房间。 为了让猫的总管被释放,沙姆斯打算立刻付诸行动。情报贩子所谓的买卖道德并不是与密探毫无相关。 蜜蕾儿和蔼可亲地挥着手,目送他出去后,就这样趴倒在床上。 「他应该睡了吧!」 蜜蕾儿发出声音问自己,然后又擅自回答一定是的吧! 李维那样的男人,不论遇到什么危险,他都不会慌乱。倒不如说,他乐见那样的状况。蜜蕾儿有时也会想他是不是没有生存本能呢? 「晚安,李维……」 蜜蕾儿自言自语地说,然后慌慌张张地闭上眼睛。 我果然还是不像乎常的我,蜜蕾儿心里持续地想着…… 6自投罗网 法恩街西南一带,有一个规模较小的欢乐场所。沿着小巷走进去,有酒店、赌博场所以及旅馆等并排在一起,这里很难称之为高级场所。 对于李维而言,他相当熟悉这条街。他开始往来这条街是从十六岁左右开始,至今已成为那里的常客了。 不过,最近这条街对于李维而言,倒变成了鬼门关似的。不断地被卷入与女人纠缠不清的问题当中。 这次或许可以说是他所遇到过的最大难题。为了与暗中掌控这个欢乐场所的副头领达成协议,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即使被杀,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连自己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的理智,可是他已经有了相当的觉悟。 李维以普通的穿著出现,腰上挂着一把长剑。最近,与吉妮不断地练习,因此他认为自己已经有所进步。但是,在实战当中,是否能派上用场还是个疑问。 还是使用拳头迎战比较实际吧! 不过,一旦真的打斗,恐怕会无法活着回来吧!对方人多势众,对于武器的操控也相当习惯。 李维原本就想的很乐观。打算采取谦卑的态度,让对方的自尊心达到满足。这样一来就应该够了。基本上,他认为像蜜蕾儿那样的小女孩,有眼光的大人根本就不会真心喜欢上她。 出乎意料的是,他说不定是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出的吧! 但是,当李维一脚踏进欢乐场所时,他感到一股异样的气氛。 平常的话,都会有一阵吵杂的拉客声,但是今天看到李维的瞬间,大家都屏住呼吸,转移视线。 (可能是我穿的不够帅吧……) 李维露出苦笑。 他发现欢乐场所的角落也都弥漫着紧张气氛。 李维朝向位于街道正中央的广场。这个广场没有一天不发生纷争。而且,每年都有好几个人死在这里。 突然间李维发现他的身后有人影。 从他们走路的方式就立刻知道他们是盗贼。有李维所认识的人,也有不认识的人。 然而,不论哪一张脸都散发出紧张的气息。 一到了广场,李维就把背靠在广场正中央的银杏树上,等着对方向他开口。 然后,直到声音出现为止,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你就是那个叫做李维的家伙吗?」 由五个手下包围在身边,出现了一位像是副头领的男人。 他那头以香油梳理整齐的黑发给人深刻的印象。 没错,李维点点头后,朝着副头领的方向前进几步。 「不准你再靠近!」 手下其中一人,露出可怕的表情。 那个男人的脸,李维也认识。 他经营一间相当靠近广场的地下酒店,李维也到那家店光顾了很多次。店里放置着很多来路不明的王室用酒,虽然昂贵,却可以喝到美味的酒。 「你敢一个人前来这里,果然像传言中有胆量。」 副头领以毫无情感的声音说着。然后, 「你应该与那个女人——蜜蕾儿分手了吧!她是一名盗贼,不适合你的身分。」 一下子就切入重点。 「我不同意。」 李维既不虚张声势,也不谄媚,以平常的口吻回答。 「蜜蕾儿确实是盗贼没错,但是她同时也是冒险者。我也打算将来要以冒险者的身分过活,所以立场不会改变。」 「不巧的是,我并不打算与你争论。」 副头领只说了这句话,就立刻把身体转过去。 然后,用手指暗示着手下。 「副头领!」 看见暗号,手下的盗贼们心里纷纷产生动摇。 「他是宫廷魔法师卡威司的养子耶!而且是猫——蜜蕾儿的……」 「你们还要我第二次比出相同的暗号吗?」 看见副头领像刀刃般尖锐的眼神,手下们如此地回答。 「我……我知道了!」 手下们有所觉悟般地点点头,然后从身上取出匕首或是短剑等武器。 「你们当真?」 李维从恐怖的气氛当中惊醒。 心里也只能想对方彷佛是从一开始就要杀他。李维不禁怀疑对方的理智,但是关于这件事他却无话可说。 「你们应该有听过我的风评吧!想杀我的人,就要有所觉悟!」 李维大声地怒骂,不敢掉以轻心,一边摆出备战姿态,一边确定对方的正确人数。 拔出武器的有十人。除此之外,大概有十人左右的盗贼们,封锁接连广场的道路。 完全无路可逃。 不可能完全打倒这样的人数。 「这一下子,死定了……」 李维小声地喃喃自语。 可是,他的心里完全没有恐惧感。 根据吉妮所说的话,佣兵当中,偶尔会出现像自己一样的人。然而,这样的人多半命都不长。 我想这是理所当然的。不可能每一次都可以死里逃生。究竟是好运,还是坏运我并不清楚。但是,到目前为止能够全身而退,毕竟只是偶然而已。 拔出武器的人,谁也不敢出手袭击李维。 就李维来看,这当中没有几个有本事。大概连蜜蕾儿一半的实力都不到,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如果是五、六个人的话,应该可以让他们服从我,李维的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 能够活下来的盗贼也是,不论他们选择哪一条路,都将面临相同的命运。 亚乌萨尔公司的女儿,可是说到做到的女性。杀了我的话,不论是魔法师公会或是王室都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他大概不知道,我的养父——卡威司认真起来时的可怕样子。这对他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你们不动手的话,我可是要出招了。」 李维使用下级古代语从容不迫地念念有词。 「他打算要使用魔法!」 盗贼们紧张地交头接耳。 正如李维所想的一样。 下级古代语不是发动咒文的魔法语言,而且李维没有拿着发动魔法的魔法手杖。 这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然后,李维一拳击倒最靠近他的男人。 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声之前,这个男人就完全倒到一旁去了。接着,他就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一旦李维出手,就变的一发不可收拾。 在短短的一瞬间,李维已经打倒三个男人了。 「可……可恶……」 总算回神的盗贼们,杀气高涨,将李维包围住。 人数有五人。一起扑上来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大概躲不掉吧! 「大家一起上吧!」 然后,其中一名盗贼无情地叫喊。 对于李维而言,这跟宣判死刑没两样。 李维也豁出去似地向对方喊话。 盗贼们的武器,在灯火通明的反射下,冷冷地发光。 盗贼们一边填补空隙,一边伺机而动。 (我还可以打倒几个人呢?) 李维的心里只想到这件事。 李维确信,盗贼们的杀气逐渐高涨,在下一个瞬间就会同时扑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 「到此为止!」 震耳欲聋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然后,在连接广场的小路上,接二连三出现五个人影。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包围着李维的盗贼们面面相觑。 「不想死的,就快点放下武器!」 声音不断地持续着。 「你是……」 离这里有段距离,在一旁冷眼观战的副头领马兹尔,第一次脸色大变。 然后,走近刚出现的那五人面前。 「犬的头目?」 听到副头领所发出的声音,他的手下们很明显地内心里产生动摇。 所谓的「犬」,在盗贼们的行话里,就是代表着密探的意思,是蜜蕾儿告诉李维的。 刚出现的那一群人,就是被王室所雇用的盗贼。 他们这群密探,表面上与盗贼公会毫无瓜葛,私底下却是紧密相连的关系。 密探们在战争时,擅长盗取情报,属于全能的盗贼。 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李维在直觉上觉得他们是来救自己的。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如他所想的一样。 「……换句话说,我的运气还没用完!」 在黑发少女的面前,李维得意洋洋地说。 两人所在之地正是位于魔法师公会的宿舍——李维的房间。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戴着魔法眼镜的女性魔法师——艾拉。 这是李维到后街小巷欢乐场所跟盗贼们对决的隔天。 「你所认识的那个情报贩子似乎把情报传出去。就在千钧一发的瞬间,总算捡回这条小命。」 密探的头目在面对副头领马兹尔时,撂下了一些威胁的话语。 「那个叫做马兹尔的副头领,说这是盗贼公会的事情,但是,密探的头目说这会影响到王室,一点也不让步。大概是害怕爷爷吧!」 身为欧芳的宫廷魔法师,也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卡威司,虽然他是李维的养父,但由于年龄差距太大,一般时候,李维都称他为「爷爷」。 宫廷魔法师并不是持有领土的骑士,因此他的养子严格说起来,并不算是王室的人。所以,副头领马兹尔所说的正是这个意思。虽说这是个正当的理由,但是从密探们的立场来看,不想就此引发问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我们有了三长两短,马兹尔那家伙会立刻被暗杀吧!密探的副头领为了监视他,特地叫其中一名手下盯着。」 李维得意洋洋地说着。 虽然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问题,但是他并没有向对方求饶,而且坚持战斗到最后,对于这一点他很自豪。 然后,就结果来看,问题也完全解决了。他的恶梦总算停止。 「这样一来,妳也恢复自由身了。再也没有必要骗别人,说妳是我的女人。」 盗贼少女缓缓地把头抬起来。但是,她的表情丝毫看不出喜悦的样子。 「我不是说过,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接着,又以不高兴的口吻继续说。 「算了,不用勉强啦!你讨厌被人叫名字吧!」 不知道蜜蕾儿为什么不高兴,李维莫名其妙地看着蜜蕾儿的脸。 「虽然,我从不认为你会自我保重,可是我也没想过你会隔天就付诸行动。再多等一天的话,事情就不会闹得这么大了……」 蜜蕾儿一边说话,并躲开李维的视线把脸撇到一旁。 虽然对于马兹尔的强硬举动,蜜蕾儿心里仍然存有疑问。不过,对于蜜蕾儿而言,事情的发展都如她所愿。 但是…… 蜜蕾儿紧闭着嘴唇仰望着李维。高大的魔法师露出会心的一笑。看见那张脸,蜜蕾儿的怒火就不断地打从心底冒出来。 「你这么不愿意当我的恋人吗?」 蜜蕾儿用行话大呼小叫着,然后对准目标,朝着李维的两脚之间用力地踢下去。 又一次突然的袭击,李维一时气绝跌倒在地上。 「我跟你说过,我是认真的!」 面对着一脸苦闷的李维,蜜蕾儿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完之后,立刻跑出房间。 「她究竟在说什么啊……」 即使蜜蕾儿离开,李维还是痛苦了好一阵子,总算活了过来,然后喃喃自语地说。 在发觉蜜蕾儿的怒气之前,他的脑子里先产生了疑问。 「这还不简单。直接说她喜欢我不就得了!」 在一旁默默听着李维和蜜蕾儿的对话,艾拉回答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所以,那又是为什么?」 副头领马兹尔已经不得不放弃蜜蕾儿了。她已经恢复自由身,也不必再假装自己已有恋人。 「他会踢你的要害,或许是她的爱情表现方式。」 如果我的老二不能用,她打算怎么办,李维唠唠叨叨地碎碎念。 「我又不知道!」 艾拉看着那扇被打开的门,孤零零地说着。 「你难道没想过那个女孩喜欢你!」 「那是当然的啦!对于那家伙而言,最重要的是与吉妮或梅里莎之间的友谊……」 李维带着失望表情说着,然后卧倒在床上。 在蜜蕾儿坐过的地方,还留着她的体温。 「不过,她似乎是认真的。我想她是真心地想成为你的恋人。太好了,被这么可爱的女生喜欢……」 「妳别闹了!」 李维发出哀嚎似的叫声。 他心里所想的是事情解决了。 没错,应该是那样的。 但是,刚才蜜蕾儿的告白,如果是真心的话…… 李维的恶梦,会从现在开始不断地持续下去。
1冒险者的任务 黑暗,而且恶臭。 那里就是这样的地方。位于欧芳魔法师公会的黑曜石塔之地底深处,打开厚重的铁门,门的另一边是…… 「好棒的任务啊!」 一边用手触摸脸上咒祷文般的图案,红发女战士自言自语地说。 「这是最适合勇者的试炼。」 伺奉着战神迈力的金发女神官在一旁附和着。 「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黑发的盗贼少女以行话向同伴告白。 「不,并不是那样的……」 在她们充满嘲讽的言语里,高大的魔法师只能那么回答。 他的名字就是李维。 他是属于欧芳魔法师公会的正魔法师,自称为魔法战士。 与女战士吉妮、女神官梅里莎以及盗贼少女蜜蕾儿等三人为冒险伙伴。 但是他的立场几乎跟仆人没两样。 (所以,我才不想拜托她们!) 李维在心里面不断地哀嚎着。 他现在的心境不仅想把鼻子塞起来,也想把耳朵一起塞住。 前往下水道,要将在那里盘据的妖魔铲除…… 昨天,身为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的卡威司,命令李维去做这样的工作。 「因为你现在已经是冒险者了!」 那是,李维养父所说的理由。 「一说到下水道……」 李维从来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可是,他却知道这样的地方。 魔法师公会位于小山丘的半山腰,饮用水等水源并不是来自于井水,而是汲取自魔法宝物的「无限水瓶」。 那些被使用过的水,与粪便或是排泄物一起冲往下水道。然后流入欧芳城外的化粪池,当作肥料使用或是经过二、三个化粪池自然净化处理后,再流向河川。 换句话说,下水道里所流动的水是污水。 然而,魔法师公会的下水道与欧芳街道的下水道却是截然不同。 下水道里流着各式各样魔法材料的废弃液体,因此,产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魔法生物。在下水道栖息的生物,会产生突然异变。 像这样的妖魔鬼怪遍布街头时,魔法师公会就会遭到人们的指责。 所以,魔法师公会会定期地驱逐下水道的怪物。 而依照惯例,这个工作是命令魔法师公会当中,加入冒险者的人负责去执行。 但是,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工作。自然而然地,就由加入冒险者的魔法师当中,选择地位较低的人去做这个工作。 最近才加入冒险者的李维,正符合这样的条件。 李维很想说饶了我吧! 但是,养父的态度与口吻,根本不容许李维有反驳的机会。 这件事必须有人来做。如果是自己的养子——李维的话,这样「肮脏」的工作更是可以毫不客气地命令他去做。 李维突然想起,小时候被处罚的话,一定是命令他去打扫畜舍。 虽然是不得已接下的工作,后来却成为相当繁重的工作。 这并非一个人可以做得来的工作。到目前为止,被任命去执行这个工作的魔法师,都需要仰赖伙伴的帮忙。 李维当然也是如此。 但是,对他而言,那是最大的难关。对三位伙伴而言,他的地位实在低的可以。 但是,李维总算突破难关。 这是他流泪努力的结果。 然而……要付出的代价可能相当大,李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工作的期间,他不得不去忍受她们三人口出恶言、脏话、讽刺以及辱骂等行为…… 「那么,我们出发吧!」 李维脸上浮现出和蔼可亲的笑容,笑着对三人说。 然后,单手持着火把,带领在前头。 一边用火把将蜘蛛的巢穴烧毁,一边沿着阶梯状的下水道侧边走道前进。吉妮她们就跟在离李维有几步距离的后方。只要没发生什么事情,她们根本不会出手帮忙,李维已经有所觉悟。但是,只有她们可以领取报酬。李维则是对魔法师公会尽应尽的义务。 接下来,怪物出现了,时间比李维所预期的还要早。 是巨大化后的娱蚣。 「咦!」 看到那个怪物,蜜蕾儿发出小小的叫声。 大约是在两年前左右,自从她正在穿鞋子的时候被娱蚣咬了一口以来,她就很讨厌这种虫。 「要是被你爬到身上的话,我不就死定了!」 蜜蕾儿紧抱着梅里莎,眼里浮现了泪光。 然后,怒骂李维为什么带她来这种地方。 梅里莎也毫不避讳地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虽然嘴里倡导人生是一场战役,并且担任着战神的侍祭,但是生理上所产生的厌恶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就连吉妮也是,表现出一付心情不好的样子。 (与对方奋战的人是我耶!) 李维想大声说出口,却一口气将它忍住。 不管是娱蚣或是老鼠,巨大化的原因与魔法没有关系。但是,只要牠们栖息在这个下水道里,一般人都会认为这件事情与魔法大有关系。 没有事情可以比得上打倒怪物了。 李维将火把换到左手,右手拔出剑来。 他打算以剑进行修行,今天他并没有将魔法手杖带在身上。 关于这件事,吉妮她们也很不高兴。但是,这件事由李维负责,所以她们也没有特别反对。 「对我来说,正好当作是练习的机会。」 「即使说这是试练,也不是什么值得练习的对象。」 吉妮揣着手臂,梅里莎抚摸着蜜蕾儿的头发,各自对李维说道。 她们根本不打算出手帮忙,也不支持他。只管着给他很大的压力。 (真是难能可贵的伙伴啊!) 李维心想。 为了预防万一,而找她们同行。但是,如果没有出现可怕的妖魔鬼怪,那么李维努力地忍耐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巨大的蜈蚣,长度大概是李维身高的一半。当李维靠近他的时候,牠就抬起头来,恐吓似地张开大嘴。 牠锐利的牙齿上,带有毒液。 一旦,毒液喷出来,人的运动神经就会感到麻痹。 (只要不被咬到,应该没什么事。) 李维慎重地与怪物保持距离。 然后,调整剑刃的角度。 如果他像与人肉魔法像打斗时用剑柄击倒对方的话,三位观众不知会怎么怒骂他。 比起打斗本身,他所花费的精神更多。现在比接受正魔法师的资格考试时更紧张。 李维吸了一口气之后,把剑横摆,大大地引人注目。 他打算将娱蚣的身体切成两半…… 但是,在那一瞬间,右手却传来意想不到的强烈冲击。 「糟……糟了!」 剑的前端划到下水道的墙壁了。虽然与怪物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却完全没有考虑到与墙壁之间的距离。 这是太紧张所造成的失误。 李维的血充斥脑部,他或许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一瞬间,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毒牙已经朝着他的脚攻击过来了。 连挥动剑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他反射性地移动自己的身体。 狠狠地往巨大娱蚣的下巴踢过去。 承受重重的一击之后,娱蚣被踢到一旁,但又若无其事地翻身过来。 不怀好意地摆动牠的脚打算报仇。但是,李维根本不给牠任何机会。 他立刻采取行动,用剑从娱蚣的头部将牠刺穿。 如果是人类或动物的话,一定立刻死掉。但是,像这样的怪物,其生命力不容小觑。 巨大的娱蚣突然开始发狂。 用身体缠住李维的脚,不断地舞动牠的头企图摆脱那把剑。 虽然牠的力气很大,但是,比力气的话,李维也不会输牠的。 他用右手押住娱蚣的头,然后左手拿着火把焚烧娱蚣的身体。 蜈蚣的身体被烧焦一大半之后,总算停止蠕动。 看见这样的情形, 「你没事吧!」 「一切还好吧!」 「没事吧!」 吉妮三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异口同声地说。 李维大吃一惊,不敢发出任何异议。 (我不是打赢了吗……) 他的心里很想说出这样的话。终于发出胜利的吼叫声。 「我想你大概只擅长用拳头而已。」 蜜蕾儿靠近李维,并丢了一条手帕过去。 「我还比不上蜜蕾儿你。」 接过那条手帕,李维直接称呼她的名字。 蜜蕾儿在一瞬间皱了眉头,但是她立刻又假装出笑脸来。 对于表情丰富的她而言,那是很僵硬的笑容。 (真是的,她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看见那样的表情,李维的心情得很复杂。 这位黑发少女跟李维告白叫他当她的恋人 原本是为了拒绝盗贼公会副头领逼迫她当他的女人,情急之下说出李维的名字。 李维还因此引来杀生的危机,不过,问题总算解决了。但是,在事情解决之后,蜜蕾儿还是执意要进入李维的房间。每次,都想办法诱惑李维,但李维总是想办法自我克制,没有给予回应。 同学中的女性魔法师——艾拉,运用父亲的关系,给予魔法师公会压力,强硬地搬到李维的隔壁,在她的监视下,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尽管如此,李维还是不了解蜜蕾儿所说的话是否出自真心。然而,如果那是出自真心话,那么对于李维而言,问题就来了。 他还不想被特定的女人束缚住。世界上有太多美丽又有魅力的女性。虽然不至于与全部的女性交往,但是他认为如果不眼多数的女性交往,将来一定会感到后悔的。 李维用脚将发出恶臭的娱蚣尸体踢开,踢到污水里面,蜜蕾儿靠近他的身边,用手帕帮他擦拭被毒虫液体弄脏的身体。 蜜蕾儿对李维说她再也不想用这条被娱蚣体液弄脏的手帕了。 李维心想只要洗过就能用了吧!不过,他还是老实地顺顺她,将那条手帕也丢到污水里。 今天最好是不要忤逆她们,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虽然,原本就不光是今天必须这么做…… 2魔法生物普洛普 在遇到娱蚣之后,她们又前进了一阵子,却都未看到怪物的踪影。 虽然有许多大型老鼠跑来跑去,大小跟猫相差不远,不过,却没有大到像怪物一样大。而且,这些老鼠也不会攻击她们,因此李维决定放牠们一马。 然后,大约到了下水道一半的地方,李维结束探索。 此时,已经习惯恶臭且懒得再抱怨的吉妮们,就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保持大约三步左右的距离。 (一旦让她们觉得无聊的话,就会变得很无聊,真是伤脑筋。) 正这么想的时候。 突然有什么东西掉落在李维的肩膀上。冰冰凉凉的,而且还发出令人恶心的恶臭。李维心想该不会是污水漏下来,但是水沟里流的东西没道理从天花板处掉下来啊! 将火把的火焰挪近一看,确认那东西的真面目后,李维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呈现有毒的颜色,黏度很高的物质。 「是普洛普!」 李维大声地喊叫,并且反射性地将披在肩上的斗篷摘下。 那是制作失败的魔法生物。 在所谓创作魔法的系统魔法中,有各式各样诞生疑似生命体的仪式魔法。这种黏液状魔法生命体普洛普正是其失败作品。 据说一具完整的人造人,会产生三十具普洛普或是雾状魔法生命体基兹魔。 「魔法仪式的善后,要好好处理啊!」 李维对研究创作魔法的艾迪克导师以及他的弟子们抱怨。 然后,再度拔出他的剑。 贴附在墙上的普洛普,缓缓地爬上去。可能是营养充足,所以没有打算攻击人。 但是,又不能就此放过牠。 将这种妖怪一扫而空是养父卡威司赋予李维的使命。 然而,对吉妮她们而言,这是工作。 「要如何打到那样的怪物呢?」 蜜蕾儿口气很差地询问李维。 「用魔法攻击是最好的办法,不过,即使用普通的剑,击垮牠也是迟早的事。只是……」 「只是,怎样?」 「这个妖怪的体液会将铁腐蚀掉。可以用的剑也会变成不能用。」 李维现在所使用的这把剑是眼光锐利的艾拉帮他选的,虽然没有赋予魔法,但是这算是一把相当锐利的宝剑。然而,今天是第一次用来对付妖怪。 「我的剑是新的,你们不觉得很可惜吗?」 李维回头对吉妮她们说。 「如果是我的剑,可能会这么觉得。」 吉妮很干脆地回答。 「面对那样的怪物,我才不会想使用魔法。因为那是亵渎伟大战神的行为。」 「你不是很有钱吗?一、两把剑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梅里莎与蜜蕾儿说的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 (虽然我并不期待……) 只要梅里莎用『气弹』咒文攻击妖怪的话,很简单就能结束的。 「真是拿妳们没办法。」 李维拔起剑来,朝着爬在墙壁上的普洛普砍下去! 由于普洛普的动作缓慢,不愧是李维,完全没有失手。 不过,几乎没有感觉。力量过大,剑的前端敲向墙壁,李维的右手感到麻痹。 怪物的体液飞散出来,周围充满刺鼻的恶臭。 怪物伸出如伪足之物发动反击。 由于怪物没有肌肉,所以无法预测,但是,由于牠的动作不快,李维轻轻地就能闪躲开来。 一想到练习的时候,吉妮着手进行攻击,结束也是一样。 普洛普的体液到处散开来,接下来就被击垮了。 但是,用武器攻击并不是那么有效,因此要将对方完全打倒,花费的时间超乎想象。 「不能说这场战役很精采。」 梅里莎以不情愿的表情对着李维说。 李维也不打算反驳她。 然后,他确认一下右手的剑。 果然如他所想的,银白色剑身变成铅的颜色。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不到,他的剑已经破破烂烂地生锈了。 (在一起的时间还真短。) 李维在心中对着这把剑说。 衣服上面粘着普洛普的体液,再也不想穿了。 真是莫大的损失啊! 另一方面,吉妮她们只要走在下水道就有报酬可以领。 李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事也没做到工作就结束了,想到就令人生气。但是,当她们行动时,就是李维陷入苦战,或者是最糟糕的状况——被打倒的时候。 对于他而言,这样的情况应该是一点也不好玩。 李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变色的剑插回剑鞘。左手换了一支新的火把,再度朝着下水道前进。 3有毒的气体 之后,并没有见到怪物。有四、五只大老鼠肚子似乎很饿,聚集起来朝着他们攻击。但是,李维只用剑、火把,以及脚就把老鼠解决了。 「一旦被栖息在这里的老鼠咬了一口,可是会生病的。」 将老鼠们赶尽杀绝之后,李维如此地喃喃自语。 「治疗被老鼠传染的病,对于战神而言会是一种亵渎。」 听到李维的话,梅里莎自责地说。 她们就在李维的身后等候着,如果数量太多的话,她们或许就会出手支持。 「你的剑总算派上用场了。」 吉妮的声音也没有讽刺的意思。 敌人充其量不过是老鼠而已,但是,话说回来牠们的速度却比巨大的娱蚣或是普洛普快很多。 吉妮所给予的评价不是打败对手,而是胜负的内容。 舞剑远比挥拳攻击可更快速地决定胜负。 结果,因为不习惯速度的差异,所以不能把剑当成武器,这是他对自己所做的分析。 他必须要提升剑舞动的速度,只要预测对方的动静,再采取行动就可以了。 李维的心情变得很得意。 总有一天,吉妮她们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然而,这一天或许不再是那么遥远了。 「原本你只要仰赖你的剑就好了。」 不知是否发现李维的心情变好,吉妮以酸辣的口气说道。 「你可不可以用更优雅的方式打斗啊!用双手双脚打斗,简直跟禽兽没两样。」 「总有一天,连嘴巴也会派上用场。」 梅里莎与蜜蕾儿对于那样的说法点头同意。 把他捧的高高地,再把他摔下,李维当场想要钻地洞。 说不定那是她们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受骗上当的自己不就是傻瓜。 李维心想,今后不得不喝到醉了。到他经常去的欢乐场所去,一边喝酒,一边左拥右抱,这样一来就能够忘了一切不愉快的事情。 但自从李维与暗地里掌控欢乐街的盗贼副头领为敌,抢走副头领的女人后,就不知道店家是否仍欢迎他光顾。 终于,接近下水道的尽头了。 从前方射进一道与火把火焰完全不同的光芒 (正在想只有一个人也就足够了……) 李维茫然地想着。 「咦!水流阻塞住了。」 此时,蜜蕾儿一边看着往低处流去的污水,一边说。 「阻塞住?」 李维亲眼证实后,才知道她说的话一点也不假。 可能是接近出口,水道的倾斜度变缓所造成的吧!或是,铁网堆积灰尘,也可能让水流不过去。 (饶了我吧……) 李维感到灰心丧志。 这个情况,为了让污水流到里面,必须将灰尘清除吧! 打倒怪物之后,他的衣服或盔甲上沾满怪物血液或体液,十分肮脏。话虽如此,他并不想进入充满排泄物或肮脏的污水中。 (可是,我又非做不可吧!) 李维的心情变得很绝望。 所谓冒险者这一行并不是那么光鲜亮丽,李维明知道这一点,但是,没想到这么惨。 「如果你要清扫污水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就这么办吧!」 李维无力地开口对蜜蕾儿说道。 李维很想说,如果妳们先回去的话,请先帮我准备干净的洗澡水,可是,他知道她们一定会说你想的美,所以没有说出口。 尽管如此,面对向自己告白的对象不应该是这种态度。现在的蜜蕾儿跟以前没有两样。 大概是因为吉妮与梅里莎也在场吧,李维很不确定地想。 蜜蕾儿似乎还没有跟她们两人说明那天发生的事情吧!所以,李维也只好保持沉默。 李维自然而然地想到,她不想让吉妮她们知道乃是因为少女害羞的心情。不过,他也想到她可能有其它理由。 现在的蜜蕾儿比较自然,那时候来到李维房间的她,让人觉得心事重重。 不仅是副头领的事情,她或许还隐瞒了其它事情。 一旦那件事情解决的话,她应该不会说想当他的恋人吧!然而,现在的她却是如此,混杂着行话怒骂李维。 虽然那样也让人想生气,不过他觉得那也比现在的状况好。 对于李维而言,他希望与她们三人保持冒险伙伴的关系。他不希望与其中一人成为男女朋友,因而破坏这样的关系。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李维也知道他最糟的预感会变成现实。 在十步左右距离的前方,下水道污水溢到李维他们所走的通道上,形成水漥。 虽然李维自从与吉妮她们相遇以来,就发觉自己的运气变差,但是,在这里,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差到极点。 (算了,总比因为女人的事发生问题好。) 李维只好如此自我安慰。 「你真的要进去?」 蜜蕾儿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说出。 「丢着不管的话,又会交给下一任的冒险者……」 「这是爷爷的事情。下一次,也一定是命令我来吧!」 李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答了黑发少女的问题。 然后,他心里不停地想,到下次为止,如果自己还活着的话。 到目前为止,运气这么差,随时会丢掉性命也没什么好讶异的。 「已经不会有怪物出现了吧!妳们就先回去了。」 李维以毫无气力的声音对着吉妮她们说。 听到这句话,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怎么一回事地用眼神交谈。 「……水里面可能藏着怪物。先确认之后再说吧!」 然后,吉妮代表三人发言。 「我也想看你下水的样子。」 蜜蕾儿笑着说。 「虽然我真的很不情愿。」 梅里莎皱着眉头说。 李维带着不高兴的表情,点一点头同意。 他大概看了一下水的深度,几乎到腰部左右。在这样的水深里,藏着任何妖怪的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李维不认为在这样的污水里会有水栖性妖怪,但是又不能完全排除其可能性。 李维下定决心,拔出他的剑,为了不让火把沾湿,他将火把举得高高的。 然后,进入污水里面。鞋子底下感觉到滑溜的触感,大小的水泡浮上来,到了水面上绽开。 途中,飘起一股难以言语的恶臭。 「你真的要进去……」 蜜蕾儿以惊讶的表情说。 然后,闻到飘出来的恶臭,她的表情全都皱了起来。 「我看不下去了。」 梅里莎愤愤地说着。 「真是的!为什么我们要接这样的工作。」 吉妮耸一耸肩。 「有劳动身体,才叫做工作吧!」 李维在内心里反驳。 结果,把她们带来这里只是被当成笨蛋而已。 李维移动到铁窗的位置,用剑将卡在缝隙裹的灰尘弄开。 就在这个时候。 「这是什么啊?」 蜜蕾儿发出哀嚎似的声音,李维回头看她发生什么事情。 在火把的火焰与屋外射进的光芒中,有一个全黑雾状的物体,摇摇晃晃地变形,并且飘散在空气中。 然后,这一道不明的雾,从下水道的上游逼近蜜蕾儿她们。 李维一眼就看出那个物体的真面目。 「是基兹魔!雾状的魔法生命体!」 李维发出警告的声音,并且回到三人的身边。 牠大概就飘散在下水道的水沟里吧!李维搅动污泥所产生的恶臭,他就是被那股腐败的恶臭吸引过来的吧! 唯有这些恶臭,才是这个失败的魔法生物之营养来源。 但是,引起食欲的基兹魔,就连活的生物也会毫不客气地侵袭。 「那家伙是有毒的雾。千万不要吸进去!」 「要如何打倒牠呢?」 吉妮以急迫的声音询问李维。 「用武器是无法打倒那家伙的!」 李维回答,然后过了一会儿, 「牠的弱点是火焰。就连其它的魔法也无效。」 继续说。 「不会吧!」 听到这句话,打算咏唱『气弹』咒文的梅里莎突然屏息。 然后,让咒文中断。 「只有火焰有效的话,那么我们岂不是束手无策!」 蜜蕾儿这一次真的发出哀嚎来。 「快从这里逃走!我来将这家伙烧掉!」 李维一边叫喊,一边注意自己的脚步不要打滑,往吉妮她们的方向移动。 一旦火把的火焰消失,就完蛋了,他自己说给自己听。 「往那里,逃得了吗?」 梅里莎不知不觉地停止了呼吸。 那意味着要让污水沾湿她们的身体。 「想死的话,就维持原状吧!」 李维冷淡地说。 「我想会死的很痛苦吧……」 「我知道了!」 蜜蕾儿变得自暴自弃似地,跳入污水当中。 身材矮小的她,污水的高度大约到她的胸部。 吉妮与梅里莎比她晚了一刻,也进入污水里面了。 然后,一边拨开污水,来到李维的身边。 与她们擦身而过时, 「我跟那家伙战斗的期间,你们把铁窗打扫干净。」 李维说道。 然后,将右手所拿着的宝剑交给吉妮。 「这次的报酬要给多一点喔!」 红发女战士以高亢可怕的声音说出。 但是,那个声音听在李维耳里却很悦耳。 「我会帮妳跟爷爷交涉的!」 李维如此回答,然后将火把换到右手,朝着雾状的魔法生命体刺过去…… 4小小的复雠 「那真是一场灾难啊!」 戴着魔法眼镜的女同学——艾拉露出一脸苦笑,安慰着李维。 「不至于那么糟啦!」 令人意外的是李维回答得很乎静。 在那之后,李维以一支火把与数只基兹魔对抗。虽然吸入雾状的毒,但是却不至于倒地。 然后,他将雾状的魔法生命体一个也不留地消灭。 在吉妮三人的怒骂声下,离开下水道不过是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而已。李维用干净的水将全身洗干净,且生平第一次使用香水,企图掩盖全身的恶臭。 吉妮她们大概还在宿舍地下室的浴室里。正在把所有被污水弄湿的衣服丢掉,连内衣也一并丢弃,换上新的衣服吧! 「结果,你一个人把所有的妖怪打倒啊!」 「对啊!」 李维得意洋洋地说。 虽然打败敌人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但是赢总比输胜过一百倍。 「而且,最后她们有帮我做一件事情。」 李维说的话让人觉得很可疑。 吉妮她们帮我把铁窗的灰尘全部清干净了。 并不是因为李维拜托她们,只能想到她们是为了减少浸湿身体的污水吧! 「只要有劳动的话,就有权利领到薪水吧!」 李维如此地说,并且大笑。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艾拉完全不了解为什么李维心情这么好。 以不可思议表情看着这位自称魔法战士的脸庞。 只要听了他的形容,即使说今天是他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也不为过…… 「比起那件事,身为博学多闻的魔法师这次岂不是觉得很失败?」 一旦认真想会让人觉得很头痛,因此艾拉借机转换话题。 「雾状魔法生命体基兹魔的弱点的确是火焰,但是只要用『光之矢』的咒文就可以打倒牠。梅里莎只要使用『气弹』的咒文……」 不必一个人与基兹魔单打独斗也可以解决的,艾拉提出疑问。 然后,也不需要让吉妮她们三人被污水浸湿。 「因为我的个性很健忘!」 李维满脸笑容地回答。 艾拉依然表现出不能理解的反应。 「决定去下水道时,我也预测到里面会有失败的魔法生物。所以,我昨天晚上,还针对黏液状魔法生命体以及雾状魔法生命体进行调查。」 「昨天晚上?」 对于李维所说的话,艾拉很讶异地询问。 眼镜几乎快要滑落似地,连忙用右手托住。 「这么一来,你该不会是……」 艾拉像是哑口无言一样,无法接着说。 「我忘了所以也没办法。果然,装模作样是行不通的。」 听到这句话,艾拉总算明白为什么他的心情这么好。 「那不过是你的小小复仇罢了?」 「你说什么啊?」 李维故意装傻。 「总之,今天真的是最倒霉的一天了。就连昨天才读过的东西也都忘的一乾二净了!」 「我明白,我明白!」 艾拉微笑着将一只手放在李维的膝盖上。 「总之,今晚你要喝到不醉不归吧!我陪你喝!」 陪你喝闷酒,艾拉又补充一句。 「真是感谢!」 李维回答得像是开玩笑一样,深深地低下了头。 吉妮她们三人今晚也一定在某个地方喝通宵吧! 然后,一定又会多了一个禁止出入的酒店吧! 今天绝对不要见到她们,李维在心里坚决地发誓。
1甜蜜的陷阱 这是间只放了一张餐桌,颇杀风景的房间。这里是位于欧芳街小巷当中便宜旅馆的食堂。 有一位黑发少女朝着椅子的反方向坐着,发呆地看着窗外。 少女的名字就叫做蜜蕾儿。 她是欧芳盗贼公会的一员,现在从事着穴熊——冒险者的工作。 「今天比平常还激烈耶……」 身旁一个人也没有,所以蜜蕾儿将自己所想的事情直接说出来。 她所说的激烈是红发女战士——吉妮与自称魔法战士——李维的剑术练习。 到这个地步就像是每天的功课一样,不过,今天在一旁看来,几乎认为这是一场正式的决斗了。 因为前几天发生下水道一事,所以吉妮或许想借机痛击李维吧! 但是,连日来的练习成果使得李维的剑术渐入佳境,很难让吉妮如愿。 或许是对那件事感到气愤,因此,吉妮的攻击自然地也变得严苛。因为是练习,所以适可而止是基本观念。但是,沉重的大剑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停下来的。李维的身上到处都有血迹。 在一旁有侍奉战神的女侍祭梅里莎,因此有一些小伤可以藉由治愈咒文来治疗,但是,如果力道太强而刺进要害的话,就没有处理了。 不过,李维一句怨言也没有。即使受伤,也不会对吉妮抱怨,只会自责,然后再度向吉妮挑战。蜜蕾儿看起来,一次、二次都是吉妮获胜。之后,吉妮也赢了几十次,所以很明显地看出两人实力的差距。不过,能够赢一次跟没赢过简直是天壤之别。 在实战当中,只要能先赢一次就是赢了。再来,就是机率的问题了。 (再练习下去,那家伙一定会变得更强……) 蜜蕾儿心想。 对于梅里莎而言应该是她的本意吧!对于吉妮而言,也变得有锻炼意义。 一旦习惯冒险的话,应该不会再出现之前的失败吧! 「一点都不开心!」 蜜蕾儿再度发出声音说。 原本,她自己本身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不开心。 她把双手盘在头部后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正是那个时候,有一位女性打开食堂的门走进来。 她是寄宿在这个旅馆的人,也在李维经常光顾的欢乐场所当歌女。她的名字叫做安蒂莉。 大约在两个星期前,她搬到这个旅馆来。 年龄大约蜜蕾儿的两倍,散发出完全的女人味。 即使是同性的蜜蕾儿看来,也觉得她是一位亮眼的美女,不过,她的个性却意外地很干脆。 「早安!安蒂莉姊姊。」 面对餐桌重新坐好,蜜蕾儿以开朗的声音跟安蒂莉打招呼。 马上就要天黑了,从现在开始是她的工作时间。 「妳为什么叹气呢?」 安蒂莉坐到蜜蕾儿身边询问她。 「妳看见了?」 「我也听得见妳的声音喔!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还好啦……」 她打算用暧昧的回答来掩饰一切,但是,她的叹息声却违反她本身的想法,再度泄漏出来。 蜜蕾儿紧张地将嘴巴捂住。 「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啊?」 安蒂莉微笑地问她。 「嗯!大概就是那样……」 蜜蕾儿害羞地回答。 「能够让妳看上眼的,一定是个好男人吧!」 安蒂莉如此地说,并且笑的很天真。 我想是被那样的笑容诱惑了。 蜜蕾儿对男性经验丰富的酒店歌女说出与李维这个男人之间的事情。 对方是魔法师。 已经习惯玩乐,在黑夜的街头被称为「女性杀手」。 虽然,她想成为他的恋人,但是,或许这完全是她自己单方面的想法。为了付诸行动,她也强行进入他的房间。不过,每次都被他的同学,也是女性魔法师破坏她的好事。 「我想,大概那个同学也喜欢李维吧!」 蜜蕾儿没有由来地说。 那位名叫做艾拉的女性魔法师,是欧芳第一大富豪的女儿。而且,她总是跟在李维的身边。 如果,若她真有心的话,不论用什么手段都可以造成既成事实吧! 她目击了蜜蕾儿逼迫李维发生关系的那一幕,一定会对她造成刺激的。一旦,艾拉积极地采取行动的话,那一定就是蜜蕾儿不开心的原因了。 (虽然我觉得你们很相配……) 蜜蕾儿第三次的叹气。 「原来如此啊!」 安蒂莉如此地说,连续点了两、三下头。 「一点都不像平常的我吧!」 「没有这回事!」 安蒂莉连忙地摇头。 「换句话说,蜜蕾儿想比情敌抢先一步造成既成事实吧?」 被掌握问题的核心,蜜蕾儿害羞地点点头。 她认为那是首要问题。之后,大概都会顺她的心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你帮得上忙?」 蜜蕾儿不停地眨眼,盯着安蒂莉看。 「那是……」 安蒂莉压低声音,开始向她说明。 蜜蕾儿将耳朵贴近,一字一句毫不遗漏地听她说明。 然后,听完她的说明之后,蜜蕾儿因太过吃惊而将眼睛瞪的很大。 「安蒂莉姊姊……」 话一说完,看着她的脸,蜜蕾儿再也接不下去了。 「妳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吗?」 安蒂莉得意洋洋地向蜜蕾儿眨了一只眼睛。 蜜蕾儿心想,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但是,一般人一定会认为这是坏主意或是诈欺。 「妳不感兴趣吗?」 彷佛是听到蜜蕾儿的心声一样,安蒂莉不安地询问。 「不,没那回事。」 蜜蕾儿应付似地露出笑容。 蜜蕾儿心想,不管是坏主意也好,诈欺也好,这才像自己。 (我可是盗贼的一员……) 一般方法得不到的东西,就要耍手段去得到。这才叫做盗贼。 因此,蜜蕾儿下定决心。 她决定采取酒店歌女安蒂莉帮她想的坏主意。 2阴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带着茫然的表情,李维对着床上用毛毯包裹住的黑发少女说道。 那位少女——蜜蕾儿并没有给他任何答案。 李维的表情变得很僵硬,并且直盯着她。 「我正想妳这几天都没有来宿舍……」 李维似乎感到很头痛。 这几天,吉妮借着练剑欺负他,好不容易练习结束,梅里莎又狠狠地念了他一顿。好不容易可以回到宿舍,他的副导师佛罗提斯又针对他平常的举止,严厉地斥责一番。 然后,为了惩罚他,又命令他将古代书作重点归纳。 因只是薄薄的一本书,所以比他预期提早完成,但是,他发现自己神经紧绷到实在难以入睡。 于是,李维决定到很久没去的夜间街道逛一逛。 换好便服之后,到了位于小巷中,经常光顾的欢乐场所去。 李维之前与这个欢乐场所的幕后「棋圣」为敌,引起了颇大的骚动。他原本就不该再接近这个场所才对。 但是,他又不知道其它游乐的场所,而且他也不希望他所熟悉的店家,认为他因为害怕而不敢去,因此又大胆地去那里玩。 大大方方地去玩,也是给对方面子,他自己随便找个理由。 然后,李维又到了那条街上。 被好几个女人包围住,沉溺在酒池肉林里。跳舞、唱歌,然后一拳打倒酒品不好、闹事的客人。 度过了愉快的时间,现在将近关门的时候了,李维走出店里的时候,有一位美女出声叫住他。 「一个人睡岂不是很寂寞……」 脸上堆满妖艳的笑容,那位女性贴近李维的身体。 摆明地在诱惑他。 李维好好观察了对方一下,然后,顺从她的邀约。 那名女性,即使说她是沙漠国王的后宫佳丽也不稀奇。她的容貌端正,体型相当优美。虽然李维有丰富的女性经验,但是他还没有碰过这么漂亮的对象。 虽然他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如果就此退缩,他一定会感到后悔。 李维顺从对方的话,进入了欢乐场所外围的便宜旅馆。 似乎是事先订好房间,她只跟旅馆主人说明一下,便往楼梯走上去。然后,站在最里面的房间之前。 这个时候,李维的不好预感增加到五成左右。 「我把房间整理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她一说完,留下可疑的微笑,便一个人走进房间去。 那句话,让他的不好预感更加膨胀。 (算了,那样也有那样的乐趣。) 李维换了一个想法,老实地顺从她的话。 他身上没有带半点护身武器,不过,他原本就擅长赤手空拳打斗。而且,吉妮也有教导他如何以赤手空拳跟携带武器的敌人打斗。 「请进。」 终于,女性发出声音,于是李维就打开门踏入房间里面。 房间里面相当昏暗,等到眼睛适应为止,需要一段时间。 这个房间小小的,只有一张床。然后,床上有女性的影子。 没有其它人的样子。 不过,影子的主人并不是刚才那位女性。 李维从右手中指所戴的戒指认出。 那只戒指只要吟咏简单的暗语,就能点亮魔法灯。 这是魔法师公会卖给一般人以魔法戒指来进行简单仪式魔法的东西。 他想到可能遭人埋伏,因此谨慎地等待。 李维用手将房间门关上,然后小心地靠近床。 等到眼睛习惯黑暗后,他更加确信床上的人影不是刚才那位女性。 大波浪的长发变短,而且体格与体型也明显地不同。让人觉得身高像是均匀地缩短一样。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李维心想,倒不如顺其自然。 虽然多半是女性向李维搭讪,但是,今晚不管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李维慢慢地靠近床边,接下来就吟咏魔法戒指的暗语。 小小的房间顿时充满冷白色的魔法光辉。 然后,看清楚了。 坐在床上,穿着内衣的黑发少女……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李维用毛毯盖住蜜蕾儿的身体。 然后,慢慢地坐下,坐在她的身边。 「像这样的情况下,刚才那位美女的情夫应该会跑出来向我威胁金钱吧!」 「只有靠女人吃饭,没有能力的盗贼才会这么做。」 蜜蕾儿回答,然后害羞地笑。 虽然她的笑容很可爱,但是很明显地感觉出紧张的心情。 套句蜜蕾儿自己所说的话,她似乎还不了解男人!然而,对于那句话,李维并没有怀疑。 「总之,妳这种做法我并不会感动。」 「可是,我去你宿舍的话,会有人来打扰啊!在这里的话,就可以慢慢来……」 虽然不至于反问她,慢慢来要做什么。 但是,李维并没有那个意思。 「如果妳有事瞒着我,或是有烦恼的话就直接告诉我。虽然我不过是个外行人,只要妳开口的话,我一定会尽力去帮助妳。」 「我没有什么事情好隐瞒的……」 蜜蕾儿的表情变得很别扭。 「总之,我就是想当你的恋人。我知道我们身分不同。不过,你说过你想当一位冒险者、想要成为魔法战士。这样一来,我也……」 「那不是身分问题吧!」 李维觉得不耐烦,抓着头发。 「我一点也不想要有恋人。如果是当朋友的话,我很欢迎。」 「你还想玩吗?现在玩玩也可以啊……」 「就这么办吧!」 怎么可能抱着玩玩的心态跟冒险伙伴蜜蕾儿发生关系呢! 事后一定会留下问题的。 这件事情要是被吉妮或是梅里莎她们知道的话,一定会被杀死的。 那该不会就是她的目的,李维以怀疑的眼神盯着黑发少女看。 「你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蜜蕾儿似乎直觉地感到疑窦,惊讶地挑动了眉梢。 「身为女人的我,都已经说的这么白了!」 「很不巧的是我不缺女人。被说服就答应人家的话,那我的小命岂是不保。」 「这样的话,我就让你的身体再也无法抱女人!」 蜜蕾儿以行话说出强烈威胁的话语,然后像变魔术一样把藏在枕头下面的短剑取出来。接着拿着刀尖抵住李维的喉咙。 「别逼我动手!」 愈来愈生气的李维,用两根手指夹住短剑的刀刃。 「我最讨厌别人强迫我了。」 蜜蕾儿想从李维的手里取回短剑,但是,剑就像是刺进石头一样,分毫也动不了。 「我也不想强迫你啊!为什么我非得这么丢脸不可!」 蜜蕾儿的眼里渗出泪水,然后大叫。在下一个瞬间,她移动自己的脚,用膝盖朝着李维的胸腔重击。 他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李维大概也能猜出她的举动,但是由于速度过快而没能躲过。 勉勉强强朝着腹肌使力,即使如此力道仍是大到让人感到痛苦与冲击力。 趁着这个时候,蜜蕾儿从李维的手指当中将短剑拔出,换手持刀。 「为什么你是勇者,为什么你立志要当魔法战士?」 虽然,蜜蕾儿并没有留下眼泪,但是她的眼眶都变红了。 李维第一次看到少女这样的表情。接下来她会怎么做,完全猜测不到。 但是,事态的发展变得让人更无法预测。 房间门被打开,有一名男子突然冲进来。 3刺客 李维他们也相当讶异,不过对方的表情更是大吃一惊。 「你们,为什么……」 话一说完,便用险恶的表情盯着李维和蜜蕾儿看。 男女进入这样的旅馆,裸体互相抱在一起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是副头领的……」 盯着冲入的男人,蜜蕾儿自言自语地说。 平常圆圆的眼睛瞇成像剃刀一样细。 「他究竟是谁?」 李维靠近蜜蕾儿的身边,小声地询问。 「就是那个副头领的手下之一。最近,从别处投靠过来的新人。不过,听说他很有本事。」 对李维如此回答后,蜜蕾儿将手上的短剑反过来拿,再次换成顺手的方向。 「你来干嘛?铁头拉达克!」 蜜蕾儿以可爱又有迫力的声音询问,那个男人总算回答了她。 「来取你们的命!」 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要让人见识他的厉害。 不过,他让机会完全流失,看起来就像是笨蛋一样。 「是副头领的指使吗……」 蜜蕾儿喃喃自语地说,然后以眼神暗示着李维。 (是要交给我处理吧。) 把她的暗号如此解释,李维轻而易举地靠近盗贼。 「去死吧!」 盗贼叫出下流的声音,并且用黑墨把刀子弄黑企图遮掩起来,朝着李维冲过来。 虽然盗贼的攻击充满干劲,但是跟吉妮的练习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李维抓住对手持着小刀的右手腕,就这样顺势扭转他的手。 盗贼为了想从痛楚当中逃开,一边发出不值得同情的哀嚎声,同时将身体转了一圈。不这么做的话,手腕可能会被扭断。 李维用另一手押住对方的肩膀,接下来就不断地朝着他的背部踢了好几下。 男人受不了,才让小刀掉落于床上。 「这家伙该怎么办?」 李维只有把脸转过去询问蜜蕾儿。 「要不要折断他一条腿呢?」 蜜蕾儿随随便便地将放在床下的衣服穿在身上。 「快点把他解决掉!」 黑发少女很不屑地说。 然后,李维很忠实地顺从她所说的话。 把那男人抬起来,然后朝向窗外丢出去。 栏杆破碎的声响及哀嚎声响彻黑夜的街道。 李维小声且愉快地叫喊,然后回头看看蜜蕾儿。 她已经穿好衣服了。 不过,她的表情还是很不愉快。她似乎是在抑制自己的怒气爆发,圆圆的眼睛瞇成细细的一条线,也紧握着拳头。 「走吧!」 蜜蕾儿以狂暴的口气对着李维说。 「要去哪里呢?」 「当然是去副头领那里啰!他派个手下到我们面前,必须要跟他好好道谢一番!」 「妳是认真的吗?」 「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看起来不是开玩笑,但是对于她的想法,李维完全摸不清楚。 在三位冒险伙伴当中,李维发现她的个性最难捉摸。 但是,李维断定在这里得罪她的话并不是一个好办法。所以在点头应诺的同时,也已经有所觉悟。 蜜蕾儿打算闯进盗贼公会副头领的地盘去大闹一场。 以李维本身来打比方,就好比是闯入佛罗提斯副导师的房间去怒骂一番。 不那么做的话,李维就不能到这个欢乐场所消愁解闷。 他心想蜜蕾儿一定是个大人物。 还有,她对于副头领那样的做法一定感到很生气吧! 虽然李维也同样感到很生气,不过,他不想再破坏与盗贼公会之间的关系了。 不过,他也不可能就此离开。 是对方先来挑衅的。 而且,之前那件事情才刚解决而已。结果他竟然派刺客来暗杀,很难原谅他这样的行为。 蜜蕾儿尽全力大摇大摆地走在黑夜的街道上。李维在她的后面,以普通的步伐跟随着。 平常都是李维走在前面却没有发现,要跟上他的速度对于身材矮小的蜜蕾儿而言,是相当吃力的一件事情。 但是,对于这件事她却从来没有怨言。 李维有好几次被艾拉或是梅里莎责备,但是蜜蕾儿却跟平常一样以平静的表情跟上他的脚步。 因为吉妮走路的速度也很快,或许是她已经习惯了。 另外可以想得到的原因是她那不服输的个性。但是,或许有别的理由。 (不想让吉妮或梅里莎看到她的弱点吧……) 关于副头领这件事,结果蜜蕾儿似乎也没有跟吉妮或是梅里莎说。 李维也跟她一样闭嘴没有说出来,可是对于应该信赖的冒险伙伴而言,这样的态度不仅不自然,而且有点失礼。 她们三人不仅是冒险伙伴,彼此之间还有友谊紧密结合在一起。 不论是吉妮或是梅里莎都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然而,蜜蕾儿也逗弄着她们,说一些任性的话,向两人撒娇。 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来看,会觉得她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就连默契都很一致,即使李维跟她们在一起,有时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会有疏离感是因为李维跟她们认识的时间并没有很久,而且性别不同。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介入她们之间的友谊。 只要维持冒险伙伴的关系就十分足够了。然而,吉妮与梅里莎也接连地承认李维是她们的伙伴。 而蜜蕾儿从一开始就以轻松的态度对待他。 对于立场薄弱、心情不好的李维而言,那样的蜜蕾儿真的是拯救了他。 偶尔叫她的名字,会让她生气,不过三个人当中,李维觉得跟她最亲近。 喜欢动手动脚打人,而且嘴巴也很坏,不过,蜜蕾儿还是个惹人疼爱的少女。 拒绝她的诱惑,并不是因为讨厌她。 漫步在黑夜的街头,李维望着蜜蕾儿瘦小的身影,心中如此地想着。 4暗杀 「就是这里!。」 蜜蕾儿总算来到位于欢乐场所正中央的一间酒店。 这一带的店家有着高级的内部装潢,酒的质量也不错,在里面工作的女性各个都是美人等如此良好的评价。 地下室设有赌场,每天晚上都有大量的资金在这里流动。 社会地位高的人们也隐藏其自身的高贵身分前来这样的场所。 李维虽然也算是高贵身分的边缘,但是他非常讨厌这类型的店,因此从来没有来过这家店。 「让我进去吧!」 蜜蕾儿到店里面巡视一圈之后,站在门前对着守门人放声说话。 「妳是猫的……」 使用盗贼公会的行话,年纪尚轻的男子盯着蜜蕾儿看着。 然后,他也发现站在蜜蕾儿身后的李维,吃惊地倒吸一口气。 「妳打算怎么做……」 「你最好不要阻止我。如果你不想破坏规矩的话。」 蜜蕾儿小声地说。 但是,那样的声音让人感觉像是吞了一把涂上毒药的短剑。 本能性地感受到危险,年轻的盗贼当场全身变得僵硬,把路让开让蜜蕾儿和李维通过。 「这才聪明!」 只要把盗贼公会的「规矩」挂在嘴巴上的话,对于手下而言,就必须要有肃清的觉悟。 门打开后,蜜蕾儿走进屋内。李维再一次有所觉悟地跟在她的身后。 最糟的状况或许是再也走不出那个门了。 「你眼下面的人说话时,特别有迫力耶!」 李维佩服地说。 「还好啦!」 蜜蕾儿脸上浮现自信的笑容。 虽然她的年纪很轻,但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被盗贼公会领养,几乎是天生的盗贼。 多数的盗贼都是为了某种理由,或是因无法谋生等情况,大多都是在蜜蕾儿这个年纪从表面的世界脱队而进入盗贼公会的。 蜜蕾儿在盗贼伙伴当中能够占有一席之地乃因她的技术绝非等闲之辈,再加上她从幼年时期即自盗贼公会里存活至今。 盗贼公会是非法组织,彻底要求能力主义,但是,其它人或是新加入者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加入的。对于公会要有忠诚度才行。 对于蜜蕾儿而言,盗贼公会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样,盗贼伙伴们就跟兄弟姊妹没两样。 副头领想叫蜜蕾儿当他的女人,变成自己的人,应该也有将那一点计算在内吧! 但是,不只一次,而是接连两次都要取李维的性命,让她觉得很生气。而且这一次连她的命都要一起夺走。 (有这种人当干部,真是麻烦!) 一旦被王室盯上的话,盗贼公会就玩完了。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被摧毁的盗贼公会,在过去应该有好几个例子。 也有好几个王国不承认盗贼公会的存在。 (总之见到副头领之后,必须把话说清楚。) 蜜蕾儿如此认真地想。 然后,如果不踹他一、两脚,给他一点颜色瞧瞧的话,无法平息掉这口气。 即使那会造成问题,她也有信心把错推在对方身上。 对方好歹也算是干部,蜜蕾儿或许会因此受罚,不过,她心里已经有所觉悟。 (即使再继续当冒险者也……) 蜜蕾儿在心里自言自语地,然后将视线转向身后自称魔法战士的身上。 李维表现出一付冷静的表情。 (真是的……) 虽然是她自己让他跟的,不过他的行动也未免欠缺考虑。 一般人的话一定会逃走吧! 逃走的话是正常的,没有逃走的话,在蜜蕾儿的基准上也是笨蛋。 这个魔法师还是跟平常一样,不过他真的欠缺生存本能。 有这样的人存在,对蜜蕾儿而言是一件值得讶异的事情。 (你究竟是什么人?) 蜜蕾儿在心里询问着李维。 她想过这个问题很多次。 她有时也会想,所谓的养子其实是伪装,实际上他是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卡威司所创造出来的人造人或是魔法生物。 (那似乎是不可能的吧!) 盗贼少女如此地想。 回过神来,蜜蕾儿已经来到盗贼公会副头领,小白脸马兹尔的房门前。 虽然是营业时间,门口却没有守卫的人影。平常担任守卫的手下,刚才已经被李维从旅馆的二楼往下丢了下去。 既然是盗贼,在跌倒时应该知道如何让自己不受伤吧!但是,也不可能完全没事。 因为受伤而不能动,这样的想法比较妥当吧! 连门也不敲,招呼也不打,蜜蕾儿就直接打开门。 然后,莽莽撞撞地进入房间里面。酒与化妆品的臭味,刺激了她敏感的嗅觉。 副头领马兹尔躺在里面的长椅子上。 他低着头,酒瓶横躺在长椅子前的小圆桌上。酒瓶中似乎仍有残留,琥珀色的液体浸湿圆桌与地板。 副头领看起来就像喝醉一样。 但是,这位副头领不论喝再多酒也都面不改色。传说中,即使他喝了毒药也会冷静地把它吐出来。 然后,蜜蕾儿发现他的心脏插着一把短剑。 胸口附近,染上红葡萄酒的颜色。 血液还没凝固,他大概死没多久吧! 「副头领……」 蜜蕾儿咬着嘴唇。 她的愤怒在一瞬间爆发。然后,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各种想法。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察觉副头领已死,李维惊讶地发出声音。 「就如同你看到的!」 蜜蕾儿毫不在意地回答。 究竟是什么人杀了副头领?而且他死了的话,最令人起疑的是…… 此时,走廊出现许多人走动的声音。马兹尔的手下有好几个人出现在门口。 有些没有看到人影,不过应该还有更多的人数。 然而,察觉副头领的样子后,他们同时哑口无言并且脸色大变。 「你们把副头领……」 其中一名手下以毫无血色的面容呻吟地说。 「不!我们来的时候,他已经……」 李维虽然欲作辩解,却被蜜蕾儿踢了一脚,立刻闭上了嘴。 「即使你这么说,他们也不会相信。他的确就这样被杀了。」 蜜蕾儿用只有李维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地说。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还用说!」 对于李维的问题,蜜蕾儿如此地回答。一瞬间,视线朝向身旁的木窗。 李维也能理解她在想些什么。 就是打算从窗户逃走。然而,破坏窗户的工作就是由他负责。 (刚才才把盗贼丢下楼去,这次却轮到自己。) 李维在无意中露出苦笑。 他很明白他们已经陷入险境,不过,正因如此他的心情反倒十分平静,头脑也很清醒。 跟平常一样。 他自己也认为这样的行为是很异常的。 蜜蕾儿经常说他没有生存本能,他自己最近也开始想,他的命是不是活不长。 马兹尔的手下们,脸部表情混杂着愤怒、恐怖以及疑问。 只要一有人动手,大家就会一起出手袭击吧! 李维有所觉悟,让身体朝着窗户飞跃而起。 (这里确实是二楼吧!) 李维巨大的身体轻易地就撞破窗户,向外飞跃出去。 然后,掉落在铺着石板的街道上。 但是,窗户下面正巧有个摊贩,水果一大排排在一起。 在这里落下,李维的身体沾满溃烂的果肉和果汁。 接着跳下来的是蜜蕾儿,她就像是真正的猫一样一个回转,然后完美地落地。 「接下来,要往哪里逃呢?」 李维起身后询问蜜蕾儿。 「这种事不要问我!总之逃到追兵追不到的地方!」 然后,蜜蕾儿紧抓着李维的手,全力地奔跑。 被个子娇小的她牵引似的,李维也迈开他的脚步。 盗贼公会的追兵追不到的地方,李维心里完全没有概念。 他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他们已经陷入别人设好的陷阱中。 不像是蜜蕾儿设下的甜蜜陷阱,这个陷阱很巧妙,而且很黑暗…… 5逃亡 下雨了! 此时正下着一场倾盆大雨。远方的雷鸣声正轰轰作响。 「夏天的雨,应该很快就会停了吧!」 一边看着雨水激打的河面,李维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说话对象就在他的身边,不过,并没有对他作出任何回答。 抱着自己的膝盖低着头,动也不动。 还以为她睡着了,圆圆的黑眼睛却完全睁开。但是,她的视线停留在长满苔藓的石壁上。 「蜜蕾儿……」 李维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现在正躲在欧芳郊外有河川流过的渡桥下。 桥梁与堤防之间有一个狭小的缝隙,进入那个缝隙之后,堤防上有一个小漥地。宛如城堡一般,像是特别造出来的隐密房间一样。两个人被误认为是杀害盗贼公会副头领马兹尔的凶手,对于被其手下追杀的两人而言,这里是绝佳的藏匿地点。 「尽管如此……」 李维愤恨不平地喃喃自语。 「究竟是谁陷害我们……」 诬陷他们杀害副头领的人物,一定是真正的犯人。 「妳有没有任何线索呢?」 李维毫不客气地将手搭在蜜蕾儿肩上,然后轻轻摇动她那瘦小的身体。 或许是担心她会拳打脚踢,所以李维无时无刻地注意着少女的举动。 但是,少女并没有出现任何反应,无力地左右摇摆。 (虽然我并不期待她会踢我或是揍我……) 李维露出苦笑。 他并不是不了解蜜蕾儿茫然的心情。但是,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啊! 盗贼公会的追兵或许会追过来,而且肚子也饿了。 再说,昨晚出游时出手大方,身上所带的银两几乎都用光了。 李维再次呼叫蜜蕾儿的名字,然后加强力道摇晃她的肩膀。 「不要随便叫我的名字!」 她总算以虚弱的声音回答李维。 虽然她是用行话说,但是却感受不到平常的迫力。 不过,由于她有了反应,李维才稍微放下心来。 李维感到不安的是她的心是否已崩溃了。 「今后该怎么办?」 李维试着询问她。 总之,追赶他们的是盗贼,并非骑士或士兵。 他们会使用什么手段,李维完全无法预测。 「我正在想……」 蜜蕾儿立刻回答他。 不过,她究竟在想什么,李维完全不知道。 平常的她都会从想到的办法开始说明,从当中选出最好的办法,这是她的老方法。 自问自答,或是试着说服另一个自己,这是李维对她的印象。 沉默地想,现在的她「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 「那么,由我来提议解决办法好了!」 说话方式虽然是在征求对方的同意,但是,李维不等蜜蕾儿回答就继续说下去。 「我想我们有三个抉择。第一个就是逮捕杀害副头领的真正犯人,以表示我们的清白。另一个就是早一天逃离欧芳。然后最后一个……」 「你想要就这样乖乖地被杀吗?」 蜜蕾儿以冷淡的声音说道。 李维夸张地点头。 「为了避免那样的状况。所以我想我们最好立刻采取行动。去找出真正的犯人,或是立刻逃走。」 「说的也是……」 蜜蕾儿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 李维不禁地想要抱着头。李维心想她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被那些追兵杀死啊! 「可以的话,我不想离开欧芳,我已经住惯这个地方,认识的人又多。而且,现在的我,不管是身为魔法师也好,身为冒险者也好,都仍是不够成熟。我需要时间与环境来锻炼自己。然而,这条街具备这些条件。所以我才想要找出真正的犯人。」 「你对于真正的犯人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吗?还是,你要一边躲避盗贼公会的追兵呢?这不是你可以随便决定的事情啊!」 蜜蕾儿看着李维的视线,彷佛就像是在说他是笨蛋。 「你能想到那么卓越的技能,我真不晓得你到底是超人亦或笨蛋啊!更何况,你又不是超人。」 对于这句话,李维怔了一会,不过,现时并未有多余时间可为了这种事吵架。 「照你说来,我们只有逃走的份了。还是说,你想拜托谁搜索真正的犯人。艾拉的话肯定会接下这个任务的。说不定王室的秘探也会采取行动。总之,我的心胸没那么宽大,就此放过设下陷阱的家伙。」 「你这么想的话,你一个人逃走不就好了……」 蜜蕾儿彷佛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把脸转向一旁。 「蜜蕾儿!」 那一瞬间,李维伸手挥向她的脸颊。 他并不是在生气,而是为了让她振作精神。 希望她能因此感到生气。生气对人类而言,原本就是强烈的情感之一。生气有时会让人丧命,不过,对于毫无气力之人而言却是最好的特效药。 (来吧!生气吧!) 李维只是在心里面对蜜蕾儿挑衅。 摸着被打的脸,黑发少女缓缓地看了他一眼。 她的脸颊发红,并不是因为被打的关系。那是情绪高涨的证据。 李维全身紧绷,防备她的攻击。可能是手打过来、脚踢过来,最糟糕的情况可能是短剑飞过来。 但是—— 蜜蕾儿就那样脸朝下,肩膀开始抖动了起来。 发红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泪。 少女哭泣着。 而且没有哭出声来…… 6真情流露 看见少女屏息而哭的样子,李维变得一脸茫然。 (怎么会这样?) 突然有一股想要叫出声音的冲动,但是后有追兵,他们隐身在这里,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维到目前为止,有好几次被这名盗贼少女的反应吓到。不过,今天应该是那些反应中,最让李维吃惊的事情了! 蜜蕾儿的情感起伏相当激烈,在一瞬间表情就可以转变。究竟何时是真心,何时是演戏简直让人无法分辨。 但是,现在的眼泪却丝毫感受不到演戏的成分。 她的眼泪看起来很痛苦、很悲伤。 李维的心完全都乱了分寸。 「你快点逃走吧!这次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责任。把你卷入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害你也丧命。」 「蜜蕾儿……」 就像是喉咙卡住一样,李维只能叫出她的名字。 「盗贼公会只要把我解决了,也会有面子。我会帮你求饶的。只要你说他派刺客来杀你的恋人,让你一时盛怒,这样一来,或许会有干部同情你。」 「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解决的。从副头领的房间逃出时,妳不是很冷静吗?妳怎么突然间变得垂头丧气的?」 「冷静?我看是相反吧!那时候还很亢奋。今天才比较冷静。所以,我才明白一切都完蛋了。从这个城镇逃走,我能做什么?而且再也见不到吉妮与梅里莎了。我也不能住在有盗贼公会这样的大城镇上。不过,我只能在城镇里生存而已……」 盗贼公会是一个非法组织,但是对于自己所立定的规矩却非常严格。 举例来说,即使蜜蕾儿逃到大陆的东边,也不能再以盗贼的身分维生。 所到之处的盗贼公会,会联络欧芳的盗贼公会,以确认流浪者的来历吧!然而,当他们知道你是破坏规矩的盗贼,可能会被揍一顿,最糟糕的状况就是被暗杀吧! 话虽这么说,即使做与盗贼公会毫无相关的「工作」,当地的盗贼公会还是会派刺客暗杀吧! 也不能继续当冒险者。就像穴熊这样的行话一样,冒险者也是盗贼的正业之一。 结果,除了当盗贼之外,别无生存之道。但是,那样的生存方式,却也免不了一死。 这并不是她所期望的,可是蜜蕾儿生下来就被养育在街头上。如果是街头生存的话,她可是精通内外的门道,但是听说,与村落生活完全不同。据说蜜蕾儿拥有金手指的美称,不过如果派不上用场的话,几乎等于毫无能力。 「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没有任何人需要我。与那个孩子……与威兹雷一样……」 蜜蕾儿持续寂寞的样子如此说道,她也曾将那个孩子藏在这里。 蜜蕾儿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李维当然还记得。 这就是约莫在半个月前,蜜蕾儿亲手抹杀的人造人少年之名。 由拉姆利亚斯的贵族请魔法师所创造出来的那名少年,为了存活下去必须要吸取人血。 魔法师讨厌他的魔性,而打算暗杀自己所创造的生物,故威兹雷从魔法师的手里逃走,他选择杀害人类,并藉由吸取人血以求生存。 不过,这样的生存方式当然不会得到世间的认同。 世人把他当作不祥的吸血怪物,不知不觉开始被人类「猎杀」。 蜜蕾儿偶然中遇到威兹雷,并且把它当成自己的弟弟疼爱他,她不认为少年是怪物,坚持把他当成人类,了断他的生命。 李维面对着毫不隐藏泪水的少女,以难过的心情看着她。 不过,他并没有出声。 亲手杀死威兹雷的时候,她也是像现在不断地流眼泪。 但是,李维却没有发现。 与吉妮二人一起喝酒,一边用拳头交谈时。 李维第一次了解到,比起言语,拳头更能表达心意。 (对于目前为止因为吵架而痛打伙伴,我的心情也传达给她们了吧!) 李维擅自如此地解释。 尽管蜜蕾儿不是因为李维打她一巴掌而哭泣。 李维这样说给自己听,是为了让自己动摇不已的心冷静下来。 的确,我们现在所处境地可说是十分艰苦。可是,一定还有起死回生的方法。 「只要找出真犯人,所有的事情都能解决。妳也有伙伴吉妮与梅里莎啊!为了妳的话,她们一定会想办法。」 李维打算安慰蜜蕾儿,因此说出那两人的名字。 「我才不要……」 蜜蕾儿快速地摇头。 「为什么?」 李维反问她。 「副头领叫妳当他的女人,就连这件事妳都没有跟吉妮她们商量。看起来妳不想造成她们的困扰,但是,我觉得那样是不对的。妳说妳想当我的恋人,这件事妳也没跟她们说吧!.」 李维也猜到蜜蕾儿的意图,并没有告诉吉妮她们这件事。 「这么丢脸的事情,我怎么开的了口。而且,吉妮与梅里莎也与男人之间发生过许多事情。」 蜜蕾儿回答。 李维也知道那些事情。 梅里莎是邻国拉姆利亚斯王国贵族的女儿,为了拒绝双亲为她订下的婚约,而离家出走,加入了战神迈力的教会。 若非神的启示,她从来也未曾想过成为男性的随从。 吉妮是出身于亚斯葛伦山脉的小部落,在故乡的部落里,曾经当到部落族长的候补人选,结果被同年纪的男人们欺骗,触犯了部落的禁忌,而被驱逐出境。 在佣兵时代,即使她是最强的战士,却因身为女性的关系,伙伴们都尽力地保护她。而且,有一位爱慕着她的佣兵伙伴,代替她成为一去不复返的人。 如此说的蜜蕾儿在孩提时期也有着一副惹人怜爱的容姿,差一点被当成妓女去卖身。当然,她对于男人这种生物,应该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我并非不了解蜜蕾儿妳的心情,但是吉妮她们是妳的朋友吧!有困难、烦恼时,我觉得应该要找她们商量才对。如果不这样的话,对于她们不也是很失礼。如果她们知道我们这样的状况,两人一定会很生气吧……」 话一说完的瞬间,蜜蕾儿似乎在害怕什么似地,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这也没办法啊!而且,我大概再也见不到她们两人了。」 蜜蕾儿哭泣地说道。 然后,她又补充一句,叫他不要随便叫她的名字。 「到昨天为止,妳还叫我要叫妳的名字不是吗?还是,妳说想当我的恋人根本不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我只想当妳的恋人。」 「为什么?」 李维问她。 这件事情对于最近的他而言,是最大的疑问,也是他的烦恼。 「因为,梅里莎和吉妮都承认你是我们的伙伴。不过,对我而言,有没有你都无所谓,所以……」 对于梅里莎而言,李维是神所指示的勇者。然后,对于吉妮而言,她认为李维资质不错,作为战士来加以锻练也可成为好男人。 「不过,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和吉妮练剑的时候,梅里莎在一旁守候你们的时候,我只不过是一位旁观者而已。所以,我才想和你建立关系。不这么做的话,或许我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妳该不会认为我会抢走她们两人吧?」 听到李维的话,蜜蕾儿轻轻地点头。 「即使事情发展成那样,只要成为你的女人,我就可以跟吉妮她们在一起了。」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 李维哀嚎似地说道。 「不管是现在也好,过去也好,我一点也看不出来她们对我的态度有所好转。刚认识的时候,只有蜜蕾儿妳把我当成普通人看待,不是吗?」 「我是不得已才把你当对象看待。因为,她们俩人以前讨厌你,讨厌到连话都不想跟你说……」 蜜蕾儿话一说完,后悔似地握紧拳头。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的存在对于她们而言愈来愈重要。与你练剑时,吉妮变得朝气蓬勃的。梅里莎也是,虽然会抱怨,结果还不是在一旁守护着你一直到最后。不过,对于我而言,不管是现在或是以前,你的存在还是没有改变。」 「有没有我都无所谓是吗?」 李维还是变得很失望。 自己一直认为,只有这名少女从一开始就认同自己是她们的伙伴。 他也是,在三个人当中,对这名少女最有好感。 所以,为了表示亲密,才直接叫她的名字。 但是,蜜蕾儿会把他当成一般的对象来看,是有其它完全不同的理由。 「妳该不会是把我当成猫、狗一样吧……」 李维不经意地流露出叹息声。 「不过,那是自掘坟墓。从吉妮她们认同你开始,现在体验到疏离感的人是我……」 蜜蕾儿如此说道,并抬头看着李维。 现在,在李维面前的并不是满口粗话、手脚不干净的盗贼少女。 而是跌入痛苦深渊的一名瘦弱女子。 看到这样的她,我想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会想保护她吧! (很不凑巧的是……) 李维连一点骑士精神也没有。 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保护女孩子。只要有自己喜欢的女生,就想跟她共度最快乐的时光。在一起不快乐的话,男女又是为了什么在一起呢! 「我总算明白妳不是真心的……」 李维喃喃自语地说,蜜蕾儿听到后紧张地摇头。 「不是那么一回事!我说要当你的恋人是真心的。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能够与吉妮和梅里莎一起成为冒险者。因为她们把我当成伙伴,也当成朋友……」 「即使妳是真心想当我的恋人,妳却没有喜欢我?」 李维向蜜蕾儿确认,她也很干脆地点头。 在那一瞬间,李维感觉全身无力。像是很疲惫,却又很安心的感觉。 他心想,最近的恶梦究竟怎么回事! 但是,今天的告白,他完全了解她的行动了。 (帮得上忙所以需要,帮不上忙的话,就不需要了……) 那是上一刻蜜蕾儿喃喃自语的话。那包含了她所有的想法。 蜜蕾儿大概是因为害怕被抛弃。 她被亲生父母抛弃,也被养父母弃养,心中背负着深刻的伤痕。只好借着与生俱来的开朗个性或是不服输性格,来隐瞒她内心里的伤痕。 对于蜜蕾儿而言,吉妮与梅里莎不仅是她的伙伴、朋友,也像是她的姊妹。 因为没有人可以取代,所以她才会担心与两人之间的关系会被破坏。 在这个时候,有个异己份子李维突然介入她们之间。蜜蕾儿会感到不安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吉妮也好,梅里莎也好,在一开始时都无故地讨厌李维,所以蜜蕾儿还很放心。 但是,历经几次冒险,两个人都渐渐地认同李维了。 因此,蜜蕾儿愈来愈感到不安。 亲手杀了人造人威兹雷对于她一定也是很大的冲击。在某个意义来说,那也等于是埋葬了自己。 然后,盗贼副头领要求她成为她的女人。 那是让她下决心的关键。 为了拒绝副头领的要求,她假装自己是李维的恋人。然后,为了这件事成为既成事实,她打算与他发生关系。 此念头是从如果吉妮和梅里莎都承认李维是伙伴的一员,那自己也必须认同,如此的强迫观念中所产生的。 (为什么不抱着平常心认同我呢?) 李维觉得头很痛。 蜜蕾儿的行为不仅是过于激烈,而且很直接。但是,对于她而言,这是拼命去达成的事。 陷入卑劣的陷阱,蜜蕾儿和李维都被当成杀害副头领的犯人。 她变成犯人后,被犹似家人般的盗贼公会伙伴追杀。这样的状况下,应该不可能再与吉妮或是梅里莎一同当冒险者了。 换句话说,蜜蕾儿失去了一切。 然而,在她眼前的人只有她认为「有没有都无所谓」的李维。 (感到绝望是理所当然的事!) 李维露出了苦笑。 就这样一起逃走的抉择,她连想都没想过。在最后因责任感,所以她只想到拯救李维的方法。 然后,她所下的结论就是牺牲她自己。 7脸红心跳的刺激 李维缓缓地从胸口叹了一口气。 总算了解了她的想法。 但是,那并不代表认同她的想法。 蜜蕾儿错了。 李维心想一定要告诉她。 但是,为了让她了解,必须让放弃一切的她重新振作起来。 刚才拍她的脸颊失败。所以,必须要用其它方法刺激她。 李维立刻想到一个很有效果的方法。有点危险,但是一想到盗贼公会的追兵不知道何时会追过来,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李维笑着靠近蜜蕾儿的身边。 「蜜蕾儿……」 然后,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一边把手悄悄地放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我不是叫你不要叫我的名字嘛!」 虽然是用行话说,但是她的声音还是没有力气。 平常的她,此时手脚和短剑就已同时齐飞而来了。 (如此一来,还是不得不动手。) 因此,李维下定决心。 用另一只空下的手把蜜蕾儿的脸转向自己的方向,强硬地将嘴唇覆盖在她的嘴唇上。 蜜蕾儿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 究竟发生什么事?在完全不了解的状态下经过了一会儿。李维持续地吻着她。 将柔软而且温暖的触感传递给蜜蕾儿。 然后,蜜蕾儿总算回过神来,突然把李维踢开。 两人的体重原本就有差距,因此被弹到一旁的人是她。 「你……你想做什么!」 蜜蕾儿满脸通红地发出叫声。 (这一招果然有效!) 李维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佩服。 蜜蕾儿的表情总算恢复往常。 「做什么,还用说吗?」 李维假装认真的表情对着蜜蕾儿说。 「在黑暗、狭小的场所,只有孤男寡女的。这一对男女被人追杀,明天会怎样还不知道。而且,外面还下着雨。两人彼此寻求慰藉,肌肤紧靠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为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事!」 蜜蕾儿忘了自身所处的状况,放声地大喊。 「不可能会有那样的气氛吧!」 「不巧的是,我正好有那样的心情。昨天可是妳逼我的。再怎么说,就这样死去的话,根本不会留下后续的问题。连男人都没有认识清楚就死掉,岂不是太可惜了。」 话一说完,李维就张开双手打算抱蜜蕾儿。 但是,在那一瞬间—— 他的大腿之间感到一阵剧痛。 蜜蕾儿总算发挥她的坏习惯,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李维在地上打滚,短时间内感到窒息。 「我刚才所说的话你听见了吧!我已经没有必要当你的恋人了。明明让我丢了很多次脸,如果你知道你害我被肃清的话,你还会因为无后顾之忧来抱我吗!如果让你抱的话,我宁可当场咬舌自尽。不过,那个时候,我也会拉你一起作伴。」 蜜蕾儿使用行话快速而且滔滔不绝地说。 声音很悦耳,不过相当有迫力。那正是李维所认识的她。 李维心想,无声地流下泪,一点也不像她的个性。 好不容易痛楚消失后,李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妳打算怎么做?准备等死吗?不想跟我一起逃走吗?」 李维为了确认她的心意,再度询问她。 「那还用说!为什么我一定要跟你这样的家伙一起逃走呢!刚才我说有没有你都没关系,不过我要订正我的话。我最讨厌你了!我比盗贼公会的追兵更想杀了你。在我还能忍耐的期间,你快点离开这里吧!然后,尽量逃得远远地,离这个城镇能多远就远。你的生命力跟食人鬼差不多,在哪里都能生存下去吧!」 情绪高涨的蜜蕾儿,话愈说愈快。虽然如此,她完全没有吃螺丝,脑筋的转速跟嘴巴一样快。 「不过是很平常的事,却让你讲的那么难听……」 李维的表情变得很失望。 「但是,如果妳真的有觉悟要抛弃性命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好对策。」 李维如此地说道,然后浮现自信的笑容。 「对策,有什么样的对策?」 蜜蕾儿用充满愤怒的眼神盯着李维,并且丢下这句话。 (耶!太好了!) 李维的心情变的非常好。 「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就不必逃离这个城镇,不会被人追杀,也可以逮补真正的犯人。当然,也可以和以前一样继续当个冒险者。」 「和以前一样……」 听到那句话,蜜蕾儿的脸在一瞬间散发出光芒,不过,她的表情立刻回复原来的状态,眼光朝向李维看,似乎把他当小笨蛋。 「你真的是笨蛋耶!那种像魔法般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 「那是会发生的事情。」 李维像是挑衅般地冷笑。 「你既然那么说的话,就做给我看啊!」 黑发少女的回答正是李维期待的答案。 「要照我的方法做,不过妳可不要有怨言。」 李维再次叮咛地说。 「我即使有怨言,说了也没用啊!失败的话,还是一样死路一条。把你臭骂一顿再死,可能还会增加我的乐趣。」 「如果成功的话?」 「没问题,我就照你的话去做。如果你说你想抱我的话,也没关系。当然,不会留下任何问题。」 李维心想,谁相信妳的话啊!不过,他当然没有说出口。 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因而丢掉性命的男人过去有,现在也有吧!当然,与那相反的例子当然也一样多。 战神迈力所没有教导的,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就某种意义来说,正是战斗。 「快点把你的话做个总结。」 此时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李维感受到心脏停止般的冲击感。 如果在这里被追兵逮捕的话,李维所想的对策就不能付诸实行了。 但是—— 「你来的真慢,沙姆斯。」 蜜蕾儿表现出冷静沉着的样子,对着从桥梁阴影处偷看的男人说。 「进来吧!」 那名叫做沙姆斯的男子就顺从她的说法,从桥梁的缝隙向黄鼠狼一样溜过来,进到里面。 「他究竟是谁?」 李维询问蜜蕾儿。 「我应该跟你提过很多次,他是我的盗贼伙伴,在当情报贩子。以前,我们曾经被编在同一组工作。」 蜜蕾儿一回答完就靠近沙姆斯的身边。 「我就知道你会第一个来。」 「说的也是。这里是妳以前跟领养妳的老夫妇,一起住过的地方。知道这件事的情报贩子大概只有我而已。」 「我想要让你立功,所以这里等着你。不过,就跟你说的一样。我想说除了你之外,谁也不会来吧!还是说你根本就是蛇——暗杀者?」 「不可能会有那种事的吧!」 沙姆斯紧张地回答。 「还有一件事,你该不会认为我杀了副头领吧!」 「我算是了解妳的性格。的确,妳很性急,一下子就会生气,不过,妳不至于把对方给杀了。顶多是踢中男人的要害。盗贼公会的干部有好几个人也知道妳的个性。但是副头领的手下们,不可能闷不吭声。只要没有抓到真正的犯人,不杀了蜜蕾儿就无法保住他们的面子。而且,他们早已采取行动。」 说的也是,蜜蕾儿回复认真的表情,然后点头表示认同。 看见这样的她,沙姆斯将视线转向李维。 「你刚才说你想到对策。那是真的吗?」 「我没有说谎!不过,不能保证会成功。」 「总之,快点告诉我们你的办法。如果有成功的可能性,我也会乐意地帮助你们。」 「不过,我身上没带多少钱!」 蜜蕾儿赶紧说。 「这件事也关系到我的生命。报酬由我来出。不过,我只是先代垫,蜜蕾儿要付一半。」 即使蜜蕾儿露出不感兴趣的表情,还是点头同意。 看到这样的她,李维心想她总算完全回复成原本的她。 能够说到钱的话,她大概就不会想死了吧! 李维心想,尽管如此,面对吉妮或梅里沙时,她那么地小心翼翼,面对盗贼伙伴的情报贩子,她的态度却很自然。还是,她也觉得有没有他都没关系吧! 情报贩子看起来非常喜欢蜜蕾儿,并且愿意尽一切力量帮助她。 她大概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吧! (妳果然错了!) 李维在心里说,然后下定决心要纠正她的错误。 「既然你是情报贩子,那么你应该很擅长操纵情报吧!」 李维为了慎重起见再度询问他。 (真不想被外行人这么问。) 情报贩子露出发火的表情回答。 李维从他的表情中感受到他的自信。 (这样一来,策略的成功机率也提高了!) 到目前为止,李维也好几次面临死亡,不过,就结果来说,他总是能够顺利地逃脱。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是,他感觉到这一次似乎也会成功。 这么想的话,就会很期待现在的状况。 (我一定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李维不知不觉地露出苦笑。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快点告诉我们你的对策。」 蜜蕾儿用手肘戳李维的侧腹部,催促着他。 「快点说吧!」 李维大方地点点头,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说。 但是,他的第一句话说到一半,蜜蕾儿与情报贩子沙姆斯讶异地大叫,不知不觉地相互看了一眼。 那是当然的。 因为李维说出, 「我打算从现在和蜜蕾儿两人到城里面去自首。坦承犯下杀了酒店主人的罪。」 这样的话。 然后, 「我的对策只有这样。」 继续地说。 两名盗贼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没错,就是这样。) 李维在心里不断地重复。 只要这么做的话,一切应该会进行的很顺利。 一旦明白杀害副头领的真正犯人,欧芳盗贼公会也没有理由追杀他们。 而且,又可以彻底地纠正蜜蕾儿错误的想法。 「真不敢相信耶……」 「真不敢相信……」 除了两人的语尾不同,蜜蕾儿与情报贩子的声音重迭。 「相信我吧!团结才是力量!」 李维用演戏般的口吻,回答他们。 强烈的雨势,不知不觉中停止了。 8自首 红发女战士吉妮觉得很困扰。 战神的女性侍祭梅里莎也觉得很困扰。 然而,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艾拉也同样觉得很困扰。 这三人现在与一名叫做沙姆斯的男子围着一张圆桌谈话。 地点面对着欧芳大街的一间酒店。三个人各自被他的使者叫出来,来到这里。使者告诉她们有魔法师李维和盗贼少女蜜蕾儿的重要事情想跟她们说。 沙姆斯等三人到齐后开始说话。首先向她们告知自己的名字,然后他说他是蜜蕾儿认识的人。 那也代表着他是盗贼的意思。 接下来,针对李维与蜜蕾儿目前所处的状况,依序说明。 名叫马兹尔的盗贼公会副头领,强硬要求蜜蕾儿当他的爱人。 为了拒绝他,蜜蕾儿假装自己是李维的恋人。 副头领打算暗杀李维,然后把蜜蕾儿纳为己有。不过,密探——换句话说,欧芳王室所雇用的盗贼,出面阻止了这件事。 但是,副头领不肯善罢罢休,派遣一名叫做拉达克的部下,去暗杀李维和蜜蕾儿。 两人击退那名刺客之后,一气之下闯进副头领经营的酒店。 然后,在那里发现马兹尔的尸体。 当然,李维他们被视为杀害副头领的嫌疑犯。两人当场逃走,暂时藏身起来。 不过,盗贼公会的追兵是不会这样放过他们的。因此,李维提议,两人要到这条街最安全的场所,也就是自首进入城堡里的监牢。 「……他们两人被陷害,然后,成为杀害副头领的凶手。盗贼公会的干部们也有几个人发现这样的事情。但是,情况真的太糟糕了。为了顾全盗贼公会的颜面以及规矩,必须早一日暗杀他们两人。但是,暗杀监狱里的囚犯,这下子会伤到王室的面子。而且,犯人的其中一人,还是宫廷魔法师的养子……」 沙姆斯如此说道,然后结束话题。 那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因为这个原因,吉妮、梅里莎以及艾拉三人,现在才会「很困扰」。 「为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都没有找我们商量!」 吉妮愤慨地说。 「真是的!」 梅里莎露出不甘心的表情,附和着吉妮的话。 只有艾拉知道一半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是那么吃惊。不过,说真的她倒是很意外,盗贼公会副头领会派刺客去暗杀两人。 艾拉心想,仰赖酒、女人以及赌博赚钱,然后爬到副头领地位的男人,他应是一位冷静的人物。 艾拉将那件事情告诉吉妮她们。 「……蜜蕾儿有提到这件事,所以我知道大概的情况。不过,因为李维叫我不要说所以我保持沉默。我也如此认为。」 听到戴着魔法眼镜的女性魔法师所说的话,吉妮与梅里莎相互而视。 「她一定觉得难以启齿吧……」 「说的也是。不过,她为什么要假装成那个男人的恋人呢?」 「我也不清楚那件事,不过,蜜蕾儿是真心想要当李维的恋人吧!半夜,还闯入他的房间……」 甚至于将衣服脱掉,不过,那件事情,艾拉选择沉默。 即使如此,那些话对于两人似乎是十分冲击的言论。 「蜜蕾儿喜欢那个男人吗?」 吉妮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抚摸符咒般的图案。 「看不出来有那种感觉……」 梅里莎咏唱一名战神的名字之后,回答红发女战士。 「感受不到她是真心的喜欢。不过,我想她一定有其它的理由吧……」 艾拉不知道那是什么,很没自信地加以补充。 「关于那件事,妳们最好问蜜蕾儿本人。总之,我只是将她所说的话带到……」 沙姆斯说完便缓缓地站起来。 「啊!谢谢你告诉我们!」 吉妮站起来向他道谢。 梅里莎与艾拉则坐在椅子上,点头送蜜蕾儿的盗贼伙伴。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 直到沙姆斯的影子完全消失为止,艾拉回头看着吉妮与梅里莎。 「先不管那家伙,总之必须要拯救蜜蕾儿!」 吉妮回答。 「要救蜜蕾儿的话,自然而然也必须拯救我的勇者……」 梅里莎匆匆忙忙地补充。 (一点也不老实!) 艾拉心里这么想,却决定保持沉默。 (说要帮助两人,不是很简单吗!) 艾拉心想,面对李维不需要这么逞强吧!从艾拉的立场来看,吉妮她们虽然不至于很开心地接受李维,不过,还是把他当成伙伴之一。 对于艾拉本身而言,那也是个问题…… 「虽然说要拯救他们,要怎么做呢?虽说只要找出真正的犯人即可,可是我们却没有任何线索……」 「近卫骑士队里有我以前的佣兵伙伴。总之,我打算去找他商量看看。盗贼公会说不定会派刺客到监牢里面。必须要注意她们两人的周遭……」 吉妮一边插着手臂一边说道。 要找出真正的犯人,不管怎么想,对我们而言都很困难。而且,对盗贼公会乱来的话,只会让蜜蕾儿的立场变得更为难。 「我打算去找最高祭司商量看看。虽然这不是出自于我的本意,可是,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迈力教会的最高祭司「剑姬」洁妮从李维小时候就认识他,故以亲昵方式称呼,而且似乎很疼爱他。 虽然她是一位很忙碌的女性,不过,说不定她愿意出手帮忙。 「我所能做的事情就是运用公司的情报网,去收集盗贼公会的情报吧……」 听到吉妮她们所说的话,艾拉独自喃喃自语地说道。 「幸好,最近雇用了一位了解黑道世界的人物。情况归情况,不知道他究竟了解多少,做得到的事我会尽量去做。」 她所指的就是经营罗多利柯公司的汉塞尔。好几次度过险境的他,竞争激烈的战场是他的专长。 「也只好各自竭尽全力了。」 听了艾拉所说的话,吉妮露出难得的微笑。 接下来,决定一有消息就会彼此联络的三人,在大街的酒店解散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 担任欧芳王国宫廷魔法师的是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伟大的」——卡威司,他也感到很困扰。 他的养子,也就是正魔法师的李维杀害了酒店主人,与黑发少女一起去自首。 但是,他觉得情况不太对劲,因此他请一名代理,也是担任王国魔法师公会讲师的其中一人,使用『真实看破』的咒文试着去询问,确认李维说谎。 他并没有杀死酒店的主人,反而是对方派遣刺客去暗杀他们。 当然,他会被判无罪。 不过,李维自己宣称他杀了人,丝毫不退让。因此,不可能就此释放他,只好先把他开进监牢。 接到通知的卡威司匆匆地赶到魔法师公会,不过,在这里等着他的不仅是代理的宫廷魔法师,统管王室密探的人物也在一起。 9卡司威的烦恼 然后,卡威司从密探头目那里得到各式各样的情报。 黑发少女的名字叫做蜜蕾儿,而且她也是盗贼。接下来,被杀害的酒店主人,他是一名叫做马兹尔的男子。令人讶异的是,他的真正身分是盗贼公会副头领之一。 接着,与李维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全部都告知了卡威司。 「……盗贼公会的副头领究竟是为谁所害,李维他们就是被那个犯人陷害的。」 听到这些话,卡威司不经意地发出呻吟声。 然后,他竟然接受李维的奇怪行为。 为了从盗贼公会的追兵手里逃走,进入监狱的确是一个聪明的抉择。监狱里有守卫,盗贼公会的刺客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接近的。 不过,这样下去的话,盗贼公会与王室之间的关系恶化是必然的。身为欧芳王国的建国国王,也是现任国王的李察尔王,原本是一名佣兵,也是冒险者,因此与盗贼之间交情匪浅。因此,这个国家才会默认盗贼公会的存在,而且,还雇用值得信赖的盗贼当作密探。 但是,王国有其应守的法律,也必须顾及颜面。然而,这对盗贼公会而言也是相同的。 李维与盗贼少女正好卡在两个法律与颜面中间。两者的利害关系完全相反,为了要维护其中一方,就必须破坏另一方的规定。 因此,人称中原地方最高的魔法师——「伟大的」他,才会感到如此困扰。 「事情怎么会闹得这么大!」 卡威司怒气冲天,大声说话。 他的迫力使得代理宫廷魔法师与密探头目两人感到吃惊。 平常他是一位温和、不多话的老人。不过,一旦他发起脾气来,可以从天空召唤陨石,并且把大气变成致死性的猛毒。 国王李察尔可以打败邪龙与可怕的骷利休,也是得到他的魔法援护。 「那么,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才好?正因有这些隐情在,虽说并不能就此释放他们,但也不能把他们送去审判啊!」 宫廷魔法师的代理导师语无伦次地说。 「国王陛下知道这件事情吗?」 「还不知道,我想说先跟卡威司大人商量……」 听到这句话,卡威司总算露出安心的表情。 「我的名誉如何都没关系,但这是与盗贼公会之间的问题。这件事先暂时不要让国王陛下知道!」 「遵命……」 导师必恭必敬地点头,然后退出这个地方。 他应该在想不该跟盗贼公会扯上关系的。 「情况变得很棘手。」 在卡威司的呼吁之下,留在那里的密探头目,露出苦笑的表情。 「真的是很麻烦!」 密探头目用手指抓着灰色的头发,然后如此回答。 「不管有没有罪,杀死李维与蜜蕾儿对他们来说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那我也知道。对于我而言,虽说是养子,但我却将他视如己出。从小把他养育到大,对他也有深厚的感情。如果他是真的犯了罪就算了,我怎么可能让他因不实之罪而被杀,更何况……」 卡威司打算继续讲下去,不过,密探头目出手制止他,并用视线环顾周围。 然后,在确认四周无人的情况下,听取身为宫廷魔法师的老人所说之话。 「我也将真实看破咒文所显现的结果传达给盗贼公会干部。蜜蕾儿这一名盗贼受到干部的信赖,所以他们马上就能接受这样的结论。不过,下面的人,动摇得非常厉害。特别是副头领马兹尔的直属手下们,他们无法就此接受。不仅是咒文,只要没有收集他们可以接受的证据,他们就不肯善罢罢休。」 「这是当然啰……」 卡威司的脸上浮现自我解嘲的笑容。 「真实看破咒文是我们为了了解真相所使用的,审判时并不能当作证据。一般人对魔法师存有疑虑,且感到恐惧。而且,李维是我的养子。他们大概认为我会为了包庇他,而说谎吧!正因目前尚未有为了展示给人们知道使用真实看破咒文之魔法师并没有说谎的魔法存在。」 卡威司痛苦地说着这些讽刺的事情。 「只要找出真正的犯人就好了。不过,就连盗贼公会干部也不知道是谁的所作所为。副头领马兹尔一死,并没有人可以得到好处。他似乎还没有决定继承人,他所控制的热闹地区,也还不知道会落入谁的手里。他的手下们也都很信赖他。如果有人来报仇的话,大概只有被他利用过的女人。不过我想不出会有哪一个盗贼,听取那种女人的话去暗杀副头领。而且,还聪明到把那个罪嫁祸给他人……」 「目的既非金钱,亦非仇恨吗?」 卡威司露出意外的表情。 「那样的话,他的目的可能不在于杀害副头领,或许是为了嫁祸给李维或蜜蕾儿……」 「那是……我们从来没想过的。」 听到老魔法师的话,密探头目露出讶异的表情。 「但是,再怎么说也不至于……」 「因为盗贼公会的副头领是个大人物?要暗杀下面的人,竟然杀掉大人物,你认为不合情理吗?」 「一般都会这么想吧!」 密探的头目露出苦笑。 「陷害两人,却又没有人得到好处……」 「就一般的想法,正是如此!」 卡威司大方地点头,然后直视着密探的头目。 「不过,以一般的想法来看,也有无法看透的真实。即使是很小的可能性,都别忘了去检讨,调查工作不可懈怠。」 密探的头目倒吸了一口气,回复认真的表情。 身为密探,体认到自己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 这位老人,会被尊称为「伟大的」,不仅是他的魔法能力高超而已。 少了他所献上的计策,这个建国不久的王国,怎么可能成为中原的大国呢! 不管是光明或黑暗也好,他精通世界上所有的事情。 「先从盗贼公会取得一点延期的时间,在这期间想办法找出真正的犯人。」 「卡威司大人呢?」 「我要针对这件事情再仔细地想一想。之后,我要用我的魔法及公会所收藏的魔法宝物,看能不能为此做些什么事……」 密探头目也同意那些话,点点头后立刻采取行动。 这是分秒必争的问题。 「以前,他根本是不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卡威司的表情混杂着苦笑,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为了让自己独处,他迈步前往自己的办公室。 晚一点去监牢看李维也没关系。 (孩提时期,我总认为他像她的母亲,可是却愈来愈像父亲了……) 卡司威心想,有其父必有其子。 自己重新体认自己只不过是李维的养父而已。 (真是的,老的小的都叫人吃不少苦头。) 10骚动 盗贼少女蜜蕾儿感到很困扰。 她现在被关在城堡的地牢里,与李维共度只有两人的时光。 这个牢房有桌子、椅子还有床铺。另外还准备一间厕所。比起蜜蕾儿住在小巷子里便宜旅馆的房间,这里还比较气派。大概是为身分较高的人准备的。 被李维夺走吻之后,一气之下反唇相讥,中了他的计俩。 但是,她对于那件事猛烈地后悔着。再怎么想,自己都处于最险恶的立场。 「妳怎么了,无法冷静下来吗?」 李维开口问蜜蕾儿。 只有他不会感到困扰。 把手肘当成枕头躺卧着,黑发少女就好像是进入牢笼里的猫咪忙个不停,李维打趣地看着她。 「别担心,我不会在这种地方袭击妳的。」 「那当然啰!」 听到李维的话,蜜蕾儿愤怒地说。 在牢笼前面站着四名守卫。看他们相当紧张的样子,连一句话也不敢问我们。 原本想提出换一间牢房的要求,可是,输给他们的气势,而不敢说出口。 (现在,城堡外应该引起大骚动了吧!) 蜜蕾儿坐在牢房里的床上,双手抱着膝盖。 李维为了自己与盗贼公会之间的纠纷,而把整个城堡卷入事件的纷争。 (这家伙真不愧是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的养子!) 蜜蕾儿虽感到困扰,但除了她以外,也有许多人同样感到困扰吧! 简直羞愧到想死的地步。到目前为止,为了要表示自己是个有用之人,长这么大也没替其它人造成太大的困扰。 没想到,李维这么不在乎。 「在这里真的可以把事情解决吗?」 蜜蕾儿使用行话询问着李维。进入牢房里不过是两个晚上而已,在这期间,蜜蕾儿不知道开口问过几次了。 「会解决的。相信我!」 李维的回答还是一样。 但是,那是无法解决的,所以蜜蕾儿还是不停地问着同样的问题。 「怎么解决?请你简单明了地告诉我吧!」 蜜蕾儿生气地说。 但是,李维只是从容不迫地笑,完全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你不会是什么都没有想吧!) 蜜蕾儿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却没有再深入问他。 她几乎气得想要割断他的喉咙,因此取出她爱用的那把短剑。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对于格斗战她没有自信可以赢得了这个男人。再怎么说,她们的体重至少差距了一倍以上。 (即使事件解决了,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也没有脸可以见大家。) 蜜蕾儿的心情变得很想哭泣。 这一切都是那位自称魔法战士的彪形大汉所该负起之责任,不过,即使现在说这些话,事情的状况也无法再回复从前。 蜜蕾儿下定决心,只好等待大骚动的结果。 她横躺在床上,一对圆圆的眼睛却偷瞄着李维。 结果,两人的视线对上,她赶紧将脸撇到一旁。 为什么脸会发热呢? 在小巷里遇到这位魔法师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蜜蕾儿认为男人跟野兽没两样,心里只想着与女人发生关系。 然而,这位魔法师正是这样的男人。在黑夜的街头被称为女性杀手。不过,那并不是不好的意思。在酒店工作的女人,为什么都这么喜欢他。 蜜蕾儿因为有一些原因,而强行进入这个男人的房间要与他发生关系。然后,有人前来阻扰,引他进人圈套,把他带到可疑的旅馆。 状况因而一变,那是在无可救药的状况下,他竟然夺走她的吻。 接着,现在李维与蜜蕾儿两人单独关在同一个监牢里。 (世上根本没有神明,有的只是邪神而已。) 蜜蕾儿真的这么想。 「妳的表情真的经常变化耶!」 李维以一副佩服的样子说道。 「我只要看着妳的表情,妳的心里想些什么我大概都知道。」 「没经过我的同意不准看。」 蜜蕾儿露出可怕的表情。 虽然她的脸很惹人怜爱,不过这时的她真的充满迫力。 但是,李维已经习惯了。如果他的神经那么纤细,就无法与她们成为冒险伙伴了。 「我又没有其它可做的事情。」 李维轻轻地回答,就跟他所说的一样,他还是盯着蜜蕾儿的脸看。 「我不是叫你不要看吗?」 蜜蕾儿忍受不了,把脸埋在膝盖里。 「你为什么没有任何事可做。这样无所是事,事情不会解决啊!这样下去,我们不是被判死刑,就是被盗贼公会的刺客暗杀。」 「遇到时再说了。我从一开始就有所觉悟。蜜蕾儿不也是如此吗?」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应该已经逃离城镇了。 「我在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放弃了。不过……我还是很害怕。」 「我也害怕啊!所以,才会就这样待在这里不是吗?」 「我还是不懂啦!如果什么事也不做,一切就会顺利进行的话,那么我今后什么事也不做,每天睡觉过日子啰!」 蜜蕾儿还是把脸藏起来。 「偶尔这样做没关系,每天这么做的话,事情不会好转的。」 「所以说,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蜜蕾儿的声音几乎接近哀嚎。 「所以,我叫妳乖乖地等,那样的话,妳自然就会明白。」 李维觉得自信满满。 虽然进入监牢,但是李维从容的态度却未曾改变。 只看得出来他很期待现在的状况。 虽然蜜蕾儿觉得很生气,却也因为如此,而确实地消弭了她的不安。 他平常虽然是个完全靠不住的大个子。不过,一旦了解他的内心,将发现这位魔法师宛如完全不同的一个人。让周围的人感到他相当有自信,而想把事情托付给他。 实际上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他却成功了许多次。可是他都以破天荒的做法,因此,给人的评价与其说是让人佩服,不如说是让人大吃一惊。 令人怀疑他是否只是运气好而已。 (我明明不赞成赌博主义!) 只因为从事盗贼这样危险的工作,所以我最讨厌把一切交给命运。 所以,我也讨厌赌博。 以现在的状况为例,明明赌的是自己的命,胜负却掌控在他人手里。 然而,却看不出来赌徒想要认真地一决胜负的样子。 (这种状态再持续下去的话,我绝对会发狂的……) 蜜蕾儿正在想这件事的时候。 脚步声响起,她发现有人正在接近监牢。 「正盗贼公会的刺客?」 蜜蕾儿突然抬起头来,从领口处将手伸进胸部,但却发现她爱用的短剑不见了。 「妳是在确认妳的胸部大小吗?」 李维不知何时从床上站起来,对她开着低级的玩笑。 「你……你说什么?」 蜜蕾儿满脸通红,完全说不出话来。 「总算来迎接我们了。」 然后,李维冷静地说。 「迎接,是死刑的执行者吗?」 蜜蕾儿闹别扭似地说着。 「该不会是事件解决了。」 听到这句话,蜜蕾儿大吃一惊,看着他的脸。 然后,用下巴催促着他回头看。 面向栏杆的是一位老人。 「『伟大的』卡威司……」 蜜蕾儿又无话可说了。 他是这个国家的宫廷魔法师,也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李维如假包换的养父。 虽是首次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他,但他决不是会被错认般的人物。 「快点出来!」 在立即咏唱『解锁』的咒文之后,卡威司说道。 虽然口气很冷漠,不过他的表情却很祥和。 看到这一幕, (似乎跟我所想象的不一样。) 蜜蕾儿心想。 她的想象当中,他应该是一位相当威严,令人恐怖的人物。 不过,现在的他,表情就像是面对任性的孙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爷爷,对不起!」 李维很客气的说着,深深地把头低下。 「真是的,让人为你操心!」 卡威司话一说完,开始朝着他走过来。 「你也要向最高祭司——洁妮道谢。」 这句话一说完,蜜蕾儿发现不远处有另一个人走过来。是一位穿着战神神官衣服的老女人。 「剑姬洁妮……」 跟她见过好几次面。李维在战神的神殿里进行两次决斗,她为两边做见证。 虽然她身为迈力教会的最高祭司,但令人意外的是她的个性相当坦率。 「洁妮伯母……」 李维打算向洁妮道谢,她却微笑点头阻止了他。 然后, 「很了不起喔!」 轻轻地拍着李维的肩膀。 这位魔法师称呼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为爷爷,称呼迈力教会的最高祭师为伯母。 这个男人真令人不敢相信。 说起他本人,完全感受不出来他是大人物,蜜蕾儿等人摆明地看不起他。 「妳在发什么呆啊!」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蜜蕾儿就站在监牢的出口处,李维回头对她说话。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还不快点与这个令人不自在的地方说再见。」 「一切都结束了……」 蜜蕾儿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左右摇头。 似乎是因为头脑感到麻痹,究竟什么事情结束她也搞不清楚。 「……事件解决是怎么一回事?」 经过一段时间,蜜蕾儿总算开口说话。 「那还用说!难道还有其它的事吗。」 李维如此地回答。然后,抓住蜜蕾儿的手。接下来,像是牵引着黑发少女似地,带领着她迈步走出地下监牢的灰暗石阶走廊。 「事情是怎么解决的?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蜜蕾儿忘记手被李维牵着,向他发问。 「说什么都想知道吗?」 李维一边走路一边回答。 「那还用说!」 蜜蕾儿老实地点头。 再这样下去,她会变得十分在意,没有心思去做任何事情。 「那么,我就来回答妳吧!」 李维一副施与恩惠地说。 「我只不过是让王室与盗贼公会感到困扰。然后,让这么一大群人……」 「感到困扰吗?」 蜜蕾儿低声地说。 「没错,让他们感到困扰。然后,感到困扰的人就会去解决问题……」 「那,那么说……」 听到这句话,蜜蕾儿原本感到麻痹的头脑突然清醒过来。 然后,激烈地甩开握着自己手的李维。 「那么说,你根本什么事情也没做!」 蜜蕾儿大叫,在地下监狱的走廊产生回音,声音重复好几次。 李维等待直到叫声消失为止,大方地点头承认。 「也可以这么说。」 李维不在乎地说。 在那一瞬间,蜜蕾儿狠狠地踢了李维的侧腹部。 11真相大白 李维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让人感到困扰而已,不过,就这样让事件解决的确也是事实。 盗贼公会与王室私底下似乎进行过多次的协议。 然后,为了打破如此的情况,以守住双方的法律、规章,以及颜面,其共识即是必须找出此案的元凶。 但是,对于真正的犯人毫无头绪。 然而,只有一个人知道元凶是谁。那就是被杀害的副头领马兹尔。 所以,决定让他复活。 当然,复活仪式是由战神的最高祭司——洁妮来主持。 然后,即可得知真正的犯人。 犯人就是马兹尔的心腹——「铁头」拉达克。马兹尔并没有命令他去暗杀李维他们,不知道他的理由为何,只知道这是出于他的意志去袭击李维他们。 暗杀任务失败,大概是他故意安排的。然后,他看准了李维他们会生气,到副头领的店面上门找碴,抢先杀掉马兹尔。 拉达克却自此消声匿迹,盗贼公会也在追查他的行踪。 不过,既然能够设下这般圈套,可见得他是一位思绪敏捷的人。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逮到的。 蜜蕾儿心想,如果看到他的话,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不过,大概没有这个机会。 蜜蕾儿与李维得以洗刷冤情,不过,对于下面的盗贼,是以马兹尔没死的谣言收服人心。说他身负濒死的重伤,需要接受疗养,花费大笔金钱,以治愈咒文治疗伤痕的谣言在黑道世界里流传着。 虽然也有几个人知道真相。不过,藉由谣言的巧妙操作,虚假的情报总算变成事实。 盗贼公会在过去也有多少真实被葬送在黑暗里,所使用的方式如出一辄。 从监牢里被释放后,对于蜜蕾儿而言,恶梦般的日子仍旧持续着。 与李维一同向「被困扰」的人们道歉。 两人完全不知情的是,马兹尔手下们无视盗贼公会的意愿,派遣刺客到城堡的地下监狱,并且在食物里下毒。 不过,那名刺客被埋伏在地下监狱入口的近卫骑士巴布与红发女战士吉妮击退。 梅里莎一发现食物或是饮料里有毒,即将其净化后再送给两人食用。 艾拉也透过罗多利柯公司的汉塞尔行贿,对盗贼们进行怀柔政策。 结果,到了洁妮最高祭司登场,一切问题就解决了。 洁妮并未举行过几次复活仪式。为了进行这种仪式必须捐献莫大的金额。即使付得起这笔钱,若非世人可以认同的人物,洁妮是不会接下这份工作的。 让盗贼公会的副头领复活正是例外中的例外。 理所当然,李维与蜜蕾儿也被感到困扰的人骂得非常凄惨。 然后,这两个人现在带着憔悴的表情,前往小巷里的便宜酒店。 道歉累了,正在休息。 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只要见到他们的脸,就会对她们说一些讽刺或是抱怨的话,因而他们一点都不想见到相关人士。 「……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用,因为你的关系已经完蛋了。」 蜜蕾儿带着怨恨的表情看着李维说。 「被你的花言巧语所骗,我真是够笨了……」 「真是不好意思!」 李维嘴里虽然这么说,脸上的表情与态度却感受不到他的诚意。 「不过,人与人的交往并不是只有仰赖信用。不论妳遇到什么困难,都愿意与妳交往之人才是真正的朋友与伙伴。如果因为这种事情而毁坏彼此间的关系,那么根本不算是真心在交往。吉妮与梅里莎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但是她们一定不会说要跟妳绝交吧!」 「你是最差劲的家伙了。」 蜜蕾儿很不屑地说。 「你对于自己是为人所爱一事并未有所存疑,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 「我未曾想过自己是被爱或不被爱的。我只是跟想与自己交往的人和自己想交往的人,好好地相处而已。如果会对此感到困扰的人,根本就不会成为我的伙伴或是朋友吧!蜜蕾儿不也是充分地被爱着吗。只有盗贼公会的干部们才会这么照顾妳,拼命地想要救出妳。想要暗杀我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吉妮、梅里莎,以及名叫沙姆斯的情报贩子也是拼了命地帮助妳。这是因为他们疼爱你吧!」 「差劲,最差劲!」 蜜蕾儿什么也不愿意想,只是重复同样的一句话。 「对了,妳还记得吗?事情要是顺利解决的话,妳说妳要听我的话……」 「虽然你很差劲,不过我还记得这件事。如果必要的话,要现在去旅馆吗?并不会有后续问题,眼你发生关系也行。」 听到蜜蕾儿的话,李维心想,对于那种没有必要遵守的约定,她倒是很守约。 「这样的话,我只想拜托妳一件事情。」 「什么事?」 「妳要说妳讨厌我。」 「咦…我说过了。现在也很讨厌你。因为你是那种让人感到困扰,自己却毫不在乎的人。」 「是吗?那样就够了。」 李维回答,然后满足似地点点头。 看到李维那样的态度,蜜蕾儿心情变得不好。 她心想,喜欢被人家说讨厌,这家伙的兴趣真奇怪。 发觉蜜蕾儿露出惊讶的表情,李维再度开口说话。 「对于蜜蕾儿而言,妳觉得有没有我都没关系吧!那样对我来说是种侮辱。如果是那样的话,被妳讨厌还胜过好几倍。因为妳无法忽视我的存在。但是,我并不打算让妳永远讨厌。总有一天,要让妳认同我是妳的伙伴,或是妳的朋友。因为,我是如此地看待着蜜蕾儿的……」 李维话一说完,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他只是把他想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李维……」 蜜蕾儿睁大圆圆的眼睛,盯着个子高大的魔法师看。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认识愈久,那样的疑问应该会消失,不过,疑问反而不断地膨胀。 「我从来也没想过。」 李维回答的毫无意义。 接下来该走了吧!他邀约着蜜蕾儿。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蜜蕾儿一边站起来,心里面又重复地想了一遍。 她心想着不去想的话…… 对于自己而言,他又是什么样的人。 (无法认真地思考。) 蜜蕾儿悄悄地在心里面自言自语。 打算陷害他,没想到自己也落入陷阱。盗贼少女发现自己似乎还没有从那个陷阱中走出来。
在一个微暗的小房间里,有两个互相面对着面的男人。 这里是「十字路王国」罗马尔城堡的其中一个房间。 「真是抱歉!」 有一个男子面有难色地朝向另一名男子低头。 低下头的男子前一刻才刚从欧芳王国的法恩街回来。在当地他被称为铁头拉达克。 当然,那是假名。不过,铁头这个别名经常在伙伴间使用。 他谢罪的对象是一位身材削瘦的壮年人。他穿着魔法师的正式服装——长袍,却不会使用魔法。 他似乎有学过,不过天生欠缺操控魔法的能力。因此,他以贤者为目标,而且,他还是专门研究战争的军师。 得到机会即会向世人显示他的才能。 以压倒性优势的敌人为对象,让对方无法获得决定性的胜利,他对于自己无败的战绩感到自豪。 人们称他为「棋圣」。因为他用兵就像是在棋盘上移动棋子一样。 他的名字就叫做陆吉亚。 「别在意,我经常是以失败为前提立定对策的。」 陆吉亚如此说道,然后脸上浮现了笑容。 将所有的一切赌在一个计策上并非他的作风。他会同时进行好几个计策,当中如果有一个成功就好了。 能做到这样的程度是因为,他可以同时想到好几个计策,而且手下有很多名优秀的密探人员可以帮他付诸行动。一般的军师是学不来的。 「我们并不想引起战争。最重要的是封锁剑之王国的行动……」 「能得您这么说……」 名叫铁头的男子,放心地吐了一口气。但是,马上可以看见他脸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我按照你的指示慎重地行动,就差那么一步了。没想到,竟然发生预想不到的意外……」 铁头说着,将所有的经过向「棋圣」说明。 让盗贼公会混乱,麻痹欧芳的情报收集能力,这是他所被赋予的使命。 让盗贼公会因继承问题引起纷争是最初的计策,但是失败了立刻更换策略让盗贼公会与王室对立。 「那个男人真的是毫无常识!」 因为他,使得陆吉亚所授与的策略没有成功。 铁头针对年轻人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如同发牢骚般地说着。 「为了那个男人,包含我在内,许多人都被玩弄了。就连欧芳的密探头目、身为养父的宫廷魔法师,甚至包含迈力教会的最高祭司「剑姬」洁妮……」 「真有趣……」 听完铁头的报告,陆吉亚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轻声细语。 彷佛在计算什么似地,轻轻摆动他的指头。 「计策虽然失败,不过或许有了意外的成果。」 「这句话怎么说呢?」 无法理解「棋圣」所说的话,铁头讶异地询问着。 「关于那个年轻人,试着去打探他的背景。『水晶歌手』应该还留在法恩街。」 「虽得到她帮了点小忙。不过,她完全没被怀疑,所以还留在法恩街。」 「那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这一次,我打算让她为我做事。」 陆吉亚满足似地点点头,然后对铁头说一些慰劳的话语。 「如果我的想法没错,这或许是封锁欧芳行动的最好策略。」 「最好的……策略吗?」 铁头左思右想地。 在「棋圣」的脑海里拥有无数的策略,他的任何一个策略皆为凡夫俗子所想象不到 而且,亚力克拉斯大陆的中原地方已经为其无数策略所组成之网络缠绕捆缚住了。
隔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总算按照预定的时间表出书了。但是,这并不是因为我很厉害(这一次的原稿也迟交了),而是在编辑者以及印刷厂努力之下所产生的作品。感谢各位的支持。然后,我也觉得很抱歉。 说起来,我为了帮DRAGONMAGAZINE所刊登的作品润笔修饰,没想到花费时间超乎我的想象。 写原稿时的心情,与面对杂志作品或是丛书作品时,或许是截然不同的。书写杂志作品时,我比较在乎节奏感,而面对丛书作品,我则重视文章以及作品的完成度。 因为如此,我是一位根据作品改变作风的作家,所以再进入别的工作时,要转换心情(还有转换文体)需要花比较多的时间。虽然我很想专心于一件工作,但是其它作品也有忠诚支持的读者,因此实际上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反倒是,现实状况是新的工作增加,而且当中有一个工作是以宇宙为舞台来描述故事内容,参考资料突然间由历史问题,转变成先端科技的解说书本。 原本,关于这个系列,我不要数据是因为派不上用场。 关于男女关系,最重要的是经验。很可惜的是,我在这一方面经验不足,所以只好针对这方面去收集题材。 故事中的主人翁李维经常到酒店去喝酒(为什么几乎跟我某一位作家好友非常相似),所以我到酒店去跟小姐们聊天。而且,她们还告诉我过去的恋爱故事以及恋爱观。 虽然花很多钱,但是我又不讨厌喝酒(还有女人),这些经验对我帮助很大。 从这次的经验当中,我了解恋爱本身确实有所谓的「作风」。而且,因为有对象在,所以彼此的作风会互相冲击,因此产生各式各样的悲喜剧。然后,经过恋爱每个人的作风都会改变。举例来说,即使是相同的对象,只要是相遇的时间不同,结果也会改变。如果是在五年前邂逅的话,或是想在五年后邂逅的话,这样的故事也经常发生。 我当然也发现,从古至今,以恋爱为主题的故事从不间断。 关于这个系列,今后我也打算以男女关系为主轴继续发展下去。而且,我也考虑像先前在「剑之王国的魔法战士」「湖岸王国的魔法战士」当中所埋下的伏笔,渐渐地出现一些结论来。 虽然我也喜欢男女关系的故事,不过,我可能更能感受所谓的阴谋与策略之魅力。 「棋圣」陆吉亚是「SwordWorld」的世界当中,我所喜欢的人物之一,我特别欣赏他那种乱枪打鸟的作风。虽然与织田信长在长筱合战当中大败甲州骑马军团一样,要准备很多的枪是很困难的。 之前,我也有预告过,这本书是蜜蕾儿篇之一,这样一来,三个女孩就轮过一遍了。下一集就像杂志连载的一样,变成梅里莎篇之二。我想大概会在八月左右出版。之后,会写吉妮篇之二,不过,我可能会直接夹杂在冒险篇之三的小说上。 在限定时间的游戏故事中,我想「剑——」的故事会持续写十集。不过,魔法战士李维与女性伙伴们的冒险,接下来会正式开始。以「沙尘王国的魔法战士」作区隔,之后将会进入亚力克拉斯最大最后的冒险。敬请各位读者多多批评与指教。 盗贼公会的行话 猫:小偷。 穴熊:成为冒险者同伴的盗贼。 犬:被王室雇用的密探。 狐:善长诈欺的骗子。 鼠:情报贩子。 兔:在妓院或地下酒吧招客的女人。
1梅里莎的仰慕者 欧芳王国的首都法恩,悄悄地布满了秋天的气息。 白天的日照依旧相当强烈,但一到了夜晚便吹起阵阵凉爽的风,有时候甚至令人感到些许寒意。 欧芳魔法师公会旗下的一名年轻正式魔法师正迎着这股带着秋意的凉风,朝着主要街道的方向往前走着。 这名年轻人身上并没有穿着魔法师专用的长袍,手上也没有用来发动魔法所必须的魔法师手杖,任谁都无法想象得到,他竟然会是一名魔法师。 光是身高就已经比一般人要高出许多,身上的肌肉更是锻炼得相当结实,如此高大壮硕的体格和大家所认知的魔法师形象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年轻人的名字,就叫做李维。 目前仍在魔法师公会继续魔法修行,自称是魔法战士,并且和三名女性伙伴一同加入冒险者的行列。 他一个人在夜里走着,是为了要到经常光顾的欢乐街去寻欢作乐。经过一连串的事件之后,他在那个地方也算是个颇有名气的人物了。 不过,大家是不是认识他,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只想到自己喜欢的酒吧去,和熟稔的老板或美丽的女性喝个痛快而已。 「请问,你就是李维吗?」」 李维从法恩主要街道转入一条离城中心较偏远的小巷时,突然被叫住了。 一名手上拿着灯火的年轻人就站在他的前方,挡住了他的去路。 「没错……」 李维回答道,并且仔细地观察对方的模样。 这名年轻人的年纪大约比李维还要小两、三岁,但是李维可以感觉得到,他是一位很有教养的人,五官也很端正。 年轻人身穿一般居民的服装,腰间却佩带了一把剑。 (他应该是个骑士实习生吧。) 李维径自作出这样的判断。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然后开口对拦下他的年轻人问道。 「我希望你能够跟我决斗。」 年轻人用颤抖的声音说着,看得出来他十分地紧张。 李维听到有人要找他决斗,并没有丝毫讶异的情绪。 顶多只是觉得有些不耐烦,心里头直嘀咕着,怎么又来了。 在这种龙蛇杂处的场所被叫住,多半不会有好事发生,这一点,李维是很清楚的。 「要决斗可以,不过我得先听听你的理由,还有你的名字。」 李维说着,对年轻人使了个眼色,便又继续朝着欢乐街的方向走去。 因为他不想将宝贵时间浪费在黑漆漆的小巷子里。 年轻人配合李维的行动,和他并肩走着,并且报上自己的名字。他叫做亚威。 「……我是欧芳王国的骑士实习生。家姓为修瑞达。」 「修瑞达?」 李维曾经听说过这个姓氏。 那是在欧芳王国近郊拥有广大领土的贵族。自法恩王国时代,也就是欧芳王国的前身开始,他们便是统治那片土地的名门望族。 「你是具有高贵血统的骑士,为何一定要和我决斗?」 「我想要迎娶梅里莎侍祭作为我的妻子。」 亚威正经八百地说着。 「因此我必须和你一较高下。」 然后又接着说道。 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此时此刻的他似乎已经沉溺在自己所架构的美妙梦境当中。 「你说什么?」 李维感到全身有一种虚脱的无力感,问道。 信奉战神的侍祭,同时也是神官战士的梅里莎确实是李维的同伴之一没错。 可是—— 「对我而言,这并不足以构成决斗的理由,如果你真的想娶梅里莎为妻,应该直接去找本人说明白才对啊。」 李维不悦地说道,然后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可、可是,我听说你就是和梅里莎的前未婚夫决斗,才把她抢过来的……」 「我的确是和她的未婚夫决斗过。」 这件事若要详细地跟他说明白,恐怕得花上不少时间,因此李维对年轻人说,接下来的事情等到了酒吧再告诉他。 「先说好,这一摊的酒钱你要付喔。」 「没问题。」 亚威豪爽地答应了。 果然是衣食富足的名门贵族之后。 李维听到亚威如此回答, (那就带他到最贵的酒吧去好了。) 心里暗自这么盘算着。 在欢乐街当中经营最高级酒吧的人,就是盗贼公会副首领马兹尔。他和李维之间虽然有不少过节,但双方已经在前几天的事件中达成和解协议。 到了马兹尔所经营的酒吧之后,李维带着这名年轻人进到最大的一间包厢中。 四名美女旋即端进了醇酒和美味的料理。 骑士实习生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脸上顿时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已经有了梅里莎侍祭这么好的交往对象了,却还是这么肆无忌惮地出入这类场所吗?」 「所以我带你来这里,就是要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啊。」 李维这么回答道,然后便接下去说明他和梅里莎之间的关系。 「……这么说,梅里莎侍祭只是你的随从,是冒险的同伴而已。」 听完李维的说明之后,亚威像是要确认事实似地说道。 「事实是有点复杂没错,但是表面上大概就是这样。」 李维一边喝着飘散甘醇香味的蒸馏酒,说道。 「你对梅里莎侍祭,真的一点爱慕之情都没有吗?」 「我是不讨厌她啦,但还不至于爱上她。我相信她对我的看法也是一样的,说不定她心里面很讨厌我。奉我为勇者,是战神迈力给她的启示,其实她是十分不甘愿的。」 「可是,随从不就是得听从主人的命令行事吗?要是你愿意的话,她……」 「晚上也可以来陪我是吗?」 李维接着年轻人的话,继续说下去。 「虽然她并不是心甘情愿地奉我为勇者,但是我并不想用这种强迫的方式得到她。再说,最近我只要一碰上女人就会引起一阵骚动……」 李维接着又告诉这名年轻人,其实他并不太想跟女人有任何牵扯。 要是李维又在暗巷里遇上了年轻女孩,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逃离现场。 「如果你执意要跟我决斗,我可以接受,只不过你得认清一点,就算你在决斗中赢了我,还是得不到任何东西。」 「怎、怎么会这样……」 亚威叹了一口气,然后呆呆地喝着酒。 他看起来并不像醉了,不过,他打从进到这家店以来确实已经喝了不少酒。或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亚威并不像是经常饮酒的人,可能酒意一时冲上脑袋,所以变得有些呆呆地,不是很清醒。 「再过不久,我就可以接受叙勋仪式,成为正式的骑士。我希望能像哥哥一样,另外组成一个家庭,为了让这个家庭早日安定下来,最好是能尽早娶妻,而对象非梅里莎侍祭莫属。」 「原来是这样啊。」 李维表面上嗯、嗯地点着头,但其实对这名年轻人所说的话一点也不关心。 因为亚威的家族是贵族之中的名门,所以他虽然身为次男,却还是有机会能够接受叙勋,成为骑士的一员。如果是出身在身分低微的骑士之家,只有长男能够继承骑士资格,其它的男丁只得成为普通的平民百姓。 「或许我是多管闲事,但是你如果想要梅里莎侍祭喜欢你,可得要有相当的觉悟才行。」 李维说道,并且开始描述起梅里莎心目中的勇者形象。 不管遇上多么强大的敌人,只消一击便可将对方打倒,面对难题亦能瞬间作出最好的解决方案。他只能够用最棒的、万能的来形容,是完美无缺的人类,这就是梅里莎所期望能够侍奉的勇者。 「这样的勇者,只有在吟游诗人的故事中才会出现。」 李维苦笑着说道。 「既、既然如此,我愿意成为那样的人,成为梅里莎所期望的勇者!」 亚威下定决心,坚决地说道。 那是一个极为认真的表情。 李维却因为这名年轻人的态度而呆住了, (这家伙说不定很适合梅里莎。) 心里头不禁浮起这个想法。 这个年轻人和梅里莎一样,无法将梦和现实作出区别。 「好吧,让我们为未来的勇者干一杯。」 李维笑着说道,同时将手上的酒杯高高地举起。 亚威也学着李维高举着酒杯,然后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亚威不断地说着有关勇者的传言以及梅里莎有多么美好等等之类的话题,李维只当那是耳边风,尽情地享受着美酒、佳肴,还有美女作陪的娱乐。 一直到天快要亮了,李维才回到魔法师公会。 那个时候,年轻人亚威已经醉得十分厉害,李维却丢下他自己走了。 等到了明天,或许会有令他懊恼悔恨的新体验,但是这些对勇者来说,亦是一种试炼。 既然他这么想要娶梅里莎侍祭为妻,就得要有胆识面对接踵而来的各种试炼才是。 (算了,反正不关我的事。) 李维现在虽然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马上就会知道,事情的演变完全和他所想象的背道而驰。 两天之后,那名骑士实习生又一次出现在李维面前。 2骑士的勇敢告白 再度遇上亚威,是李维准备前往名为「独角兽角」亭的冒险者商店时。 因为接下了一件委托工作,李维他们在五天前便约定好,今天在冒险者商店集合。 「我依照约定来了。」 亚威看着李维的脸说道。 「依照……什么约定啊?」 李维实在搞不清楚,眼前这名年轻人究竟在说些什么,满脸疑惑地问道。 「你不记得了吗?前几天,我在酒吧里拜托你的事啊。我请你务必介绍我和梅里莎侍祭认识,并且让我跟着你们一同冒险。你在当下便很爽快地答应了呀。」 「什么!」 李维此时的心情既是惊讶又是慌张。 他完全不记得曾经跟任何人作过这样的约定。而且,那天晚上,他还不至于醉到不醒人事的地步。 不过,当时李维并没有仔细地听这名年轻人在说什么,或许他真的说过这样的话,而李维刚好敷衍地点了点头,或是随便应答了几声,就这样答应了他的请求。 (这下可糟了。) 李维的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寒意。 那家伙都已经喝得不太清醒了,居然还可以记得这个约定,真是不简单。由此可以看出,他对梅里莎的爱恋之意有多么深切了。 若要告白自己的心意,势必得面对许多未知的难题,藉以打动对方的心,这一点李维是认同的。 只是,李维和梅里莎她们虽然名义上是冒险同伴,实际上,李维的立场却是意外地低下。而且不论是吉妮、蜜蕾儿,或者是梅里莎,都很讨厌男人。 李维若是带着这名实习骑士前去,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是,亚威可不像是在开玩笑,要是李维这个时候突然反悔,恐怕真的得和他来场决斗才能了事。 李维虽没有抱头懊悔,但他对于自己找了实习骑士到酒吧谈论正经事这样的举动,确实感到十分失败。 (没办法了……) 只能痛下觉悟。 虽然很难为情,不过李维早已习惯那三个女人的辱骂。 相信亚威如果看到梅里莎咒骂李维的场面,应该马上就可以了解梅里莎她们和李维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便会打消迎娶梅里莎为妻的念头。 对亚威而言,这样或许才是真正的幸福。 「那你就跟我一起来吧。」 李维叹息着说道。 若是遇上麻烦事,李维总是希望能够尽快解决。这就是他的处事原则。 于是李维带着亚威,往「独角兽角」亭移动。 李维的三名女性冒险同伴早就在冒险者商店等侯了。 她们是红发女战士吉妮、黑发的盗贼少女蜜蕾儿,以及信仰战神的金发女侍祭梅里莎。 这三个人一见到李维身旁的年轻人, 「这个人究竟是谁……」 纷纷异口同声地这么说道。 三人各自用了不同的语尾词,但还是像往常一般默契十足。 李维看了亚威一眼,示意要他自己回答。 亚威压抑着紧张的情绪,走到梅里莎面前,报上自己的名号。然后, 「我想要娶妳为妻。」 他对着梅里莎,直接说出来意。 「娶我为妻?」 梅里莎只有露出片刻的惊讶表情,随即恢复平静。 接着, 「这是怎么意思?」 梅里莎用冰冷的视线及言语对着李维问道。 「问妳意下如何啊。」 李维只能这么回答。 「我会试着成为妳理想中的勇者。在我们家族的历代先祖之中,曾经有过好几位传说中的勇者。」 亚威打断了李维的话,鼓起勇气对梅里莎说道。 那些勇者的传说,并没有在世间广为流传,只有在他们的家族之间世代传承下去,但是对亚威而言,那些都是值得他夸耀的先人传说。 「我已经有一名奉随的勇者了。」 梅里莎说。 「虽然他现在并不是很成熟。」 然后她用坚决有力的声音接着说道。 可是那名勇者却将脸别了过去,一付事不关己的模样。 看见李维这种态度,梅里莎生气了。 「你想要放弃勇者的身分吗?」 她用极为严厉的语调质问着李维。 「我并没有打算放弃或者不想继续下去。」 李维逼不得已,只好转过头来对梅里莎说道。 「的确,我想要变强,想要成为一流的战士。只是,我的目标和梅里莎心目中的勇者形象毕竟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出入……」 反而是亚威自己说要成为梅里莎理想中的勇者。 「妳不觉得他是一个很棒的年轻人吗?」 李维对梅里莎问道。 「战神迈力所给予的启示,是要我奉你为勇者,并不是他。难道我不该对你有所期待吗?期待你能够完成战神所赐予的试炼,顺利地登上勇者之列……」 (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啊。) 关于梅里莎所说的神之启示,李维并不相信。 但是,正因为这个启示,李维才能如愿以偿地成为冒险者。 李维很清楚,需要魔法师作为同伴的冒险者多的是,就算现在离开了梅里莎她们,他还是能够找到别的同伴,继续当冒险者。 但是李维做事情最讨厌半途而废了,所以他并不打算跟现在的同伴绝交,相反地,他还想要一直跟着她们一起冒险。更何况,经过了几次共同冒险的经验之后,李维也开始把她们当真正的同伴看待。 而梅里莎完全无视于亚威的存在,只是不停地责怪着李维。 李维也知道,擅自将这名实习骑士带来,确实不是明智之举,但是他只是想要梅里莎对这名年轻人的告白作出回应而已。 如果她没有意思要和对方结婚,只要清楚地告诉对方,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李维将视线转向吉妮和蜜蕾儿,发出求救讯号。 吉妮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满脸的不悦,一句话也不说,蜜蕾儿则是睁大了眼睛,直瞪着李维。 看样子,她们并不打算对李维伸出援手。 「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我想一定对梅里莎侍祭造成困扰。可是,我一直默默地看着妳,只要轮到梅里莎侍祭讲道时,我必定会到神殿去,你在教导平民百姓剑术的时候,我也总是在一旁看着。妳既聪明又美丽,不管是容貌或举止,都透露出高贵优雅的气息。我修瑞达家族旁支的家庭重责,必须要有像妳这样的女性来主持才行。」 下定决心的亚威并没有注意到梅里莎无视于自己的存在,只是拚了命地想要将他的心意传达给梅里莎。 (这就是所谓的爱吧。) 李维看着亚威这般模样,心想。 亚威对梅里莎的爱慕之意是认真的。 但是梅里莎似乎不打算接受他的爱意。 (现在不管对这个女人说什么,应该都不会有用吧。) 李维在心里喃喃地说道。 光看梅里莎此刻的反应,就知道亚威的努力完全白费了。 倒是李维一直猜不透,为什么他非得要梅里莎当他的妻子不可。这家伙的家世显赫,长相也还不错。 只要他愿意,应该会有很多女人抢着要当他的妻子才是。 虽然对广大的女性同胞们感到十分抱歉,但是男人这种生物,本来就有可能同时爱上好几个女人。可是,要想将喜欢的女性全部纳为妻妾,大概只有砂漠王国艾雷米亚的王族才办得到。 所以啰,男人在不得已的规范之下,只能选择一名女性作为终身伴侣。此时此刻的梅里莎虽是沉默不语,但是李维可以猜想得到,她大概又在心里直喊着不甘心、不甘心了吧。 (算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 李维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道。 话说回来,若不设法解决眼前的窘境,恐怕会对接下来的冒险造成阻碍。 「梅里莎对这件事可能有不同的看法,而亚威或许也要一些时间来思考。不如我们这次就带着他一起冒险,顺便可以看看他是不是够资格成为梅里莎心目中的勇者。至于是不是已经有了奉随的勇者,这跟爱情没有半点关系。说真的,只要喜欢,不一定非得要和勇者结婚啊。」 李维在脸上堆满了亲切的笑容,对着梅里莎说道。 不过,在他说这些话的同时,梅里莎的表情却变得愈来愈难看。 「这是您的命令吗?」」 经过了许久且沉重的静寂之后,梅里莎颤抖着声音说道。 「不要说是命令啦,就当是我拜托妳好了。」 一方面是因为了解自己在这个团体之中的地位卑微,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得为这次的事件负上责任,所以李维尽可能地降低姿态,用谦逊的态度回答梅里莎。 「我知道了……」 梅里莎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便沉沉地低下头。美丽的胸形剎那间将纯白色的神官服往上推挤,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发丝柔软顺畅地往下流动。 这名女性侍祭全身上下被灼热的怒气团团包围住,似乎要将周围的事物尽皆熔化了。 「既然是勇者大人的请托,那我只能听命行事了。」 梅里莎的声音如同冰柱般冰冷,语调既尖锐又伤人。 「那、那就这样吧。」 李维全身直冒冷汗,但总算感到稍稍安心一些。 虽然那是在酒酣耳热之际糊里胡涂作下的允诺,李维还是设法完成了约定之事。 接下来就得看他的努力和毅力了。 最后是不是仍然无功而返,连李维都无法轻易断言。 「非常感谢大家给我这个机会。」 亚威带着耀眼的自信神情,谢过在场的所有人员。 身为名门之后,果然在礼仪方面十分讲究。 (这一点应该合乎梅里莎的胃口吧。) 李维在心里暗自为亚威加油打气。 然后,李维他们便进到冒险者商店之中,向老板问清楚有关此次的委托内容及详细流程。 这次的工作,只是丢单纯的击退怪物而已。 距离法恩约莫三天路程的地方有一座森林,据说有人曾在该地目击怪物出没。 如果这些怪物攻击人类而有被害者出现的话,骑士们便会马上出动去消灭牠们,根本轮不到冒险者上场。照这个样子看来,至今应该没有任何人遭到怪物的残害。 话虽如此,这个理由并不足以令附近的居民安心,于是居民们合力出资,到冒险者商店委托了这次的工作内容。 要在森林里找怪物的踪迹,发现后还要将牠们加以消灭,是一件费时又费力的工作,报酬虽然相当可观,相对地,危险性也会比较高。 吉妮她们并不是很想接这个工作,所以她们跟商店老板约定好,如果届时没有人愿意接下这份工作,才由她们来接手。 今天就是约定的期限日,似乎没有任何冒险者愿意接洽这份工作。 这样的情况,李维早就有所听闻,所以他并不太在意。有机会能够和怪物战斗的工作,反倒是他乐于见到的。 大家约好明天出发前往目的地,李维简直就像要逃走似的,匆匆忙忙地跟吉妮她们告别,将冒险者商店老远地抛在脑后。 3偶遇 「真是的,那家伙的脑子究竟在想什么啊?」 蜜蕾儿说道,一边用力地将桌子敲打得咚咚作响。 排放在桌上的碗盘也跟着拍打的节奏跳着,并且吸引了周围酒客的注意。 「真想看看他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然后,蜜蕾儿又气急败坏地接下去说道。 「要不要借战斧去用啊?」 吉妮认真地应答道。 这里是一间面对主要大街的酒吧,距离「独角兽角」亭并不太远。 现在正好是晚餐时间,店内挤满了用餐的人潮。整间酒吧里,只剩下蜜蕾儿她们那张桌子还有两个空位子。 已经有好几个人过来要求并桌用餐,但是被吉妮她们一瞪,全都打了退堂鼓。 店员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要求吉妮她们把位子让出来。 「为什么我们非得跟那个骑士实习生一起冒险不可啊!」 蜜蕾儿身为一名盗贼,自然与骑士、士兵之类的人格格不入。 「那个骑士实习生的实力看起来应该还算可以。」 吉妮伸手拿了一只鸡腿,说道。 「比那家伙厉害吗?」 「若是指正规剑术方面,确实比他强。但是那家伙老是不按常理出牌,要是他们两个决斗的话,吃亏的恐怕是骑士实习生。」 吉妮回答着蜜蕾儿的问题。 「吉妮下了苦心训练的人……」 梅里莎将酒杯拿到嘴边,微微地喝了一小口,然后叹息着说道。 「竟然是这么一个轻浮随便的人。」 吉妮接着说道,脸上浮起一抹苦笑。 对吉妮她们而言,冒险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梅里莎将酒杯放回桌上,直摇着头说道。 她的酒杯里盛着深红色的液体。梅里莎白皙的肌肤就像被酒杯中的液体染了色般,微微地透着浅淡的红色,模样比平时更显得动人。 梅里莎很少像今天这样多喝。 「妳要是真的那么讨厌那个骑士实习生,明白地拒绝他不就好了?」 蜜蕾儿实在很担心梅里莎,于是说道。 「我并没有特别讨厌他。只是,他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梅里莎一付无所谓似的态度,说道。 (对那个实习骑士而言,不被梅里莎当一回事应该比被讨厌要来得更令人难过吧……) 蜜蕾儿在心里喃喃地说道。 前几天,李维曾经这么对她说过。 如果真的不在乎对方,那就让他彻底讨厌妳吧。蜜蕾儿真的就照着李维的话去做了。 「我说的不甘心,指的是我所奉随的勇者居然带了这么一个男人前来。」 听见梅里莎这么说,吉妮和蜜蕾儿都感同身受地猛点着头。 「真是的,要是他别老爱这么擅作主张就好了。」 「不管能力再怎么好,外行人毕竟是外行人。这下子,我们又多了一个拖油瓶了。」 梅里莎一边点着头同意两人的说法,一边直盯着桌上的酒杯发呆。 然后! 「……果然还是不行吗?」 经过一阵沉默之后,梅里莎喃喃地说着。 「什么东西不行?」 蜜蕾儿马上问道。 「和勇者坠入爱河。」 「妳说的勇者,莫非是指那家伙!」 蜜蕾儿说道,那双原本就又大又圆的眼睛顿时变得更大了。 「不、不是啦!」 梅里莎慌慌张张地连忙摇着头。 「我是指,符合我心目中理想的勇者。那个人,现在还不是……」 (现在,还不是?) 蜜蕾儿听见梅里莎这么说,不禁在心里如此反问着。不过,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如果能够遇见理想的勇者,我很乐意将身心全都奉献给他。我知道,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梦想,但是……」 「梅里莎不是一直希望那家伙能够变成妳心目中的理想勇者。这么说……」 「要、要等他真的变成理想的勇者之后才可以。」 梅里莎用双手捧着脸颊说道。双颊泛着红光,灼热的温度确实地传到手掌上来了。 「那个时候,妳就打算要将身心奉献给他……」 蜜蕾儿说完后,梅里莎羞赧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低着头不发一语。 「这样不是太可惜了吗?」 蜜蕾儿不加思索地脱口说出这样的话。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想要保有梅里莎对她的感情,不希望任何人将梅里莎从她身边夺走。 以同性的眼光来看,梅里莎高贵的气质和美貌是她的魅力所在。李维若是用他那如食人鬼般的身体抱住梅里莎,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用暴力在逼女性就范。 「如果是我的话,应该就没什么关系了……」 蜜蕾儿继续碎碎念地抱怨道。 「老实说,我并不觉得那个男人可以成为梅里莎的理想勇者。」 吉妮用手抚摸着脸上的避邪图样,说道。 「虽然很不甘心,但我确实无法反驳妳的看法……」 梅里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完全无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是他的随从,就算和别人结婚了,还是得尽守我的本份奉随勇者不是吗?」 梅里莎说着,将视线移往吉妮和蜜蕾儿,似乎想从她们身上得到答案。 吉妮和蜜蕾儿则像是要逃避梅里莎的目光般,互相看着对方,然后不约而同地深深叹息着。 (神啊,你真是残酷。) 蜜蕾儿心想。 战神迈力的启示是造成梅里莎如此烦恼的原因所在。 梅里莎一直梦想着能够奉随真正的勇者,然后与之结合。 但是,神的启示却带给她一个和理想有着极大差距的勇者,而且还是一个与常理规范格格不入的男人——李维。 就算相遇的时机不太对,在梅里莎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许接纳他为勇者的意愿。 对梅里莎而言,她只希望李维能够认真地学习、改变,慢慢地变成她理想中的勇者。 可是,他居然带来一名骑士实习生。那名骑士实习生对梅里莎抱有爱慕之意,还公然示爱,说他愿意成为梅里莎心目中的理想勇者…… (也难怪梅里莎会那么不甘心了。) 蜜蕾儿呆呆地望着酒吧的天花板。 「或许那家伙和梅里莎的理想勇者形象有些出入,但是他确实逐渐地在变强,而且他总是能够用异于常人的突发奇想设法脱离困境。但是话说回来,真正聪明的人,才不会让自己身陷困境……」 吉妮一脸不悦地说道。 最近,吉妮在和李维比划剑术的时候,已经不太容易打中他了。有时候一个不小心,反而会被李维击中,吉妮简直气坏了。 「这些,我都知道……」 梅里莎无力地说着。 李维只想成为他自己心中的理想人类,梅里莎的理想跟他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洁妮最高祭司曾经暗示过梅里莎。 当对方无法为妳改变时,先改变自己去配合对方也是一种手段…… (我真的希望他能够改变。) 梅里莎最近常常这么想。 最高祭司说,若想要完全地了解对方,就要有委身于对方的觉悟。 「或许,真的只能这么做了……」 梅里莎双手紧握,像是在祈祷般地念念有词。 「什么、妳要做什么?」蜜蕾儿问道。 梅里莎于是面对着蜜蕾儿,将心里的想法全都说出来。 「为了能够了解他的想法,我决定要委身于他。」 「我觉得那没有用。」 听完梅里莎的想法,蜜蕾儿马上回答道。 「没有用……吗?」 「因为那家伙不喜欢跟女人纠缠不清啊,他是单纯的享乐主义者。之前我也有试过,不过,还是没办法真的把他当对象。」 蜜蕾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这些话却让吉妮和梅里莎的脸色全变了。 「妳说不能把他当成对象,是指拥抱吗?」 吉妮慌张地问道,这个话题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蜜蕾儿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说起事情的经过。 盗贼公会的副头领突然对蜜蕾儿表态,要她作他的爱人。蜜蕾儿当然不肯,于是和李维假装成一对恋人,以拒绝副首领的追求。 因为这件事,害得李维被盗贼公会的人追杀。 「他自己也有不好的地方啊,所以我没跟他道歉。他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可以抱我,我倒觉得那家伙演我的情人演得还蛮像的……」 蜜蕾儿并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全说出来。要是真的全说出来,蜜蕾儿恐怕要被她们两个骂惨了,说不定还会因此而遭到跟她们断交的命运。 蜜蕾儿已经充份地反省过了,她一直戒惕着自己,不可以再做出会让吉妮和梅里莎感到不安的事情了。她不想跟她们两个绝交,因为她们不只是冒险同伴,还是蜜蕾儿最重要的朋友。 听完蜜蕾儿的说明之后,吉妮和梅里莎总算恢复了几分镇静。 「前几天我已经说过了,下次再遇上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来找我们商量。」 「我知道了啦。否则我也不会把这件事给说出来啊。」 蜜蕾儿红着睑说道。 「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也被妳吓了一大跳,想说妳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男人了吧。」 「我最讨厌那家伙了啦。」蜜蕾儿认真地回答道。 这句话并不假。 李维也是这么希望的,否则,蜜蕾儿没有办法这么冷静地看待李维这个人。在蜜蕾儿的生命里,李维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这是蜜蕾儿一直想要找出来的答案。 「更何况,那家伙对女人只是抱着玩乐的心态而已……」 梅里莎用带着愤怒情绪的语调说道。 「真是个低级的家伙。」 「真是个低级的家伙。」 吉妮和蜜蕾儿异口同声地说道。 梅里莎沉默不语,只有肩膀微微地抖动了一下,心里面以同样的观点咒骂着李维。 正当这个时候。 「哎呀,还真是巧啊。」 这个声音是刚刚才被批评为最差劲男人的那个家伙。 朝着声音的发源处望去,李维身旁还跟了一名戴着眼镜的女性。 她和李维一样,是隶属于魔法师公会之下的女魔法师艾拉。 (果然是个差劲的家伙。) 梅里莎再度在心里暗自咒骂道。 虽说是巧合,吉妮她们三人时常到这家酒吧来消费的事情,李维又不是不知道。他应该是猜想到她们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才特意到这间酒吧来的吧。 白天没有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他就该偷笑了。要是他真的觉得抱歉,应该要一个人来领罪才对呀。 (居然找女人跟他一起来……) 好一个卑鄙的家伙,梅里莎只觉得胸口的怒气快要爆发出来。 于是她看了吉妮和蜜蕾儿一眼,用眼神传达她心中不满的情绪。 李维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走到了吉妮她们的桌边。 站在李维身旁的艾拉则是一脸的不安表情。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大概可以料想得到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对于白天的事,我真的是深感抱歉,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这一顿就算我的……」 李维是开口了,但终究还是没办法把话说完。 吉妮的拳头、梅里莎的巴掌,还有蜜蕾儿的飞踢,同时朝着李维攻击而来。 4线索 由王都法恩城向西延伸的道路上,出现了李维和三名女性冒险同伴的身影。 他们在酒吧打架、闹事,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这三个女人一开始攻击之后,李维只是防御而已,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击,目的就是希望她们的气能够快点消。 过了许久,无数个拳打脚踢落在李维身上,她们的情绪也随之渐渐冷静。 但事情可没这么快结束,接下来还有一堆的冷嘲热讽、说教,以及责骂言词在等着他。 被赶出酒吧是可想而知的结果,于是他们换了地方,一直喝到半夜。当然,这一顿还是得让李维请,连带在酒吧打坏的桌椅、碗盘,全都要李维负责。 这次的麻烦都是李维引起的,所以他不接受也不行。 朝着这条路往前走,先会经过弯曲的亚斯葛伦山脉西壁,然后就会接上一条通往西方诸国的山道。这条山路本来就很狭小险峻,一到冬天便会因积雪而封闭,途中满布各种危险,所以一般的旅人大都走到罗马尔便不再继续往前,而改走「自由人的街道」往西前进。 不过,李维他们这次的目的地并不是亚斯葛伦山脉。距离王都约莫三天路程的地方有个农村,附近的森林才是此行的目标。 他们必须到那里去完成委托工作。 而且,这次的工作还多了一名同行者。 他是欧芳王国的名门望族之后,骑士实习生亚威。 现在的他正骑着一匹雄纠纠的军马,在最前方领路。军马的后头跟着两匹骡马,上面载着所有人的行李。 「不必拿行李,轻松多了。」 蜜蕾儿将双手摆到头后方,对着走在旁边的梅里莎说道。 「太轻松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将要出发之时,亚威认为不应该让淑女走路,所以坚持要让梅里莎骑马。 但是,却被梅里莎拒绝了。 姑且不论梅里莎是不是愿意骑马,她的身分是李维的随从,哪有勇者走路,随从却可以骑马的道理。 当然啦,若是勇者在意自己的女随从,不希望她太劳累而愿意带着她一起骑马,那又另当别论了。不过梅里莎心里很清楚,她所奉随的,并不是如此善解人意的勇者。 「可以轻松的话,又何必让自己太过劳累。」 吉妮对身旁的梅里莎说道。 「没错、没错,最好别随便浪费体力,否则要是把某人唯一的用处给比了下去,那可就不好了。」 蜜蕾儿语带讽刺地说道,同时回过头去,看了看走在最后头的巨汉魔法师。 她们对李维只有一种评断,就是「虽然他是个外行人,但是至少他有足够的力气可以帮忙拿行李」。 换句话说,根本就是把他当奴仆使唤。 (随便妳怎么说。) 李维在心里面这么回答蜜蕾儿,却不愿面对她的目光,故意将视线转向道路两旁广阔的田园风景。 现在正值秋收之际,映入眼帘的是农夫们辛勤耕作的模样。 李维早已暗自决定,在此次的冒险行动中,要尽可能地以低姿态行事。 突然带了一名陌生人要加入蜜蕾儿她们之中,这无疑是李维的责任。 那个随行的陌生人——骑士实习生亚威对梅里莎情有独钟,一直梦想着能够娶她为妻。 不过,梅里莎对他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反倒是李维替他说情,希望梅里莎能够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所以他才能够顺利地跟着李维他们一起行动。 骑士实习生亚威有著名门望族的身世背景,是一个相当注重礼节并且聪明伶俐的年轻人。 若是进到宫廷里面,肯定会引起女侍们的注意。 再怎么想成家立业,也不必这么急于一时呀。所以说,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想法。 吉妮她们在刚出发的那一天并不太理会亚威的存在,等到第二天后便开始能够接受他,并且多少闲聊几句。但是,她们对待李维的态度却是一天比一天更加严厉了…… 这三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拿亚威来跟李维比较,而且不时说出一些酸溜溜的话来贬损李维。 再这样下去,她们说不定会舍弃李维,改邀亚威作为冒险的同伴。 (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李维心想。 其实李维有着十足的把握,只有自己有能耐可以成为这三个女人的同伴。没错,她们三个各自都有着相当独特的魅力,但同时也是很难搞定的女性。 (一般女性只要遇上了富家子弟或贵族少爷,很自然地就会展现妩媚姿态来讨好对方。) 然而,吉妮她们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她们三个本身对男性并没有好感,若要说她们这样的态度是因为不计较对方家世背景,似乎有点不太合理。 吉妮她们老是说李维跟平常人不一样,不晓得她们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事态度好像也有点异于常人。 (难怪她们会这么适合冒险者这样的行业。) 李维仰着头,凝视着那一片又高又蓝的天空。 这是他的自言自语,也是他想要对吉妮她们说的话。 李维实在无法想象,如果要吉妮她们像世上的其它女人一样过日子,那会是什么模样。像她们那样的女性,想要自由、不受拘束地生活,只能选择成为冒险者一途。 接着,李维将视线转移到最前头的骑士实习生身上。 (他到底是看上梅里莎哪一点啊,为什么这么坚持要娶她为妻……) 说实在的,李维觉得他并没有非常了解梅里莎。况且就常理而言,人们大多会追求已经相当熟悉的对象才是。 气质、美貌、聪慧…… 这些不是梅里莎的全部。 (算了,经过这次的旅行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李维在心里这么对亚威说道。 这天傍晚,李维一行人终于来到目的地的村落。 为了听取有关在附近森林出没的怪物情报,他们马上前去和这个村庄的代表碰头。 村长召集了好几名村人,大家聚集在村子里的一家宿屋,准备欢迎李维他们。 此时刚巧碰上晚餐时间,村人们理所当然地烹煮了一顿很丰盛的料理要招待他们。 「用不着这么多礼呀。」 李维看起来很开心,才拿起年轻女孩端来的酒杯,马上便把里头所盛装的葡萄酒咕哝地一口吞下肚去了。那是这年秋天才刚酿好的葡萄酒,所以味道较淡,对李维这般喜好饮酒的酒客而言,实在不太能够满足他们肚子里的酒虫,但是现场的气氛有如祭典般热闹,在情绪的鼓动下,还是忍不住想要多喝几杯。 看见李维这般豪饮的模样,女孩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用手掩着嘴巴,偷偷地笑着。 李维将空酒杯还给女孩,然后拜托她再端给他第二杯酒,女孩便红着脸颊,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在那一瞬间、 「原来如此。」 蜜蕾儿盯着李维说道。 「原来你就是用这种方法在骗女孩子的呀……」 「妳别随便乱说,我可是什么事都没有做喔。」 李维虽然对蜜蕾儿的评断加以反驳,但蜜蕾儿却丝毫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他才正觉得有些无奈而已,却发现吉妮和梅里莎也和蜜蕾儿一样用冰冷的视线看着他。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先问清楚有关怪物的情报吗?」 梅里莎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一点,李维当然知道。 可是,走了一天的路,喉咙实在渴得很。既然人家都端出酒来招待了,不过是喝他个两、三杯润润喉而已,实在没必要被数落成这样。 更何况,他又不至于因为这几杯酒就醉得不醒人事。 李维很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但是一想到自己为此行所订下的行事方针,只得忍住不说。 然后,李维转身面对着村长,准备听他说话。 「那么……」 村长开始说起怪物的事情。 大约在半个月以前,好几名进到森林里去采山菜的村民看到森林里有怪物出没。 那是比人类还要大上好几倍、长毛的巨人。 (是食人鬼吗?) 听着村长的说明,李维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想法。 食人鬼是邪恶巨人族的下级种族,吉妮她们老是喜欢用牠来比喻李维。 「这个村子里还没有人遭到牠的迫害是吧?」 对于梅里莎的问题,村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家畜呢?」 「嗯,都很安全。只是……」 「只是什么?」 村长的话才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李维于是催促着村长继续说下去。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啦,曾经有村民跑来跟我说,晒在院子里的小孩衣物,夜里被偷走了……」 「谁叫他们要把衣服晾在外面。」 蜜蕾儿喃喃地说道。 晚上,看见中意的东西被随便放置在外面,就算不是盗贼,一般的民众也很有可能顺手牵羊就把它给拿走了。 「这里不比热闹的都市,很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吉妮把手放在蜜蕾儿的头上,对她说道。 「是这样啊。」 蜜蕾儿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有感而发地说道。 「衣服被偷会不会跟这次的事件有关系啊?被偷的都是什么样的衣服?」 李维歪着头,对村长问道。 然而、 「村人目击到的怪物是巨人,怎么可能跟偷衣服这种事扯上关系。只有妖魔才有可能会偷小孩子的衣服。」 吉妮说着,脸上的表情摆明了是把李维当笨蛋看。 「或许那个巨人有其它的妖魔同伴啊。」 李维试着要推翻吉妮的论点,但吉妮她们却没有人愿意理他,于是他转向村长询问是否还有其它的相关情报。 「村民们一发现有怪物在森林出没后,从此便不敢再靠近那个森林一步,所以我也只听到这些消息而已。」 「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唯有进入森林调查才行了。」 蜜蕾儿轻轻地叹息着,嘴里咬了一口应该是以羊肉焙制而成的肉块。 然后,她的睑上露出一种十分满足的幸福表情,并且开始咀嚼着口中的这块肉。这肉有一种特殊的腥膻味道,却又非常地美味。反正她向来不太喜欢高级品味的料理。 「我个人认为,村长的判断非常正确。」 一直不发一语的骑士实习生亚威突然开口说道。 「哪里,不敢……」 村长的表情显得有些不可思议,对着亚威点了点头。 接着他看着吉妮,好像在问「这个人是谁?」似的。 亚威的装扮看起来不像是骑士实习生,因为他在锁铠外面又另外加了一件旅人常穿的外套。 武器只带了腰际的那把剑,骑士惯用的盾并没有带在身上。 虽然他再过不久就可以接受叙勋仪式成为正式骑士,但是现在的他仍是骑士实习生的身分,因此不能以骑士的武装姿态战斗。 不过,村长还是可以从他的言行举止看出,他和一般的冒险者不太一样。 「我叫做亚威-修瑞达。这个村庄的领主哈帝-修瑞达是我的父亲。」 亚威知道村长想问吉妮什么,于是自己先报上名字。 「领、领主大人的儿子!」 听完亚威的自我介绍,村长惊讶地提高了声调说道。 吉妮她们也是第一次听到,三人的表情都显得相当意外。 「在父亲所领辖的区域当中,这个村子位于最西边,巡视的机会较少,所以领主才会完全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事情。下次若是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就算没有造成任何伤亡,也请你们务必通告家父一声。」 亚威说完,对着村长他们笑了笑,希望他们不必担心。 这个动作意味着,他们无视于领主的权限而擅自找来冒险者,这样的举动将不会受到领主的责难。 「非常感谢您的宽容。」 村长放心地叹了一口气,同时对亚威深深地一鞠躬。 「我会禀告父亲,这次大家委托冒险者商店所需支付的费用及报酬,就从下一次的租税里面扣除吧。」 亚威的这些话,让村长和聚集在宿屋里的村民们感到十分满意,从见到李维他们之后,头一次露出比较开心的表情。 这次的怪物事件,让这个小村庄逼不得已要付出多余的经费来解决。对这么小的村庄而言,这笔额外的开销实在让他们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所以他们是打从心底感谢领主之子亚威的建议。 「了不起的家伙。」 蜜蕾儿在梅里莎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是啊。但是在众多领主当中,也有不关心领民生活的人存在。」 梅里莎说着,意有所指地看着李维。 (我又不是领主。不必拿我来跟他比呀。) 李维在心里这么回答着梅里莎。 但是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房间内部,假装没有听见蜜蕾儿和梅里莎的对话。 不知道该说是巧合,还是不合时机,刚才为李维他们送酒来的女孩就站在那里,并且和李维四目交接微微地笑着。 一看见如此景况。 「哪像某人,丝毫没有优点可言。」 蜜蕾儿立刻嘲讽地说道。 「没错,确实如此。」 梅里莎红着脸说道。 脸红的原因很明显地不是因为喝酒的缘故,当然更不可能是害羞所致。 (幸好她们的情绪没有继续变糟……) 李维偷偷观察着梅里莎她们的表情,心里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村长将所知的情报全部说明完毕之后,大家便又开始用餐。经过了前面那一段感动人心的言论,这场宴会的主角当然是非亚威莫属。 继续留在这场宴会当中,绝对不是上策。一个不小心又要被拿来跟亚威比较,免不了又是一堆嘲讽的人身攻击。 李维安静地站起身来,一付无关己事似的模样,打算要走到外面去。 「啊,想要逃走。」 背后传来蜜蕾儿的声音,但李维完全不把它当一回事。 就这样,他走到了一片漆黑的宿屋外头。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一定到宿屋的前庭,李维便自言自语地如此说道,并且用手指抓了抓脸颊。 骑士实习生亚威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甚至比李维当初所认为的还要好,否则,李维现在的立场可能会变得更难看。 这个时候,李维突然听见了女孩子的笑声。刚才为他送酒的女孩打开宿屋的门,走了出来。 「她们对你还真是过份。」 女孩说着,走到了李维的身旁。 「因为我只是个普通的魔法师。」 李维茫然地说道,同时观察着眼前的这名女孩。 她身上穿着朴素的服装,脸上没有化妆,感觉上是一个健康又可爱的女孩。 女孩似乎对李维很感兴趣,所以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不过以李维现在的立场而言,实在没办法去讨好她。 要是他对这名女孩示好,恐怕又要被吉妮她们骂个半死。 李维和吉妮她们之间任何一人并没有男女之情的关系,但是李维只要和别的女孩有太亲密的交往,马上就会惹得她们很不高兴,这一点确实有点不合情理,不过李维在这个团体里面的地位低下,根本没有立场抱怨。 「夜里被偷的衣服是我弟弟的东西。那是用山葡萄果实染上紫色花样的茶色衣服,套头服装,腰上系有带子。」 「妳为什么特地来告诉我这些?」 「因为那是我弟弟很喜欢的一件衣服,如果真的是被怪物偷去的,请你一定要帮我取回来。」 女孩说完后,便又笑着走进宿屋里去了。 「我知道了。」 李维对着女孩离去的背影说道。 但是,事情或许就像吉妮她们所想的一样,跟怪物没有什么关系。 巨人不可能需要小孩子的衣服,说不定是被夜里路过这个村庄的旅人给偷走了。 (而且那旅人应该还带着小孩)。李维胡乱猜测着。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巨人和小孩之间好像有着某种的关联…… 虽然书籍是极为重要的知识来源,但是传记或记录里面所载录的内容亦不容忽视。 李维拚了命地在脑中搜寻着可用的数据,却还是一点结果也没有。最近,他把大部份的时间都花费在锻炼身体和训练剑术上,魔法修行以及作为一名贤者最重要的学问累积,则被压缩成以最小限度的时间完成。 比起一名知识渊博的魔法师,无人能敌的战士更贴近李维的梦想。 他打算,等到自己的剑术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再花精神去完成魔法修行及学问的累积,否则,他就不够资格自称为魔法战士了。 刚才要走出宿屋时,李维偷偷地带定了一壶酒。此刻他正一边望着天空,一边将这个装了葡萄酒的酒壶壶口对着嘴巴,咕噜咕噜地喝着。 酒宴若是结束了,李维大可回到宿屋里去休息,但是他觉得,就算露宿在外头也没关系。 夏天虽然走了,冬天的脚步却还很远呢。 这种天气睡在外头还不至于被冻着。 头顶上的夜幕缀着一颗颗澄亮的星星,看不见半朵碍事的云。在信仰知识神拉达的教团思想当中,天上的繁星代表着真实的碎片。 而虔诚信仰知识神的信众,死后所归往的冥界即是星星的世界——他们叫它作星界。 (我才不在乎死后的世界究竟如何。) 李维只在乎自己现在所生存的世界,只想在这个世界快乐地生存。 (就算对手是食人鬼,我应该也可以打得赢。我一定要让她们瞧瞧我的厉害。) 5追踪 隔天,李维他们立刻进到那个传闻有怪物出没的森林当中,并且着手展开调查。 才第一天,他们就有了收获。 他们没有遇上怪物,但是发现了一些足迹以及吃剩的食物。 这个足迹跟人类的脚印很像,只是,比起李维的脚,足足大了两倍。 吃剩的食物是一只很大的猪,由此可见这个怪物并不简单。 「这怪物还真适合小孩子的衣服呢。」 吉妮曾经是一名优秀的猎人,运用丰富的经验,相当轻松地便发现了这些足迹跟残留下来的食物,于是她用尖酸的词句嘲笑李维先前的见解。 李维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是他已经决定要低调行事,尽量不要跟她们起冲突,所以并没有加以反驳。 (我不过是提一下个人的意见而已。) 他只能在心里发泄不满的情绪。 「果然是食人鬼……」 梅里莎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猪尸,说道。 「应该是不会错。人类是牠们最喜欢的食物,不知道村子什么时候会遭到袭击。」 「晚上我们还是回到村子去会比较好。」 亚威仔细地思考之后,表达出他的意见。 「那就这么办吧。」 吉妮也觉得这个意见不错,于是点了点头说道。 「那我们要不要轮流站岗?」 蜜蕾儿提议道。 「不必那么辛苦。只要告知村子里的人不要离开屋子就行了,食人鬼不见得能够轻易地进到人类的屋子里去。」 吉妮最后作下结论,等到屋外有什么动静时再出去就可以。 在这之间,李维完全没有加入谈话。 就算他认同吉妮她们所作的决定,却连表示同意的余地也没有。 「话说回来,这食人鬼的脑子还真不错。」 李维像是要征求蜜蕾儿认同似的,对着她说道。 「脑子不错?」 「是啊,你不觉得吗。明明最喜欢的食物就好端端地摆在大盘子里,放在旁边,牠们居然会特地去找别的食物来充饥。」 「你在说什么呀。」 听到李维这种奇怪的比喻,蜜蕾儿简直傻了眼。 装在盘子里的食物,指的就是村子里的居民。 「食人鬼不是笨蛋啊。牠们很清楚人类并不好惹,否则早就绝种了。」 吉妮不屑地说道。 「反正你的体格都那么像食人鬼了,要不要顺便学学牠们的聪明才智啊?」 蜜蕾儿不怀好意地笑着。 「学食人鬼?」 黑发少女的话让李维觉得很不好受。 食人鬼的智能本来就比人类要来得低。更何况,李维再怎么说也是个魔法师,还学过难懂的古代语。 李维确实有很多次失败的经验,但那绝不是因为他的智能比人家低的缘故,要怪只能怪他的个性。他总是凭直觉行事,从来不懂得深谋远虑。 就算这种行事态度会带来许多未知数,李维还是不打算改变。 「食人鬼是相当强劲的对手,而且不会使用魔法。要是被我找到,牠一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吉妮说着,脸上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李维心想,说不定这次有机会可以战斗了。 「况且这次我们还多了个可靠的同伴。」 梅里莎看着亚威说道。 这句话让亚威感到很不好意思。 「没问题,我会尽量帮忙的。」 于是他红着脸,很有礼貌地回答道。 梅里莎的意图很明显,她是故意要说给李维听的。 可是李维却全然不放在心上,他只在乎自己能够变得多强,会变得如何,而不是跟人比较来评断自己的价值。 「对呀,快点把这个事件结束,那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蜜蕾儿轻松地说道。 (没错。) 李维打从心底同意黑发少女的说法。 这么一来,他的麻烦也会随着消失。之后,那就是骑士实习生和梅里莎的问题了,跟他再也没有任何相干。 然而,李维的心愿没有这么容易达成。 最重要的怪物,还没有被找到。 「怎么会这样啦!」 开始搜索森林至今已经过了四天,吉妮突然发了狂似的大叫,并且用拳头猛烈地捶打着林间的树木。 「我们一直都追在那怪物的后头,却怎么也跟不上牠。牠一定是发现我们在追踪牠的脚印,所以到处逃窜着。」 吉妮认为这些足迹是食人鬼留下来的,所以紧跟着足迹往前搜寻。 她可以感觉得到,再差一点就可以追上了。 吉妮自从少女时代开始以狩猎为业,她有过好几次这样的感觉。像这种时候,她一定可以发现猎物,并且手到擒来。 但是,这个怪物却…… 「果然是个头脑很好的食人鬼。」 李维无关紧要地说着风凉话。 事实上,他真的就像是外人一样。吉妮她们总会认真地听亚威的意见,李维的话却全被当成耳边风。 (差不多该跟她们拆伙了吧。) 李维是认真的。 回到法恩之后,他或许会到冒险者商店去,拜托老板帮他介绍新的冒险同伴,不过,那间冒险者商店绝不会是「独角兽角」亭。 李维虽然不喜欢半途而废,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比起半途而废,他更不喜欢被人家拒绝。 被吉妮这么优秀的猎人追赶了四天,居然还能轻松地逃走,可见这怪物非比寻常。 毫无野外生活经验的李维,根本不可能像牠一样躲避吉妮敏锐的搜索行动。 (说不定那家伙真的比我聪明。) 李维的脸上带着苦笑。 「既然牠发现我们紧迫在后,我们或许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点逮到牠,妳们看如何?」 亚威说道。 在这四天当中,他已经完全融入吉妮她们当中了。 这是一定的。另一个男人被这三个女人残忍地对待的同时,不只梅里莎,甚至连吉妮和蜜蕾儿都是带着敬意及好意在对他。 他对李维的态度也有了稍稍的转变,或许是心里那股优越感作祟吧。 在李维眼中,亚威是很理智的,可以从他的行事作风中看得到战士的原则。 而且,他学习的是正规剑术,应该晓得很多李维所不知道的技法。若真要和他来场决斗,李维说不定会输得很难看。 「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吉妮问亚威。 「比起什么都不做,我想应该会比较有帮助……」 亚威起了个头,开始说明自己的计划。 「除了我们刚进入森林的那天之外,这一路上几乎没有发现怪物吃剩食物的痕迹。我想,牠现在应该很饿了,既然牠喜欢吃人肉,如果我们这边的人数减少,或许牠会反过来袭击我们。」 「我们改变战术,不用追牠,而是引牠上门。」 蜜蕾儿同意地点点头。 「我比大家先出发,如果怪物出现的话,我会给你们讯号。」 亚威认真地说道。 「他要去作诱饵耶。真是了不起。」 蜜蕾儿对梅里莎说道,想要征得她的认同。 「是、是啊。」 梅里莎慌张地点头说道。 「这才是勇者应有的本质。」 然后又接着说道。 「这么说,妳是愿意认同我啰?」 亚威夸张地挺起胸膛,看着梅里莎说道。 在这段旅程当中,亚威一直将梅里莎视为这个团队的领率者。 「这样太危险了吧?对方不一定就是食人鬼啊。如果这个传闻中的怪物是森林巨人的话,你一个人肯定打不过牠的。说不定一瞬间就丢了小命喔。」 李维急忙说道。 「森林巨人可是相当凶暴的,只要一发现猎物,就算是人类也会毫不留情地攻击。」 「我说你呀,每次都说这种话,这次该不会又搞错了吧?」 蜜蕾儿说道。 「妳是说霜雪巨人那次的事件吗?」 被她这么一提,李维才想起来,以前曾经发生过这种事。 没错,李维只看过一次有关巨人的书籍,记错是很有可能的事。 但是他可以确定一点,并不是所有的巨人族都可以跟人类和平共处。 「只要看脚印就可以知道怪物的身高大约有多少,如果真是巨人在这座森林走动,那应该会留下更大的脚印才是。可是照这个足迹来看,它的头部大概是你的二到三倍大而已吧。」 这个推论出来的形象已经很巨大了,不过对森林巨人而言,似乎还是太小。 「反正我们现在的进度陷入胶着,不如就照着你的方法做吧。」 吉妮当机立断地说道。 「其它人有意见吗?」 被红发女战士这么一问,李维只得摇摇头。 他对自己的看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算想要反驳,也提不出有力的证据。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李维心里一直有这个念头。 那不只是一个单纯的直觉,却也不足以带着李维他们找到真相。 于是,亚威所提的计划便在隔天被实行了。 不过,在前头当诱饵的不是亚威,而是蜜蕾儿。 她的动作敏捷,盗贼这个行业让她培养出敏锐的感觉,就算突然发生什么状况也能保持冷静。 「而且我看起来很像小孩子,怪物应该会很放心地攻击我吧。」 蜜蕾儿苦笑着说道。 亚威虽然不太能够接受,但是这个任务确实没有人比她更适合。 「妳自己要小心喔。」 梅里莎轻轻地抱着黑发少女,然后目送她离开。 「怪物出现的话,记得大声地叫我们啊。」 吉妮叮咛着蜜蕾儿。 「我知道了啦。」 蜜蕾儿眨了一下单边的眼睛,便往森林深处跑了进去。 「加油喔。」 李维也不忘说些鼓励蜜蕾儿的话。 蜜蕾儿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将手举起来作了响应。 过了一会儿,李维他们跟在蜜蕾儿的后头,进到这座森林当中。 「这个计划应该能够行得通吧?」 森林地面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落叶,梅里莎走在上头,不安地说道。 「嗯,希望如此。」 吉妮回答。 至今所花的时间及力气跟报酬比起来,实在有些不符合投资报酬率。吉妮心里只想快点把这件事解决。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吉妮她们只能穷紧张,却不见事情有任何变化,彷佛就像是在嘲笑她的痴人作梦似的。 6真相 过了中午,黄昏将近,一天又这样过去了,正当所有人感到有些沮丧的同时。 突然,林间传出蜜蕾儿的叫声。 李维他们急忙往声音的方向赶过去。 (终于要战斗了。) 边跑着,李维觉得身体热血沸腾。 吉妮她们在精神上已经感到有些疲惫不堪,这几天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怪物,就连尽量保持精神充沛的李维也不由得有些郁闷。 这次就算吉妮再怎么阻止,李维都要跟怪物正面来场战斗。 不过,李维的决心马上便成了一场空。 蜜蕾儿的面前不是吃人的巨人,而是一个年约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 「这个小孩是谁啊?」 吉妮对着蜜蕾儿问道,脸上的表情看来有些错愕。 「好像是村子里的小孩。他跑进森林里玩,结果迷路了。」 蜜蕾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累,并且哄着正在哭泣的小孩。 「不是说了不可以到森林来玩的吗?」 梅里莎温柔地对着小男孩说道,小男孩却哭得更厉害了。 「男孩子就是这样呀,就算说不可以,想做的事还是会去做。」 李维为小男孩的行为辩解道。 可是,在这里玩确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那这个小孩要怎么办?」 蜜蕾儿问。 「只能先把他送回村子里去了。」 吉妮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她应该很受不了小孩子的哭声吧。 「让我送他回去吧。」 梅里莎对小男孩微笑着,并且温柔地握住他的手。 「路上说不定会遇上怪物,请让我跟妳同行吧。」 亚威急忙表态。 听见亚威这么说,梅里莎看了一下李维。 「也对,这样比较安全。」 李维老实地说道。 梅里莎一个人或许还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带着一个小孩子,遇上战斗时可是十分不利的。 「既然勇者大人都这么说了……」 梅里莎酸溜溜地说道,然后转向亚威,马上露出笑容。 「那就拜托你当我们的保镖啰。」 梅里莎说着,一只手牵着小男孩,另一只手则伸向亚威。 「这、这是我的荣幸……」 亚威红着脸,握住了梅里莎的手。 于是两人便带着迷路的小男孩往回走。 「那我们就继续搜索吧。」 吉妮不高兴地说道,然后便一边调查地面,一边往森林内部前进。 蜜蕾儿和李维则是并肩走在吉妮后头。 「真是的,吓死人了。」 蜜蕾儿走在李维旁边,抱怨着说道。 「没想到居然会遇上村子里的小孩,本来我以为会有妖魔出现呢。都是你啦,在酒宴上说了一堆莫明奇妙的话。」 「说什么巨人和妖魔一起行动之类的,不是吗?」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李维实在想不起来。 「有啊。还说小孩子的衣服有可能是妖魔偷的。」 蜜蕾儿一逮到机会便咄咄逼人,紧迫着李维责问道。 「那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啊,食人鬼和鬼怪(哥布尔)之类的下级妖魔一起行动,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李维为自己辩解道。 对食人鬼而言,妖魔是牠们的食物之一,就好像人类和家畜之间的关系一样。而在妖魔的眼里看来,食人鬼会吃掉牠们的小孩,是不被接受的暴君。不过,妖魔们虽然把小孩献给食人鬼作为食物,但是因为妖魔部族多产,而且成长速度快,所以牠们的部落人口反而可以因此而保持在一定的数量。 另外,若是妖魔的部落遭到外来攻击,食人鬼便会站出来保护牠们。 这样的共生关系,只能用残酷两个字来形容。 住着食人鬼的妖魔部落当中,食物是一个很令牠们伤脑筋的问题,除非和同族之间因争执势力而惨败,否则牠们不会随便接近人类居住的地区。因此,不太常听到王国士兵或冒险者前往退治妖魔这类的事迹,人们才能够安心自在地生活。 「算了啦,既然没有妖魔的足迹,看来这个可能性应该很小。」 「什么叫做应该很小,是肯定没有才对吧!不过,如果你想说巨人是背着妖魔一起行动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蜜蕾儿简直是把李维当成笨蛋看待,用嘲弄的口气对着他说道。 可是,这些话却让李维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背着妖魔的巨人……」 李维停下脚步,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不是妖魔和巨人一起行动,而是妖魔和巨人原本就是合为一体的。 「刚才的小孩,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是!」 李维不禁大叫道。 蜜蕾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给吓了一跳,直觉地用手轻压着胸部。 「做、做什么啦,这么大声!」 蜜蕾儿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猛烈地鼓动着,于是瞪着李维说道。 「那件衣服是从村子里偷来的东西。」 染上紫色图纹的咖啡色,套头、在腰间绑着带子的小孩服装。 这些和村子里的女孩所描述之重点完全相同。 同时,李维想起了更重要的线索。 听完村长的话之后,李维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对了,原来如此。」 李维喃喃说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看见李维这般兴奋的模样,蜜蕾儿好奇地问道。 走在两人前头的吉妮也注意到李维的情绪,往回走向他们。 「我知道了!我知道怪物的真面目了!」 「怪物的真面目?」 吉妮和蜜蕾儿互相看着对方,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个迷路的小孩,其实就是变身巨人!」 李维大叫道,并且往梅里莎他们的方向奔去。 这个举动实在很突然,但吉妮和蜜蕾儿马上跟在李维后头跑着。 「变身巨人拥有可以变化成人类小孩模样的能力,如果有人不疑有他地接近,牠们便会变回巨人的样子并且展开攻击。」 李维一边跑着,一边对两人说明有关变身巨人一族的能力。 「你确定吗?」 吉妮问道。 「不是有证据了吗!以最坏的情况来决定行动应该会比较好吧!」 「要是又搞错了,那你可就完蛋了。」 蜜蕾儿喘着气说道。 「好啊,到时就随便妳们处置。」 李维心想,反正妳们现在的态度也没好到哪去,他倒想看看,她们还能怎么欺负他。 正当这个时候,前方突然传来女性的惨叫声。 「那是梅里莎的声音啊。」 蜜蕾儿紧张地说道。 「看来,我的预感好像成真了。」 李维说着,跑得更快了。 终于,李维他们听见了战斗的声音。 眼前,骑士实习生亚威和梅里莎正在和一个毛茸茸的巨人战斗。 亚威一边保护着梅里莎,一边挥着剑与怪物正面交锋。 梅里莎则是在后头咏唱着神圣魔法『气弹』的咒文,以此来攻击怪物。 「梅里莎!」 吉妮大叫着,赶忙跑到他们两人身边,然后加入战斗之中。 「妳没事吧?」 蜜蕾儿差点就要哭出来了,拉着梅里莎的神官服衣袖说道。 「嗯,我没事。还好有他保护我……」 蜜蕾儿看着亚威,发现他全身都是伤。 「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梅里莎看着亚威用尽力气跪了下去,静静地说道。 不过,马上便又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给我觉悟吧!」 响起一阵粗鄙的叫声后,梅里莎看见李维拿起长剑作势要往变身巨人的方向砍过去。 「你给我退下!」 吉妮板着脸怒喝道,李维却是充耳不闻。只见他不停地挥着剑,彷佛像是要把之前的郁闷全部发泄出来似的。 「我不是说过,你只要负责用魔法援护我们就可以了吗!」 吉妮生气地对李维说道,并且挥剑朝李维身旁的怪物攻击着。 他们常常在比剑术,所以在攻击行动上还算颇有默契。 梅里莎本想用魔法替他们作援护,可是念头一转,马上改以魔法治疗亚威的伤。 (就算我不帮忙,他们两个应该也不会输。) 梅里莎心想。 过了不久,结果证明梅里莎的想法是对的。 李维他们终于回到了法恩城,这时已经是成功打败变身巨人后的第三天黄昏了。 在法恩的城门外,一行人稍作休息。 「梅里莎侍祭……」 此时,骑士实习生亚威满脸紧张地走到梅里莎面前,然后单膝着地半跪着。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妳给我一个答复?」 梅里莎点点头,接着拉起亚威的手,请他站起来。 李维、吉妮、还有蜜蕾儿,这三个人各自用不同的表情看着梅里莎,等着听她如何答覆骑士实习生的追求。 「那个骑士拚了命地守护梅里莎,梅里莎也加以回报,用治愈咒文帮他疗伤……说不定梅里莎真的会接受他的感情喔。」 蜜蕾儿小声地说道。 在众人的目光下,梅里莎慢慢地开口说道。 「你对我有这样的心意,我真的很高兴。但是,我还是无法成为你的妻子……」 亚威并没有问梅里莎为何拒绝他的追求。 他怅然地对着大家行了个礼,然后便推开大门,往城里走去。 「这样好吗?」吉妮走到梅里莎身旁,说道。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是啊,或许他和我理想中的勇者很相似。」 梅里莎微笑着说道。 她看了魔法师一眼,脸上的表情甚是复杂,心想,至少比某人更像勇者。 「如果真是这样,妳怎么会这么果断地拒绝他?」 「是吗?」 梅里莎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她把这样的行动看得如此普通自然,完全不带任何主观情感。 「我要回神殿去了。」 吉妮和蜜蕾儿两人经过了这么辛苦的冒险之后,当然相约到酒吧去喝个痛快。 至于她们的另一名同伴魔法战士,还是以常去的欢乐街为目标,打算到那里去狂欢一场。 「那妳保重啊。」 望着梅里莎推开城门的背影,李维说道。 神殿和魔法师公会其实相距不远。梅里莎很清楚,李维不是那种具有绅士风范的男人,所以绝不会说出要送她回神殿这样的话来。 若换作是骑士实习生亚威,他应该就会陪着梅里莎回到神殿。 (被变身巨人袭击的时候,亚威努力地保护我,可是你却……) 梅里莎在心里喃喃地说道。 李维才不管梅里莎,在当下,他只顾着和怪物战斗。 他和怪物战斗的方式一点也不优雅,而且最后让怪物倒下的,还是吉妮的大剑。 不过,梅里莎有别的看法。 这样的结果,并非梅里莎不愿见到的。 「若凡事只顾虑到一位女性,眼界未免太小了,实在不足以成为担当大任的勇者……」 为了保护梅里莎,亚威受了很多不必要的伤。但是,梅里莎是信仰战神迈力的神官战士,她应该要自己保护自己。 如果她和亚威并肩作战的话,或许没办法毫发无伤,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然而,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勇者应该做的是打倒邪恶的巨人,而不是保护一名女性使她免受任何伤害。 如此才可以避免更多的人遭到迫害…… 「我想,那家伙应该没有想这么多吧……」 梅里莎说完后,微微地叹了口气。 但是,她的表情马上变得十分开心。 (或许勇者就是应该这样。) 梅里莎心里有了另一个想法,勇者不该拘泥于该如何做、会导致什么结果。 将蜻蜒染成红色的秋天夕阳,同样也把梅里莎身上的神官衣服渲染得一片通红。
1少年李维 以战神作为守护神的迈力神殿就座落于王城旁边的山腰上,王城的另一边则是魔法师公会的所在地。法恩城的迈力神殿是整个亚力克拉斯大陆西方当中最大的神殿,同时统御着西方的迈力教团。 教团的最高祭司「剑姬」洁妮便是这座神殿的主事者。 最高祭司洁妮把椅子拉到窗边,沭浴在秋天的阳光之下,享受着午睡的悠闲时间。 洁妮年轻的时候总是分秒必争地修行着,因为她认为,唯有如此才能够证明她对信仰的坚定,同时,她也不断地企望着,希望有一天能够听见神的声音。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她不再汲汲追求神的声音,而是耐心地等候着。奇怪的是,这么做反而更常听见神的话语。 (或许,我自己很想成为神也说不定。) 洁妮闭着眼睛,心想。 她梦想着成为最强战士,以及至高奇迹——神圣魔法的使者。当她完成这些梦想的同时,甚至被誉为最接近神的女性。 但是,死后却不可能成为神。 直到年华老去,美貌及体力逐渐消逝,洁妮才终于领悟到这一点。 想想,过去的自己竟是如此傲慢。 不过,宽容的战神并没有因此而对她施下神罚。 洁妮的经历相当丰富,她已经有一个胜利的人生了。她打算,再过十年就要引退。 「洁妮阿姨!」 门外响起叫唤她的声音,接着便听见有入朝着她房间冲进来的声响。 洁妮从小睡中醒来,朝着房门口望去。 那里正站着一名气喘嘘嘘的少年。 她是认识这名少年的。少年是「伟大的」卡威司所领养的小孩,魔法师实习生李维。 「怎么了?小维」 洁妮叫着少年的小名,心里觉得有些怪异。 李维还是魔法师实习生的少年阶段,大约是距今十年前的事。 (我在作梦吗?) 在那一瞬间,洁妮确实这么怀疑着,不过她马上便推翻了这个想法。眼前的这名少年很真实地站在她的房门口,绝不是凭空想象的幻觉。而且她还想起来,自己从来不会作梦的…… 洁妮仔细地观察着少年,赫然发现他手上带着一个奇怪的戒指。 (原来是那个戒指的关系啊。) 洁妮心想,并且招手要少年过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魔法师公会变得好奇怪啊,有很多不认识的人在里面走来走去,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魔女对着我念咒文。」 少年李维抓着洁妮的手回答道。 「那个魔女是不是想要占领魔法师公会啊……」 说到这里,李维突然直盯着洁妮的脸上瞧。 「洁妮阿姨,妳今天很累吗?」 「没有啊,我并不累呀。」 「可是妳脸上的皱纹好像比平常还要……」 「是你看错了啦!」 洁妮不让少年李维把话说完。 从他的话可以确认一点,那就是李维的记忆也跟着回到了十年前的状态。 (看来应该是那个眼镜女孩闯的祸。) 洁妮从侍祭梅里莎的口中得知,和李维同属于魔法师公会的一名女性魔法师总是专注在有关魔法宝物的研究上。 李维应该是因为当她的实验对象才会变成如今的少年模样,连记忆都回到了少年时期。 现在的李维可不像眼前这般可爱的少年模样。洁妮的身高在女性当中已经算是相当的高了,不过和李维比起来却还是差了一大截,而且李维壮硕的体格也和他那异于常人的身高相当适合。 他好像还很喜欢酒跟女人,这一点让梅里莎侍祭感到十分不满。 (要是这么不满意的话,用自己的魅力去改变他不就好了。) 洁妮虽然这么认为,但是出生在优渥环境里的梅里莎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只要不后悔就好了。) 她很想对梅里莎说这句话,不过一想到可能会造成反效果,还是强忍了下来。身为圣职者,以人类、甚或是女性的身分成长也是很重要的过程…… 「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呢。」 洁妮说道。 「要把魔女打败才行!否则就不能救大家了……」 「你好棒喔!小维。」 洁妮为了不让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更明显,只是微微地笑着。 少年时期的李维,就是这种聪明伶俐并且十分正直的个性。 实在很难令人想象,这样的少年在十年后居然会变成现在这种模样,尽管如此,洁妮对长大后的李维并没有任何偏见。 他的血缘不容否定。 李维的身世鲜少人知晓,只有他的养父卡威司以及洁妮晓得他的亲生父亲是谁。 「洁妮阿姨,妳会帮我对不对?」 「这是魔法师公会的问题,我实在不太好出面。」 洁妮一脸为难的样子,对着李维这么说道。 「你必须靠你的双手打败那个戴着眼镜的魔女才行……」 「要我打败魔女?」 少年李维瞪大了眼睛,问道。 「你一定做得到的。不,应该说,只有你才办得到。」 洁妮将手放在李维少年的肩上,静静地说道。 「我要怎么做才能将她打倒呢?我又还不会使用咒文,而且连剑都没有握过。」 (原来你没有碰过剑啊……) 洁妮心想。 卡威司一直以来都是把这名少年当成魔法师在教育,难怪他连使用剑的机会都没有。 「你知道魔女为什么戴着眼镜吗?」 「我觉得那应该是魔法宝物……」 李维认真地思考着,并且回答洁妮的问题。 「很有可能喔。我曾听过一个传说,听说在古代王国的时代里,有一名魔女将自己的魂魄封在魔法眼镜当中,只要有人戴上这个魔法眼镜,马上就会被魔女控制。」 洁妮的这个故事,是她刚刚才想到的。 以前,她确实听卡威司说过类似的故事。 古代王国的魔法师们,因为面临到灭亡的命运,于是利用了一些非常的手段,以企求自己的灵魂能够延续下去。 「原来眼镜才是真正的魔女呀。这么说来,要是我把眼镜抢走,魔女就会被我打败啰?」 李维少年的表情闪闪发光,问道。 「没错,正是如此。」 洁妮的嘴角浮着浅浅的笑容,并且点着头说道。 「这样子你应该做得到吧。」 「嗯,我试试看!」 李维少年自信地说道。 (真是一个惹人疼爱的小孩……) 洁妮抚摸着少年的头,真想一直这样下去,不过,她还是考虑到李维必须恢复记忆,并且找到他自己的骄傲,所以这个念头马上便被她从脑子里硬生生地删去。 (真是有趣。) 她在心里暗自窃笑着,然后告诉李维少年,要他先在这个房间里休息一下。 接着洁妮便离开自己的房间,叫唤一名神官过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名年轻神官紧张地来到洁妮身旁。 「我要你到魔法师公会去一趟……」 洁妮说着,并且指示年轻神官要做哪些事。 只见年轻神官答了声「知道了」,便又急急忙忙地往走廊那头奔去。 「接下来嘛……」 说到这,洁妮便朝着梅里莎侍祭的房间走去。 「也该让她瞧瞧才是。」 洁妮轻轻地笑着。 让她看看一名勇敢的少年是如何打败魔女…… 2洁妮最高祭司的计划 「这个小孩是委托人?」 黑发盗贼少女似乎对这个跟自己拥有相同发色的少年深感兴趣,在他身旁来回不停地观察着。 「是个很有教养的小孩呢。」 红发女战士说道,对少年投以温柔的神线。 对于这两人所说的话,金发女侍祭只是静静地点着头。 蜜蕾儿、吉妮、梅里莎,这三个人又聚在一起了。 「他的名字叫做夏尔。」 梅里莎对吉妮他们所说的这个名字,当然是个假名。 当天中午过后,迈力教团的最高祭司洁妮去找过她。 洁妮最高祭司突然告诉她,有个魔女想要占领魔法师公会。 最高祭司的话着实让梅里莎吓了一大跳,不过,洁妮马上笑着告诉她真相。 她说,这个叫做夏尔的少年被施了魔法。少年坚信,对他施魔法的女魔法师是魔女,并且想要占据魔法师公会,所以必须让他去找那名女魔法师,然后让她对他施予解咒的咒丈。 少年既然有想要亲手打败魔女的豪情壮志,于是洁妮便想了一个方法完成他的梦想,她特定请那位女魔法师在郊外的废屋里等着,并且在途中安排了怪物。 梅里莎的任务就是要带着少年击退怪物,然后前往魔女的藏身之地。 其实要解决这次的事件,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这些全都是因为洁妮最高祭司仔细地考虑过少年的感受后所作的决定。她是如此地看重少年此刻的心情。 这名少年认真地思考着要和魔女对抗,不愿使魔法师公会落入她的手中,这股勇气确实值得令人赞赏。 梅里莎反而想到,或许该让她的勇者也来见习一下少年的勇气。 最高祭司告诉梅里莎,既然都要做了,不妨找她的同伴一起加入,于是梅里莎才会拜托吉妮和蜜蕾儿来帮忙。 「反正我很闲啊。」 「而且有钱可以赚耶。」 这两人的理由各自不同,不过都很爽快地接受了梅里莎的请求。 梅里莎打算找李维一起来,但是这个自称魔法战士的勇者好像出去了,并没有在魔法师公会里。 梅里莎心想,他大概又到那些不正经的地方去了吧。虽然觉得有些无奈,但他若不在场,事情肯定会比较容易进行。 (随便他吧。) 梅里莎在心里冷冷地对李维说道,接着便回到神殿,带着夏尔少年去跟吉妮她们会合了。 太阳渐渐西落。已经秋天了,所以天色暗得很快。 梅里莎打算继续往郊外的废屋前进。 她可没空陪这小孩玩勇者的游戏。 梅里莎先跟吉妮和蜜蕾儿说清楚事情的真相。 她们此次的任务是要打败假魔女。 女魔法师在途中所预备的怪物会毫不留情地攻击她们,不能说没有半点危险,不过对方找来的似乎不是很强的怪物。 「那么,我们走吧?」 梅里莎对吉妮她们说道,同时对少年点了点头。 少年虽然有几分紧张,但还是坚定地点点头。紧紧握住的双拳正微微地颤抖着。 「这小孩真可爱。」 蜜蕾儿瞇着眼,直盯着少年瞧。 「真想有一个这样子的弟弟。」 梅里莎很清楚,在蜜蕾儿的心中,这已经是极大的赞誉之词了。因为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有一个家…… 梅里莎只觉得蜜蕾儿实在是惹人怜爱,很想冲过去抱着她,但马上就要走到大马路上了,于是便就此作罢。 然后,少年与三名女冒险者通过法恩城南边的城门,朝着「魔女」所在的废屋前进。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太阳早就完全消失了,四周围全都笼罩在夜晚的黑暗势力下。 为了不让少年感到害怕,吉妮点起火把。 「不晓得魔女会不会发现?」 夏尔少年看到吉妮点燃火把,不安地说道。 「我们是不是应该要摸黑靠近,然后出其不意地攻击她……」 少年的这番话,让吉妮她们三人感到相当意外。 对少年而言,魔女是真的存在,是现实当中的一部份。所以,他很认真地思考着,该如何打败魔女。 (我们得认真一点才行啊。) 吉妮在心里这么说道,原本认为是在当褓母的心态也有了改变。 「魔女早就知道你要来了。如果不点火把的话,对我们很不利喔。魔物在黑暗的地方会变得比较强。」 「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吉妮的说明,少年马上就明白了。然后,往吉妮身旁靠了过去。 其实他是很怕身处在黑暗当中的。 (这是真正的勇敢,跟不知道事态的可怕是不同的。) 吉妮笑着,把手放在少年的肩上。 她知道这个举动可以让人放心,只是,没有人可以对她这么做…… 「看到了!」 这时,蜜蕾儿紧张地叫道。 然后指着黑暗当中的一个小小光影。 那是从窗户照射出来的亮光。 在那些光芒的包围之中,有少年必须打倒的魔女。 「终于要开始了。」 吉妮轻轻地摇着少年的肩,像是在坚定他的信心似的。 「各位姐姐们,妳们也要当心喔。」 夏尔少年如是回答道,并且将自己的手放在吉妮的手上。 「他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蜜蕾儿见状,笑着对梅里莎说道。 「他是一个美好的孩子,以后一定也会成为很棒的男人。」 「诚实又善良,而且不会只关注某一位女性。」 梅里莎叹息着说道。 「这一切,真想让某人亲眼看看,顺便见习一下。」 「没错。」 蜜蕾儿不自觉地露出一抹苦笑。 拿其它人来和那个魁梧的魔法师比较,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随便一个普通人来和他比,绝对没有输的道理。 因为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不懂常理规范的男人。 「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怪物。」 蜜蕾儿将双手摆在头后面,吹了几声口哨。 此时离真正的战斗还有一点时间,蜜蕾儿心想,这是她恢复战斗感的好机会。 「反正对手不是人类,这次我也要加入战斗。」 蜜蕾儿说着,伸手将准备好的短剑从剑鞘里给拔了出来。 3魔女出场 一名穿着黑色长袍、企图要夺取魔法师公会的「魔女」正从窗户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她是和李维同时期进到魔法师公会的女魔法师艾拉。 艾拉目前的所在位置是二十年前因动乱而没落的贵族豪宅,现在的土地所有权则是落在亚乌萨尔公司手上。 这座豪宅被人们绘声绘影地谣传成鬼屋,所以很难找到买家,没想到现在竟然可以派上用场。 「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样。」 艾拉喃喃地说道。 这件事的起因,是从她对魔法戒指的研究开始的。 她实在不知道,一只具有返老还童魔力的戒指,究竟可以产生多大的效果。 戒指上虽然刻着解除咒文,但李维因为咒文的关系完全不记得这回事,更何况,戴着戒指的人不但无法自己解除咒文,若要强行解除更有相当的危险性存在。 所以艾拉才会找李维来当实验品。 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戴上戒指,让艾拉对他发动魔法。 一瞬间,李维的表情因痛苦而变得扭曲,骨头开始变形,而且还发出可怕的叫声。 过了一会儿,他变成了小孩。 那是艾拉第一次见到李维时的模样,一个聪明又正直的少年。 后来,李维渐渐长成现在这般异于常人的身高,还有健壮魁悟的体格。 仔细想想,他会有这样的发展,其实并非无迹可寻。 有时看到他在发呆,艾拉一问他怎么了,李维便会说出他对自己平凡的体格感到不满。 当时艾拉并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李维心里是希望能够拥有如今这付体格的。 不过,在养父卡威司的教养下,李维只能选择成为魔法师一途。这个既定的生涯规划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未来,所以他总觉得郁闷不已,只得靠酒、女人、还有打架来舒解心里的难受。 遇上吉妮她们之后,李维很自然地加入她们当中。这一切彷佛都是命中注定。 可是艾拉并不十分认同这个命运的安排。 她很高兴李维成为冒险者,也不在意他的同伴都是很有吸引力的女性。 反正李维总是认为自己应该值得拥有更具魅力的女性。 若非如此善侍自己,又怎么能够值得别人来爱。 单就观念上而言,或许艾拉和李维的想法很相近。 不过两人都有共通的毛病,要是对方没有主动告白,根本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再这么下去,他们只能一直当好朋友了。 (或许我该改变一下态度。) 艾拉最近开始有了这个想法。 李维的那些女性冒险同伴们,对李维的态度似乎慢慢有了转变。 当然,这并不是指称他们之间一定会萌生爱意,只是,男女之间的感情,谁都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正因为不知道会有什么发展,人生才会这么地有趣…… 然而,这却令艾拉觉得非常不安。 现在的艾拉已经逐渐失去唯一的强势,那就是她认识少年时期的李维这一点。率直而又可爱的少年李维。 在魔法戒指的魔力作用之下,李维变回到少年时代的模样。艾拉接着又想对他施予解除魔法,好让他恢复原来的样子。 可是在咒文完成之前,少年李维便逃走了。 从这次的实验当中,艾拉发现,原来那只具有返老还童魔力的戒指不只对人类的身体产生影响,连精神上都一并发挥了作用。 也就是说,它可以使人的身心均回到年少时的状态。 (果然是不能利用的宝物。) 艾拉只能作下这个结论。 更严重的问题是,少年李维在这个十年后的世界当中,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艾拉拚了命地找他,却还是不见少年李维的踪迹。 正当这个时候,战神迈力神殿那边派了人过来,告诉她少年李维正在神殿里。 艾拉总算松了一口气,并且打算到神殿去将李维带回来。 到了神殿之后,迈力教团的最高祭司和艾拉讨论了一会儿。 「李维一直认为有一个戴着眼镜的魔女想要占领魔法师公会。只要打败魔女,就可以将魔法师公会从诅咒当中解放出来……」 洁妮征求艾拉的同意,希望她能够扮演魔女,并且让李维打败她。 「李维相信魔女的本体其实是妳所戴的魔法眼镜,只要拿走眼镜就能够打倒魔女。」 洁妮接着又说,只要艾拉趁着这个时候对李维咏唱解除咒文就行了。 「要是强行对李维施予解除咒文,恐怕会在他的心里造成无形的伤害……」 洁妮还这么说道。 李维连记忆都恢复到孩童时的状态,这么做说不定真的会对他造成心理影响。艾拉自知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只能配合洁妮的计划行事。 虽然这个计划对艾拉而言,并不太有利,但她还是认真地去做。 身上穿着很有魔女味道的长袍,还将营造气氛的宝物运到这间破旧的房子来。 艾拉准备了一些不太强,但却很有邪恶感的怪物。 而且,她还动了一点点手脚。 算是对和李维同行的三名女冒险者的小小挑战。 (这种程度的攻击应该不至于难倒她们吧。) 她这么想着。 艾拉视为重要回忆的少年李维,如今正和吉妮她们三人在一起。 这个时候,窗外传来吉妮她们气势十足的声响。 「终于来了……」 艾拉喃喃说着,同时将长袍的帽子戴上,几乎要遮住了一半以上的脸。 她不希望在李维幼小的心里,刻划上一个有着艾拉容貌的魔女。 艾拉可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而被李维拒绝。 「可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艾拉自言自语地说着,并且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推开那扇门的,是李维一个人。 吉妮她们一直到最后这一刻都没有发现,原来她们带来的少年就是李维。 这也是洁妮的构想。 这三人看着少年时代的李维,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看着还是一名完美少年时的他…… 4命运 「这些怪物的数量还真多啊!」 盗贼少女蜜蕾儿说着,一边放低体态,不停地狂踢那些靠近夏尔少年的骷髅怪。 这些令人惧怕的不死系怪物被蜜蕾儿踢得跌在地上,随即将攻击目标转向蜜蕾儿。 这时的蜜蕾儿还在跟一只骷髅怪战斗中。 「怎么不是僵尸啦!」 比起骷髅怪,僵尸的动作较为缓慢,对蜜蕾儿而言是较容易对付的对手。 况且,骷髅怪还带着剑呢! (若是拿棍棒跟牠们打,肯定没命的!) 蜜蕾儿知道情况对她们很不利。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小命不保了。而且怪物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她们一人得同时应付好几个敌人。 在这种情况下,梅里莎连施用神圣魔法的机会都没有。 怪物们是从玄关那头的地面现身的。说什么准备好怪物在等她们,艾拉根本用魔法在怪物身上动了手脚。 艾拉的阴谋真令人怀疑,她真的不是魔女吗? 「……不洁净的东西,快快消去吧!」 此时响起了梅里莎的声音,蜜蕾儿眼前的两只骷髅怪瞬间化成烟尘,消失了。 「得、得救了……」 蜜蕾儿将手放在胸前,放心地大呼了一口气。 往吉妮的方向望去,她也一口气击败了三只骷髅怪。 「你没事吧?」 蜜蕾儿对少年问道。 「嗯,我没事。」 少年点点头,表情看来有些郁闷。 「害怕吗?」 蜜蕾儿温柔地问道,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举动实在不太像平时的她。 只是自然而然地就对少年这么温柔地问道。 难道是少年天生就有如此魅力。 「我并不……害怕。只是觉得很不甘心,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说着,少年用带着忧郁的眼神,看着废屋的大门。 (真、真的是好可爱啊,) 少年的反应让蜜蕾儿忍不住在心里这么大叫道。 「你已经很棒了哟。看见那种怪物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般人都会害怕得全身无法动弹呢。」 吉妮称赞着少年。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 「没这回事。你很仔细地注意着骷髅怪的行动,并且尽量远离他们。多亏你自己闪躲怪物,我们才能够专心地跟怪物们战斗。如果你真的想帮忙,等你变成厉害的人物之后,我们就可以让你来帮忙了。」 「你已经尽到你的责任了。」 梅里莎轻轻地笑着,并且用手轻抚着少年的头。 「你一定要变厉害喔。这样就可以保护我们了。」 「不过我将来非得成为魔法师不可……」 夏尔少年说着,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 「魔法师当中也有厉害的人物啊。」 梅里莎对着少年说道。 脑中浮出她所随侍的勇者容貌。 记忆中的李维,还是像往常一般地悠闲自在,毫无知性可言。是一个还需要继续累积学识的魔法师。 依李维的性格,若不是遇到非常状况,他是不会认真的。真正的勇者应该是平时就会不断累积自己的涵养才是。 「我们进去吧。」 吉妮说道。 「该不会又有怪物跑出来吧。」 蜜蕾儿憎恨地说道。 「很有可能喔。」 梅里莎点点头,说道。 对方是个不知道分寸的人,是始终与冒险无缘的女魔法师。 梅里莎的预感果然没错,一行人一进到废屋中,马上就有橡树怪(欧格)和粘液状的疑似生命体(普洛普)这类的怪物接着攻击她们。 这些都是和魔法有关的怪物。 牠们虽然不是很强,但都是十分丑恶的怪物。不只是梅里莎她们受不了,夏尔少年的精神压力也很大。 少年的脸上,已不见初会面时的耀眼表情。 「希望这不会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刚才蜜蕾儿才在梅里莎耳边悄悄地这么说,其实梅里莎早就在担心这一点了。 可是,按照洁妮最高祭司的指示,她们必须让少年独自一人进入「魔女」的房间里。 梅里莎实在无法想象,这对一个少年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气。 如果他真的做到了,那么他绝对有成为勇者的资质。 「魔女」所在的房间,如今就在梅里莎她们眼前。 「我们其实可以不管洁妮最高祭司的指示的……」 吉妮小声地对梅里莎说道,表示她们应该要陪同少年一同进入魔女的房间中。 「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是最高祭司特别嘱咐,只能让他一个人进去。」 梅里莎咬着唇,说道。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听着两人的对话,蜜蕾儿不满地歪着头。 「最高祭司是怎么想的,我实在搞不懂。可是,这其中一定有某些涵意。」 梅里莎完全无法理解洁妮的用意,只是,她终究是教团的最高指导者,更是被誉为最接近神的女性,梅里莎怎么也不能忤逆她的做法。 于是,梅里莎轻轻地推着少年的背。 「去吧。将魔女打倒!」 她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场戏罢了。 但是梅里莎却一付极为认真的模样,像是真的要送少年去和魔女对决似的。 「嗯,我走了。」 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紧握着梅里莎的手。 她可以看见他那真诚的黑色瞳孔。 不知怎么地,梅里莎发现自己好像认识这双眼睛,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必须遵从和爷爷之间的约定,成为一名魔法师。但是我也会努力成为一个很强的男人。不管出现什么怪物,都可以独自打败牠们。」 「既然如此,你要和李察尔陛下好好学习才行喔,他是洁妮最高祭司曾经奉随的真正勇者,同时也是打倒恶龙骷利休的英雄……」 「李察尔陛下?对了,我还没见过他呢。虽然洁妮阿姨和爷爷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 夏尔一个人喃喃地说着,接着又说了一句,下次一定要问清楚。 然后,他面向魔女的房门,慢慢地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梅里莎看见了。 少年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反而很快乐似地闪着耀眼的光芒。 少年心想,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了。 推开面前的那扇门,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门的那一头。 隔天,梅里莎被叫到洁妮最高祭司的房间当中。 最高祭司要求梅里莎将废屋所发生的事报告给她听。 可是对梅里莎而言,夏尔少年消失在门那头之后的事,简直就是一场恶梦。 少年走进那扇门后不久,吉妮她们便听见一阵熟悉的斥喝声从房间里传出来,于是她们推开门,想瞧瞧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却赫然发现梅里莎所奉随的勇者李维正光着身子站在她们面前。 而且他的正面刚巧面对着女魔法师艾拉。平时总是架在艾拉鼻梁上的眼镜,当时却在李维手上。 看见梅里莎她们三人呆站在现场,艾拉于是开口对她们说明一切的真相。 梅里莎完全无法接受艾拉所说的事实。同样的,吉妮和蜜蕾儿也是,她们一想起现场的事态有多么难堪,便匆匆离开了。 「但是,这是很珍贵的一项体验不是吗?」 洁妮最高祭司开心地说道,她是打从心底感到很高兴。 梅里莎敬畏地点头,其实心里却是一堆牢骚。 「也许妳根本不想要有这样的体验。但是,这就是命运。」 「这是……命运?」 梅里莎抬起头,对最高祭司投以疑问的眼光。 「是的,那确实是命运。大约是在十年以前吧,某天,小维突然跑来问我有关李察尔的事情。」 「问陛下的事情?」 「没错,所以我告诉他了。告诉他,那个男人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么,陛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梅里莎是听说过有关李察尔的各种丰功伟业,不过,关于李察尔是何等人物这类的传说倒是鲜少听人提起。 「妳不需要听我说呀,其实妳早就知道了。妳所奉随的勇者,跟那个男人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洁妮嘴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想再加一句,那个男人比李维要糟上好几倍。 对洁妮而言,欧芳王国的建国之主李察尔是她唯一许身过的男人。 但是因为她的个性实在太过刚烈,最后还是无法和李察尔坠入爱河之中。 所以他们并没有结婚,也没有小孩。讨人喜欢的李维,就被她当成自己的小孩般疼爱着。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李维就像是她和李察尔、卡威司三人共同拥有的小孩。 (对我们而言,他就是最后的功迹了。) 最近,洁妮总是这么想着。 「然后呢,这之中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梅里莎似乎还没弄懂最高祭司所说的话。 「变身成少年时期后的记忆,李维完全不知道的,不是吗?」 洁妮看着梅里莎,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着。 「嗯,他确实是不记得了。」 「那就对了。变身后所经历的一切,已经成了李维少年时期的一部份记忆。他本人顶多只会觉得是作了一场梦而已。」 洁妮的话并不是十分容易了解,梅里莎却一会儿便弄懂了其中的含意。 「因为这一切已经成了李维少年时期的记忆,所以他才会不记得……」 「不只如此。由于这个梦的缘故,少年时的李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很强的男人,不管遇上什么样的怪物都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打败牠们,并且能够像李察尔一样。妳觉得,他会如何改变自己?」 「怎么改变自己……」 梅里莎回答道,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 她很清楚,洁妮最高祭司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这件事未免也太荒唐了。 那全都是戒指的魔力所造成的…… 「妳早就遇见过十年前的李维了。」 说完,迈力教团的最高祭司脸上浮现出冷静的微笑。 「妳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吗?」
1梅里莎的觉悟 欧芳王国的首都法恩城里,一间面对着主要大街的酒吧当中,三名女性正围坐在一张桌边。 桌上排放着盛满食物的盘子,银制的酒杯里注满了深红色的葡萄酒。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那个正直又勇敢的好孩子,长大之后居然会变成那种模样。」 黑发少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同时极不自然地摇着头。 她是盗贼少女蜜蕾儿。 跟她在一起的是红发女战士吉妮,及信仰战神的女侍祭梅里莎。 「要配合演出这场戏码,还害我们看到那家伙的裸体。这么大的牺牲才换来这些报酬,真的很不划算。」 蜜蕾儿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说道。 她们可以在这里享受豪华料理,喝着上等好酒,是因为艾拉给了她们一笔报酬,所以这些话只是蜜蕾儿的自言自语罢了。 「那人家纯洁的感情怎么办啦!」 蜜蕾儿是真的觉得那个小男孩实在可爱。 (但那却是那家伙年少时的模样。) 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早知道是那家伙,我才不想接这么麻烦的工作。他才不是那种心灵很容易受到伤害的人,妳说是不是?」 蜜蕾儿面向梅里莎,想要征求她的认同。 「是啊……」 梅里莎直视着眼前的酒杯,说道。 「都是因为那个眼镜女要鉴定什么宝物,还找人来进行人体实验,才会发生这种事啦。」 「是啊……」 「而且那个女人居然专找恶心的怪物来对付我们,心肠真是有够恶毒的。」 「是啊……」 「梅里莎?」 听见梅里莎三次都用一样的话回答她,蜜蕾儿不禁感到有些困惑,偷偷地看了金发女侍祭一眼。 「猫肉丸好吃吗?」 「是啊……」 梅里莎再度这么喃喃说道,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蜜蕾儿。 「妳累了吗?」 蜜蕾儿不安地问道。 「没有。」 梅里莎慌忙地回答道,脸上随即浮着笑容。 蜜蕾儿见状,心想,这根本就是装出来的笑容。 「可是,妳都没有喝酒……」 本来梅里莎就不怎么喝酒了,好歹她也是贵族出身的大小姐,顶多只有浅尝而已。 但是她的第一杯酒,完全没有动过。 被蜜蕾儿这么一说,梅里莎叹了口气,便将酒杯往嘴边靠过去。 梅里莎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全数喝尽,并且紧紧地将酒杯握在胸前。 (怎么一付失魂落魄的模样。) 蜜蕾儿转向吉妮,像是要求救似的。 红发女战士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别这么不开心了啦。」 吉妮对梅里莎说道。 梅里莎一脸抱歉的样子,点点头。 她心想,再继续待下去,只会让她们两人担心而已。 于是梅里莎告别蜜蕾儿她们,独自走在往迈力神殿的漆黑路上。 本来她想直接回到宿舍里去的,但是一想到自己根本毫无睡意,便推开礼拜堂的大门走进去。 祭坛上立着大理石制成的迈力神像,梅里莎在祭坛前跪下,双手在胸前紧合着,开始静静地瞑想。 (勇健的战神迈力啊……) 关于前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吉妮和蜜蕾儿都十分地愤怒。 这也难怪,因为她们被骗得团团转。 可是梅里莎却从洁妮最高祭司那里听到了所有的真相。 那个戒指的力量不只让李维变成了少年时的模样。 或者该说,他和少年时代的自己交换了。 所以前些天所发生的一切,很可能已变成李维过去记忆的一部份。 那个时候,梅里莎告诉少年李维,要他成为一名勇者。而且还告诉他,欧芳王国的建国王李察尔是一个真正的勇者。 欧芳王国的国王李察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听了洁妮最高祭司的说明之后,梅里莎至今才知道欧芳国王的为人。 李维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和被誉为英雄的李察尔年轻时没有两样。 不、李察尔的所作所为或许要比李维坏上好几倍。 喝酒没有节制,看见想要的女人就把人家骗到手,还用诈欺的手段骗洁妮最高祭司和卡威司最高导师成为他的同伴,更甚者还收买吟游诗人到处宣扬自己的名声。 终于,让他登上了欧芳的王位。 「在众多的传言当中,只有最强战士和衷心疼爱梅蕾蒂王妃这两件事不是骗人的。」 洁妮最高祭司当时还这么说道。 在梅里莎的眼里,李察尔和洁妮是勇者和随从者的理想典范,当她知道真正的一切之后,这个她心中的理想典范便应声倒下了。 更大的打击是,李维会变成现在这付模样,全都是因为少年时期的他和梅里莎立下约定并加以实行的缘故。 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绝对不会照着约定去做的。不过,现在再去跟他说这些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个礼貌又勇敢的少年,已经变成一个喜好酒色的年轻人了。 虽然那不是全部的原因所在,但梅里莎确实多少得为此负上一些责任。 她真是不甘心极了。 「我一开始并不认为他是勇者……」 梅里莎对着神像忏悔说道。 甚至不愿认同迈力神所赐予她的这项神托。她总是觉得,除非李维可以改变他的想法,否则不足以被称为勇者。 直到某一件事发生后,梅里莎才开始认同这名勇者的存在。 他居然可以接受一场和他没有关系的决斗,对手是梅里莎的未婚夫。 从此之后,梅里莎努力地想要找出李维的勇者资质。 只不过,她虽然一直没有成功,却愈发认为李维确实是勇者。 又例如前几天,一位出身名门贵族的骑士实习生与她们一同去冒险。 面对着变身巨人的攻击,骑士实习生尽了全力在保护梅里莎。 反观李维,却始终没有看梅里莎一眼,专心一意地和怪物作战。 以一个女性的身分来看,觉得不悦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对身为勇者随从的梅里莎而言,反而乐于见到这样的景况。 她认为,李维的行动更符合勇者风范。 「用资质来衡量勇者作为错了吗?就算拥有再多的资质也不一定可以成为勇者吗?」 梅里莎对着迈力神像,问道。 「妳终于注意到了。」 梅里莎突然被这声音吓到,回过头去。 礼拜堂的入口处正站着最高祭司洁妮,她的背后亮着灯火。 洁妮最高祭司往祭坛的方向走近,将手静静地放在穿着神官服的梅里莎肩上。 最高祭司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比往常还要来得温柔。 「勇者就在肉体、精神、人格、行动当中。」 「现在的妳,应该懂了吧……」 洁妮笑着点点头。 「我们无法去判断何者为勇者,何者不该是勇者。如果他是勇者,那么他的所有一切都可以被称为勇者。」 洁妮微笑着回答。 梅里莎当然知道这一点。 真正的勇者是由神来决定,而不是人类。 这个道理虽然深植在梅里莎的脑海里,但不知道梅里莎是不是真的明白其中的含意,或者单方面地排斥它。 结果只能靠她自己来找出答案。 (或许还得花上一些时间吧。) 梅里莎侍祭是一名战士,同时也是神圣魔法使者,她的优秀是不容置疑的,不过在精神层面上却还是太幼稚了一点。 (小维若能快点让她变成熟就好了。) 李察尔在洁妮担任他的随从之际,曾要求与她发生关系。洁妮答应了,但那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我为什么会这么不甘心啊……」 梅里莎无力地低下头,对洁妮问道。 (理由很简单啊。) 对于这个问题,洁妮心中马上有了答案,不过她沉默了一会儿,假装正在思考梅里莎的问题。 「……妳心目中理想的男性,不就是妳所认为的勇者吗?」 「妳把自己喜欢的男性形象和勇者混为一谈了,对吧?」 洁妮的话,让梅里莎讶异地抬起头来。 「我是这么认为的。」 洁妮静静地低下头,看着梅里莎说道。 「怎、怎么会……」 梅里莎因为这强烈的打击,不禁用手支撑着自己那瞬时变得无力的身躯。 (或许洁妮最高祭司是对的……) 当遇上勇者之际,心里就要有随时奉献身心的准备。 但洁妮最高祭司却指责道,那不过是梅里莎对理想的男性才可能做到的态度,对勇者则不是如此。 (若对方不是梅里莎所认为的理想男性,那么他便无法被梅里莎认可为勇者……) 梅里莎自己将信仰和感情这两件不同的事情以同样的态度来面对。 她曾经扪心自问,想要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 却始终没有办法发现。 梅里莎就像大梦初醒般,跌坐在地板上。 「我没有资格当一名神职者……」 梅里莎茫然地说道,泪水淹没她的蓝色眼珠,决堤后掉落在冰冷的石子地板上。 「别钻牛角尖了。虽然妳是一名圣职者,但是妳同时也是人,是一个女人。要妳舍弃其它的身分,只做圣职者该做的事,未免太强人所难……」 洁妮自从认同李察尔是勇者,并且勉强自己成为他的随从之后,至今已过了许多年。不过她和梅里莎不同的是,她并没有获得神的启示,所以李察尔是不是真的勇者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如果她也和梅里莎一样,接受了来自于神的启示,恐怕她会比梅里莎还要混乱上好几倍吧。 「那是妳要追随一辈子的勇者,妳会想要他变成妳理想中的男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洁妮抱着梅里莎,温柔地说道。 但是这番话却对梅里莎造成更大的冲击。 「妳是说,我并不把那个人当成勇者,而是希望他成为我心目中的理想男性……」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洁妮稍微想了一下后,这么回答梅里莎道。 「这么说,我……」 「我想妳应该是希望能够喜欢上妳的勇者,魔法师李维。」 「怎、怎么可能!」 梅里莎双手捧着脸颊,像蜜蕾儿常有的表情一样,瞪大了眼说道。 「我想要喜欢那个人……」 一字一字地说到这,梅里莎最后还是说不出口。 不只是双颊,连全身的肌肤都变得红通通一片。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不,是不愿相信。 「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又不是在大地母神玛法的教义规范下,这对女性而言是很正常的行为啊。」 「可是那个人他……」 「爱喝酒,又喜欢女人,不但不知礼仪,连身为魔法师该有的常识都没有具备,是吗?」 「是、是的……」 「这跟妳喜不喜欢他,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洁妮斩钉截铁地说道。 洁妮虽然一开始并不十分愿意当李察尔的随从,但是长年一起行动,洁妮渐渐地便对李察尔产生了好感。 她会以身相许,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气氛所致,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但是若对方真是一个讨人厌的家伙,洁妮才不可能跟他发生男女关系。 「妳应该好好地面对自己的心意。它会告诉妳真正的答案。」 洁妮说完后便和梅里莎告别,往宿舍的方向悠哉地走去。 最高祭司洁妮此刻真是满足极了,因为她将心里所有想对梅里莎侍祭说却又不好开口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她心想,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然而,留在礼拜堂的梅里莎却茫然不知所措。 「我的心意……」 梅里莎将手放在胸前,呆呆地喃喃自语道。 「我想要那个男人成为我心目中的理想男性,而且我还想要喜欢上他……」 她总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些不对,却又觉得好像有些道理。 梅里莎只感觉得到激烈不已的心跳。 为了让心跳的频率稍稍缓和,梅里莎用力地压着胸部。 (我得确认一下才行……) 知道真相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但是再这样下去,自己将无法分辨出信仰和感情的不同。身为神职人员,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下定决心后,梅里莎慢慢地站起身来。 马上就有一个机会可以让她找到答案。 一个冒险委托正朝着她们而来。 2最高祭司的委托 湛蓝的青空上飘着几朵云。 现在的季节已经是秋天了。 凉爽的微风吹着街道两旁的青草地,形成一波波翠绿色的草浪。 「真是舒服啊~」 蜜蕾儿将双手往上举,伸着懒腰说道。 她虽然自认为无法在野外生存,不过待在大自然亲切的怀抱中,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无比舒坦的感受。 「还是冒险比较好。」 这次的委托人是迈力教团的最高祭司洁妮。 听说王都近郊的某个农村出现了亡灵。 一般而言,这样的事件跟迈力教团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应该是统领该地区的领主下达命令,或者由居民想办法雇用冒险者前去解决事情。 但是此次的情况不同。 出现在农村里的亡灵是信仰战神的女神官。 她在那个农村外建了一座神祠,为人们解说战神教义,并且教授武器的使用方式。 农村里的居民大多偏向信仰大地母神玛法,所以她在当地的布教活动更是异常艰辛。 尽管如此,她还是慢慢地招揽到几名信众,并且逐渐获得村人们的信赖。 不过,不幸的是,她在一个月前病了,并且因病去世。 神圣魔法虽然是能够治愈疾病的咒文,但因为那属于高阶咒文,所以没有人可以利用神圣魔法替她治病。 女神官被厚葬在村外的墓地当中。 几天之后,她竟然以亡灵的姿态再度出现。 信奉战神的神官变成不洁的不死生物,这对教团而言是非常不名誉的事。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最高祭司洁妮特地命令梅里莎侍祭带着她的同伴前往那个农村。 「没想到圣职者也会变成亡灵啊……」 走在街上,蜜蕾儿突然这么说道。 关于委托的内容,梅里莎在出发之际便已经对所有的人说明过了。 至于解决方法,洁妮最高祭司则说一切交由她们全权处理。 「圣职者大多拥有很强的精神力,或许因为如此,所以比一般人更容易成为亡灵。」 针对蜜蕾儿的问题,梅里莎十分抱歉地回答道。 「我想,那个变成亡灵的女神官应该对这个世上还有留恋吧。」 吉妮点点头说道。 「因为有很强的精神意念,所以那名女神官才会成为亡灵……」 「就算她实在很不想死,但是死了就是死了啊,再怎么告诉自己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任何帮助啊。」 李维打断了吉妮的话,并且轻松地说着。 其它三人同时用冷冷的视线看着李维。 「你该不会是想说,我们只要打败亡灵就可以解决这次的事件吧?」 「不然呢?」 对于梅里莎的问题,李维感到很讶异。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错。 「会变成亡灵一定有什么理由,要是我们没有找出那个原因,怎么能够让她放心地安息。」 「只是,这么一来……」 「很麻烦是吧?」 看见梅里莎为难的模样,李维不加思索地停下脚步。 (不是麻烦啦。) 梅里莎心里实在很想这么大叫,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到麻烦这一点,所以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好表现出自己并非怕麻烦而不愿去做。 (单纯的任务还是别把它弄得太复杂比较好……) 李维心想,她们身为冒险者,应该只想到将工作顺利完成而已。否则,退治亡灵这样的工作并不值得骄傲。 (姑且不论理由为何,变成亡灵就是一件不好的事。) 李维心里喃喃地说道。 不死生物是不洁净的东西,这是世间人普遍的想法,李维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照事情的发展看来,李维这次还是只能照着她们的方法去做。 (只要事情不要变得太麻烦就好了……) 李维只能这么想了,立场低下的他,终究还是没办法掌握决定权。 他特别跟梅里莎她们保持点距离,慢慢地走在她们后头,欣赏外围的风景。 这次的对手是亡灵,不管是李维的魔法还是武器,全都派不上用场。 只有能够使用神圣魔法的梅里莎才可以对付亡灵。 (这次我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李维的脸上露出苦笑,看着风从草原上呼啸而过。 四人终于来到目的地的农村,这天已是他们自王都出发后的第二天中午。 一行人马上向村人们打听有关亡灵的情报。 但是,除了洁妮最高祭司告诉她们的有关事项之外,她们却再也问不到其它的有利情报。因为对亡灵心生畏惧,村人们没有人敢靠近墓地。 没办法了,四人只得在农村内一家附有酒吧的宿屋内等到天黑再说。 「结果还是得直接去找那个亡灵。」 蜜蕾儿用手撑着脸颊,叹了口气说道。 「是因为留恋着世上的什么,所以才会变成亡灵的吧。」 李维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喃喃自语地说道。 「世上的人们并不像你那么单纯。」 蜜蕾儿说完,直盯着李维看。 「对别人而言或许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是对她本人而言应该是很重要的。」 (应该是这样吧。) 李维心想。 对李维而言,死了就算了,他也不会特别留恋什么。就算有什么想要去做的事,总得要活着才能做啊。 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但是那位女神官可不这么想。她虽然死了,却还对这个世界恋恋不舍。 所以她才会变成亡灵。 梅里莎她们现在正在思考着,该如何解决亡灵对这个世界的依恋。 (真是辛苦她们了。) 正当李维在心里这么喃喃说着的同时。 宿屋的门突然轧地一声打开,一名穿着纯白色神官服的女性走了进来。 她的年纪大约是二十几岁。留着一头茶色的长直发,额头上有大地母神玛法的圣印。 「玛法的神官?」 李维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彼此。 「她是不是旅人啊?」 蜜蕾儿小声地说道。 「看起来不像。」 吉妮回答道。 「她的腰上系着小剑,神官服里头还穿着铠甲。我想她应该是一名神官战士。」 「那她怎么会来这里?」 梅里莎问道? 「我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 吉妮说着,眼神变得像刀刃般锐利。 玛法女神官确认着吉妮她们的模样及装扮,一瞬间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不过,她的情绪马上便恢复平静,带着浅浅的微笑走近她们。 「妳们是冒险者吧?」 这位玛法的女神官像是要确认她们的身分似地问道,随即报上自己的名字。她叫做艾美莉亚。 「用看的就知道了吧。」 吉妮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然后将她们所有人的名字一一地告诉她。 「妳们也是来退治亡灵的吗?」 「不,我们不退治亡灵,而是要让亡灵安息。」 对于艾美莉亚的问题,梅里莎用带着严肃口气的语调回答道。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竞争者出现。) 李维并非没有想到这种情况,只是不好说出口而已。他可不想火上加油。 「妳是战神迈力的……」 艾美莉亚看着梅里莎神官服上所绣的圣印,说道。 「我在法恩城的大神殿里担任侍祭。」 说着,梅里莎用力地鼓起胸部,好夸耀胸前的迈力圣印。 若是要比胸部的大小,那肯定是梅里莎赢。 「我也是侍祭。目前正在古东城的大神殿里修行。」 艾美莉亚露出微笑,在她们这桌找了张空椅子坐下。 不巧的是,那个空位刚好在李维的右边。 梅里莎她们三人的眼神马上变得锐利无比。 (又不是我叫她来坐这里的。) 李维在心里为自己辩解道,不过,她们是不是真能了解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个亡灵生前是信奉战神的神官,所以才会派妳出来解决这件事吧。」 艾美莉亚的口气虽然很沉稳,但是说出口的话摆明了就是要和梅里莎挑战。 李维心想,这下糟了。果不出其所料,梅里莎的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 「会成为亡灵,一定有什么重要的原因。我们正打算要开始着手调查。」 「或许她只是因为不想死而已。」 艾美莉亚反驳道。 「这种亡灵基本上都是邪恶的,听说他们把活人全都当成了敌人,一见到活人就会展开猛烈攻击。」 「信奉战神的人,不可能为这种理由而成为亡灵。」 梅里莎激动地说着,身子也不自觉地往前。 (饶了我吧。) 李维真是头痛极了。 他现在就坐在艾美莉亚的身边,和梅里莎她们三人之间隔一张桌子对坐着。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李维就好像是艾美莉亚的同伴似的。 「以玛法教团的教义来看,亡灵是下属不自然的。而净化他们的动作就是我们神官战士的责任。」 艾美莉亚的语气很沉静,可以感觉得到她的坚强意志。 「妳想要用强行退治的方式是吧?」 蜜蕾儿叹息着说道。 「跟某人的想法还真像。」 说完后,黑发少女瞪了李维一眼。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李维在心里大叫道。 他可是没说过一句半词赞同玛法神官的话。不过,蜜蕾儿她们却擅自将李维归类成玛法神官的同伴。 李维确实曾经说要退治亡灵这样的话,但是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况又不同了。 就算再怎么喜好女色,多少还会看时间和场合而定。 「不管是要解决她对世间的依恋,还是要用净化的方式,总之就是要让亡灵消失就对了……」 双方的目的既然相同,于是李维露出好意的笑容,小心地说道。 再这么放任她们争辩下去,李维似乎可以看见她们大打出手的模样。到时候他一定又会被拖下水。 「至少我们得先见过那个亡灵之后才能决定该怎么做比较好吧?如果对方真的只是因为不想面对死亡,那么我们只能选择战斗了,若她真的有什么遗愿,只要我们能够帮助她完成,其实也不需要劳师动众地跟她拚命……」 李维试着说服这四名女性,因为剑和魔法对亡灵产生不了作用,有两名神官在场的话肯定比较有利。 「你别自作聪明啦。」 蜜蕾儿从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李维一脚。 李维被她这么一踢,疼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玛法神官并不要求各自行动,反而认为这样可以让事情尽快解决,是一个比较有效率的方法。 蜜蕾儿偷偷地观察着梅里莎的表情,她很清楚,梅里莎心里一定非常不满。 梅里莎相信,那名迈力神官绝不是因为贪恋生命而变成亡灵的。 战神的教义里面有提到,勇敢的人死后将赴喜乐之野。 但是变成亡灵的神官却执意要留在这个世上。 梅里莎会认为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也是很正常的事。 (究竟是为了什么?) 蜜蕾儿同样有这个疑问,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得要问亡灵才能知道。所以,他们只能静静地等待天黑。 然后,夜晚来临。 在等待天黑的这段时间里,李维简直就像是被拷问般,连反驳或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李维他们走出宿屋的酒吧,和玛法的神官战士艾美莉亚一起往村外的墓地移动。 亡灵白天的时候都躲在自己的坟墓当中,到了晚上才会现身。由于他们被束缚在自己的坟墓上,所以无法离开这块墓地。 一行人才到墓地,马上便发现了亡灵。 她身上穿着神官服,但全身却都是透明的,还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年纪大约只有二十岁左右。 亡灵站在自己的坟墓前面,看着全新的墓碑发呆。 当李维他们五人接近她的时候,她不发声响地转过头来。 不过,她并不打算攻击李维他们。 (这是当然的啊。) 梅里莎在心里面这么说道,并且往前踏出了一步。 「信奉迈力神的神官玛露蒂娜……」 梅里莎叫唤着亡灵生前的名字,并且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为何,以及目前担任侍祭的身分。 「妳是来净化我的吧。」 亡灵似乎早有了觉悟,说完后便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解救妳。如果妳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的话,可否告诉我?」 「那是……」 女神官的亡灵突然摇动得十分剧烈,甚至因而短短地消失了一瞬间。 「请妳务必要告诉我。否则,我没有办法帮妳啊。」 梅里莎劝说道。 尽管如此,亡灵似乎无法马上作下决定,所以还是继续沉默着。 梅里莎沉稳地笑着,无论如何就是要等亡灵开口说话。 「这件事我实在很难以启齿……」 经过了好一会儿的时间,亡灵终于开口了。 「我之所以会成为亡灵,是因为对某人怀有爱意。」 「什、什么!」 这个意外的告白让梅里莎不自觉地这么响应道。 对方是一名圣职者,她以为会是宗教方面的问题困扰她,所以才变成亡灵的。 梅里莎像是要寻求协助似的,回头看着李维他们。 (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着梅里莎混乱的表情;李维并不是不知道,梅里莎是希望他能够伸出援手的。 3附身 在夜晚的墓地当中,一名背对着墓碑的亡灵正害羞地掩着面。 她生前的名字就叫做玛露蒂娜。当然,就算李维现在怎么看都不觉得她像人类,还是只能叫她这个名字。 她现在可是不洁净的不死生物。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直接退治她。) 李维心里还是有这种想法。 因为照事情的发展来看,此事恐怕会变得很麻烦。 信奉战神迈力的神官玛露蒂娜因为暗恋某位男性,尚未跟他告白,所以不愿离开这个世界,以至成为人们口中的亡灵。 李维的三名女冒险同伴,红发女战士吉妮、信奉迈力神的侍祭梅里莎,以及盗贼少女蜜蕾儿,她们一心一意地想要完成亡灵的心愿,好让她安息。 (不管怎么想,感觉好像都得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李维信心十足地这么认为。 除了吉妮她们之外,信仰大地母神的女神官战士艾美莉亚也在场。 她的目的,当然是直接净化亡灵。而且最糟糕的是,李维的意见刚巧和她相同。 「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蜜蕾儿一脸烦恼的模样,对梅里莎问道。 「妳问我要怎么办,我……」 梅里莎看着吉妮,好像正在问她该怎么办似的。 「这不是用剑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吉妮用手摸着脸颊上的避邪图纹,回答道。 (千万别问我啊。) 李维在心里大叫着,当然,吉妮她们不可能听得到。 此时,三人的视线同时集中在李维身上。 「我们是同伴吧。李维应该也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 蜜蕾儿说道。 (只有妳们心情好的时候才算是吧。) 李维虽然很想这么回嘴,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你是一个魔法师耶,有关知识、常识这部份的问题就该交给你负责才是。」 吉妮眼蜜蕾儿根本就站在同一阵在线。 梅里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李维很清楚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梅里莎而言,李维是勇者。所谓的勇者就该在遇到问题时,毫不犹疑地找出解答。 事实上,李维并不是没有任何想法。只是他很怕说出口后,吉妮她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更不想负上实行后的任何责任。 「……既然妳们想不出办法,看来只好将她净化了。」 大地母神的神官战士艾美莉亚像是在夸耀自己的胜利般说道。 听见她这么说,吉妮她们看李维的眼神变得更加严厉了。 (又是我的责任了吗) 李维心想,事到如今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亡灵玛露蒂娜之所以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她还没有跟喜欢的人告白的缘故吧。所以我想,只要能够帮她完成这个愿望应该就可以了。」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 蜜蕾儿抱怨着说道。 「我们是想知道该怎么帮她啊?」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那个男的带到墓地来……」 「我不要!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这种样子!」 亡灵玛露蒂娜发出悲鸣般的声音,打断了李维的话。 「我想也是。」 李维点点头说道。 女孩子的心思,他多少还知道一些。 「既然这样,只剩下唯一的一个方法了。」 李维说完后,吉妮她们三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亡灵不是有附身的能力吗?那就让她附在某人身上吧。」 「你的意思是说……」 蜜蕾儿稍微思考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马上变得很难看。 「没错,就是那样。」 李维说道。 「你居然要我们其中一个人让亡灵附身。」 盗贼少女大叫道。 听见她这么说,亡灵玛露蒂娜和神官战士艾美莉亚两人亦同时感到十分惊讶。 盗贼少女的反应,李维早就料到了,而且也习以为常。 「附身在某人的身体上便不会被墓碑所束缚,她可以自由行动,如此一来就能够向心爱的人……」 意思是说,只要完成她的心愿,她就可以安息了。 (不过,事情真的有这么单纯吗……) 李维心里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就算我们真的将身体借给她,好让她可以去跟心仪的对象告白,但是这对她来说根本毫无意义可言,不是吗?」 站在梅里莎身后的亡灵玛露蒂娜听完梅里莎的这番话,似乎很同意似的点着头。 「我可以使用幻觉魔法改变妳们的外貌。虽然魔法的效力无法持续很久,但是足够让她告白了。」 「你想将肉体的容貌变成她生前的模样?」 「那只是幻觉而已,并非实体。」 虽然玛露蒂娜现在的外观怎么看都是亡灵,但是要创造出她原本的形象并非困难至极。 只不过,问题并不在这里。 「要创造出全身幻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创造出脸的感觉就好。」 李维知道该如何使用这类魔法,然而,由于这是属于高度咒文的领域,而且是幻觉系统的魔法,所以其中存在着许多不安定的要素。 最近,他总是将全副心力放在剑的操练、以及身体的锻练上,几乎没有时间去翻开魔法圭日。 「你的意思是,身体就用别人的肉体,只改变脸部的容貌就好吗?」 梅里莎说完后,李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正是这么打算的。 「那么,我们便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梅里莎说着,叹了一口气。 在她们三人之中,梅里莎的体型和玛露蒂娜最像。吉妮的体格太过壮硕,而蜜蕾儿的身材却又显得过于娇小。 在李维的眼里看来,玛法的神官战士艾美利亚跟玛露蒂娜的感觉更为接近,但是他没有理由要她让亡灵附身。 「这只是我的提议而已,我并不建议大家这么做。万一失败了,或许会有更大的危险。」 李维说,他并不是想要逃避责任。即使是到了现在,他还是希望能够选择净化亡灵一途。 不过他很清楚,梅里莎她们的个性不可能听得进去他的意见。更糟的是,一旁还有玛法的神官战士在看着。 玛法和迈力这两个教团并非特意在信仰上争夺势力范围,只是就梅里莎目前的立场而言,选择净化亡灵就等于是否认自己的坚持。 「妳自己决定吧。」 李维看着梅里莎的眼睛说道。 现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梅里莎身上。 「……我知道了。那就让她附身在我的身体里面吧。圣职者是人,也是女人,没道理要她忘了自己其它身分的需求,只从事圣职者该做的事……」 这是几天前,洁妮最高祭司对梅里莎所说的话。 梅里莎特意将这些话说出口,就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似的。 然后,她转过头去面对着那位女神官亡灵。 「请妳一定要将心里的依恋传达给妳所爱的人。」 「可是,侍祭大人……」 玛露蒂娜是亡灵,所以不会有泪流满面的样子,只能听得到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不是为了妳。我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让妳安息,这同时也是洁妮最高祭司及教团的决定。就当作是回报妳对迈力神的虔诚信仰……」 梅里莎接着还对亡灵说,这是她的使命。 这虽然不全是真的,但却也丝毫不假。 强行净化玛露蒂娜的灵魂,这决不是洁妮最高祭司所乐于见到的。 (不只如此……) 梅里莎在心里继续说道。 这是一个大好机会,正好可以藉此确认她的心意如何。 神官玛露蒂娜附在梅里莎身上之后,梅里莎就能够分享她的思绪。这么一来,或许自己想要拥抱李维的心意也会浮现出来。 梅里莎望着李维,微笑着。 那个微笑看起来并不十分自然,但那已经是梅里莎使劲全力的结果了。 另一方面,李维的表情全然没有任何变化,还是板着脸孔看着梅里莎,好像正在确认梅里莎的决心是否动摇般。 梅里莎的心意十分坚决。 李维似乎知道了这一点,于是甩着长长的黑发,转过头去。 然后,他面向艾美莉亚, 「妳都听到了吧。」 这么说道。 「我们的行事准则和妳的信仰不太符合,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真拿你们没办法。不过,至少让我看到最后总行了吧。」 艾美莉亚耸耸肩说道,睑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在酒吧的时候,我看你被她们欺负得很惨啊,没想到你还是站在她们那边。」 艾美莉亚接着又说道,李维现在的态度真是了不起。 「是、是吗。」 李维自然地将身子往后退,脸上只有僵硬的笑容。 这些话,吉妮她们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李维心里非常明白。 「很了不起是吧。」 蜜蕾儿说着,并且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李维。 「做什么事情都得看时间和场合而定吧。」 吉妮说道。 梅里莎虽然不发一语,但是李维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她心里面的声音。 (又不是我去勾引那个女人的。) 李维实在很想替自己反驳,但是他知道,就算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看见这种情况,那个女神官的亡灵究竟作何感想。 (男女之间的感情,其实还有这样的关系存在……) 李维在心里喃喃地说着,希望她能够了解这一点才好。 4告白 被亡灵附身竟然是这么不可思议的感觉啊,这是梅里莎此刻的心情。 虽然没了意识,但是思绪仍是自由的。像是作梦般的感觉,却又很清楚地知道所有的感觉。 而且,梅里莎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存在。 附身在她身上的是女神官玛露蒂娜的灵魂。玛露蒂娜如今成了梅里莎身体的主人,梅里莎只能以旁观者的身分暂存在自己的身体里。 她试着叫唤玛露蒂娜,结果显示,梅里莎的意识无法传达给她。 这种有点像是窥视,又有点像是跟踪的感觉,着实令梅里莎感到十分有趣。 她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却可以藉由感受玛露蒂娜的意识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梅里莎的身体,现在正走在黑夜的森林里。 吉妮、蜜蕾儿,还有李维都跟在一旁。另外还有信奉大地母神玛法的神官战士。 他们的目标是森林里的一座猎人小屋。 那里住着一名男性,名叫巴特。他是一名即将满二十岁的青年,比玛露蒂娜还小两岁。 梅里莎可以从玛露蒂娜的意识里感觉得到那名青年的容貌及言行举止,怎么看都不觉得那是个很吸引人的男性。 为什么玛露蒂娜会喜欢那样的青年,梅里莎实在想不透。 或许,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所有的一切再也不重要了。 不过在玛露蒂娜的心里,梅里莎却无法找到一个为何喜欢他的具体理由。 她只是不断地接收到玛露蒂娜喜欢异性的想法而已。 (这就是恋爱吗?) 梅里莎心想。 这一切和梅里莎所想象的大不相同,但是由于自己尚未有相关经验,因此无法判断它到底是还不是。 (我对那个人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梅里莎如此自问,同时想起了李维。 其实她是很希望能够看李维一眼的,但是玛露蒂娜的视线朝向前方,而李维并不在她的前方视野内。 前面,只有黑暗的森林。玛露蒂娜的心正朝着黑暗中的某人前进。 终于,一行人看到黑暗里的微弱灯光,眼前正是一间猎人小屋。 小屋内还点着灯,看来猎人应该还没就寝。 「我现在要对妳施咒文。这个身体将不会是梅里莎的容貌,而是呈现出妳生前的模样。接下来就要靠妳自己了。」 李维站在附身于梅里莎体内的玛露蒂娜面前,开始咏唱着古代语魔法的咒文。 「万物之根源、万能之力……」 咒文的咏唱过程,比平常还要长许多。 为了让梅里莎的脸产生变化,创造出玛露蒂娜生前的模样,李维必须进行复杂的魔法施行动作。 「……汝之容颜、显为幻影。」 李维的额头上冒着汗,终于将咒文完成了。 瞬间,梅里莎的脸形和发色变了,就像玛露蒂娜一样。 「细微的部份并不是很像,但是不注意看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 李维对玛露蒂娜点点头,然后便走开了。 男女之间的告白场面,其它人总不好待在那里看热闹吧。 但是,他们有必要看看告白的结果如何,所以李维他们躲进了森林暗处,观察着小屋那边的动静。 待李维他们走远后,玛露蒂娜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小屋的门走去,叫唤着猎人的名字。 那确实是梅里莎的声音,但是感觉却比较接近玛露蒂娜。 (声音原来这么容易受灵魂影响啊。) 梅里莎心想。 在这种情况下,若时间经过太久,或许自己的容貌也会变得像玛露蒂娜了。 有一种身体会被夺走的感觉。当然,这只是梅里莎自己的感觉,但已经够让她感到不安的了。 猎人满脸的疑惑,走到屋外。当他发现叫唤他的人时,脸上顿时露出错愕的表情。 「神官大人!」 猎人发出惨叫声,转身便想要逃回自己的小屋内。 只不过,玛露蒂娜捉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 「我不是亡灵喔。你看,我不是可以摸得到你吗。」 猎人巴特看了一眼玛露蒂娜的手,总算松了一口气。 「妳复活了吗?」 「是的。」 玛露蒂娜微笑着点点头。 「不过我马上就得离开了,我必须到神的跟前去……」 这些话全部都是谎言,她的意图很明显,只是为了要让眼前这名猎人放心而已。 「因为我有一些话必须要告诉你,所以暂时回到这个世界上来。」 「有话要告诉我?」 猎人满脸困惑地问着玛露蒂娜。 「是的,我有话要告诉你……」 玛露蒂娜说着,双手紧紧地握住猎人的手。 然后,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似的。 「我一直,偷偷地喜欢你……我爱你。」 说完后,玛露蒂娜害羞地低下头去。 「神官大人……」 巴特哑口无言,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该怎么说才好呢。」 巴特好一回儿说不出话来。 「我和神官大人妳,身分实在大不相同。我想,一般的农村姑娘应该比较适合我。」 然后,巴特还例举了一个女孩的名字。 这名猎人其实是在兜圈子说,他喜欢那名女孩。 (被拒绝了……) 梅里莎可以感觉得到玛露蒂娜婉惜的心情。 不过,玛露蒂娜的心情并没有如梅里莎所想象一般,受到极大的打击。 反倒是有一种终于将心意说出来的满足感。 (这下子,她应该能够安息了吧。) 梅里莎心想。 玛露蒂娜与猎人告别后,往李维他们的方向走去。 猎人则往小屋里走去,再也见不到他的背影。 「回去吧。回到我该归属的地方。」 玛露蒂娜微笑着说道。 「等一下。」 李维表情严肃地叫住她。 「有什么事吗?」 「妳还是玛露蒂娜是吧?妳并不是梅里莎?」 「是啊,没错啊……」 「为什么!既然妳的心愿已经完成,为什么妳的灵魂还继续依附在梅里莎的身体里面。」 李维这一番话让玛露蒂娜一头雾水。 「不回到墓地去的话,我是没办法安息的,不是吗?我的骸骨被放在那个地方呀……」 「好吧……」 李维喃喃地说道。 于是一行人急忙离开这一片漆黑的森林,往墓地的方向赶过去。 可是,到了墓地之后,玛露蒂娜的灵魂还是没办法离开梅里莎的身体。 5恋爱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啦!」 蜜蕾儿湿着眼眶,逼问着李维。 「她的目的虽然已经达成了,但是结果对她来说,还是一种遗憾……」 幻觉的咒文解除后,梅里莎的容貌已不是玛露蒂娜的模样,只见被玛露蒂娜附身的梅里莎铁青着脸,在一旁发呆。 「妳冷静一点好不好。」 李维将双手放在蜜蕾儿的肩膀上,好让她激动的情绪能够平静下来。 「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啦!依我看,这个女人一开始就打算要骗别人的身体!」 「我、我才没有这么想。」 听见蜜蕾儿这么说,玛露蒂娜赶忙为自己辩解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确,我已经告白了,虽然结果不如我所想象的美好,但是我已没有任何留恋了……」 「那为什会这样。」 李维离开蜜蕾儿身旁,走到玛露蒂娜面前站着。 「妳之前曾经谈过恋爱吗?有没有和男人之间有恋爱关系存在?」 「没、没有!自从我十三岁听见过神的声音之后,我便一直在神殿里修行。之所以选择这个村子作为布教的场所,也是为了完成我的信仰。那个猎人是我第一次喜欢上的异性。」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对于玛露蒂娜的回答,李维似乎早就料想到了,于是点点头这么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妳才不会为了喜欢上一个男人而变成亡灵。会让人赌上性命的恋爱,不是这种随便的态度就可以算是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理想的情人,除非两人能够心意相通……」 「你究竟想说什么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吉妮,突然开口对李维问道,口气听来相当沉重。 「原本,她的生活里只有信仰,等到在这个村子里所展开的布教活动告一段落后,她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谈过恋爱。这个时候,某一位男性刚巧走入了她的生活当中……」 「那又怎样?」 吉妮还弄不懂李维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想说的是,这位神官还没有谈过恋爱吧。」 说话的是玛法的神官战士艾美莉亚。 李维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点点头。 「妳的心愿其实是想要恋爱。我相信妳确实是喜欢那名猎人的,只不过他并不是唯一的人选。所以,即使妳告白了,被拒绝了,还是无法安息……」 「怎、怎么会这样……」 玛露蒂娜受了这猛烈的打击,无力地往地上跌坐下去。 还好吉妮适时撑住了她。 「这是梅里莎的身体,请妳别弄伤她。」 「真、真的是很抱歉。」 玛露蒂娜低下头说道。 她并未因吉妮扶住她而道谢,而是感受到吉妮责备她的意思,所以特地跟吉妮陪罪。 「那、那、那就这样让她继续附身在梅里莎的身上吗?」 「谁叫我们没办法完成她的心愿。」 李维明白地说道。 他心里其实是非常不安的,甚至感到有些懊悔。 「没有其它方法了吗?」 吉妮紧张地问道。 「如果强行毁坏侍祭的肉体,玛露蒂娜或许就会变回亡灵的样子。这么一来,我就得对她施行净化的动作,妳们应该不希望我这么做吧。」 看见李维无言以对,艾美莉亚插嘴说道。 「那还用说吗!」蜜蕾儿以充满杀气的语调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艾美莉亚苦笑着走到李维身旁,然后将脸凑近他的耳边。 「或许你已经发现了也说不定,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那个亡灵安息。」 「告诉她,什么叫做真正的恋爱是吧。」 听完艾美莉亚在他耳边所说的话之后,李维喃喃地这么回答她。 「没错,这里只有你一个男人,我想你一定做得到的。」 「不是我骄傲自满,但是我向来不用花言巧语将女人骗得团团转的。从来只有女人紧追着我不放,而我也只对这些女人出手。」 「你还真是有自信啊。」 艾美莉亚只觉得李维的话很好笑,于是用手遮着嘴,开心地笑着。 「不过,你已经很习惯在女人堆中打滚了。对方是一个渴望爱情的女人,你应该可以很轻松地应付她吧。」 「我也知道,现在只有这个方法可行了。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问题?。」 「灵魂虽然是玛露蒂娜,但身体却是梅里莎的。」 李维的脸上露出苦笑,说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只是冒险者而已。」 李维回答道,同时对艾美莉亚说明,自己在这个团体之中的立场是多么地低下。 「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要救她啊。」 「我必须先让其它的同伴接受这点才行。」 李维说着,转过头去看着吉妮和蜜蕾儿。 「要我去帮你说服她们吗?」 「不用了,这是我该做的事。」李维叹息着说道。 「真是辛苦你了。我看你还是换个同伴比较好……」 「是很辛苦没错,但是,我很快乐。她们身上还有很多值得我去学习的优点,老实说,我并不想跟她们断绝往来,我还想一直跟她们冒险下去。」 「原来如此啊……」 艾美莉亚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落寞。 「我还在想,如果可以跟你一起冒险的话就好了……」 「如果我跟她们绝交了,我会记得通知妳一声的啦。」 事实上,这个可能性是相当高的。 然后,李维走向吉妮和蜜蕾儿。 「梅里莎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还有时间在那里快乐地聊天吗?」 蜜蕾儿瞪着李维说道。 「也不会看看时间跟场合。」 吉妮同样用极为严苛的语气说道。 「我们是在商量该怎么救梅里莎才好,要是让玛露蒂娜听见了,恐怕对整个计划不太好。」 「该不会是在约今晚要去哪里约会好吧?」 蜜蕾儿狠狠地看着李维说道。 「要是真能这样的话就好了……」 李维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地说道。 「我要教那个神官有关恋爱的感觉。因为时间实在不多了,所以我可能需要半强迫她接受。」 「教她恋爱?」 李维的话让蜜蕾儿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你打算要抱那个女孩?」 接着,吉妮开始逼问李维。 「基本上是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恋爱,逼不得已的话,或许真得这么做……」 「什么。!」蜜蕾儿将眼睛瞪得超大,惊讶地大叫道。 「妳的声音太大了吧……」 李维慌张地想要让蜜蕾儿冷静下来。 还好,玛法的神官战士艾美莉亚此时已经将玛露蒂娜带到墓地外边去了。 「如果妳们有其它方法的话,麻烦妳们教教我啊。」 李维对着吉妮和蜜蕾儿说道。 「灵魂虽然是那个神官,但那是梅里莎的身体耶。」 「所以我才感到很伤脑筋啊。」 李维回答道,并且来回地看着吉妮和蜜蕾儿。 「我不要啦……」 一发现到李维正在看着自己,蜜蕾儿露出一付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说道。 「我不要这样。关于你要抱梅里莎这件事,我绝对不承认。」 「梅里莎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李维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回答道。 「玛露蒂娜说不定只是渴望有一个普通的恋情,只不过,我不晓得在那之前得花上多少时间……」 「如果回大神殿的话,最高祭司之类的那些人总会有办法的吧。」 「妳觉得梅里莎会希望我们这么做吗?」 李维反过来这么问蜜蕾儿。 「嗯,我想应该不会……」 蜜蕾儿一边点着头,一边喃喃自语地说道。 「既然这样,答案只有一个了。」 李维清楚地说道。 「这我知道,不过,我还是不愿意。」 「蜜蕾儿……」 红发女战士将快要哭出来的盗贼少女紧紧地抱在怀里。 「再这样耗下去,梅里莎就不会是梅里莎了……」 对于吉妮的这些话,李维只能严肃地点点头。 被夺走肉体的灵魂,究竟在多少时间内可以保有原形,这点连李维都不清楚。 要是完全失去肉体,不管再怎么样使用魔法,一样都是徒劳无功。 「我有必要负起所有的责任。提出这个意见的人是我,要是我当时不顾妳们的反对,坚持将那名神官净化的话,事情就不会变得这么复杂了。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李维紧咬着唇说道。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要啦……」 「蜜蕾儿!」 吉妮激动地捉着蜜蕾儿的肩膀。 「虽然很不想同意,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去吧,我不会阻止你的……」 听蜜蕾儿说完这些话后,李维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头上,然后转身背对着吉妮和蜜蕾儿。 如果梅里莎在场的话,她一定会紧紧地抱住蜜蕾儿。 「此后,我和她们的关系也许就这样结束了。」 但是,并不可惜。 她们确实对李维是百般虐待,但李维已经将她们当成同伴,甚至是朋友。 这一切无关于她们如何看待李维,只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那就够了。 (那就是我啊,一个无论如何都喜欢女人的我。) 李维在心里这么说给自己听。 然后,他一鼓作气。 身为吉妮她们的同伴,这是最后的任务了。 他必须教教那个附在梅里莎身上的女孩,什么叫做恋爱。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但是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男人喔。) 墓地外,玛法的神官战士正在安慰着附身在梅里莎身上的女孩。 当艾美莉亚注意到李维走近的时候,她在不被玛露蒂娜发现的情况下,偷偷地对李维点了点头。 「她家就在不远的地方,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艾美莉亚小声地说道,李维则是用微笑来回答。 李维心想,这样应该不至于让玛法的女神官战士担心。 (即使是这样的妳,我也会真心地对待妳的……) 于是,李维对玛露蒂娜说,他想要送她回家。 「妳是……梅里莎吗?」 才张开眼,梅里莎就看见自己的眼前有一个半裸着上身的男子。 「……神官玛露蒂娜已经离开了。」 梅里莎回答道,并且将弄乱的服装整理好。 「妳还有意识吗?」 在这种情况下,梅里莎却几乎没有什么动作,也难怪李维会这么认为。 「怎么这么问呢?」 梅里莎微笑着,然后静静地站起身来。 进入玛露蒂娜生前所居住的房子,对梅里莎而言就像是作梦一样,如今还存留在她的记忆里。 李维安慰着悲伤的玛露蒂娜灵魂,而她也逐渐地被李维吸引。 让我成为妳最初及最后的恋人。 李维坚决的话语在梅里莎耳里听来,简直就是陈腔烂调。 玛露蒂娜同样有这种想法,却反而爱上了这句话给她的感觉。 梅里莎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恋爱,她只知道,这不关她的事。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双唇重迭的感触。 都到了这个阶段了,李维还是不太碰梅里莎的身体。这让梅里莎觉得,他是一名很好强的男人。 不管是玛露蒂娜或是梅里莎,这都是令人窒息的感觉。 因为李维脱去了长袍,裸着上半身。 这不是梅里莎喜欢的体格,但是就男性的身材来看,他确实拥有一付相当匀称的体态。 对初次见到男性裸体的玛露蒂娜而言,更是无比的刺激。 一名半裸着上身的男性就在眼前,玛露蒂娜只觉得胸口的鼓动声响愈发高昂。 对此,她已经感到十分满足。 于是玛露蒂娜的灵魂离开了,梅里莎再度掌握自己的肉体。 李维将魔法师的长袍穿上,用手整理着纷乱的头发。 然后、 「蜜蕾儿她们很担心妳。」他对梅里莎说道。 梅里莎先踏出玛露蒂娜的家,李维则跟在她的后头。 蜜蕾儿她们就等在玛露蒂娜的房子外头。 梅里莎张开双手,脸上带着微笑。这是为了告诉吉妮她们,她还是她。 在那一瞬间,黑发少女的眼眶溢满了泪水,朝着她的方向跑了过来。 梅里莎正想好好地抱抱蜜蕾儿,没想到黑发少女却从梅里莎身旁跑过去。 (蜜蕾儿?) 梅里莎真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转头,魁梧的魔法师就站在那儿。 「我最讨厌你了啦!」 蜜蕾儿大叫道,同时毫不留情地狂踢着李维。 李维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忍耐着蜜蕾儿的攻击。 以蜜蕾儿的体重,怎么也不可能将李维撂倒,于是黑发少女从空中跃下站定。 「最讨厌你了啦!」 蜜蕾儿再度大叫着,并且继续踢着李维的身体。 「蜜蕾儿!」 梅里莎慌忙地上前阻止她。 我没事啊。妳不必替我担心的……这些是梅里莎想要告诉蜜蕾儿的话。 可是,梅里莎突然发现。 蜜蕾儿究竟在担心些什么…… (妳是这样的吗?) 梅里莎只觉得胸口一紧。 黑发少女流着泪,继续踢着李维。 (如果真是这样……) 梅里莎心想,或许她该将自己心里所萌生的心意给忘掉。 现在,她应该还做得到。 (洁妮最高祭司大人……) 梅里莎面带微笑,在心里如此呼唤着。 (我果然还是不够成熟,不论是勇者的随从,或者是……) 接下来,梅里莎的心里是一片沉默。 不久之后,欧芳王国将迎接严冬的到来。
编辑者及印刷厂的诸位,与其它我时常前去叨扰的相关人员,本书最后终于照预定时间出版了。 遥忆起孩提时期曾被已故的祖母责备过「不要成为给他人惹麻烦的大人」。祖母,对不起,孙子辜负了妳的期许。 哎呀!回归正题。从本集开始,「魔法战士李维」即将迈入第二阶段。一言以蔽之,这次可说是第二周的故事。因此,本集是「梅里莎篇其二」。 在撰写「剑之王国……」及「湖岸王国……」时,名叫梅里莎的女性是位相当难以拿捏的角色,但开始撰写此系列之后,我本身则感到十分满意,同时也相当喜欢这个角色。 在某种意义上,以身为女性来说,她尚未有成熟女性的魅力,但却因此而可说是最为纯洁的一位女性。纯洁至如此地步就居于其侧的人来说,真可谓相当地麻烦。但就怜惜她的男性来说,却无力招架她的纯洁魅力。 这也可让人理解为何对于亦可称作圣职者的她,却拥有许多狂热崇拜她的信徒。(在内部称为「梅里莎亲卫队」。本集登场的见习骑士亚威也是其中一人。这就是勿「抢先偷跑」的样本)。 思考角色时,我最重视的就是「出生及养育」。出生于何种环境,会产生何种事件,会产生何种性格。如此看来,我认为该角色可说已成为自己的东西,也可说该角色已成独立个体。 这种说法或许会有感到疑惑的读者,但我并非从最初即决定「出生及养育」此一观点。虽已预先准备了概略的设定,但细节部份则是随着物语的进行,才不断地「想象」出来的。坦白说,迄今作者本身仍在自问着「这女人(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接下来的某日,「你,就是那样的女人(男人)」,突如其来的领悟在我心中萌芽。当时,对身为小说家的我来说,感受到了人世浮沈的喜悦感。对我来说,撰写小说较创作更能有所启发。撰写己身所知之物,并不会有什么乐趣。但透过撰写小说的作业,却可享受到寻求自己所未具备之物的乐趣。 所以撰写作品时,甚至比读者阅读时更为兴奋期待下一步为何。(再怎么说,我们有「截稿日」这档子事。) 但是,本系列中各种的「发现」就连自己也深感佩服,进而让我深刻感受到作品中的世界朝向更为深奥的方向不断迈进着。真是感谢上苍让我能与如此有感触的作品相会,在此也向支持本作品的诸位读者致上最诚挚的谢意。 算起来已是第六集了,我仍一秉初衷享受着作业的乐趣。期望这个乐趣也能全数传达给诸位读者。 第七集是「吉妮篇其二」,从第八集开始即将迈入前传系列的高潮桥段。想着大概又要继续给别人添麻烦,以五个月一册左右的步调发刊吧。 敬请诸位读者往后亦能保持初衷持续支持。 盗贼公会的行话 猫:小偷。 穴熊:成为冒险者同伴的盗贼。 犬:被王室雇用的密探。 狐:善长诈欺的骗子。 鼠:情报贩子。 兔:在妓院或地下酒吧招客的女人。
1意料之外的喜讯 从王城经由大道向下直走,在法恩市大门之前向右走大约五十步左右距离的地方,矗立着近卫骑士巴布的宅邸。 虽说是宅邸,但也仅仅只是约五个房间的小型宅邸罢了。 但是,能在法恩市中拥有一片连屋带地的土地,就已经是富裕的证明了。一般说来,普通人多半只能居住在公寓、大杂院之类的地方。 「不过这对于住在宿舍中的你们俩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吧。」 黑发的少女如此说道,回头望向穿着神官服的金发女性,以及披着魔法师长袍的壮汉。 这三人正是蜜蕾儿、梅里莎,以及李维。 他们的另一位冒险者伙伴,红发女战士吉妮,现在应该已经先一步到近卫骑士的宅邸去了。 李维与梅里莎是分别从他们的宿舍中被蜜蕾儿叫出来的。 据蜜蕾儿所说,是吉妮接受了近卫骑士巴布所委托的工作。 「不过我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工作喔。」 蜜蕾儿双手交握在脑后,向玄关的大门踢了一脚代替敲门的动作。 「久等了。」 门便马上打了开来,一个年轻的女孩现出身影。 看到她的脸,蜜蕾儿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吓了一声。 「妳确实是……」 「上次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女孩如此说道,歉然低下了头。 「是叫做安洁拉吧?没想到妳居然就住在这里呢。」 李维也意外地说道。 这个女孩以前曾经误以为她哥哥的死,吉妮应负最大的责任,于是委托李维去杀死吉妮。 在各种原因下,最终李维接受了她的委托,向吉妮要求决斗。 结果当然是一败涂地,被打得体无完肤、下场凄惨。 但是安洁拉的误会也解开了,对李维而言,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后来我也不知该去哪里好,于是就留在这里当侍女了。」 安洁拉回答着他,催促李维一行人往里面走。 「吉妮小姐已经在里面了。」 然后她领着李维一行人来到一间像是会客室的房间中。 身为宅邸主人的近卫骑士与红发女性正在那里欢颜畅谈。 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吉妮,很罕见地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光看到她那样的笑容,实在很难想象她会是挥舞着大剑战斗的女战士。 「有什么好事吗?」 蜜蕾儿也满脸喜色,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了吉妮的脖子。 「是有啊。」 吉妮回答她,而近卫骑士与带领着李维他们走进来的女孩目光交会在一起。 看着他们的模样,李维有所发现。 「该不会!」 「正是如此!」 慌慌张张大声回应制止李维的近卫骑士巴布,把安洁拉叫到他身边去。 「我们将会在近期内结婚。」 「结婚!」 这话令得梅里莎与蜜蕾儿两人面面相觑。 「总觉得是听到了和我没什么缘份的话哪。」 蜜蕾儿叹了一口气。 「也许吧……」 梅里莎也苦笑着出声回应。 对象什么的先不提,只是对她们俩来说,自己会结婚、拥有普通的家庭这种事本身就是难以想象的。 比方说,就算她们有了喜欢的男人,也跟他在一起了,但是彼此会不会认真考虑结婚的事就是一个问题了。 「该不会是一开始时就有不良的居心,才把她带回来的吧?」 蜜蕾儿紧迫盯人的视线朝向巴布射去。 因为曾经见过好几次,又是吉妮的朋友,所以蜜蕾儿对这个近卫骑士说起话来也就不怎么修饰,开门见山问出来。 虽然对对方而言,这也许只是一种困扰…… 「什么话!」 巴布慌慌张张地摇着头。 「那、不然是什么?」 「怎么说呢,总之、就是在一起相处时不知不觉的就……」 「忽然冲动起来去袭击她吗?」 蜜蕾儿的话令巴布接下来的话梗在喉头,一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看来是正中红心啦。」 蜜蕾儿如此说道,露出了胜利般的笑容。 「所以说男人这种生物啊……」 「是无法信任的呢。」 蜜蕾儿与梅里莎相视说道。 「随便妳们怎么说了。」 巴布一脸面有菜色的表情。 「请不要太过于苛责他。因为我自己也接受了……」 安洁拉面颊染成红色,微微笑着。 与之前见面时不太一样了,现在的神情有女人味多了,蜜蕾儿这样想着。 (果然是有经验的差别吧) 但是她没能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因为她脑中对具体情况的想象力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蜜蕾儿慌慌张张地把那些念头逐出脑中。 「听说有工作要给我们?」 李维无视于周围的气氛,向近卫骑士问道。 「没有就直说吧,那也不算是什么问题……」 也许工作云云只是把自己一行人叫过来的借口,李维这样想着。 他对于巴布与安洁拉的事并不是毫无兴趣,在知道两人的事后,更有着想要祝福他们俩的心情。 但是对李维而言,他对冒险的兴趣还是大得多了。 「抱歉让你听到这么无聊的事。」 巴布像回神般地脸色一正。 「确实是有想要交给你们去办的工作。我看上你们以冒险者身分所拥有的实力……」 「有话就直说吧。」 吉妮恢复成平时的表情,催促往昔的佣兵同伴快进入正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向陛下报告要跟安洁拉结婚的事,才让陛下有了这个决定。其实,我即将获授领地。地点是在亚斯葛伦山脉山麓的一个偏僻地方。」 「就是说你要当领主了。这可真是出人头地了哪。」 李维有些佩服地说道。 虽然说一样是骑士,但有领地和没有领地的地位可是天差地别的。 拥有领地的骑士等于是成为贵族,甚至可以拥有追随自己的骑士。 要如何治理被赐予的土地,完全看领主自己,能干的领主,或压榨领民的领主,都一样可以发大财。 「可是我宁愿照旧当近卫骑士就好。」 巴布掺杂着苦笑说道,但那是他绝无虚假的心情。 再怎么说近卫骑士也是直接隶属于国王,负责王城与王都的警备工作,生活固然是忙碌的,但能被任命为近卫骑士更是一种荣誉。 也可以参加宫廷会议、直接谒见国王。令人有着直接参与国政运作的实在感。 「要让她在那种乡下地方过活……」 巴布一脸歉然地将视线投向将要成为自己妻子的女性。 「只要是眼你在一起,任何地方都……」 安洁拉微微笑着,回以模范式的答复。 听到这话,李维蓦然想起。 「对了,她们家是灭亡的雷德贵族吧。」 「是啊,因为我出生长大的环境并不足以自豪,所以在她来了之后真的是得救了。当然,我并不只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和她在一起的……」 「借口就少说了吧。」 蜜蕾儿很快地插口说道。 「更重要的问题是,那个村子为什么会没有领主?那原本是直属于国王领土之内的吗?」 「那就是问题所在……」 巴布低声说道,身子微向前倾。 「其实那个村子是最近才被发现的。之前谣传说那里是龙栖息之地,所以没有任何人接近……」 「村子……被发现?」 会有那种事吗?蜜蕾儿睁圆了眼睛等待着巴布的下文。 「似乎是从哪里移居到那里去的。根据我自己的大胆推测,不知道会不会是原本居住在独角兽森林,崇尚自然的德鲁依一派……」 「德鲁依吗……」 那些家伙们可是棘手得很哪,李维向巴布一笑,脸上如此写着。 「德鲁依是什么啊?」 有生以来头一次听闻到的词儿,令蜜蕾儿歪着头。 「是指否定文明,在大自然中与自然共生的人们。不过那也是因为有着自然资源丰沛的独角兽森林,才能让他们这样过活……」 梅里莎回答了蜜蕾儿的疑问。 「与大地母神玛法的信仰是不一样的吧?」 「崇尚自然的德鲁依们,信仰的是大自然的精灵们。生活型态也许与居住在森林中的妖精族很相近吧。」 「竟能在那种地方住得下去啊。」 蜜蕾儿皱着眉头说道。 会这样说,一方面是由于她是在城市的街道上长大的,另一方面则是她自认为自己是只能在城市中活下去的人种。 所以,若是自己处于安洁拉的立场上时,她是绝对不肯去那个什么鬼领地的。她宁愿和对方分手,一个人住在王都。 「说得好听是给你当领主,其实该不会只是把麻烦的任务硬推给你吧?」 「所以才更令人有干劲!」 巴布一脸认真地说道。 「但是光靠我一个人,实在是不太安心。陛下是说过会派一些士兵让我调动,但在连状况都搞不清楚的情形下,普通的士兵能派上多少用场也令人感到不安……」 「所以就轮到我们出场了是吗?」 李维得意洋洋地说道。 就在这时—— 「你还只算半桶水吧。」 「一点也没错。真是,不多些自觉的话……」 「剑法也还早得很呢。」 蜜蕾儿、梅里莎、吉妮三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然后—— 「至少可别拖累我们啊。」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只是语尾的语调各有不同。 (好久没被这样嫌,结果又来了。) 李维不甘心的声音梗在喉咙,但也没有反驳。 虽然他已经累积了相当多的经验,但是以冒险者而言,他还只是个刚入门的菜鸟也是个事实。 「还是一样的辛苦呢。」 巴布小声地表达他的同情之意。 「还、还好啦。」 李维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 虽说如此,但是和以前比起来,他已经象样多了。 回想起来,在这段还不满半年的时间中,已经发生过各式各样的事件了。 对于李维而言,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他打从心底庆聿着自己成为了冒险者。 而随着事件的一一解决,他与她们的关系也有了相当大的变化。 一开始时,梅里莎就连触碰到李维都会忍受不了,甚至无法对他施行治愈咒文。 吉妮一开头时则把他当成不中用的外行人。而现在,也总算承认他是一名战士了,还不时与他练剑。 就这方面而言,从一开始就以普通态度面对他的,就只有蜜蕾儿一个人了。 但是,她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态度,是因为对她来说,李维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与其那样的话,现在的她,在有事要仰仗李维时,会先送他一句「讨厌死了!」 他并非不服输,只是与其被无视,当然还是现在这样更好,李维如此觉得。 (对了,蜜蕾儿的唇与梅里莎的唇都被我碰过了。) 会有这种事情,当然是有着各式各样的理由,不过这若是发生在他们刚认识的那时候,做出这种事还没被杀死,可以说是奇迹了。 (要是有羡慕我现时处境的人想要来跟我交换,我都还要稍微考虑一下呢……) 李维这方面的心境也有了如此这般的变化。 之后他们就开始商议起了出发日期及最低报酬等细节,待决定好后,李维一行四人便雏开了近街骑上的宅邸。 2巴布的新领地 在巴布家接受委托后的第三天,李维他们朝着巴布的新领地出发。 要成为新领主之妻的女性并没有与他们同行,成行的有巴布,加上李维他们共五个人。 离开法恩市后,他们沿着连接着欧芳、拉姆利亚斯的「麦酒街道」向着东北方向前进,越过矿山城市古东,在拉姆利亚斯的国境附近,走上一条宛如给野兽通行,兽道般之小叉路。 在小路上走了大约半天之后,李维他们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湖泊。然后在湖的对岸可以看到数百户人家栉比鳞次地聚在一起,成为一个集落。 「那里就是我的新领地。」 巴布指着集落说道。 「从古东过来要走上个四天啊。是我的话,绝对不会想住在这种地方的。」 蜜蕾儿紧蹙着皱到无以复加的眉头。 「即便是狗头人的巢穴,只要住个十天也与自家无异了。住下来的话,很快就能习惯了。」 巴布这样说着,开始沿着湖岸走了起来。 「湖中应该有鱼类栖息吧,森林山地也近在眼前。即使光靠狩猎采集也足以安居乐业了吧。附近的山林也有矿物资源的话,就……」 「在计算可以收多少税吗?」 听到新领主的嘀咕声,吉妮笑着调侃他。 「是在计算领民们可以过着多丰裕的生活。」 巴布表情凝重地回答。 「看来此地居民并非崇尚自然的德鲁依。若是他们的话,是不会住在房子里的吧。」 梅里莎以客气的语气说出自身见解。 「那样麻烦会比较少,对我们来说正好。」 巴布低声回答道。 「若要使德鲁依归顺,会相当地耗费心力……」 因为那必须使他们放弃崇尚自然的生活方式。 「比起那种事啊。」 蜜蕾儿抓着李维的衣袖扬声说道。 「怎么了吗?」 「现在应该不是准备吃饭的时间吧……」 「我们自己不是才刚吃过午饭吗?普通的人在这时应该也早已做好午餐的善后,开始做下午的工作了吧。」 「那、在那里的那道烟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在蜜蕾儿的指点下,李维以手遮眉,凝视着对岸的集落。 「真的有道烟……」 李维嘀咕着,然后倒抽了一口气。 「我刚才看到火了,那道烟是因为有房子烧起来了!」 李维叫完后便开始全力奔跑了起来。 「又自己一个人行动了。」 吉妮嘴上抱怨着,但也追在他后面。 接着剩下的三人也追在他们俩后面。 跟李维所猜测的一样,从集落中升起的烟,确实是房舍燃烧所造成的。 只不过尚不知是单纯的火灾还是另有缘由。 集落中的人们为了扑灭火灾正忙成一团,李维他们赶到后,马上也加入救火的行列帮忙灭火。 「别管烧起来的房子了,全力阻止火漫烧到其它地方!」 巴布大声地下达指示。 「里面有小孩子在!」 不知道是哪个村人如此怒吼着。 「什么!」 听到这句话,李维脸色一变。 然后一回头,看到梅里莎像是已会意般地,回他以一个微笑。 (终究是能让她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啊。) 李维油然而生一种不合时宜的感慨,紧接着马上脸色一正。 「勇敢雄壮的战神迈力啊……」 随着这一声高亢的祈祷,梅里莎向着李维发动了『护身圆阵』的咒文。 对于火焰,这个咒文应该会有相当的耐性才是。 「这是附赠的!」 蜜蕾儿开心地说道,突然往李维头上泼水。 「谢、谢了!」 李维一时间有些光火了起来,但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行动是正确的。 李维把外袍的头巾拉到眼睛的地方,便马上往燃烧的屋中冲去。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地把小孩平安救出来。 他把孩子交给一个像是孩子母亲的女人,接着从集落的人群中爆出一大阵欢呼声。 李维举起了一只手响应着他们。 就在这瞬间—— 「你挺得意的嘛!」 蜜蕾儿用黑话说道,然后瞄准李维的膝弯处一脚踹过去。 因为完全没料到蜜蕾儿会来上这么一招,李维的膝盖应声而弯,以不忍卒睹的模样趴倒在地上。 看到这个情景,从村人间传出了笑声。 「这样才比较适合你哩。」 黑发的少女如此说道,自己也笑倒在地上。 「我可不是小丑!」 李维也忍不住火气了,对蜜蕾儿怒吼着。 但是因为大家都在看,他最多也只能吼一吼,吞下这口气。 火仍熊熊地燃烧着。 李维就这样又加入了救火行动,从村人那里接过斧头,劈毁还在燃烧的房子。 然后一切终于结束了。 起火的房子已完全烧毁,但总算是阻止了火势进一步向周围蔓延开来。没有人在这场火灾中丧生,更可以说是成绩斐然。 「能够得到各位相助,真是不知该如何致谢才好……」 一个应该是村民代表的老人走上前来,深深低头行了一礼。 「我们只是做我们应该做的罢了。」 巴布走上前去,用他最具有威严的声音响应道。 「难道您是……?」 「被欧芳王国派来这里当领主的人……」 巴布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话令围在周围的村人之间流泄出骚动声。 「这里是欧芳的领土,你们不能不接受。」 「不接受的话,要攻打我们吗?」 老人的话令巴布愁眉不展,但仍然轻声回答。 「要是不那么做就无法宣示主权的话,也只好开打了。但是,我们并不想那么做。我打算要为这个村子的安定与繁荣献尽全力。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接受。」 「就是说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老人叹息般的说道,深深一点头。 「我们原本也就明白这里是属于欧芳的领土,也早就有这一天终究会到来的心理准备。」 「谢谢。」 巴布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向老人伸出他的手。 老人握住了他的手,就这样,巴布正式成为这个村子的领主。 「幸好挺顺利的。」 蜜蕾儿笑嘻嘻地说道。 「说不定有火灾出现反而是刚刚好哩。」 话可不能乱说喔,梅里莎规劝着少女。但是,如果没有这件事,村人们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老实接受欧芳的统治确实是个疑问。 「对了,想请教一下关于火灾的原因。在屋子里的,只有一个小孩子对吧?」 因为是白天,所以应该不会是火烛的问题,大概是灶中的火星飞出来了吧。 「是纵火啦……」 老人流露出愤然的表情,如此透露。 「纵火?」 这个字眼令李维他们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总之重点就是这件事还没结束,对吧?」 蜜蕾儿苦笑着。 既然发生了这种事,领主过来一事对村人们而言,或许反而是幸运的。 「你可以在领民心目中赚个好分数,我们的报酬也可以有再商量的余地。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哪。」 「既然有这种事的话,确实是要再商量一下才行。」 巴布有些愁云惨雾地低语着,同意再追加报酬。 「这么一来暂时要举债渡日了……」 「要好好珍惜你的领民喔。」 「我知道!」 对于蜜蕾儿的调侃,巴布终于受不了的吼了起来。 「现在更重要的是要先找出放火的犯人吧。」 吉妮有些目瞪口呆地对巴布说道。 「对、对喔。」 巴布这才想了起来似地嘀咕着,连忙向老人打听放火嫌疑犯是谁。 「最近有盗贼在这个村子附近建立了他们的根据地。」 「人数呢?」 「正确人数不太清楚,但是不少于二十人……」 「二十人?不少哪。」 像是在征求巴布意见般地,吉妮转头望向他。 「数量也许很多,不过仍要看看对方的实力再说。若是这个大个子有着魔法师的实力,那当然又另当别论了……」 「拜托别把我跟爷爷相提并论。我是希望尽可能用『这个』决胜负的。」 李维回答着吉妮,拍了拍挂在腰带上的剑。 「因为原本就不怎么期待你的『那个』。」 吉妮用力长叹了一口气。 李维不服气的话梗在喉咙中,却无法反驳出来。虽然在吉妮的魔鬼式训练中,他已经累积了不少信心,但事实上,他确实是仍未有任何实战经验。 至于用魔法来援助吉妮她们,这方面倒还是能派上用场的吧。 「要去赶走他们吗?」 听了巴布与李维他们的谈话,老人一脸意外的表情。 「那是我身为领主所应尽的义务。正因如此,才会被赋予向领民收税的权利。」 在听到「税」这个字眼的瞬间,老人蹙起了眉头,但马上又理解般地点点头。 「原本以为贵族和骑士是只会剥夺领民自由、压榨领民的存在。」 「基本上是那样没错啊。」 蜜蕾儿马上插口说道。 「我不会做出那种事!」 巴布以坚定异常的语气说道。 「因为我出身于穷苦人家,非常了解被支配者的痛苦。」 「别忘了你这句话喔。」 吉妮露出微笑,轻轻拍了拍新领主的肩膀。 「要去赶走他们的话,我们也会全力协助。在这个村落的居民中也有战士的存在。我们原本是不属于任何国家的自由之民。自己的村落要由自己亲手来保护。」 「那真是得救了……」 巴布的表情一如他的话,看起来安稳多了。 「对于前来帮忙的人,虽然不多,但我会给付报酬。我正好也在想说要雇用一些士兵。」 「负债又要增加啰。」 蜜蕾儿又坏心眼地从旁插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白到这一回答就会上她的当、自掘坟墓,巴布忍住了回头怒骂的冲动,继续与老人谈论着关于盗贼的事。 (有我同情你喔。) 李维在心中对着背向他的巴布唤道。 托巴布的福,蜜蕾儿对他的口角攻击只有平时一半的威力。 甚至感激到怎么感谢也觉得还不够的程度。 (不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这个想法一浮现出来,李维便慌慌张张地把它从脑海中抹去。 要是不小心透露出这个想法,蜜蕾儿一定会开开心心地攻击过来。 对她来说,这似乎是一种沟通的手段,但是对于被攻击的人而言,这只是件伤脑筋的事情。 但是,就算被害得很惨,也不会令人想去怨恨她,她就是拥有这样的魅力。真的就像是小恶魔一样的少女,但她本人是完全没有那个自觉的。 要成为她恋人的男性,得要有相当的觉悟才成哪,李维脑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念头。 (真是的,能受得了的,大概就只有我这种人了吧。) 李维在心中叹息着,对于她未来恋人致上深深的同情之意。 3侦察 之后,李维他们与村落中自愿加入的战士们聚集在一起,商量着要如何与盗贼集团作战。 然后他们的结论是必须要先去打探一下对方状况。 「我去。」 出声的人是吉妮。 李维虽然也想跟着去,但由于他不习惯野外的生活,心知肚明就算跟去了也只会碍手碍脚,所以忍住了。 「我也去。」 代替他站起来的人是巴布。 「身为领主的你是不该去的吧。」 吉妮露出苦笑,对巴布说道。 「那就由我跟着去吧?」 蜜蕾儿指着自己的脸。 「没问题的。我在当佣兵时也出过好几次侦察任务。」 因为巴布自信满满地回答,所以蜜蕾儿也就作罢了。 要是在城市中的话,不管叫她到任何地方去做侦察都没有问题,但是在面临大自然时,就不是她所习惯与擅长的环境了。 「希望村中也有几名战士与我们同行。」 在巴布的要求下,有三个人举起了手。 这三人都是以狩猎为生的人,对当地环境很熟悉。 「这么一来就决定好了。」 吉妮与巴布一起点点头。 然后这总数五人的侦察队便等到晚上,朝着位于湖畔之北的盗贼根据地,一个天然的山洞出发。 而吉妮他们现在正躲藏在山洞附近的石堆中窥探着洞窟入口。 山洞入口处点燃着篝火,大约四个左右的守卫在周围戒备着。 「如何?」 巴布以耳语般的声音征求着吉妮的意见。 躲在石堆中的只有他们两人,三名村民在后面的树林中待命。 「看来只像是一般的盗贼……」 吉妮边用手指描划着画在她脸颊上的驱邪图纹边回答道。 她有不好的预感。 以盗贼来说,对方的武器防具都过于高级了些。而且负责守卫的人虽有说有笑,却感觉不到有松懈的模样。 可以想见他们的士气之高。 「这说不定会很棘手哪……」 吉妮不快地低语着。 听到她这么说,巴布却意料之外地笑了起来。 然后—— 「一点都没变呢。」 他对吉妮这样说道。 「眼待在雷德的佣兵团中时,简直一模一样。」 「人不是那么容易变的。」 本来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的吉妮,有些讶异地答道。 「妳加入佣兵团时.,我们真的是吓到了。虽然不是没有女佣兵,但是像妳这么厉害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练剑时,全部的人都火大起来,一心一意要打赢我呢。」 「是战斗的训练时嘛。因为只要是男人,就不会有人想输给女人的吧。」 「我是难以理解,但那也算是一种不愉快的感觉吧。」 吉妮老实地回答。 「多半是因为男人这种生物自己也很明白没有其它可以胜过女人的地方了,所以至少在体力方面不想输给女人吧。因为连这个都输的话,男人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 「这的确是你会有的想法,然而这与是男是女并无任何关系吧。只要各自利用自己的长处活下去就好。而我的长处正好是这个罢了。」 吉妮说着轻轻拍了拍放在一旁的大剑剑柄。 「至少李维是明白这点的呢。虽然一样说是要赢过我,但是,那并不是因为我是女人的缘故。只是因为他知道我比他强。」 这么说着的吉妮微微露出笑容。 「这么说来,他得要成为最强的战士才行了吧?」 「他本人完全就是那个打算。」 「可能性有多少?」 「这个嘛……」 吉妮说到这里时沉吟了半晌,一时没有回答。 然后—— 「还是搞不清楚哪。」 像自言自语般地接完自己的话。 「感觉像是完全不值得期待似的,可是有时又觉得没有他达不到的境界。总之是个无法用常识估量的男人。不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就是大白痴吧。」 「原来如此。」 巴布压低声音偷笑着,然后脸色一正,凝视着吉妮。 「怎么了?。」 注意到他的视线,吉妮微微侧头望向过去的佣兵伙伴。 「妳喜欢上他了吗?」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话,令吉妮不由自主地大声了起来。 「才没……」 那种事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吉妮突然另有想法。然后—— 「男人与女人的事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她的答案已然改变。 「一点也没错。」 巴布用力点了点头。 「我也从来没想过黑克达的妹妹会成为我的妻子。因为,曾经令我认真过的人,就只有吉妮妳了。」 「……你是在开我玩笑吗?」 对于巴布意料之外而且不合时宜的话,吉妮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我是认真的,不、曾经是认真的。因为我现在爱的人是安洁拉。只是,一直到不久之前,我都一直希望妳能成为我的妻子……」 「这可是第一次听说。」 吉妮啐声说道。 「确实是第一次说出来。只是,我也曾经向妳暗示过的喔。不过妳完全没发觉到就是了。不只是我,像黑克达,和以前的好几个佣兵伙伴,对妳都是认真的。妳不知道吧。」 「当然不知道。」 吉妮说着,再次将视线朝向前方。 「妳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所以才没有任何人敢清楚地说出口。就是因为觉得说了也不会被妳当成对象。」 「不会被当成对象吗……」 吉妮重复着巴布的话,嘴角浮现出自嘲的笑容。 「那是个天大的误会。我……」 正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山洞入口处有了动静。 两人紧张地观察着。 总算是有人从山洞里面走出来了。 那个男人应该是领导者阶级的人物,守卫以紧张的表情答着话。 「看来果然不是一般的盗贼呢。」 吉妮对一开始就有的印象更加强烈了。 太有纪律了。那与其说是盗贼,不如说更像是骑士团—— 「佣兵队。」 吉妮低语着。 「同感。」 巴布也附和着。 「但是为什么佣兵会……」 对于过去的佣兵伙伴所流露出的疑问,吉妮也有着相同的感觉。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那个似乎是领导者的人物,脸朝着吉妮他们所躲藏的石堆这个方向转了一下。 看到他的脸,吉妮与巴布都意外地「啊」了一声。 因为他们俩都认得这张脸。 「雷提耶队长……」 两人同时发出声音。 从里面出来的这个男人,是他们俩以往还在佣兵公会时,担任队长一职的男人。 「那些家伙们是雷德的佣兵吗?」 吉妮如呻吟般地说道。 为什么像他们这样的人会在这里?红发女战士问着自己,但是她没能够得到答案…… 4舍身 「除了那家伙之外,都是些生面孔呢……」 吉妮低语着。 「该不会全都是新人吧。因为在那家伙手下办事,不管有几条命都不够用嘛。」 巴布说完后向着地面唾了一口口水。 牺牲部下,只求自己能得救,雷提耶就是那种男人。 当他们俩还在雷德当佣兵时,因为雷提耶的错误判断,让他们陷入了空前的危机。在那时是靠着安洁拉的哥哥黑克达牺牲自己,才总算捡回一条性命。 但是他们无法再跟随着雷提耶,所以两人都退出佣兵这一行。 后来吉妮成为冒险者,巴布的身手则获得认同,成为欧芳的近卫骑士。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见面哪……」 巴布露出苦笑,问吉妮该怎么办。 「已经知道对手是谁,就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 即使双眼因憎恶而瞇了起来,吉妮仍然冷静地答道。 巴布点点头表示同意,向着躲藏在背后森林中的战士们送出回村子去的讯息。 但是就在这时—— 「有什么人在吗?」 响起了守卫的声音。 「看来是被发现了。」 巴布啧了一声,慌慌张张地从石堆上爬下去。 但是他之前还盯着篝火看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黑暗,脚一个没踩稳便从石头上滑了下去。 「在那边的石堆中!别让他逃了!!」 可以听到佣兵队长雷提耶如嘲笑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好吗?。」 从石头上爬下来的吉妮对着还倒在地上的巴布问道。 「不行,右脚扭到了。看样子是跑不了了。」 巴布忍痛说着,右手用力挥了挥。 「别管我了,妳跟村子里的战士们一起逃吧。」 但是吉妮用力摇了摇头。 「办不到。那时,是被黑克达抢先一步了,对吧?」 那时应该牺牲的人不是黑克达,是自己才对。在这里丢下巴布不管的话,这次就真的没办法对安洁拉交代了。 「妳要做什么?」 「向他们投降。你躲在这里,找机会回村子去。」 说罢吉妮便在石堆上现身,为了表示她无意反抗,双手举起。 「我是冒险者,因为听说那个祠堂是古代王国的遗迹才来到这里。没想到已经有客人先到了。」 吉妮说着跳下石堆,向着雷德的佣兵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吉妮的体格和背后大剑所造成之压迫感,佣兵们远远地便形成了一个包围她的圈子。 然后雷提耶手上拿着火把缓缓走了过来。 「妳是……」 在看清楚了投降者的真面目后,雷提耶在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马上发出有些心怀不轨的笑声。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见面哪。」 「是啊……完全没料到。没想到你会沦落成盗贼啊。」 吉妮一如平时面无表情地说道。 「才一见面就把别人当成盗贼,真是好大一份见面礼啊。也罢,反正做的事的确是一样的。对了,妳说妳是冒险者,那应该有同伴在吧。妳的同伴在哪里?」 「在湖边休息着。我先在周围打探一下环境才来到这里的。」 「在这种三更半夜吗?这可不是聪明的冒险者会有的做法吧。妳的目的是什么?该不会是接受了村民们委托,来赶我们走的吧?」 「我们可不是那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只是专门在遗迹中搜刮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了,看那个山洞的模样,我们似乎是被错误的情报给骗了。」 雷提耶对吉妮的话嗤笑了起来。 「不,那个情报是正确的。这个山洞的确是古代王国的遗迹。」 「是、是这样的吗……」 原本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居然正中红心。 这可不妙了,吉妮在心中嘀咕着。 「我们来好好谈论一下你们的目的,以及知道了多少吧。」 雷提耶低声窃笑着,从吉妮的脸看到她的脚尖。 「或者是要像以前一样……」 「别再说下去了!」 吉妮厉声叫了起来。 那是如同野兽咆哮般的叫声。 5俘虏 裸露的肌肤贴附于岩石,其触感令人甚觉冰凉。 红发女战士吉妮,手脚都被绳子紧紧地捆绑着,躺在石造的地板上。 (看来巴布应该已成功逃离了吧。) 吉妮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这意味着此次的事件至少不会再令安洁拉伤心了。 她被带到佣兵们所占领的山洞深处。所在之处很明显可以知道是经由人力所建造的圆形房间。拥有鲜明绿色的石块被打磨得平滑如镜,在魔法灯火的映照下,反射出如梦似幻的光华。 在她眼前有着发出白金光泽的巨大龙之雕像,在其下有着像是魔法文字所描绘出的圆阵。 吉妮想起这一带有龙栖息着的传言。 (大概有人见着了这个雕像,误以为是真的龙,所以就把这谣言传开了吧。) 所以之前才一直没人定居在这个地方。而在湖畔建村的那些人们不但不怕龙,反而还把龙当成神圣之物崇拜着。这是吉妮在白天时打听到的消息。 在龙的雕像正上方,开着一个巨大的洞穴,可以从那里看到宛若在一片墨黑上撒了银粉的星空。 而一个拿着多节木杖的男人,正以困惑的表情盯着吉妮。 那个男人从一开始时就在这个房间中。 把吉妮带到这个房间来的佣兵队长雷提耶,与他的部下们一起去准备应付可能会有的攻击,再次回到了山洞入口处的地方。 「好不容易才成功启动的说……」 吉妮隐隐约约地听到那个男人这样嘀咕着。 (启动?) 男人的话令吉妮吃了一惊。 说到启动这个字眼,眼前除了这个龙的雕像之外,就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搭配上这个字眼了。也就是说,它是魔法像。 (就是说这家伙是魔法师啰?) 吉妮在心中嘀咕着。 多半就是这个魔法师雇用雷提耶他们的吧。而他的目的就是取得这个具有龙外形的魔法像。 (到底是为了什么?) 吉妮心中有着疑惑。 (放火的事,是为了避免村民们靠近这里的手段吗?) 对于赐予巴布作为领地的村民而言,这个安放着龙形雕像的山洞,就等于是一所神圣的天然祠堂。 对于这些不受王国支配,相反地也可以说是拒绝接受王国保护的人们来说,会为了自卫而战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想法。甚至成为领主的巴布一要求协助,就有大约一百人左右的男女战士报名。 但是因为村子里也有老弱妇孺,因此不得不以防守为优先。搞不好雷提耶他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对村子做些小动作。 在背后指使的多半就是眼前这个魔法师吧。雷提耶以战士的身手来说是一流的,但是身为一个队长的他是无能的,这并非他能想得出来的计策。 不过,不久前巴布之所以能顺利逃掉,倒也是托他无能的福。要是脑筋稍微灵活点的人,应该会对吉妮的突然投降起疑心,并进而搜查周遭才是。 就在这时,被吉妮在心中评断为无能的男人回到这个房间中。是已经对部下们下完指示——恐怕又是些牛头不对马嘴的指示——才回来的吧。 「这个女人的同伴们说不定会过来吧?」 魔法师向雷提耶问道。 「既然是冒险者的话,人数再多也有限,区区几个冒险者不足为惧。但是,若她是以佣兵身分被雇用的话又另当别论了。」 雷提耶答道。 「若真是如此的话,问题就是雇主是谁了。」 魔法师思了一声表示同意。 「要使这个真银之龙能够听取复杂的命令,还需要再花上一些时间。在那之前,必须守住这里才行。」 「我们便是为了那个原因才会在这里的。」 在回答了魔法师之后,佣兵队长转向吉妮的方向。 「因此也要请这个女人把一切全说出来了。」 散放着残虐之光的视线射向吉妮。 「我说过是为了古代王国的遗迹吧。目标是沉睡在遗迹中的宝石。」 「是指这个真银龙像吗?」 魔法师问道。 「想也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宝物存在。不过,把这个敲碎的话,就可以一辈子吃喝不尽了。就算只向古东的大地妖精多瓦夫族通知它的存在……」 「敲碎?是指这个真银龙像吗?」 「这样可以弄到一大笔真银。」 「这个魔法像有着更有用处的用途,是你们这等凡人想也想不到的……」 「用途?」 魔法师的话令吉妮流露出讶异的表情。 「是说这个真银龙像……」 「到此为止了如何?」 佣兵队长雷提耶插口打断正洋洋得意准备开始说话的魔法师。 魔法师皱起了眉头瞪着佣兵队长。 「她想知道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她是无法活着回去了吧?」 「正因为这样,不管让她知道些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么说完后,雷提耶单膝靠在吉妮脸前,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一向沉默寡言的妳还挺会套话的。是想要打探出我们的目的吗?」 (这无能的家伙还是像以前一样狡猾嘛。) 吉妮在心中唾弃着。 在欺骗他人的事情上,他能够发挥出惊人的才能。她自己以前在当佣兵时也上过当。 黑克达的妹妹安洁拉之所以会相信兄长之死是吉妮的责任,也全都是受到这个男人的唆使。 不过吉妮没有把她的想法表现在脸上。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的目的是古代王国的遗迹与宝物。」 「我已经听够那种假话了。」 雷提耶冷冷地答道。 「那我该怎么回答才好?我会照你想要的回答。」 「倔强的女人。若是一般的女人,就直接问她的身体了。不过对象是妳的话,那样做也不会有用。」 这么说完后,雷提耶从怀中找出了个小小的瓶子。 「罗马尔黑市中有卖各式各样的有趣玩意。这个药也是其中之一喔。」 「药?。」 佣兵队长的话令吉妮的表情为之一凛。 「可以让人有升天般的感觉喔。话说回来了,要是用量太多的话,可就真的要升天啰。」 说着雷提耶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声。 看到他的模样—— 「随便你吧!」 魔法师丢下这句话,一脸嫌恶地走了开去。 「这样好吗?他可是你的雇主吧?」 「问话的人是我,而要回答的人是妳。」 然后雷提耶便用手指在瓶内沾了些黏稠的液体,凑到吉妮嘴边。 吉妮紧紧闭着嘴巴,但那个味道仍传了进来,同时在下一个瞬间,她明白到自己脑中正升起了一片灰茫茫的薄薄雾霭。 「是很有效的药吧。」 雷提耶的声音彷佛自远方传来。 「再过一下子,妳就会对我言听计从了,不管是任何事喔。」 「随便……你……怎么说。」 吉妮断断续续地答道。 但是,却有种自己内心正逐渐被别人侵入的感觉袭来。 吉妮拼命对抗那种感觉。 「没用的……」 雷提耶如嘲笑般的说道。 然后他的手摸上了扣环,打算脱下镗甲。 但是就在这瞬间—— 一个男人叫唤着吉妮的名字,从开在顶端的洞中跳了下来。 顶端距离地面是一段相当长的高度,不过男人在撞上地面前,落下的速度缓了一缓。男人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着陆,接着他那深红色的披风才缓缓落下罩在他背上。 「李维……」 在朦胧的意识中,吉妮轻轻念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已经到极限了。 她的意识已经不再是属于她的了。 6李维的危机? 看到吉妮手脚被绑,躺在地上的模样,李维有种愤怒异常的感觉。 然后他转头望向看到他突然出现但仍然一脸平静的铠装男子。 (这个男人就是巴布说的……) 佣兵队长雷提耶没错吧?李维猜测着。 (是个无能但危险的男人。能跟他打成乎手的人,在我们队上就只有吉妮。) 李维想起被村民扶回村子的巴布,他所说过的话。 虽然不知道他是否为现在的自己所能敌得过的人,但是事态已经不容许再有任何犹豫,李维当机立断下了决定。 所以他使用了『控落』的咒文,从开在洞顶的洞口跳了下来。而巴布与村中的战士们则同时从正面发动攻击。蜜蕾儿与梅里莎也与他们一起行动。 李维静下心来侧耳倾听,可以听到从祠堂入口处正传来了骚动的声音。 光靠你一个人是赢不了的—— 盗贼少女蜜蕾儿是真的生气了,对李维如此说道,但是他有一个胜机。 就是趁机先救出吉妮再说。 那么一来李维这一边就得到了最强的战士。 但是,看到吉妮的脸,李维就知道他的计算落空了。 她的模样明显地下太对劲。两眼无神、表情空虚。半开半闭的唇边还黏着黑答答的液体。 说不定是被灌了什么药。 「你的部下们现在应该正在苦战中吧,你不理会他们好吗?」 李维向佣兵队长出声。 虽然他很想亲手打倒对方,但要是被打败的话,就真的是白死了。 先解开吉妮身上的束缚,等待梅里莎过来才是上策。 「等杀了你之后再去也来得及。会来得及就是会来得及。而且留着魔法师的命会相当麻烦。」 什么歪理啊!李维心想着,不过老实说这也很接近他的想法。 (只好开打了。) 无路可逃了。李维已有所觉悟地拔出腰中长剑,把魔法师手杖丢到一旁。 「你疯了吗?居然丢下魔法师手杖,要用剑跟我打吗?」 佣兵队长以嘲弄的语气说道。 「不好意思,我可是正常的很!」 李维一开始时即考虑过施用『睡云』咒文。 但是,要是被对方抵抗掉的话,那他就到此为止了。再加上他最近疏于修习魔法,对自己的魔力就更不敢有所期待了。 那样的话,用剑来战斗还比较有胜算。更重要的是,他也比较喜欢这样。 他每天都在跟吉妮练剑,在一百次中也可以赢个一次了。 只要把那「一次」用在这场战斗中的话就好了。李维把剩下九十九次的事赶出脑海中。 「去死吧!」 李维扬声大叫,用全身力量挥出一剑。 但是他的攻击轻易就被接下了。 「就凭这种程度的功夫也想赢过我吗?」 随着喝斥声响,也送过来了一记锐利的反击。 李维一闪,但没有完全成功,胸前的革铠上裂出一道水平切痕。 皮肤上也出现一条淡淡的红痕。 (名不虚传啊。) 但是李维毫不畏惧。 照吉妮所说,他根本还没学会可以称之为招式的东西。 只是在用蛮力挥剑而已。 然后用他在打架中所练出来的直觉,与野性的反射神经来闪躲敌人的攻击。 李维就是靠着这些在与佣兵队长对战。 技术之差是一目了然的,李维全身都布满了佣兵队长的剑刃所留下之痕迹。但是,他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要害,而未受到致命性的损伤。 「你是怪物吗?」 面对一身是血但攻势未曾稍懈的李维,雷提耶开始感受到一种没完没了的恐怖。 看他的剑法杂乱无章,所以一开始时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但他所发出的每一剑都重得可怕,在接了许多剑之后,雷提耶的手已开始感到发麻了。 而且雇主的魔法师和部下们的事也令他在意。 虽然可以听到在打斗的声音,但完全不知道实际战况到底如何。要是花上太多时间,也有会失去退路的可能性。 他的打算是只要自己能逃出生天,即使要抛弃雇主和部下也在所不惜。 但是再继续像这样跟这个魔法战士缠斗下去的话,说不定会因为一时大意而获致意料之外的失败。 (开什么玩笑!) 雷提耶这样想着。 至今为止,不管在什么样的战场上他都能活下来。为了活下去,他是不择手段的。 (吉妮,有工作要给妳啰!) 雷提耶在心中叫着,趁着李维向后一跳避开他的攻击时,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改变心意了。」 然后雷提耶对着魁梧的魔法战士唤道。 「改变成怎样了?」 李维不敢大意,举剑问着对方。 其实他也快到极限了。能撑到现在还没有输已经算侥幸,即使再这样继续打下去,他也几乎完全没有可以获胜的自信。 既然对方有意打个商量的话,那响应他才是聪明的作法。 「再这样继续跟你打下去也没有好处。因为胜负是决定在外面的那场战斗。即使杀了你,但要是我的部下输了,我还是一样得完蛋。」 「总算是了解了吗?」 李维装出还行有余力的模样,悠然答道。 也是因为常在欢乐街中混的缘故,李维对于自己的谈判手段是有着自信的。「虚张声势」也是其中一个手段。 「她会不太舒服吧。为吉妮松绑吧,如何?我是有给她喝药,不过不是会危害到性命的药。因为她是不这么做就不会乖乖听话的女人嘛。」 说完后,雷提耶把挂在腰上的匕首丢了过来。 虽然对于灌药的事感到很愤怒,但要让吉妮安份下来确实是有这种必要吧。当然并不是同意对方的做法,只是至少没有马上杀了她这点是可以原谅的。 李维眼睛盯着佣兵队长不放,伸手向下摸着掉在自己脚边的短剑,把它捡了起来。 「那就再见啰。」 说着佣兵队长便向入口处走了开去。 「还好吧?。」 盯着他走远了之后,李维移动到吉妮身边。 用短剑割断绑在手脚上的绳子,为吉妮松绑。 她的眼睛虽然是张开的,但仿佛就像被抽出了灵魂似的,动也不动。 (只好叫梅里莎来施行『解毒』咒文了。) 李维决定待在原地等着同伴们的到来。 因为他觉得就算现在赶去帮忙也改变不了战况了。 就在这个时候—— 「吉妮!尽情去抱那个男人吧!」 应已离去的佣兵队长的声音响起,令李维倒抽了一口气。 但是更令他惊讶的是吉妮突然动了起来,伸手便一把将他抱了过去。 一来是完全没料想到,二来是吉妮的臂力原本就非同小可。 李维就这样倒向吉妮的身体,脸埋在她丰满的胸中。 双颊上满是柔软的触感,但现在可不是享受的时候。而且吉妮会有这种行动很明显是不正常了。 「是药的关系吗……」 李维呻吟着。 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了。 李维拼命想从吉妮手臂中挣脱,但打斗过后的疲劳和失血,使得他没能发挥出想象中的力量。 就算在平常比力气,也几乎都是平分秋色。 「对,就那样抱着……」 佣兵队长伴着他残忍的笑声一同归来。 「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目的吗!」 李维咬牙切齿。 再这样下去将会在吉妮拥抱的状态下被杀死。也或者他是打算连吉妮一起杀掉的吧。 「这种死法我可敬谢不敏!」 虽然说被女人抱在怀中死去对男人来说,可说是求之不得的事,但他现在的状况却只是因为对方被下了药,连爱情的渣渣都没有。 李维一方面拼命使力试图挣脱吉妮,一方面眼睛向四处乱瞄,寻找着有没有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 然后他注意到了。 在伫立于房间中央的龙形雕像周围,记载着上级古代语的魔法文字。 在白银的雕像所散发的白光中,隐隐有着微微的蓝色光晕流转。 「说不定这是魔法像?而且是已经启动、还没有赋与命令的……」 李维咕哝着。 如果真如同他所猜测的一样,那他所下的命令应该也有效。要下复杂的命令他是办不到,不过简单的命令倒可以试试看。 李维拼命抬起头来,从魔法文字中寻找着这个魔法像的名字。 然后他找到了「奥特」这个在他知识范围中没见过的单字。 (是我的知识不足呢?还是因为是专有名词?) 李维做出决定。 他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卑劣的佣兵队长手上拿着剑,已经走到他身边来了。 「魔法像奥特啊,遵从我李维的命令吧!」 李维挤尽他最大的声音用上级古代语吼出来。 「用你的牙为这个持剑男子施行洗礼吧!」 「看你那德性,还以为你会使出什么样的咒文呢!」 确信胜利在望的佣兵队长雷提耶高声叫道,举起了他的剑。 「吉妮……」 李维低语着,用尽全身力气尽量拉开与吉妮之间的距离。以便让那把剑刺穿他时,不致一并刺到吉妮。 但是雷提耶向上举起的剑并没有能够刺下。 因为龙形的魔法像突然动了起来,咬住了他的左肩。 在惨嚎声中,飞溅如注的血花淋了李维他们一身。 雷提耶倒在地上,开始产生了微微抖动的痉挛现象。一片肺叶已完全被咬烂,心脏也受到伤害的样子。 那是致命伤,李维也可以明白。 「上级古代语不是光用来念咒语的。」 李维向濒死的佣兵队长出声。 不过他仍然维持着被吉妮抱住的姿势,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居然会有个这样的死法……」 雷提耶呻吟着,只有脸朝向李维这边,送上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得要好好奖赏你才行哪。」 然后佣兵队长的视线这回转向吉妮。 「你想说什么……」 李维感到紧张起来。 从先前的样子看起来,吉妮是会照着他的话来行动的。 李维想再用用看龙的魔法像,但魔法像在完成了他方才的命令之后,再次成为不会动的雕像。 「永别了,吉妮……」 在痛苦的喘息声中,雷提耶说道。 「去爱那个男人吧。用妳的方式,尽情的……」 留下这几句话后,雷德的佣兵队长便断了气。 「还真的是奖赏哩……」 李维目瞪口呆地说道。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要这种奖赏啊!」 他的惨嚎声弹在墙壁上造成回音,直贯天际。 而那个惨嚎声之后还持续了好一阵子。 7剖白 在村中举行了双重的豪华庆功宴。 迎接新领主到来的洗尘宴,以及从盗贼手中夺回神圣祠堂的庆功宴。 李维一只手拿着酒在湖岸边坐了下来,茫茫然呆瞪着湖面。 虽然没有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但他现在就是不想见到吉妮她们三人。 甚至到想要把对龙形的真银魔法像下命令,杀死雷德佣兵队长雷提耶之后的事,全部从记忆中抹消的程度。 由于被雷提耶灌药的效果,吉妮变得对他的话言听计从,然后也遵照那个卑劣的佣兵队长最后遗言去做了。 爱李维—— 雷德的佣兵队长留下这句话后便死去了。 然后吉妮照着那句话逼近李维。 不,这样说太客气了。该说她根本是直接推倒李维硬压上来要跟他发生关系。 因为药的缘故,吉妮的表情是虚无的,但力量还是跟平时一样。 而李维这方面则因为疲劳与伤势,连平时一半的力量都挤不出来。 简直就像男女完全颠倒了过来一样,正当李维就快要失去贞操时—— 这时已收服佣兵们的梅里莎与蜜蕾儿、还有近卫骑士巴布赶来了。 当他们看到李维与吉妮时全都呆了,一时间茫茫然不知所措。 因为这时抱在一起的李维他们已经是半裸的了。 「对吉妮用『解毒』咒文!」 李维这一声叫唤令梅里莎回过神来,连忙向迈力神献上祈祷。 吉妮这才终于得以恢复正常。 当然吉妮她们三人认为一切都是李维的责任。 就跟平时一样,李维被淹没在她们滔滔不绝的骂声中。 被蜜蕾儿踹、被吉妮殴打,然后梅里莎连连叫着「这实在不是我所愿意的呀。」 (为什么只有我……) 他不得不有这种想法,不过至少没被她们杀掉就算万幸也说不定。 李维终于连吉妮的唇都碰过了。 虽说都各有不同的理由,但并不是不成问题的事。 在他常混的欢乐街中,李维甚至被人唤做「女人杀手」,而吉妮她们则是同为冒险者的同伴。会不尴尬才怪。 「不过,我是男人,她们是女人。」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在这之前,他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强烈的自觉。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李维问着自己。 从世人眼中看来,李维现在的状况就跟沙尘王国的后宫一样吧。 就在这时—— 从他身后传来有人正走过来的动静。 慌慌张张回头一看,看到了红发女战士的身影。 李维吓了一跳,反射性地站了起来。 「坐着就好。」 吉妮低声说道,突然在李维身边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吉妮的面颊微微发红。 「总而言之是我不好,拜托别再骂我了。」 「不是那种事!」 对于李维的话,吉妮没好气地说道。 李维脸上写着「不然还会是什么事?」等着她开口。 「我来,是有很多事要跟你谈。其中之一是你跟雷提耶的打斗。太难看了,能够没输算是奇迹了。」 「妳记得吗?」 「全都记得。只是自己也对自己的心无能为力罢了。」 「那是药的缘故嘛,没办法的事。」 「八成是『尸人毒』吧。在罗马尔的黑市要弄到手意料之外的简单。不过没想到效力会那么强就是了……」 「说不定是提高浓度来强化效力的吧。」 由于吉妮格外冷静,李维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总而言之,今晚的事就把它全忘光吧。也包括我现在要说的事喔。」 「现在要说的事?」 李维望着吉妮的侧脸问道。 「我和那个佣兵队长雷提耶,以前是男人与女人的关系。」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剖白之语,李维只默默点了点头。 「在发现到那家伙的本性之后,马上就跟他断了……」 所以就连当时的佣兵同伴,也都没有人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 「是我先主动的。巴布他误会了,其实我是这样的女人。意志薄弱,马上就会迷恋上男人。一迷恋上就会自己主动去接近对方。就像之前推倒你时一样。」 那也许就是我的本性吧,女战士浮现出自嘲的笑容。 「我倒是认为这才像妳会有的作风。比起那些光等待着对方告白,或是装腔作势拐弯抹角地把自己心意传达给对方的做法……」 男人会喜欢女人,女人会喜欢男人,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而要如何喜欢、喜欢谁,不同的人也自有不同的方式。 李维对于女性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作风,而且一直以来也从未打算过要改变。 (但是,现在不改变不见得以后也不会改变。) 今晚所发生的事,令李维对这件事有着强烈的自觉。 一回过神来时,发现吉妮的脸正对着李维这边。 然后在与李维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她深深低下头。 「谢谢。」 如此说道。 「想都没想到你会来救我。虽然只能说是我判断的太天真了,但被救一事则是事实。」 「这搞不好是第一次被妳说谢这个字呢……」 李维有些不好意思,抓抓自己的长发。 「当然是第一次。同时我今后也会尽全力避免再说第二次。」 吉妮说完后突然站了起来俯视着李维。 「我要说的话就这些。要照约定全忘光喔。」 「也包括道谢的事在内吗?」 「也包括。」 吉妮沉着脸答道。 「知道了啦。」 李维心不甘情不愿地嘀咕着,然后像要跟着吉妮一起走般地站了起来。 「话已经结束了喔。」 吉妮冷淡地说道。 那是她平时的表情。 李维也有些能够理解了,这个叫做吉妮的女性其实是个热情的人。她平时的态度与言辞,正是因为她自己也有这份自觉。 但是,感觉起来对她而言,那也包含在她的个性里面。 所以照现在这样就好了,李维想着。 然后—— 「是我有话要说。不、是拜托。」 他对吉妮这样说道。 「拜托?我吗?」 吉妮反问。 「就像妳所说的一样,我跟那个佣兵队长打的真是太难看了。连那种家伙都打不倒,我今晚不甘心得想睡也睡不着。」 「是这么回事啊。」 李维的话令吉妮充满干劲。 「未能参战一事也令我浑身不痛快。就好好锻练你吧。一直到你昏倒讨饶为止喔。」 「求之不得!」 李维点头同意,两人为了取剑,便一起跑向借放行李的村长家。 然后在那天晚上,两人交手所响起的剑击声,一直到宴会结束时也没中断过。 8无尽的阴谋 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中,一位瘦削的中老年男性坐在书桌上轻声笑了起来。 他的名字叫陆吉亚。 是在「十字路王国」罗马尔担任军师一职的男人。有时也被称之为「棋圣」这个异名。 不久前还有另一名魔法师在他的房间中。 那个魔法师报告完未能达成陆吉亚所指派之任务的报告后,就离开了房间。 ——真银的魔法像是成功启动了。但在对它下命令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阻碍—— 那是魔法师的解释。 若是让拥有龙外形的魔法像在欧芳王都作乱的话,拥有「屠龙」之名的战士,为了守住那个名声,将不得不出面挑战。 向最强的魔法生物——真银的魔法像挑战…… 而那个结果亦是陆吉亚所始料未及的。 但是,应该有使屠龙战士殡命或伤害到其名声的可能性。 「意料之外的阻碍吗……」 陆吉亚低语着。 就算经过再周详的计划,所谓的策略,总是有可能会因为无法预料的偶然而溃灭。 因此陆吉亚不会只依靠一个计策来行动。 他总是同时进行好几个计策,以求能完成目的。 「不过话说回来了,没想到会被相同的人马再度破坏哪。」 魁梧的魔法战士与三名女性冒险者—— 那个魔法战士的真面目,已经由他潜入法恩市的手下之一「水晶歌手」那里得到确切的情报了。 他也已经开始策划利用那个男人当作棋子的新计策。要准备好将会花上一段漫长的时间,但若是顺利的话,即有可能一举动摇欧芳的根基。 「命运这个字眼,只不过是由偶然所累积出的别名罢了。」 这就是陆吉亚的信念。 他承认偶然,也同意那是不可预测的。 但是,有一种人是连偶然都犹如必然般地使之成为自己的同伴,让自己的目的得以达成。 那种人最终将被称之为英雄。 「我所欠缺的,说不定就是求达成目的的坚定意志吧……」 因为他关心的是策略进行之过程,而不是结果。 「若那个魔法战士不是能收纳在我游戏盘上的人……」 自己说不定会输得很惨,陆吉亚这样想着。 但是,他到目前为止从未遇过那样的人。 因此他最后总是能达成目的——
1婚宴过后 冷冽的夜风吹袭着。 植于街道上的树木,叶片也几近全转为褐色,一片一片飘落于地。 法恩市正迎向晚秋,也可以说是初冬季节。 (魔法师的长袍还不快点换季成冬天的款式吗。) 自称是魔法战士的魁梧男子,走在阴暗狭窄的小路上,心不在焉地这样想着。 他是李维。 是隶属于欧芳魔法师公会的正魔法师,是所谓冒险者。 而与他并肩而行的女性,在体格上则与一身肌肉又高大的他相差无几。 现在仅能看到如影般的身形,不过在白天的阳光下时,那是位有着一头如火焰燃烧般红发的女战士。 她的名字叫做吉妮。 对李维而言,是所谓的冒险伙伴。 两人受邀前往参加近卫骑士巴布与一位名叫安洁拉的女孩之结婚喜宴,不久前还在吃喝喧闹着。 夜深之后宴会也散席了,酒量不是非常好的蜜蕾儿与梅里莎各自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回自己房间去了。 但是李维还没喝够,因此他举步走向常去的欢乐街。 吉妮会走在他旁边,只是正好因为回去的方向一样罢了,李维原本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等李维从大道转入通往欢乐街的小巷后,吉妮仍然理所当然般地跟在他身边。 (还没喝够吗?) 李维虽然有这个疑问,但因为并不是什么值得特地提出来的问题,所以他并没有问出口。 在昏暗的小巷中走了一段路之后,很快的,眼前已经可以见到目的地了,在灯光映照下显得金碧辉煌的街道。 由盗贼公会副首领马兹尔所支配的欢乐街。 李维知道这件事是在认识吉妮她们之后。因为发生了一点事,有一段时间还以为大概不能再在这里出入了,不过现在倒是稍微被当成贵宾来看待了。 只是也因此不太方便像以前那样随性地闹了。对李维来说,有种少了点什么似的感觉。 不过那也许是因为他成为了冒险者,所以在这个欢乐街中所能得到的刺激,已经不再能满足他的缘故。 在短短大约半年的时间中,就发生过各式各样,多到甚至会令人目瞪口呆的事件,让李维打从心底庆幸自己成为了冒险者。 对于林立在这个欢乐街中比较正经的酒吧与赌场,吉妮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前进,直至走到一间飘散着杀伐之气的店家前时,马上毫无犹豫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就连这条街的常客李维,也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地方。他记得这家店是最近才新开的。 「妳曾经来过吗?」 因为吉妮的行动好像是一开始时就决定要来这家店了,所以李维忍不住开口问一下。 但是吉妮口气一如平时—— 「当然没来过。」 直接这样答道。 然后—— 「只是在找没有女人味道的店而已。」 又小声地接了一句。 「那可真是……」 李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她的选择是明智的。 在有女人工作的店中,就算李维无视于对方,有时对方也会自己挨过来。而李维的个性尚未高尚到可以对送上门的女人视而不见。 高大壮硕的李维自然而然就会引起他人注意,再加上众人皆知他是个付钱痛快的好客人。 还传闻说只要能跟他过一夜,在这条街上的评价就会提升。 对于以这种目标来接近他的女性,李维一向兴趣缺缺。对李维来说,对方对他本人有没有意思这点是很重要的。而更重要的是事后要如何断得漂亮。 虽然他因此而被称作女人杀手,但对方既然是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接近他,那就不算是欺骗。 不过他并未打算告诉吉妮她们这些,因为他认为说了她们也不会懂。 总而言之,和她们三人在一起时,最好不要有其它女性在比较好,李维对这件事有着深切的体会。 但是自从认识她们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与女性有关的骚动却相当多。要他说这算女人运好还是不好,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一走进门内,李维就发觉到店内的状况不太对劲。 桌子椅子全集中在半边,另一边则是空荡荡的空间。 感觉像是有半裸女人要开始跳艳舞的气氛。 但是、在故乡曾经是个优秀猎人的吉妮,是因为闻不出有女人味道才选了这间店的。 而以李维自己的感觉和经验来说,他也明白这是间与女人无缘的店。 「是血与汗的味道……吧。」 吉妮低声说道。 「这么说来……」 对于找个地方坐下来的李维来说,是相当熟悉的味道。 因为在与吉妮练完剑后,他的衣服上一定会有这个味道。 大致上来说,在那个状况下时,他的衣服通常也差不多像块破抹布了,因此他多半连洗都懒得洗就直接扔了。 「我可以想象得出这是间什么样的店了。」 李维一笑。 从在场十几个客人的脸上,可以感受到仍留存有几分近似杀气般的激动,还有像是渴求着什么的充血双眼。 这里除了是酒吧之外,同时也是赌场。而且还是个小规模的竞技场吧。 是间非常适合吉妮的店。 当他正要这么说时,突然回过神来。 他想起来今天的吉妮和平时的她是截然不同的。 今天的她并不是女战士,而是个打扮得很美丽的女人…… 2男与女 由于要参加朋友的婚宴,所以吉妮依照她出身的亚斯葛伦山岳部族之习俗,穿着未婚女性参加宴会及祭典时所穿的服装。 使用仅能在岩山羊幼羊腹部取得的纯白毛线所编织成的一件式无袖长衣上,扎着缝上由亚斯葛伦山脉取得之金银宝石的饰带。 红发也为了配合衣服而扎了起来。 由她平时外露的肢体,是可以明白到她胸是胸、腰是腰,毫无疑问是个女人,但、她是一个战士的感觉却更加强烈。 不过,今晚的吉妮,只给人一种来自异国的美女之感。 黝黑肌肤与高大身材,更是一下子把神秘感拉到最高点。 在热闹的宴席上自然不会特别去注意到,但是换了个地方,只剩下雨人独处时,就算不愿去想,还是会忍不住意识到现在的她并非平时的她。 而且就在前几天他们俩还曾经半裸的抱在一起,唇与唇相接。虽然那是因为她被灌了尸人毒才会失常,但已发生的事实是不会消失的。 忘了那晚的事吧,吉妮曾经如此叮嘱过,因此没人再提起,但记忆却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李维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反射性地依照年幼时曾被教导过的宫廷礼仪为吉妮拉开椅子。 吉妮讶异地看着李维,但什么话也没说就坐下了。 (不妙啊!) 李维在心中嘀咕着,命令自己快点取回平常心。 吉妮最讨厌因为身为女人而受到特别待遇了。 要是她知道自己把她当成女人来看待的话,到时她就绝不会是这个小型竞技场的旁观者,而是参战者了。 李维缓缓坐下,像是想藉此让自己镇定些似的,对着一脸凶相过来招呼客人的店员点了两杯麦酒。 店中大约为数十人左右的客人看着李维他们这边,眼光中透露出的讯息是,这两个人是来干什么的啊? 若是平时的他们俩出现在这种地方,应该就不会令人有格格不入的感觉了吧。但今晚却是特别的。 因为李维也穿着魔法师的正式服装,长长的黑发抹上香油,梳得整整齐齐。 刚才走在外面时,没有任何人跟他打招呼,一定也都是把他当成了别人吧。 (赶快走人比较不会有事吧。) 但是他对这里在举行着什么样的竞技又颇感兴趣。 是拳击吗?还是用武器真刀实枪的生死相搏? (总不至于是跟猛兽对打吧。) 是那样的话,连观众都要搏命了吧。 不过,看看在场客人的模样,就可以很明确地知道不是那么回事,而以这家店本身来说,也不像能有那种大手笔的样子。 会出人命的表演是被欧芳禁止的。所以,才会有这种模仿竞技场的店面出现。 对于血气方刚的人来说,这种店确实是有着魅力的吧。 而李维正是个血气方刚的人。 「好像要开始了……」 吉妮如此咕哝着。 李维悄悄松了一口气,将身体转向舞台的方向。 今晚一面对吉妮,他就好像有什么要失控了似的。 两个半裸的男人分别从左右两边现身,店中响起了稀稀疏疏的鼓掌声与莫名其妙的怒嚎声。 但是李维一看到这两名斗士,马上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搞什么,那是什么身材?」 两人的体格都还算高大魁梧,但全身的肌肉却是松弛的,里面塞的是脂肪。也许是有几分力气,但绝不会是靠打斗为生的人所应有之身材。 当然,吉妮似乎也明白了这件事,彷佛对竞技完全失去了兴趣般地拿起点来的麦酒送到嘴边。 李维也无可奈何地又转个身朝向桌面。 (不过,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虽然是和平时不一样的理由,但他仍一样想抱住头。 吉妮跟着自己过来到底是有什么打算呢? 他们俩以前也曾经单独对饮过一次,那次他们俩喝着喝着就莫名其妙给对方一拳,不过倒也没吵起来,只是都自顾自继续喝着酒,当时在周围的人一定都有种诡异的感觉。 不过,在那个晚上,气氛就是那样的。 不过,今晚却明显不同。 李维一口气灌完他点的麦酒,恢复成平时的自己。 麦酒的味道极为低劣,而他能分辨出,为了遮去酸味,在酒中加入了大量的重味道香料。只是酒本身也极为浓烈,强烈到往后喝别的酒时大概都会嫌淡了。所以如果只是单纯想喝个酩酊大醉时,这酒倒是非常能派上用场的。 这时竞技也已开始了,却只是用蛮力在乱打一通而已,可说是连拳击都称不上的货色。 若是在罗马尔货真价实的竞技场中,表现也是这样的话,裁判一定会对他们俩大姆指朝下吧。 那是「两人都该死」的意思。 「在想什么?」 这时吉妮突然对他出声。 「我、我错了!」 李维几乎是反射性地低下头回答道。 他以为一直在害怕的事要变成现实了。 「但是、没办法的事啊。因为妳今晚穿成这样,所以我才会不禁意识到妳是个女人的事……」 「意识到我是个女人的事?」 「所以我已经认错了!」 肯定要有拳头飞过来了,李维抱着这样的心理准备再次低下了头。 「别说奇怪的话。」 但是……吉妮这样想着,露出了个微微的笑容。不过还是一拳飞了过去。 对她本人来说,这只是轻轻一拳,但被打的人还是有着相当的痛楚。因为是已经受过千「捶」百「练」的李维才能承受得住,要是换成一般人的话,说不定会被打倒在地。 「我一直都是女人。就算想舍弃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平时就打扮得可以让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女人的模样。因为被认错的话,还是会有种火大的感觉。」 「是这样的吗?」 李维的脸色有些扫兴的样子。 「那时我也说过了……」 说到一半时,吉妮像突然回过神来似地轻咳了一声。 然后—— 「也许你不知道……」 改口这样说道。 「我是个会迷恋男人的女人。而且一有喜欢的对象时,根本就不会去管对方的感觉。甚至会若无其事的主动推倒对方。」 佣兵队长雷提耶在临死时,命令吉妮用她的方式去爱李维。 受到药的影响,她乖乖遵照那个命令行动。 虽然是在忘我的状况下,但那时吉妮的行动的确是她真正爱人的方式吧。 恐怕当年在面对雷提耶时,也是由吉妮主动的没错。 「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认为这才像妳会有的作风。至于会喜欢这种作风还是会感到伤脑筋,就要看对象了吧。」 「如果、那个对象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句意外的话令李维在一瞬间失了神。 脑中一片空白的他说不出话来,一堆影像在脑海来来去去。那是以往曾经邂逅过的女人们之影像。 「我都说过是如果了吧?」 吉妮沉下脸,又是一拳飞过来。 那个痛觉使得李维再次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对、对不起,因为没想到会由妳口中说出这种话,所以吓到了。」 「不用道歉。老实说吧,我现在可是相当不安的……」 「不安?」 这也是没想到会由她口中说出的字眼。 「正啊,不安。现在是可以用『如果』来结束这个话题,不过万一真的喜欢上你的话……我在烦这个。」 「吉妮……」 李维这样说道,然后抓起没点就自动送过来的麦酒,又是仰头一口喝完。 烈是够烈,但真的有够难喝。 不过,不管是什么味道,喝在现在的他口中,都是一样的吧。 所以李维马上又点了一杯。 「虽然不想承认,但前几天所发生之事令我意识到你是个男人。然后就像脱缰野马似地控制不住自己脑袋了。在故乡的村子时是这样,在雷德的佣兵公会时也是这样……」 吉妮如此说着,接着继续自嘲式地叫李维也要把她刚刚说的话忘掉才行。 「我的确是不曾强行推倒过女人,但不想被女人强行推倒则是肯定的……」 李维以开玩笑的口吻回答,试着笑了笑,但效果不彰。 「男人与女人往往无法一直只维持在同伴或朋友的关系。而一旦有了更进一步的关系时,有时又会把之前的关系全破坏掉。」 吉妮如此说道,摇摇头叹了口气。 「巴布那家伙是我以前的佣兵同伴,也觉得是个很谈得来的朋友。但是,他曾经喜欢过我。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与他相处……」 说的也是,李维点了点头。 一旦知道了对方的心意,要继续当朋友是非常尴尬困难的。 「我一开始时只是觉得能当冒险者就好。但现在不同了,我想跟妳们一起继续当冒险者。」 和吉妮她们在一起时,李维总是尽量避免提起与男女有关的话题。 她们原本也没打算要接受男人当伙伴,若不是身为女侍祭的梅里莎受到迈力神指示,说李维正是她该侍奉之勇者的话,她们是绝不可能让他加入的吧。 而且她们都相当不信任男人,也各自有之所以会这样的无奈理由。为了能当她们的同伴,要极力避免触碰到那方面的话题是很重要的,在认识她们一段时间后,李维就已经明白到这点了。 而且正因为他很习惯女人,所以才能够在面对她们三人时,不把她们当做女人来看待。 至少在这之前都可以。 但是李维也不知道今后会如何。 他也开始和吉妮一样感到不安了。 3暂时的结论 是的,李维感到了不安。 同时也认为那是件无可奈何的事。 「这不是客套话,妳们三个人真的都是好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好』字不足以形容的好,所以我才更觉得妳们是很有魅力的。不过有这种想法的应该不只我一个人吧……」 以前,要是有人想代替他的话,他会觉得要代替就代替吧。但是,现在已经转变成没人可代替他的想法了。 光是这点,就足以令他认为自己也许真的是勇者也说不定。 「我是男人,妳们是女人。一直都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反而是不自然的。之前一连串的事件让我们理解到这件事,而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在别无他法、不可抗拒的情况下,李维已经亲遍吉妮、梅里莎、蜜蕾儿三人的唇。 而且也不敢保证他与她们不会发展出更进一步的关系。 就像吉妮刚才所说的一样,这也有可能会导致他们冒险者同伴的关系破裂。或者是使她们三人的友情产生裂痕。 吉妮就是对那点感到不安。 李维也一样。 「虽然问你这个女人杀手也是白问,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你现在有喜欢的女人吗?」 「这问题太难了吧。」 李维露出苦笑,凝视着眼前的红发女性。 「我不是要扯开话题,不过说真的,我自己也不明白。虽然我这双手曾经抱过许多女人,但几乎完全没有实在感。在这之前从未想过会只喜欢一个女人,说不定以后也不会。不过、如果喜欢上我的女性对我认真追究起来的话,说不定我也只好有所觉悟了。不过若要说真心话,我希望至少现在先别让我遇上那种事。」 「虽然我不是蜜蕾儿,不过你真的是最低级的男人。」 「把自己当成最高级的,才会难以解决善后吧。」 李维说着又露出苦笑。 然后认真地望着吉妮。 「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就是把我从妳们的搭档中踢出去。」 「我要揍人了喔!」 吉妮如利刺般的视线直射了过来。 「对梅里莎来说,这可是她的信仰,与友情爱情什么的无关。只要梅里莎追随着你一天,我和蜜蕾儿也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神还真是下了个残酷的谕示哪。」 李维抓着用香油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恢复成平时的模样。 「要是我死掉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恢复成从前那样,不过这样也太为难我了吧。」 吉妮的拳头在一瞬间飞过来,不过这次李维总算是用手掌接下了。 「就算你死了也不可能复原了。虽然不想承认,不过你的确是超越常识范围的存在。」 「我就把这句话当成是妳对我的恭维啰。」 「别忘了这句话也有眨意。」 李维回答他会把吉妮的话放在心上,然后又一口气喝光新送过来的麦酒。 「再来一杯!」 李维站起来大叫着。 这时他才发现第一场比赛不知何时已结束了。 酒客们正处于情绪激昂状态,和店内的人计算着输羸的赌金。 因此隔了好一阵子才把李维要的麦酒送过来。 不同于平时的状况,令李维对这件事有种不耐烦的感觉。 「酒难喝,表演也难看。真的是最差劲的店了。」 李维嘀嘀咕咕地抱怨着,转头望向吉妮。 「别太在意了。因为只要我能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就好……」 对于这样对他开口的吉妮,李维马上插口:「那是错误的。」 「错误的?」 吉妮眉头一挑。 「是啊,错误的。既然知道没有解决的方法,就只好以最真实的自己去接受了。」 「真实的自己?」 吉妮讶然问道。 「就像妳说的一样啊。既然有了男人与女人的认知,彼此之间就不见得可以一直维持在同伴或朋友的关系上了,这是必须去承认的事实。」 「你的意思是,我喜欢上你也无所谓吗?」 「八成就是因为也会有这种事,所以男人与女人之间才会是有趣的。搞不好我哪一天也会突然迷恋上妳也说不定。梅里莎与蜜蕾儿会怎么样也很难讲。没到那时候什么都很难说。也说不定我会主动推倒妳们呢。」 「那叫不知死活吧。不过你原本就是那种不知死活的人了……」 但是吉妮却因李维的话,而让她从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明白到不必压抑也无所谓的事,有种意料之外的痛快感。 「你是个脱离常识的白痴,无可救药的外行人,不过我也承认你是个好男人。还有,虽然梅里莎与蜜蕾儿并不知道,但我是把你当成同伴的。今后也是朋友了。」 「我的荣幸。」 李维有种莫明所以的感慨。 感觉在与吉妮认识了半年之久后,这才终于被她承认是个对等的人类似的。 李维拿起等了半天才送上来的酒杯一口喝光,然后望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店员,嚣张地叫他再送一杯过来。 对方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不过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结果李维与吉妮感到不安的事,原来是差不多的事,不过他已经有所觉悟了,而吉妮看到他的表情,心中的迷障似乎也消除了。 以他现在的心情来说,是很想举杯庆祝的。 (原本是冒险者之间的工作伙伴,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莫名其妙地就有了男女友情……就是这样吧。) 但是脱离常识的白痴,无可救药的外行人什么的,也未免说得太过份了吧。 再怎么说他也是要成为贤者的魔法师,在吉妮她们的锻炼下已经有过许多货真价实的冒险经验,对于自己已经不是外行人的自信还是有的。 就在这个时候—— 从舞台左侧走上另一名斗士,不是之前那两个。而且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这次的男人还挺象样的。大概是货真价实待过罗马尔竞技场的拳斗士吧。应该是退休了,来这里赚点小钱的……」 吉妮像自言自语般地低语着。 那是熟练战士所具备的锐利观察力。 而作为一个战士虽然尚未臻成熟,但习惯打架的李维也能明白到那件事。 「但是只有一个人。应该不是要表演斗技的吧?」 李维表达出他的疑问,但那个疑问马上就蒸发了。 因为像是负责讲解的店员,已经开始宣布,要是有人想向这位斗士挑战的话,就到舞台上面来。 4出丑 (原来是这种花样啊。) 李维一笑,又一口气把新送上来的麦酒灌进喉中。 「来得好!」 李维大声说道,脱下身上的魔法师长袍。 「白痴就算了,不过我会证明给妳看,我不是外行人!」 然后他望向吉妮,自信满满地出声。 「你不要紧吧?」 红发女战士有些担心地问道。 「当然啰。至少我曾经被妳们教训过,说我简直就像拳斗士一样。虽然对方是真正的拳斗士,但我还不至于会输给已经退休的家伙吧。」 李维说着高高举起了一只手,示意他要出场。 在一旁看着的酒客们纷纷笑了起来。 「打消你的主意吧。那个男人可是这间店中最强的斗士喔。你是想在带来的女人面前耍帅吧,不过这里没有软脚虾魔法师出场的余地。」 甚至还有这种批评声飞了过来,但李维完全没放在心上。 「既然你这样想的话,那把所有钱都赌到那个男人身上不就好了?因为我要把我的所有钱赌到自己身上。」 李维说完后,取出藏在怀中,预备有个万一时可以用来换钱的宝石。换算成钱的话,大约价值五千银币。 在一旁看着的酒客们,眼神都不同了。 因为只要与李维押注在不同的地方,就可以分到那五千银币的一部份了。 酒客们几乎把身上所有钱都掏出来赌上了,当然是赌拳斗士那一边。金额加一加超过七千银币。 (赚头不小啊。) 李维在心里暗自窃笑着。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你真的不要紧吧?」 吉妮再次对他出声。 「妳今天是怎么搞的?很烦耶。我岂会输给那种家伙?」 李维说着站了起来,气定神闲地作势走向舞台。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脚一软,以难看的模样滚倒在地上。 「怎、怎么搞的?」 因为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李维一时呆住。 接着他慌慌张张地想站起来,但脚却使下上什么力。 「难道、我喝醉了吗?」 虽然是前所未有的经验,意识也不像没醉时清醒,但他还是能够清楚地有着这样的认知。 「所以我说过的吧。就是因为你喝了那么多杯也不知道加过什么料的麦酒。喝了那种东西,有时就算意识还清醒,脚却已经软掉了。」 「这么说来……」 因为吉妮说的话令他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一杯又一杯猛灌难喝的烈酒。 结果脑子没成浆糊,脚却软了。真日正丢脸至极。 因为酒而失败,这也许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吧。 「怎么?要不战而降了吗?」 酒客们的嘲笑声钻入耳中,但李维却无计可施。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吉妮笑得一脸灿烂,手指一伸,指着李维的脸。 「扶不起的白痴,无可救药的外行人。」 李维苦着一张脸回答。 既然这种丑态都被看光了,不管被说什么也没办法反驳了。 「算了,今晚的事就把它忘了吧。」 「连同伴的事、承认是朋友的事也包括在内吗?」 「当然了。看来还需要多多磨练才行哪。」 李维顿时垂头丧气了起来,但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 这时店员正笑嘻嘻地往这边走过来。 为了来拿走李维的宝石。 「我代替他上去打吧。」 吉妮向店员这样说道,脱下穿在身上的部族服装,身上只剩内衣。 因为她平时的打扮就很暴露,所以即使这样,也不会有不自然的感觉。 今天的她原本充满了女人味的娇美,但平时的她作为一名战士也是美丽的。 从周围酒客中发出了下流的欢呼声。 「真有趣的花样!」 「干脆雇用他们演闹剧如何?」 瞎三话四的笑骂声乱飞着。 但是吉妮一副打从心底感到开心的表情,走向正在舞台上等着的拳斗士。 目送着她渐远的背影,李维理所当然地叫了起来。 「我、全部的钱、押吉妮!」
1艾拉同行 冷风席卷过法恩市的大道。 在那之中,有着高大魁梧的魔法师,与戴着眼镜的同门女魔法师并肩走在一起。 这两个人是李维与艾拉。 他们俩现在正朝向名为「独角兽之角亭」的冒险者商店走去。 昨天梅里莎要魔法师公会的守卫转告李维,今天正午时要在那间店中碰头。 「是有冒险的委托吗?」 李维向走在旁边的艾拉出声。 吉妮她们有委托「独角兽之角亭」的老板为她们介绍工作。 但是因为她们只接受自己喜欢的工作,所以介绍而来的工作并不多。 「不见得吧。」 艾拉漠不关心地答道,伸手推了推她的魔法眼镜。 因为并不是配合她量身打造的东西,所以一有什么动作就会马上下滑。 「要是有有趣的工作就好了。」 「冒险者的工作哪说得上有趣不有趣。」 艾拉似乎不耐烦了。 会委托给冒险者去做的工作,大致上都是具有高危险性的。 不过,看到李维与他的三个女性伙伴,会发现他们确实是在享受着那份危险的快感。 虽然她觉得这实在是种吃饱了撑着的行为,但自从成为冒险者之后,李维就更加生气勃勃也是事实。 (那样是很好啦……) 艾拉在心里嘀咕着。 最近有件令她很在意的事。 就是李维抱怨他那三个女性同伴的次数减少了。以前似乎是受到很不堪的待遇,几乎每天都会向艾拉吐苦水。 当然她对李维的处境是感到同情的,不过对艾拉而言,那样的状况在另一种意义上令她感到安心也是事实。 吉妮、梅里莎、蜜蕾儿,她们个性各有不同,但的确都是充满魅力的女性。 要是她们三人中,有人对李维有意思的话,他不见得不会动心。 对艾拉而言,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也许是错觉,不过感觉上李维最近是比较少主动去她房间找她了。 所以艾拉才会比之前更积极、主动地陪在李维身边。 (虽然这实在不是我会有的作风……) 不过眼前的状况却不容许她这样说也说不定吧。 她现在之所以会与李维同行,就是这个缘故。 (必须亲眼确定才行……) 她在心中偷偷想着。 在大道上走了一阵子后,他们俩终于到达目的地、冒险者商店。 店主笑嘻嘻地出来迎接他们,让他们俩到里面的房间去。 在那房间中的女性不只三人,一共有四个女人在等着他们。 「真是有够慢的。」 黑发的盗贼少女才说完,就看到李维身边还有一位戴着眼镜的女性魔法师在,表情一下子不爽了起来。 「干么带着女人来啊。」 蜜蕾儿自言自语般地轻声抱怨道。 因为他带来的是艾拉,所以蜜蕾儿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她是欧芳最大商人的女儿,曾经委托好几件工作给他们,同时付出高额的报酬。 是重要的金主。 而且今天的事有她在反而更好。 在蜜蕾儿的两边,有着红发女战士吉妮,以及仕奉战神的女侍祭梅里莎在。在并排长桌的另一头,一位有着与吉妮相同发色的少女坐在那里。 李维与艾拉都认识那位少女。 「记得妳是……吉妮部族的人?」 注意到少女的存在,李维发出了讶异的声音。 「我是精灵使露妲,可别说才隔半年就忘掉了喔。」 红发的少女不满地说道。 「我不太擅长记名字。不过长像倒是没忘记就是了。」 李维笑着说道,和艾拉一起在精灵使少女的旁边坐下,面对着吉妮她们。 「妳会过来就代表……」 「是的,前几天亚斯葛伦山脉下大雪了。大概到明年春天时都不会融化。」 「就是说,是让那家伙醒来的时候了。」 李维这样说道,一笑。 「那个霜雪巨人……」 对于这句话,露妲没作声,只静静点了点头。 那是在季节还是夏天时所发生的事。 艾拉以前的导师,所研究的用来操纵天气之魔法装置失控,导致盛夏中的法恩市飘下雪花,引起了相当大的骚动。 那时,向来以寒冷山脉著称的亚斯葛伦山脉则降下大雪。 但是由于李维他们阻止了魔法装置继续失控,天气一下子又变回炎炎夏日,使得怕热的霜雪巨人没办法回到他居住的万年冰雪地带——亚斯葛伦山脉的高峰。 霜雪巨人躲到阿里德族以前使用的冰室中避难,在那里召唤来冰精灵,希望冰精灵们能帮助他回去。 但是被召唤来的精灵们因为受不了夏天的热气而狂暴化,并演变成攻击阿里德部族集落的状况。 镇伏精灵们是部族中精灵使露妲的工作。而她则来到法恩市,委托出身于同部族,在法恩市当冒险者的吉妮来解决这件事。 而她的目的是使因为破坏了族中规矩,等于是被赶出部族的吉妮,能够重新以解救部族的英雄身分回去。 事情在李维的机智反应下,得以顺利解决。 但是吉妮没有接受少女的要求。她没有在部族中留下,选择了与梅里莎、蜜蕾儿,顺便再加上一个李维,一起继续当冒险者的道路。 「霜雪巨人现在正在冰室中沉睡着吧?」 艾拉向李维作确认。 关于事情的经过,她听李维他们说过,所以大致上都知道。 因为是与操纵天气之魔法装置有关的事件,所以也是她支付报酬给解决事件的吉妮她们。 「在冰棺的环抱中吧。」 李维对艾拉的话点点头。 「若是使用解除魔法的咒文,就可以溶化冰棺,使他从沉眠中醒来。」 这回的工作太轻松了,李维从容的表情上这样写着。 「甚至光我一个人就足以解决了。」 「那你就一个人去吧。」 蜜蕾儿马上加上一句。 「我只要坐着分报酬就好。」 「那可伤脑筋了。吉妮姐姐绝对要来才行……」 露妲有点慌乱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妳还没死心啊!」 听到她的话,蜜蕾儿用黑话叫了起来,怒瞪着红发少女。 露妲的哥哥是吉妮以前的恋人。而露妲一直到现在仍是希望吉妮能成为她的大嫂,做真正的姊妹。 「我一直到现在还是希望吉妮姐姐能回来的……」 露妲如此回答,用她那满怀期待的目光望向吉妮。 「我还没那个意思。」 但是吉妮没有半分犹豫,马上这样回答她。 在吉妮心中,她以前的恋人、露妲哥哥的事,也早已是过去式了。 「这样……」 吉妮的回答令露妲垂下肩膀,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顺道回部族中坐坐倒是无妨。」 吉妮说着对露妲微微一笑。 这回吉妮的话令露妲表情一变,一脸开心地点了点头。 从她的反应,一眼就可看出她对吉妮有多崇拜。 (吉妮这个人,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受爱戴啊。) 看到她们之间的互动,李维突然有这种感觉。 虽然总是一副沉默寡言,对人爱理不理的模样,但不管是眼前这位少女也好,不久前才成为地方领主的近卫骑士巴布也好,他们都不只是喜欢吉妮而已,甚至还对吉妮有种怀抱着敬意的感觉。 (那也是当然的吧……) 李维这样想着。 以一个战士而言,吉妮不啻相当优秀,还很有责任感,也具备冷静的判断力,充份具备身为一个指导者应有的器量。 虽然她自己本身似乎没什么自觉,不过以一位女性而言,她也是极具魅力的。 李维前几天才和穿着部族服装的她相处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与平时几乎完全不同的气氛令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还让他因为喝醉而脚软,造成非常丢脸的局面。 「吉妮都那么说了,那妳们呢,要怎么做?」 李维的视线在蜜蕾儿与梅里莎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既然吉妮说要去,就没办法了。」 蜜蕾儿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向梅里莎点了点头。 「是啊,我们也一起去吧。」 梅里莎微笑着对蜜蕾儿说道。 「既然如此,也带我一起去吧。」 一直抓着李维袖子的艾拉突然开口说道。 「真稀奇呢。」 李维一脸意外地望向同门的女性魔法师。 「妳不是不太能适应野外的生活吗?」 艾拉与李维他们一起参加冒险,也不过只有去阻止操纵天气的魔法装置失控那次而已。 「我想亲眼去看看霜雪巨人嘛。因为巨人族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艾拉如此答道, (还有你的女性关系也要好好看着才行。) 然后在心里加上这么一句。 「以一个魔法师的身分来说,我的实力在你之上,而且也拥有许多魔晶石……」 要解除霜雪巨人对自己所下的精灵魔法——『冰棺』咒文,应该会需要强大的魔力才对。 「而且说来此事件之根源也是因为魔法装置失控,而且该魔法装置是老师留给我的东西,所以我也有责任……」 「知道了、知道了。」 看到艾拉似乎要说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模样,吉妮连忙打断她的话,大力地点了点头。 「咦?当真?」 蜜蕾儿讶异地注视着红发女战士。 「因为魔法师只有这男人嘛。」 所以会不够可靠吧,吉妮露出苦笑。 「说的也是呢……」 梅里莎在叹息声中点头同意。 「对喔,是这样没错。」 蜜蕾儿也一下子就接受了。 以一个战士的身分来说也就算了,不过作为一个魔法师,李维的实力实在相当有限,这是她们共通的认知。 被三人的对话弄得老大不爽的李维张开口就想反驳,但艾拉拉拉他的袖子制止了他。 「谢谢妳们。」 艾拉说着向坐在对面的三位女性微微低下头。 「明天出发,可以吧?」 吉妮用这句话为这个讨论写下句点。 没有人有异议,于是李维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去打点行李,为明天的旅程做准备。 2巨人的宝贝 第二天的下午,李维他们再次齐聚于「独角兽之角亭」中,然后一起朝吉妮的故乡亚斯葛伦山脉出发。 经由矿山城市古东,爬上顺着河岸走的山路。 因为并非什么急待解决的事,队中又有一个不习惯出门在外的艾拉,所以成为了一趟步调缓慢的旅程。 到达吉妮的故乡部落时,是五天后的事了。 然后他们在那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才又启程前往霜雪巨人沉眠的冰室。 那是在挖石凿山后,做出的一个深入山腹的空洞。 因为后来在部落附近建造了新的冰室,所以最近这里就没在使用了,不过经由霜雪巨人使用了『冰棺』咒文,召唤出冰雪魔狼运来的自然冰块,即使过了一个夏天,这些冰块仍然留存着原样,几乎完全没有融化。 当然冰室中的空气是冰冷的,但到了这个季节,外面的空气也已经一样冷了,而由于冰室中没有风的关系,甚至还令人感到比较温暖呢。 「那、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李维粗鲁地把外套扯下丢在一旁,拿着几乎全新的魔法师手杖在手中团团转地挥动着。 那与其说是要使用咒文的模样,不如说是要拿那枝长杖开打的模样。 「让我来吧,好吗?」 艾拉客客气气地提出建议。 以魔法师的实力来说,她比李维高明多了。 不过在与他们同期的学生中,已经有人拥有导师级的实力了,所以她还算不上是天才。对她而言,修习魔法只不过是一种手段,是为了用来研究解明蕴藏在魔法道具中的魔力。 因此她对于提升魔力的修行并不是很热心。 这点李维也是一样的。 不,应该说他做得更彻底。现在的他,只对成为独当一面的战士有兴趣。 「因为在出发时说过那种话的嘛。」 但是李维拒绝了艾拉的提议。 他自称是魔法战士。正是因为能使用魔法才敢这样自称。 「当然了。」 梅里莎郑重地点点头。 身为勇者的人,像解除魔法这种小把戏,一次就成功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我把魔晶石借你好了。」 「那是很昂贵的宝物吧,太浪费了。」 李维轻轻挥手答道。 「那至少先扩大魔力吧。」 「那样做的话,不是会搞得人很累吗?就算不做什么,在三十六次中也可以成功咏唱出一次最高级咒文的喔。」 「是有那种说法啦……」 艾拉似乎也不想再奉陪下去了。 那并不是有人经过正确统计的数据。重点是,当精神能顺利地集中时,就能使出高魔力的咒文,在相反的状况下时,就只能使出低魔力的咒文,而最糟糕的状况,则有时甚至会完全发动不了。 「万物的根源,万能的魔力……」 李维开始以他高亢的声音咏唱起上级古代语咒文。 「要是声音大小可与魔力的高低一致就好了……」 听着李维咏唱着咒文的声音,艾拉自言自语般地咕哝着。 声音是很大没错,但发音方面,再怎么样也说不上是顺畅的。 「……只有魔力能抵消魔力!」 李维以几乎令整个冰室震动的声量吼出最后一句,把全身的力量灌注在魔法师手杖上一挥。 咒文已然完成。 但是包围着霜雪巨人的冰棺并无任何变化。 「可恶,失败了吗……」 李维一脸不甘心地说道。 听到他的话,蜜蕾儿与吉妮眼睛一瞇,眼神不善,梅里莎则双手捣着脸转向后方。 「烂透了。」 「太烂了。」 蜜蕾儿与吉妮彼此赞成对方的意见。 而梅里莎则背对着李维,心里连连呼喊着这实在不是我所愿意的呀。 「想要与古代巨人较量魔力,原本就是无谋之举啊。」 艾拉叹息着说道,走到李维身边。 「三十六次中可以成功一次,就代表会有三十五次的失败吧。而且就算之前失败了,下一次要使用时,成功的机会也还是三十六分之一啊……」 这与抽一定会有中奖的签混在其中的抽签是截然不同的。 艾拉同意李维是个运势很强的人,不过也认为只限于处在最后关头的情况下。 就像现在,在这种无可无不可的场面下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少紧迫感,不够专注的缘故,往往会连原本就有的实力也发挥不出来。 「因为好久没咏唱咒文了,所以我本来以为会顺利……」 李维一脸不甘心地说道,瞪着魔法师手杖。 虽然很想把责任推到手杖上,但是一想到这枝手杖是养父卡威司做的,就连想推卸责任都办不到。 因为养父是亚力克拉斯大陆最强的魔法师之一,这是为众人所公认的事实。 「什么歪理啊。」 艾拉像是要发烧了一样,目瞪口呆地伸手按向额头。 「勤于练剑是好事,但太过于疏忽魔法方面的修行会被佛罗提斯次席导师叫去为古书做笔记喔。听说拉薇露娜导师马上就要回来了,所以次席导师最近神经绷得紧紧的。」 「爷爷的爱徒要回来了啊。」 李维愉快地说道。 拥有「魔女」外号的女魔法师拉薇露娜,要说她的实力甚至已达到佛罗提斯次席导师的程度也绝无疑问。 「总而言之,由我来解除魔法吧。因为我会把魔力扩大至极限,所以要是我昏倒了,你可要照顾我喔。」 艾拉说着脱下她穿在身上的毛皮外套,递给李维。 在外套里面的是一套无袖的蓝色服装,如外头积雪般白晰的纤细手臂伸得直直的。 「万物的根源……」 艾拉以歌诵般的语气开始念起了咒文,轻柔地挥动着魔法师手杖。 当咒文完成时,封住霜雪巨人的冰块,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由于用尽了气力,艾拉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既然都这样了,艾拉干脆往站在一旁观看的李维那边倒去。 一只有力的臂膀马上扶住了她的腰,一种满足的感觉充盈在艾拉全身。 (就是要这样才对嘛……) 也是因为她居住在魔法师公会宿舍中的缘故,在身边净是些气虚体弱的男人。其中只有李维拥有与王国骑士相比也不逊色的体格。虽然她并不喜欢一身肌肉的男人,不过在这种时候,还是要这样才会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哪,艾拉这样想着。 然后她微微张开了眼睛,悄悄观察着李维三位女性冒险同伴的模样。 红发女战士一如平时面无表情的模样。 而金发女侍祭与黑发少女,则露出了不太高兴的表情。 那也是时常可以瞧见的表情。 当艾拉在她们面前依偎在李维身边时,她们总是有着那样的表情。 因为她们似乎认定李维是个好女色的家伙,并为此事感到不快的样子。只是,也不能否定在她们内心有其它感情驱使她们做出这种表现的可能性。 (在这种状况下,什么都还说不准哪。) 艾拉在心中嘀咕着。 其实她并不是个擅长分析男女关系的人,当然也分辨不出在表情上的微妙差异。 艾拉轻轻叹了一声,从李维的臂弯中离开。 「妳还好吧?」 李维一脸担心地向她出声。 「应该还好吧。」 艾拉微笑着回答。 「睡眠咒文就由我来解除。」 精灵使露妲说道,小跑步走上前去。 光只是被封于冰中,即可令体内拥有强大冰精灵力的霜雪巨人平静下来。所以精灵使露妲才能再度施行『睡眠』咒文,让巨人沉眠。 露妲命令掌管睡眠的小沙人,把霜雪巨人从睡眠的咒缚中解放出来。 在那瞬间,霜雪巨人大大打了个「哈欠」。 冰室墙壁与空气的震动,清晰地传达给了李维他们。 「早安。」 艾拉用巨人的语言打招呼。 「是你们啊?」 巨人用西方语大声反问。 但是,对这个巨人而言,这已经是经过压抑的声音了吧。 那是令人感到充满了智慧与威严的声音。 身为古代种族的霜雪巨人,甚至被称为是接近于神的存在。 虽然与艾拉是初次见面,不过对霜雪巨人来说,那多半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问题吧。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艾拉向霜雪巨人深深低头。 她道歉的是魔法装置失控这件事。 当他被劝服在冰棺中沉眠后,李维把所有经过都告诉过她了。 「添麻烦的事,是彼此彼此。」 霜雪巨人这样回答,缓缓地站了起来。 冰室的洞顶几乎高到像一座塔会有的高度了,不过巨人的头还是快顶到洞顶。身高大约有李维的三倍之长。 从他一边的肩膀上垂下粗布所制的衣服,一把白胡子垂到胸口那么长。长长的体毛也是白色的,就像身上覆盖着一层霜雪似的。 「有雪的味道。看来已经进入冰的季节了吧。」 「因此我们才唤醒了您。亚斯葛伦的守护者大人……」 露妲以紧张的声音说道。 对于崇尚自然、崇拜精灵的阿里德族来说,霜雪巨人是等同于神的存在。 吉妮的表情也相当微妙。 「冰室之外已变得与你的头发同色。随便你要回去或要在这附近生活都没问题了。」 但是李维的口气却对这个伟大的古代种族几乎全无敬意。 因为他的养父卡威司也是宫廷魔法师,所以他并非不了解宫廷礼仪,只是因为嫌太拖泥带水而提不起劲使用。只要没有问题,他是希望礼仪礼节这类东西尽量别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真是……) 艾拉在一旁听到李维的话,一下子楞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要是真的把霜雪巨人惹火,他要把在这里的所有人全杀掉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你啊?。」 不过艾拉是白担心了。霜雪巨人一认出李维,表情就变得相当开心的样子。 「魔法师啊,我要感谢你的智慧。」 「我也觉得自己的脑筋真是太灵活了。」 李维说话的态度就连谦虚的渣渣都没有。 「真敢说,一开始在说『只要将巨人打倒,事情就可以解决了』的人不知道是谁喔!」 蜜蕾儿恶狠狠地瞪向李维。如果不是在霜雪巨人面前的话,她早已经一脚往李维背后飞踢过去了。 但是巨人那边却响起了开怀的笑声。 「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为了对装满在你那小小脑袋中的智慧表示敬意,就把我的宝贝送给你吧。」 「宝贝?」 对于巨人意料之外的发言,李维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不过在他身后的蜜蕾儿与旁边的艾拉则眼睛一亮。 「古代种族霜雪巨人的宝贝啊,不知道会多有价值呢……」 艾拉伸手扶着魔法眠镜,脑中浮现出各式各样魔法宝物的模样。 若是一般的财宝,在她家中已经堆到快要烂掉,她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兴趣,但如果是魔法宝物的话又另当别论了。 对她来说,那是研究魔法的材料,也是心爱的收藏品。 眼前的巨人多半是从古代王国仍处强盛时期就一直活到现在。他会拥有贵重的魔法宝物,也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你愿意收下吗?」 「当然啰!」 在李维开口之前,跑到他身边来的蜜蕾儿已经抢先一步回答。 「但是,想要的话,必须到我住的地方去才行。你们能承受得住吗?」 霜雪巨人住的地方在亚斯葛伦山脉的高峰,是冰雪万年不化的地带。 「为了宝贝,拼了!」 巨人的话令蜜蕾儿哑口无言了一下,但马上又像已经有所觉悟般地说道。 虽然寒冷气候与荒山野岭环境都不能说是他们所习惯的,但去的人数越多,能拿回来的宝贝当然也会越多,蜜蕾儿是这个打算。 「对了,是什么样的宝贝呢?」 「看了就会知道了吧,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美丽的东西啊……」 听到这个回答,蜜蕾儿忍不住舔了舔唇。 是宝石、贵金属、或是艺术品吗?不管是哪种,都可以肯定会是非常值钱的东西。 「大家会去吧?」 蜜蕾儿回头望向吉妮她们,有些不安地问道。 因为吉妮与梅里莎,对于报酬向来没有太多执着。 「无所谓,我没意见。」 吉妮静静点了点头。 虽然报酬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魅力,但她不忍心让蜜蕾儿泄气。 「我认为,那也是一种试练……」 梅里莎也直上直下摆动着她的头。 伟大的巨人所给予之报酬。那将是勇者的证明之一,她这样想着。 不论如何,消灭巨人可是能与屠龙相提并论的功绩啊。 要攀上亚斯葛伦山脉的高峰,可不是普通的辛苦,而能够跨越过去,也正代表了有接受报酬的资格。 「那就决定啰。」 蜜蕾儿抬眼望着李维,突然朝他心窝处一拳打去。 李维只轻轻腹肌用力,若无其事地接下了这一拳。 看来他很习惯这个少女会有这样的反应。 (无邪的笑客……) 斜眼看着他们俩的模样,艾拉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虽然知道这个黑发少女个性开朗,但又觉得以前的她应是不会对李维露出这种表情。 (虽然听他提过,似乎是被她们承认是同伴了……) 也许并不只如此,艾拉这样想着。 (搞不好问题严重了。) 其实她对到亚斯葛伦高峰的事是敬谢不敏的,但既然是这个状况,那就非得跟着去不可了,艾拉心里有所觉悟。 (哎、反正也带来了应付那个状况的宝物嘛。) 一个是刚刚交给李维拿着的雪豹外套,拥有完全隔绝寒冷的魔力。 另一个是放入玻璃小瓶中的「雪橇」,只要一打开盖子就会放大到可容六个人站在上面的程度,会照着古代语所下的命令行动。 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就顺便带上了这个只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东西,没想到还当真派上用场了。 还有另一个,不过是她原本就随时都戴在身上的东西,封入了瞬间移动咒文的魔法戒指。 由于不了解要前往之处位于何地,所以没办法在去程中使用,但是归程时,则可以在一瞬间把所有人都送回法恩市。 被封入的咒文虽有使用次数限定,但并非可以说是令人感到可惜的状况。 「总会有办法的。」 艾拉像是想要说服自己般地出声说道。 3坎坷雪山行 但是,现实很快就让她知道,她的想法有多天真。 前往巨人住处的这一段路程,真的是要搏命的。 狂暴的暴风雪肆虐着。遇上松软不稳的新雪雪崩。被雪狼与极地熊攻击。掉入冰河的裂缝中。这一路上的灾难与困厄,甚至会令人感到,若是把他们这一路上的经历撰写成传奇诗歌的话,搞不好可以使吟游诗人靠它吃饭一辈子。 能留住性命,是因为有霜雪巨人的帮忙、有魔法师、有他们四个人在。 原本以为在出发当天就能到目的地了,但真正到达时却足足花了七天时日。 「搞不好这是到目前为止最艰困的一趟冒险吧。」 一知道他们终于到达霜雪巨人的住处时,蜜蕾儿如此咕哝着,像浑身脱力般地在雪原上倒下。 冬天果真是个令人厌恶的季节啊,脸埋在雪中的她这样想着。 说实在的,她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着要放弃宝物了。 但是,吃的苦头越多,就越是不断提醒自己要努力把宝物拿回来才行。 不知道吉妮与露妲两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一起来到此地的,而梅里莎似乎认为这许多困难是理所当然的试练,并未发出任何不满的声音。 就连原本以为一定会碍手碍脚的,李维同门的女魔法师,虽然是靠着魔法宝物的帮忙,不过也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韧性。 而那个自称魔法战士的大个子就令人火大了,他看起来甚至是把这趟充满意外的雪山冒险,当成享受的模样。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 蜜蕾儿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有这种想法。 要是在这时有人告诉她,说李维流有一半霜雪巨人的血统,她也会直接相信吧。 (感觉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打探着狗头人巢穴似的。) 都吃了这么多苦头,如果拿出来的只是一般宝物,我可不接受喔。蜜蕾儿偷偷这样想着。 然后她站了起来,挥去附在毛皮制御寒衣上的雪块,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抬头看着霜雪巨人。 「那、你所说的宝贝到底在哪里呢?」 周围是一片雪原,完全不像有宝物收藏的地方。 「这里……」 巨人以严肃的语气说道,视线朝着自己脚下望去。 「你是说,埋在雪中?」 蜜蕾儿歪着头走近巨人示意的地方。 然后她注意到了。 巨人的脚下,是一片透明澄澈的冰层。 在冰层中,似乎的确有什么被埋在里面,可以看到像红布般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心中小鹿乱撞的蜜蕾儿往冰中仔细端详着,然后用她的双眼明明白白地看清楚了巨人的宝物。 在那一瞬间,蜜蕾儿就像中了『冰棺』咒文,身子被冰块里住一般,完全僵直在当场。 「我的宝贝,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东西……」 霜雪巨人挺起了他毛茸茸的胸膛,以自豪的口气说道。 「我是不知道美丽不美丽啦。不过,这算那门子的宝物啊……」 蜜蕾儿呆楞楞地咕哝着,然后抬起头,瞪视着霜雪巨人。 「这不是只是个被冰冻起来的普通女人吗!你倒说说,这种东西会什么价值啊!」 蜜蕾儿的大叫声,飘荡在整个亚斯葛伦山区中,造成了不断的回响。 4另一个委托 「就算把这种东西给我也没用啊。」 李维垂下肩来嘀咕着。 很明显不能拿去换钱,而他现在又不缺女人。 「不过话说回来了,你是在哪里捡回来这个的啊?」 「在这片雪原附近的山中。」 巨人有些得意地答道。 「我发现被埋在雪中的她时,她已经快冻死了。为了保住她的性命,所以只好把她封入『冰棺』中。然后我把她搬来这里,打算一有人出现找她时,就把她交还回去,但是……」 没有那样的人出现过。所以霜雪巨人才把她当成宝物,一直留在身边。 「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好几百年都在冰中?」 李维讶异的视线落在沉眠于冰中的女性身上。 「解除冰棺咒文的话,这个女人即会复苏。由仕奉战神的女人来施行治愈咒文治好她吧。」 听到巨人的话,梅里莎用「我为什么要那么做」的眼神望向李维。 「哎,助人为快乐之本嘛。」 李维掺杂着几分苦笑回答。 「当然是为了钱啰。既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那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这话从妳口中说出,可一点都不好笑喔。」 李维慌慌张张地制止蜜蕾儿。 因为她自己在小时候就被卖到那样的地方去。 「不然要我们这一番辛苦变成做白工吗!」 蜜蕾儿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光是在这一趟路程上的各种经历,不是就够有趣了吗?」 「全都是李维的错啦。原因全都出在你这个好女色的家伙身上!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料想到事情会变这样了吧!」 「怎么可能!」 李维连忙摇头。 虽然蜜蕾儿的话完全是在找碴,不过还是不要随便反驳会比较安全。 「虽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不过我道歉。」 李维说着向黑发的少女低下头。 「对,道歉!」 在哽咽着说完这句后,蜜蕾儿扑向梅里莎怀中。 金发的女侍祭抱住少女,温柔地在少女的黑发上轻拍着。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维向在场的人发出了这个问题。 「还是快点从这种地方回去吧。」 回答他的人是艾拉。 「这个女人呢?」 「只好带她回去啰。只是不知道对她而言,这样算幸还是不幸就是了。」 艾拉的话令李维点了点头。 即使醒过来了,她所生活的时代早成了遥远的过去。认识她的人也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而且…… 「会在冬天时来到亚斯葛伦山脉,一定是有非同小可的事。」 但是,不管是什么事,即使她现在醒过来,一切必然早已结束。 她所受的苦,在遥远的过去时便成为水泡消失了。 (不过即使如此,当然还是活过来会比较好。) 李维单纯地这样想着。 只要忘了过去的事,寻找新人生的话就好了。 能让霜雪巨人称之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就可以知道冰中的女性外貌如何。 而不管在任何时代,美人都是受欢迎的。 若是这个女性有那个意思的话,要得到幸福也是很简单的吧。 不过不知道她会不会那样选择就是了。也说不定她会一直让自己活在不幸中。 但是,那就不是李维所能干涉的事了。 「多管闲事似乎是我的拿手好戏了嘛。」 李维笑着对艾拉说道,然后向霜雪巨人提出解除『冰棺』咒文的要求。 听到他的话,梅里莎有默契地走了过来。 为了对从冰棺中出来的女性施用治愈咒文。 看到这个情景,艾拉眉头抖了一下。 (这算不算是声息相通?) 吉妮那方面是不清楚,不过蜜蕾儿与梅里莎两人,看来是对李维抱持着好感的样子。 不知道是因为同伴意识的关系呢,还是以一个异性身分拥有的好感…… (有好感的,也不只限于某一个人吧。) 艾拉想着。 而那种状况对李维而言,搞不好是正好。 李维一向没有与特定女性交往的习惯。若是同时与两人交往的话,就代表这两人对他而言,都不是特定的女性。 就好像沙尘王国艾雷米亚一样。 (虽然可能只是我想太多了……) 不过在艾拉的选择中,当然没有进入李维后宫的这个选项。 对于她所喜欢的男性,她希望自己对对方而言,是最好而且独一无二的那个女性。 「冰雪的魔狼啊……」 霜雪巨人呼唤着司掌冰精灵力量的上级精灵。 在下一个瞬间,封入女性的透明冰块如雾般漂散,然后完全消失。只留下一个如墓穴般的空间,在最底下有位女性躺在那里。 长及腰际的头发,和吉妮与精灵使露妲同样是燃烧般的火红色。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是艳丽的深红色。在丰满胸口的山谷间,也有红得像要滴出血似的宝石,散发着火焰般的光彩。 年龄大约是二十多岁。 (跟吉妮是同一族的吧。) 李维想着。 虽然不是全部,不过阿里德族的人多半都是红发。 「话说回来了,穿着这种衣服来向亚斯葛伦山脉挑战,简直就是自杀行为嘛。」 「不对喔。」 听到李维有些指责的语气,巨人从头上向他发声。 「为了让这个美丽的人更加完美,我给她穿上了这件衣服。挑选了配合她发色和身上宝石的衣服。」 「是你给她换上的衣服啊!」 想象着巨人为女性换衣服的情景,蜜蕾儿拉下脸来。 对巨人来说,感觉就跟为洋娃娃换衣服一样的吧,但不管怎么想,都像个变态似的。 在蜜蕾儿胡思乱想时,李维已经把女性从冰洞中抱了出来,把她放平在雪原上。 梅里莎在她身边曲膝,低下身子来,开始咏唱着神圣魔法咒文,开始献上祈祷。 「伟大的战神啊……」 梅里莎咏唱着治愈咒文,同时还用上了恢复气力的咒文。 然后在冰中睡了数百年的女性,缓缓张开她的眼睛。 「嗨!」 李维试着以轻松的口气,向女性打招呼。 女性用某种语言向他回话,但那是李维不知道的语言。 「是不是阿里德族的语言啊?」 李维求助般地回头望向吉妮。 阿里德族有着他们自己的语言存在,在部族中人互相对话时,会使用那个语言。 吉妮与露妲在只有她们两人单独对话时,也是使用那个语言。 「好像是,不过是古时候的用语。」 吉妮说着,往李维这边走过来。 不过在她到达之前—— 「你们是谁?还有这里是……」 一身深红的女性,用下级古代语问出她的问题。 那是身为魔法师的李维,再熟悉不过的语言。 「我们?是冒险者啊。」 李维也用下级古代语回答,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穿着的御寒衣递给她。 「我的名字叫艾丽希雅。」 深红的女性边穿上御寒衣边回答。 「对了,所谓的冒险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妳不知道吗?」 李维原本很意外,但想想也对,在她所生活的时代,搞不好冒险者这个职业还没有那么普遍。 「类似专门在卡斯托尔遗迹中搜刮的人吧。」 李维这样解释,也报上自己的名字,并一一介绍同伴们。最后还一并告诉她,坐在她身后霜雪巨人的事。 慌慌张张回过头去的艾丽希稚,在看到那个巨大的身影时,不禁屏息以对。 「就是他在妳昏倒在冰雪高峰上时,救了妳的命。用『冰棺』咒文让妳沉眠。然后又把妳交给我们。」 李维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经过,喘了一口气后,马上说到重点。 「妳、那个……已经在冰棺中沉睡了好几百年。卡斯托尔王国灭亡到现在已经过了五百多年。现在我们已经是叫做新王国历的时代了。」 「魔法王国已经灭亡了五百多年……」 知道事实后,艾丽希雅终究还是不免显露出受到冲击的模样。 (哎,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吧。) 李维露出了苦笑。 艾丽希雅双手按在雪原上,彷佛就这么冻住了,一动也不动。 「我们可以送妳到城市中去。虽然跟妳的时代已经有很大不同了,但住一住也就会习惯了吧。不然阿里德族那边也不错。妳是阿里德族的人吧?」 「阿里德?」 李维的话令艾丽希雅「吓」一声回过神来,抬头望着他。 「你们是阿里德族的人吗?」 「我不是。不过和妳相同发色的那两个人就是了。」 李维说着把视线转向吉妮与露妲两人,把他与艾丽希雅的对话内容用西方语解释了一遍。 「如果妳是阿里德族的人,集落中的人也会欢迎妳的。」 吉妮用阿里德族的语言说道,脸上露出了复杂且奇妙的表情。 如果她是阿里德族的人,那就是很久以前的先祖了。因为阿里德族有着崇拜祖灵的习俗,因此她甚至也可以说是信仰的对象了。必然会被阿里德族奉为上宾。 「阿里德族的集落,现在在哪里?」 「在山脉之南,零星散布在谷间平原上。」 「山脉之北呢?」 对于深红女性的问题,吉妮只静静摇了摇头。 「目前没有。走到海那边去的话,倒是有好几个海洋民族的小部落在……」 「这样……」 艾丽希雅无力地点点头,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在考虑些什么吧?李维他们也默默地守着她。 沉默的时间维持了好一阵子后,艾丽希雅抬起头来张开眼睛。 「我有件事想拜托各位……」 她用下定了某种决心的表情说道。 「只要是我们能办得到的事。」 李维答道。 「只要能拿到报酬。」 开口的是之前一直都没出声的梅里莎。 出生于拉姆利亚斯的名门贵族,下级古代语是必修的教养,她会理解下级古代语也是当然的。而她的发言则必然是代替蜜蕾儿所提出的。在场的众人之中,只有蜜蕾儿无法与艾丽希雅用言语沟通。 「报酬的话,就用这个宝石来支付。」 艾丽希雅说着从脖子上取下用银链系住的宝石。 「那个宝石!」 听到艾丽希雅的话,在那一瞬间,艾拉忍不住叫了起来。 她在魔法眼镜之后的双眼正闪闪发光。其实从一开始见到时,她就感到有兴趣了。 「是很有价值的东西吗?」 「没发觉到吗?那是精灵石啊!」 「精灵石?是指用来封入精灵的宝石吧?」 若是精灵使的话,要封入用来召唤使用的精灵,只要有自然的水晶就绰绰有余,但没有与精灵对话能力的魔法师,就没办法办到那点了。 因此在可以操纵自然力量的四大魔法系统中,为了强制封印精灵或精灵力,就要用上使用仪式魔法创造出来的精灵石。精灵石材料有发动咒文后会喷出烈焰的炎品石,以及会吹起冰雪的冰品石等等。 「仔细看看,上面有红黑交织的网状花纹对吧?我想那里面是封入了特殊的精灵,或是某种自然力量。」 真希望能带回魔法师公会去好好研究一下呢,艾拉用死缠不放的口气说道。 「就用差不多的价格卖给她吧。对我们冒险者来说,金钱才是报酬。如何?」 李维本身没什么异议,所以征求吉妮她们的意见。 「能拿到报酬就无所谓。」 在李维与艾拉交谈时,已经从吉妮与梅里莎那里得知艾丽希雅提议的蜜蕾儿,没什么劲地回答。 「吃了那么多苦才来到这里,我可不想两手空空的回去。废话少说,先听听委托的内容是什么吧。」 「知道了。」 李维点点头,转回艾丽希雅的方向。 「说吧,妳要拜托我们什么?」 「请带我到在对面可以看到的那个山头上去。」 艾丽希雅回答道,手指指向在雪原另一头相连的群山之一。 「……就是这样。」 李维用西方语将艾丽希雅的委托向同伴们转述了一遍。 「又要爬山啊!」 蜜蕾儿一脸厌烦,用黑话嘀嘀咕咕地抱怨。 「是啊。不过应该会比到这里来的路程轻松吧。」 目的地的山头,距离山脚有一段相当的高度,不过由于李维他们现在所在之地也颇高,所以距离与高度差的相差并非太大。通往山顶的棱线并不陡峭,所以只要没变天的话,大概一天就能爬过去了。 当然,前提要用艾拉带来的魔法雪橇…… 「那就好了。」 蜜蕾儿在松了一口气之余点点头。 虽然她极不愿意再去爬雪山,但是她现在已经是过河卒子的心境,只好拼命向前,再也不能回头了。 「要去可以。不过希望妳能说说妳的目的。」 吉妮走到艾丽希雅身前问她。 「因为那是我的使命。」 「使命?」 「我身为部族精灵使的使命。」 「妳也是精灵使啊?」 听到吉妮与艾丽希雅的对话,红发少女发出惊讶的声音。 因为她也是部族中的精灵使。精灵使的职责是负责安抚掌管亚斯葛伦严苛自然力量的精灵。 「是什么样的使命?」 吉妮凝视着艾丽希雅的脸,平静地问道。 「站在山顶上,祈求山的精灵们平静下来。在我的集落中有着这样的习俗。虽然集落也许已经不存在了,但我还是想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了解妳的心情。」 露妲说着点点头,然后就那样低下了脸。 「吉妮姐姐,请照她的话做吧。」 但吉妮没有马上作答。 「有什么不放心的事吗?」 李维出声问道。 虽然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但从吉妮的语气及态度中,可以感到有疙瘩存在。 吉妮将艾丽希雅要爬上山头的目的告诉李维。 「几百年前的使命,事到如今确实是白忙一场。」 「只是那样倒还好……」 吉妮低语着。 「吉妮姐姐,拜托……」 露妲拉着吉妮御寒衣的衣袖恳求道。 看到少女认真的表情,吉妮露出了微笑。 「是该尊崇的先人之愿望嘛。」 吉妮点点头,转向梅里莎。 「是要想成这也是试练之一的话……」 梅里莎也静静地垂下头。 接受沉眠于冰下的古代女性之委托,前往无人抵达过的高峰。 虽然对这种会令吟游诗人喜爱的题材没什么好感,但也许可以说是很适合用来展现勇者资格的试练。 「看来是决定了吧。」 李维转回艾丽希雅的方向,告诉她,她的委托已经被接下了。 「那就动作快点吧。山区气候可是很容易改变的喔。」 艾拉说着打开了收藏着魔法雪橇的小瓶盖子。 一瞬间在雪原上出现了大型雪橇。这个魔法雪橇可以用下级古代语自由操纵。 「再会了,小小的人类。还有我的宝贝,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霜雪巨人以满足的表情向李维他们道别。看来他似乎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哎,也好啦。) 李维在心里嘀咕着。 老实说,他真正的感觉是被害得吃了那么多苦之后、又被硬塞了个麻烦的东西而已。 但是,既然对方是与人类精神构造不同的存在,那也不能用这些理由来责备对方。 不过,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要跟这个巨人扯上任何关系了。 5火山蠢动 离开巨人那里的李维一行人,站在艾拉操纵的魔法雪橇上,在雪原上奔驰着。 在目的地的山脚下搭起了帐篷夜宿(只有李维一个人睡睡袋),准备在第二天早上登顶。 幸运的是,第二天也是个好天气。 李维他们在天亮后,马上便朝着山顶出发。 在坡度和缓的地方靠魔法雪橇,在倾斜度较大、难以攀爬的地方使用『浮游』咒文之类的跨越难关。 由于艾丽希雅也是出身于山岳部族,对于山路相当习惯的样子。她身上穿的不再是巨人给的深红色服装,换上了临时用毛皮缝合的克难御寒衣。 制作的人是吉妮。她原本是猎人,对于毛皮的加工也驾轻就熟。 登顶比意料中的还顺利,在午后时,李维他们就已经站在目的地的山顶上了。 站在上面时就可以明白到,这座山似乎是座火山,在山顶上有着巨大的火山口存在。 不知是休火山还是死火山,只能确定目前并没有活动的迹象。 不过不知是否因为地温较高的缘故,在火山口底部,几乎完全没有积雪。 (说不定在地底下还有熔岩存在。) 李维想是这样想,不过应该不至于这么巧,突然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吧。 「好了,就尽情来完成妳的使命吧。」 李维回头对委托人艾丽希雅说道。 艾丽希雅以有些苦恼的表情点点头。 「虽然不会有危险,不过请各位先行退开。」 是要集中精神进行仪式吧,李维他们这样想着,乖乖照她的话去做。 他们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休息,顺便盯着艾丽希雅如何完成她的「使命」。 「沉眠于高山大地下的威猛炎之精灵啊……」 然后艾丽希雅将视线转向火山口,使用下级古代语,像在呼唤着什么似地叫了起来。 「她在说什么?」 吉妮问李维。 「好像是在呼唤炎之精灵。说话的内容感觉像是魔法的咒文就是了。」 「不是魔法吗?」 吉妮罕见地以紧张的表情说道。 「是阿里德族的仪式吧。应该不会是咒文……」 「如果是部族的仪式,那应该使用部族的语言才对。不过,她使用的是下级古代语吧?」 「这么一提是没错。不过,下级古代语是不会使魔法发动的啊……」 「虽然不会发动魔法、」 艾拉打断李维的话,声音也紧张了起来。 「不过可以发动某些魔法宝物。比方说精灵石之类的。」 就在艾拉说完的一瞬间,艾丽希雅正好拿下了她戴在脖子上的精灵石,丢到火山口下面。 「啊!」 看到她的动作,蜜蕾儿发出近似惨叫的声音。 「那个、不是说要给我们的报酬吗?」 「就是说我们被骗了。」 艾拉伸手扶着她的魔法眼镜,以压抑的声音说道。 她考虑着要不要发动邪眼的魔力。 (不过就算那么做也太晚了吧……) 艾丽希雅的脸上浮现出安心与完成某件事的满足表情。 「妳到底搞什么鬼啊!」 蜜蕾儿用黑话叫嚷着,跑向艾丽希雅。 「请尽快离开此地。这座山马上就要喷火了。」 艾丽希雅的话令蜜蕾儿一下子停下脚步。 「喷火?」 「就是那么回事了。」 艾拉点点头,指着火山口之底。 「看那个。」 在她所指的地方,有个东西正发出了红黑色的光芒。 「在四大魔法的秘术中,有用来创造复合精灵的仪式魔法存在。不过现在已经失传就是了。在那边可以看见的是,被她丢下去的精灵石给解放出来的大地与炎之复合精灵。我记得名字是叫拉瓦什么的……」 所有自然现象都是在自然的精灵力量相互作用下产生的。而司掌精灵力的便是精灵。 古代王国的魔法师,藉由魔法,成功创造出了自然中所没有的精灵。那是拥有复数精灵力量的复合精灵。而复合精灵可以单独发动自然现象。 「……拉瓦多半正溶入火山口地面、沉至地底,去唤醒沉眠在地底深处的炎之精灵。那么一来,这座山就要成为真正的火山了!」 「妳对这种事挺清楚的嘛。」 虽然知道这时候不适合说这种话,李维还是佩服地说道。 「在我继承了控制天气的魔法装置时,也一并得到了相当多的相关古书。其中就有着与自然现象、精灵力、复合精灵有关的记述。」 「原来如此。」 李维深深一点头。 「明明不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还这么了解,真是了不起。」 「是你比较特别吧。」 艾拉有点受不了地说道。 「话说回来了,要怎么做?如果要离开这里的话,我是可以发动『瞬间移动』的戒指啦。」 「那个精灵多少还要花上一些时间才能潜到地底吧。」 李维一笑。 「应该吧。不过不能保证喔。」 「那就决定了。」 李维说着唰一声拔出他爱用的长剑。 对他来说,这是第三代的爱剑了。第一把在砍石魔法像时报废,第二把成为打倒黏液状魔法生物所付出的代价。 要跟等于是活生生的熔岩复合精灵打,这把剑八成也要到此为止了。 「你要跟那种的打?」 看到李维的行动,蜜蕾儿瞪圆了眼睛。 「让这座山喷火的话,会导致各式各样的问题吧?」 「甚至无法预料会产生怎么样的影响。」 艾拉像是事不关己似地说着。 「而且更搞不懂的是,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让这座山喷火。」 「去问她本人啊。先不管那个,帮我在剑上付加上魔力吧。这是艾拉的专长对吧?」 「知道了。」 艾拉点点头,举起她的魔法师手杖。 李维为了让她比较方便施行魔法,将长剑伸到她面前。 但是,还有另一把剑也伸了过去。 是吉妮的大剑。 「外行人挺自动的嘛。」 「这次的对象可是与剑法高低没什么关系的对手吧。就算两个人一起上,我也不认为会有更大的效果。」 李维解释道,但他也不认为吉妮会听他的。 「要是多带些魔品石来就好了。」 艾拉轻叹一声,从挂在腰际的袋子中,取出好几个发出蓝白色光辉的结晶。 「万物的根源,万能的魔力……」 然后艾拉开始咏唱起古代语魔法的咒文。 她不只打算使用『赋予魔力』的咒文,还打算使用『抵抗魔法』的咒文。 「吉妮姐姐,我也要帮忙。」 露妲一脸下定决心的表情提出要求。 「既然对方是精灵,那么镇伏他就是我的职责。」 「我本来是想一个人解决的耶。」 李维露出了苦笑。 「突然喷火的话,我可不管喔。」 「你们到底打算做些什么呢……」 看到李维他们的模样,解放复合精灵的本人——艾丽希雅,以下级古代语颤抖着声音问道。 「帮妳收拾善后啊。」 梅里莎转头对艾丽希雅答道。 「为妳解放出来的魔物送终。」 「还有,可以麻烦妳解释一下吗?为什么要使这座火山复活呢?」 「那是……」 艾丽希雅别开脸,声音喑哑了下来。 「不管是为什么,总之妳的目的要破灭了。」 梅里莎傲然说道,视线转向正朝着火山口碗状斜面向下跑去的李维和吉妮,还有精灵使少女的方向。 而她所说的话,没过多久后就变成了现实。 跟大地与炎之复合精灵拉瓦的战斗,比想象中更为艰辛。 李维他们一使用付加上魔力的剑劈砍,拉瓦就马上伸出他炽热的触手做出反击。 他的攻击等同于精灵魔法,无法回避。 衣服被烧焦,那份炽热传到了皮肤上。但是李维与吉妮就像没有痛觉一样,只是一心一意专注于攻击。 露妲也借用冰精灵的力量,对于非自然的精灵加以攻击。 终于,他们成功消灭了用四大魔法的秘术所创造出来之复合精灵。 李维与吉妮身上受到的烧伤,在梅里莎的治愈咒文下得以痊愈。 在一切都结束时,大地微微地摇动着。感觉也有点像是要喷火的前兆。 但是过了一阵子后,那个摇动平息下来,高山上的大地重归平静。 「搞不好是千钧一发呢。」 李维朝戴着魔法眼镜的同门一笑。 「大概吧……」 艾拉回答他,转向曾经沉眠在冰中的女性艾丽希雅。 不只是她,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个古代精灵使身上。 「……我待过的集落,位于亚斯葛伦山脉北侧。但是由于气候一年比一年更加寒冷,所以已经没办法再在那里住下去了。」 在李维他们追问的眼神中,艾丽希雅自己用下级古代语,若有所思般地自顾自说了起来。 「原因是出在北海的魔法装置失控。在古代王国的时代,海的天气曾经是受到控制的……」 「控制天气的魔法装置!」 听到艾丽希雅的话,李维与艾拉异口同声叫了起来,面面相觑。 「除了艾拉的导师发现的那个,还有另一个存在。」 「说不定原本就是成对的。导师找到的那个,是控制陆地上的天气,而另一个就是控制海上的天气……」 「整片海洋成为冰之海,精灵力的均衡被扰乱,使得亚斯葛伦山脉北侧的冰精灵之力,成为压倒性的强势力量……」 因此使得曾经在那里的阿里德族集落也被冰雪吞没。 「使精灵安定是部族中精灵使的使命。可是,曾经崩溃过一次的精灵力均衡,原则上是无法再行扭转的。所以我把希望放在族中祖传的古代王国宝玉上面,因为它有着唤醒沉眠火山的力量。」 「就是说让火山喷火,提升炎之精灵力,这样就可以拯救集落了。」 李维像是赞同般地点点头, 「你在赞同些什么啊。」 看到他的模样,蜜蕾儿用黑话抱怨着。 李维把艾丽希雅说的话解释了一遍。 「那算什么理由!这家伙的集落早在八百年前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吧。现在才来扭转精灵力,也不能使集落再回来了。」 「正感到自己有责任吧。因为她没能拯救集落……」 李维用西方语回答过蜜蕾儿后,再用下级古代语向艾丽希雅问一遍。 艾丽希雅无力地点点头。 「气候改变的话,也就可以重建集落了。亚斯葛伦山脉北侧才是我们阿里德族的故乡……」 「是这样的吗?」 李维把她的话用西方语翻译过一遍,然后向吉妮发问。 「根据族中流传下来的说法,是那样没错。」 吉妮平静地回答。 「但是,在现在我们所住之地才是阿里德族的故乡。在自然产生变化时,先人们的选择是顺从它、适应它。即使那是经由人类之手而改变的自然。」 「真是令人不是滋味的话呢。」 艾拉浮现出苦笑,征求李维的同意。 「让魔法装置失控的人,既不是我们、也不是我们的导师,责任不在我们身上。」 李维平然答道。 「不过话说回来了,不惜创造魔法装置以求改变自然的古代王国魔法师,还有接受自然、与自然共生的阿里德族人,两者简直就是一个强烈的对比呢。」 然后李维望向低头不语的艾丽希雅。 「妳所做的事,和古代王国的魔法师一样。都是为了使生活更轻松而意图改变自然。只是,那并非崇拜自然与精灵的阿里德族之生活方式。不能说哪一边才是正确的。不过,让这座山喷火的话,现在的阿里德族集落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平安无事渡过……」 李维的话令艾丽希雅倒抽一口凉气,肩头颤抖了起来。 「我没想到那种……」 「总而言之,去看看妳后代子孙的生活吧。那样妳就可以明白到,阿里德族的人是幸还是不幸了。其实,答案是早已经明摆着的了……」 李维所熟知的阿里德族女战士,拥有坦率正直的坚强。若是只会在严苛自然环境中怨天尤人的人们,是不可能培育出这样的人物。 「请一起到我们的集落去吧。不,请跟我们一起回去……」 等李维说完他的话后,红发的少女用阿里德族的语言,平静地提出建议。 听了她的话之后,从艾丽希雅的眼中溢出了泪水。彷徨是在这数百年中冻结的思绪,在这时全都溶化了似的…… 也许真正可以称之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就是那泪滴吧。不知为何,李维突然有着这样的想法。 亚斯葛伦山脉的严冬,这时才真正开始。
1宿醉 这一天,欧芳魔法师公会的女性正魔法师艾拉,迎接了几乎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清晨。 魔法眼镜还戴在她脸上。 身上的衣服也不是睡衣,在魔法师长袍下,穿着岩山羊的毛线衣。 盖在她身上的也不是水鸟的羽毛被,而是外出时穿的雪豹外套。 自窗外射入室内的强烈光亮,告诉她现在已经不早,接近中午了。 而更不同的是—— 「总算醒啦。」 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艾拉吃了一惊,使力撑起了上半身。 往发出声音的地方一看,那里有着黑发盗贼少女蜜蕾儿的身影。 红发女战士吉妮与仕奉战神的金发女侍祭梅里莎也在一起。 「妳们怎么会……」 在这里?艾拉还没问完,脑中像脉搏般跳动不已的抽痛打断了她的话。同时那个抽痛也令她想起了她们之所以会在房间中的原因。 (对了,昨天我们五个人都到酒吧去了。) 艾拉与魔法师公会的同门弟子李维,还有他的三位女性冒险伙伴,为了消解在亚斯葛伦山脉中冒险时所累积的疲劳,一起举行了一个酒宴。 在亚斯葛伦山脉的这趟冒险不但多了许多原本不会有的辛苦,而且还没拿到什么报酬。 霜雪巨人给他们的宝物——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结果是被冰冻在冰中的人类女性,而那个女性答应要给他们当报酬的古代魔法王国精灵石又被她用掉,没了。 等于是彻底白忙一场。 所以酒宴上的气氛当然也就不是很好。 五个人喝的酒比平时更多,而且还意犹未尽地杀到艾拉在魔法师公会中的宿舍继续喝。 一般来说,这样做是会受到重罚的。但是对方既然是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的儿子,以及有力后援的金主亚乌萨尔公司老板的女儿,守卫与舍监也只好当作没看到了吧。 艾拉浮现出一个苦笑,伸手抓住了放在床边的水壶。 冰冷的液体流过喉中后,艾拉轻轻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些。 「李维呢?」 「在隔壁房间中。隔着一道墙壁还是可以听到他那蠢笨的鼾声,好像在说他一时还不会醒来似的。」 蜜蕾儿回答了艾拉的问题。 李维八成是喝到最后才倒下的那个人没错。 (还是在四个美女的环绕下呢。) 只是,李维可是在欢乐街中被称之为女人杀手的人。 但是他并没有与那个外号相应的举动出现。在表面上,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彼此之间有性别之分的模样。 (不过,他真正的心意是怎么样的呢?) 艾拉抱持着疑问。 在成为冒险者之前,对李维来说,亲近的女性就只有艾拉一个人。 但是现在不同了。 所谓的冒险者,是要赌命的工作,于是和他命运与共的三位女性,就成为比她更加亲近的存在了。 与李维和吉妮她们在冒险中同行过后,她至少明白了这件事。 也许必须要改变作风了,艾拉有着这样的念头,而那正是因为她很明白,目前的状况对她来说是不利的。 (她们的心意又是怎么样的呢?) 艾拉也搞不清楚。 只能确定与初识时是不同了,现在她们己对李维有所认同。 对艾拉而言,问题就是出在是哪一方面的认同。 是对冒险者同伴身分的认同呢,还是有着其它情感? 注意到艾拉隔着魔法眼镜所发出的凝视目光,吉妮三人别开视线,彼此点了点头。 「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抱歉打扰妳了。」 「再见啰。」 三个女人说着就要离开房间。 也许是把艾拉的视线当成要她们快点离开的暗示了。 在想要叫住她们说明是误会的一瞬间,艾拉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等一下。」 艾拉连忙叫住已经移动到门口的三人。 「怎么?」 吉妮反问道。 「我有事想拜托妳们。当然是拜托身为冒险者的妳们,可以吗?」 「是工作吗?」 蜜蕾儿问道。 因为在亚斯葛伦山脉的冒险中,几乎完全没收到报酬,囊中差不多快空空如洗了。 「是的。」 艾拉笑着点了点头,拿起原本放在水壶旁边的钥匙串,从床上走下来。 然后她走进充当临时魔法宝物仓库的隔壁房间,从里面拿出一个宝物之后,又走了回来。 「那是啥?」 看到艾拉拿回来的东西,蜜蕾儿发出了讶异的声音。 看起来是某种房舍宅邸的小型模型,建筑风格很明显是古代王国时期的式样,若是要在现实中建造一栋这样的建筑物,多半会花费掉一笔天文数字吧。 以一名盗贼,还有法恩市居民的常识来说,对于艾拉她家那栋亚乌萨尔公司的建筑物,当然有一定的了解。 而模型中的建筑物,不管是式样或外形都与它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不过对于眼前这位女性魔法师来说,费用根本就不会是问题的吧。 「该不会是妳家别墅的模型吧?」 蜜蕾儿不友善的视线射向艾拉。 虽然知道这位戴眼镜的女性是大富豪家的千金,但一看到这种炫耀的行为,还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别看它这样,其实它也是魔法宝物喔。希望妳们帮我调查一下的就是它。」 「那不是妳的专长吗?」 「是妳们的专长喔。因为,这个房子模型也是古代王国的遗迹……」 「遗迹?。」 蜜蕾儿的声音接近是大叫声了,而吉妮与梅里莎则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吉妮以平静的声音问道。 「也就是说,这个小型模型在古代王国时期,是把它当成真正的宅邸来使用的。若是能念出暗语,在这里的这扇门就会打开,可以让人进入里面去喔。」 听了艾拉的说明,蜜蕾儿一脸兴致盎然的模样,检查着模型。 「真的做得很精巧。连窗子都可以打开来。」 蜜蕾儿像自言自语般地嘀咕着,伸出手指按向原本在二楼开着的窗子,把它关起来。 「感觉好像变成巨人一样耶。」 蜜蕾儿一脸开心地回头望向吉妮。 「既然在古代王国时期,是真的把它当成宅邸来使用,那里面就有可能设置着守卫眼陷阱机关。要我一个人进去,有点不安心呢。」 「说不定也会有宝藏在里面?」 「那就要看先前的持有者有没有先拿走了。不过,即使里面没有任何东西,我也会支付报酬的。如果有宝物,而且又是我没兴趣的东西,妳们全拿走也无所谓。」 「那个条件,接了!」 蜜蕾儿手指一伸指向艾拉,叫嚷着说道。 会令艾拉感兴趣的宝物,就只有魔法宝物了。而蜜蕾儿有兴趣的,是没有魔力的一般宝物。 两者之间的利害关系完全没有冲突。 「可以接受吧?」 蜜蕾儿转向吉妮与梅里莎,抬起眼睛巴巴地望着她们。 「哎、好吧。」 吉妮点点头。 「隔壁那人怎么办?」 梅里莎看着与李维房间相隔的墙壁说道。 在另一头,有着自称魔法战士的魁梧魔法师正呼呼大睡着。 「要我去叫他起来吗?」 「也不必勉强把他从床上挖起来吧?他睡得正甜的样子,手上也没有武器了……」 艾拉假装考虑了一下,才回答蜜蕾儿的话。 「反正我也要一起去,我想是不缺魔法师的……」 艾拉有着不想让李维一起跟来的理由。 「那说的也是。」 吉妮掺杂着几分苦笑点头同意。 在前几天的冒险中,李维失去了他第三代的长剑。于是向打造武器的专家订购第四代的长剑,不过最快也要十天之后才能打造好。 虽然他是个比较擅长用拳头来战斗的男人,但吉妮站在指导他练剑的立场上,目前实在不想让他用那样的方式战斗。因为他好不容易才正开始抓到一些用剑的诀窍。 而对于他在魔法师方面的能力,吉妮她们的评价趋近于零。 (还得好好锻练一番才行哪……) 否则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吉妮在心中这样嘀咕着。 吉妮也一样失去了剑,不过她昨天就去冒险者商店买了把新的大剑。 「这就像洋娃娃的家一样,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吧。」 吉妮罕见地以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令蜜蕾儿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梅里莎则微微笑着,一起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敲定啰。」 艾拉也回以一笑。 然后她告诉吉妮她们可以进入古代土国宝物——这栋小小宅邸的暗语。 接着她们一一照顺序念出了暗语,吉妮她们三个人加上艾拉,就这样进入了古代王国时期的宝物——小小宅邸的模型之中。 一进门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间大厅,可以看到有通往二楼的楼梯和许多扇门。 「一进来之后,真的是很有遗迹的味道呢。」 蜜蕾儿鼻头微动地说道。 空气中掺杂着尘埃与苔藓的味道,是与曾经进入过的几个古代遗迹相似的味道。 「妳觉得从哪里开始调查起比较好呢?」 艾拉凝视着黑发的盗贼少女说道。 「既然没有目的的话,那从哪里开始调查起都是一样的。」 然后蜜蕾儿站到距离最近的一扇门前去,大略检查了一下门上有没有机关陷阱,然后伸手握住门柄。 就在那一瞬间—— 从门上响起了似乎是用古代语念出来的话声。 蜜蕾儿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是啥?说了些什么?」 蜜蕾儿一退就是五步,然后转头望向艾拉。 「该不会是在下诅咒什么的吧!」 「你,敬爱的人是谁?——刚才那个声音是这样说的。」 身为贵族必修的教养,梅里莎是学过下级古代语的,这时她代替艾拉做出回答。 「是不是要解谜用的啊?」 「不是诅咒也不是谜语,只是一般的问题。不过,不回答它的话,门就不会打开……」 艾拉浮现出一个苦笑回答道。 「做出这屋子的古代王国魔法师,似乎是个猜疑心很重的人。所以,几乎在所有门上面都有着叫做「真实之门」的魔法装置。它会对碰到门的人发出问题,不老实回答的话,门就不会开。」 「可是,我根本没什么敬爱的人啊。我是一个人活下来的。虽然尊敬着吉妮与梅里莎,也当她们是同伴、朋友,可是那跟敬爱是有点不同的……」 当蜜蕾儿说到这里的一瞬间,门缓缓地打开了,在其后现出了一条通道。 「开、开了……」 蜜蕾儿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呆呆地张着嘴。 「看来门承认妳刚刚说的话是实话了。」 艾拉微笑着,轻轻拍着蜜蕾儿的背。 「总觉得好累……」 蜜蕾儿说着颓然垂下了头。 「该不会所有的门都会提出这种问题吧?」 「我想应该不至于是全部,只有重要房间的门才会有吧。」 艾拉歉然答道。 「知道的话,一开始就该说出来啊!」 蜜蕾儿朝她射出了充满怨念的视线。 (一开始就说出来的话,搞不好妳们就不会答应了啊。) 艾拉只在心中这样回答着。 不过就连艾拉也不知道门会发出什么样的问题。 只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古代王国的魔法师,应该是为了确认下人与家人的忠诚心,才会用上真实之门。 而这座宅邸,应该曾经有魔法师的妻子——或是爱人——住过吧。 (说起猜疑心很重的男人,会向自己的伴侣确认的事……) 就只有一件事了,艾拉预想着。 (问题就是那扇门会被谁碰到了……) 2两人的关系,三人的心情 虽说季节已步入冬季,但白昼的阳光依旧强烈。 在眩目的光影晃动中,欧芳魔法师公会的正魔法师李维从沉眠中醒来。 昨天他一直喝到几近天亮,不过这时他已经没什么酒意了。 原本他就以自己的酒量之大而颇感自豪。虽然之前与吉妮两人共饮时,曾经一时失态,脚软到站不起来,不过那次是唯一的例外。 但是那次并不是因为他喝太多,而是因为喝的酒质量太过低劣,李维是这样认为的。 话说回来了,吉妮她们三个人居然会跟着跑来魔法师公会,是李维想也想不到的事。 李维本来是打算先把酒量不算太好的艾拉送回宿舍,之后就跟平时一样,再到欢乐街去继续喝。 而吉妮她们似乎对那件事很不满意的样子。 结果李维只好一直奉陪到她们满意为止。 (她们已经起来了吗?) 李维略微有些不安,于是前往艾拉的房间。 他试着先敲了好几次门,但没有回应。 说不定吉妮她们已经各自回到她们的住所去了,但艾拉应该在的。 说不定是到洗手间之类的地方去了,所以他在门外等了一阵子,但房间的主人仍未现身。 说不定因为宿醉得厉害,正在蒙头大睡,李维想着就打开了门,进入艾拉的房间中。 房间的主人曾经告诉过他解除魔法之锁所需的暗语。 「进去啰。」 李维说了这样一声后就打开门。 但是,房间中没有任何人在。 虽然因为昨晚在这个房间中续摊喝酒,导致室内四处散放着垃圾等杂物,但还是与平时一样的艾拉房间。 「到哪去了?」 李维歪着头嘀咕着,打算要离开房间了。 但是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停留在房间中央圆桌上的一个小型房屋模型上。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李维再次歪歪头。 不过他马上就明白到,这是艾拉所拥有的魔法宝物之一。 不过没听艾拉说过它有着什么样的魔力,而他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李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模型房屋。 从小小的窗子中,甚至可以窥见像是有人住在里面一样的人影在动。 「真是制作得太精巧了。」 李维直率地感叹着。 但是他的感叹也只维持到他看到二楼的窗内为止。 「噢哇!」 李维大叫一声,在一瞬间就转开了睑。 因为他在那个房间中,看到了绝不想在极近距离下看到的东西。 「居然偏偏是蟑螂!」 李维感到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在小时候,为了抓锹形虫,他把眼睛凑到橡树树干上的小洞往里看时,曾经有过一次相同的经验。 那次还被对方用触须直接戳中眼珠。 在那之后,这种生物就成为李维唯一感到难以应付的对手。 「明明就是模型屋了,为什么只有蟑螂还保持原来的大小啊!」 李维呸声说道。 如果住在这个模型屋一楼的人,打开通往二楼的门时,就会要面对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敌人了吧。 不过这个说法也需要住在模型屋中的人拥有恐惧这种感情才能成立。 (住在里面的人一定也是魔法的产物。) 李维自作主张地下了这个决定。 然后他就在原地等着房间的主人归来。 他擅自借用置放在桌前的沙发,滚倒在上面躺直了身子。 「刚刚有个人眼睛从窗外往这边看!」 蜜蕾儿脸色发青地扑到梅里莎怀中。 「眼睛?」 梅里莎抚着蜜蕾儿的头发,不自在地看着窗外。 位于窗外的应该是她们自己刚才待的地方——也就是艾拉的房间。 而那里应该是没有任何人在的。 「说不定是李维进来了吧?」 听了两人的对话,艾拉有些吞吞吐吐地低声说道。 「没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就进来吗?」 梅里莎的声音因讶异而高亢了起来。 「奇怪吗?我也常常没得到允许就擅自进入他的房间中啊。」 艾拉用苦笑回答。 「当然怪了!」 梅里莎脸色一变。 同时她确切地感受到,在她臂弯中的少女身子一僵。 「可是,我们是同期生,又住在隔壁,说起来也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了。已经认识将近十年了……」 「可是,男女有别……」 「在冒险时,你们不也是类似这样的关系吗?」 这回换成梅里莎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因为事实正如同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所说的一样。 在一起冒险时,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个人秘密的。 会被对方看到一些在正常状况下会不好意思的地方,也会看到对方的。 「这就是说,我们彼此都把他当成自己亲人来对待了。」 艾拉如此说道,对梅里莎微微一笑。 「一楼大致上都已经调查完了。这次到二楼去吧。」 艾拉说着握住了蜜蕾儿第一个打开的那扇门之把手。 一瞬间又响起了用下级古代语发出的问题。 「你,敬爱的人是谁?」 「是我的祖父。建立亚乌萨尔公司的伟大商人……」 艾拉流畅地一口气回答完后,门静静地打开了。 (如果回答说是佛罗提斯次席导师之类的,门一定打不开吧。) 艾拉在心中嘀咕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她们四个人回到在大门入口处的大厅,走上楼梯,前往二楼。 完全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在等待着她们…… 3最凶最恶之敌 「妳们觉不觉得屋子里好像有什么沙沙沙的声音?」 爬上楼梯后,眼前是一处在四周环绕着回廊的大房间,在正前方有一条伸向深处的通道。 就在要走入那条通道中时,蜜蕾儿发现有不太对劲的声音。 蜜蕾儿把耳朵贴在门上,想要确认那是什么声音。 就在那一瞬间—— 「你最要好的朋友是谁?」 响起了下级古代语的声音。 梅里莎马上翻译给蜜蕾儿听。 「又来啦!」 蜜蕾儿一脸嫌恶的表情,虽然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是很简单的。 可是问题是回答了之后,马上就要面对她听到的那个声音。 「好像是某种生物。说不定是怪物。」 蜜蕾儿说着回头望向吉妮。 「怎么办?开门的话,要有开打的心理准备喔?」 「看委托人的决定吧。」 吉妮答道,朝向艾拉看去。 「要稍后处理也行,不过我是希望尽可能将怪物全数消灭掉。」 她打算在确认这个屋子安全之后,把这里当成魔法宝物的仓库使用。 能进入这屋子里的话,就有很大的空间可供使用,也不必再擅自借用隔壁的房间了。 艾拉老实地表达出她的希望。 「知道了。」 吉妮点点头,抽出才新买的大剑。 梅里莎与蜜蕾儿也分别拿起了她们的武器。 艾拉退后几步,举起艮杖,摆出随时可以发动魔法的姿势。 她擅长的是赋予魔法,在武器及人体上附加上魔力的咒文。 一旦开打的话,她就会使用那类的咒文来支持吉妮她们。 「准备好了吗?」 蜜蕾儿向吉妮与梅里莎做确认。 两人默不作声地点头示意。 吉妮一个人站在门前,梅里莎与蜜蕾儿则在她身后蓄势待发。 在这种时候,她们之间并不需作任何商量,就能自然而然地配合无间了。 (因为今天那家伙不在嘛。) 蜜蕾儿在心中嘀咕着,然后开口回答门的问题。 「我的好朋友是吉妮与梅里莎。」 虽然把这种话说出来有点丢脸,不过在这时也只好老实回答。 然后门对她的话有了反应,缓缓地从内侧打开。 在那一瞬间,蜜蕾儿注意到吉妮的脸色一变。 「是强敌吗?」 蜜蕾儿感到紧张。 在这之前,面对敌人时,吉妮从来不曾脸色大变过。 「啊啊,是强敌。前所未见的最强敌人。」 吉妮这样说着,缓缓伸手握向门的把手。 「前所未见的最强敌人……」 蜜蕾儿吞了一口口水,视线往房间里面瞄去。 梅里莎的感觉似乎也跟她一样,视线越过蜜蕾儿头上,看着房间里面。 然后她们俩都对自己的行动感到极端后悔。 因为在那里的是一只巨型蟑螂…… 「为什么古代王国的房子里会养着巨大的蟑螂啊!」 蜜蕾儿忍不住低声哀号了起来。 「蟑螂?」 蜜蕾儿的话令艾拉脸上褪去血色。 「而且至少有我身高的两倍之长!」 蜜蕾儿的声音像快哭出来似的。 「那就是这里的守卫吗?」 「我没听过有这种守卫……」 艾拉说到一半时,突然倒抽一口气。 「在我们进这屋子时,妳是不是有提过窗子打开的事?」 「有啊,窗子是开着的,不过我把它关上了。」 蜜蕾儿回答她。 「那一定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了。蟑螂是从打开的窗子中跑进来的。因为不是从大门口进来的,所以身体没变小……」 「也就是说蟑螂还是跟原来一样大,只是我们变小了,所以……」 「大概吧。」 艾拉面无人色地点点头。 「总而言之先离开这里吧。虽然是不会输,但绝对不想跟这种对手打。」 一想到用剑砍下后,会沾上从蟑螂身体中喷出的体液,就连吉妮也感觉到最好是敬而远之。 红发女战士抓住门的把手,一口气拉上门。 但巨型蟑螂的动作却比她快了一步。 它张开翅膀,直直地飞向吉妮。 在那一瞬间,梅里莎与蜜蕾儿、当然还要再加上一个艾拉,全都是第一次听到吉妮发出那种声音。 悲鸣声。而且是非常女性化的悲鸣声。 但是她们三人并没有为这件事感到讶异的空闲。因为看到正从门中大摇大摆走出来的油亮亮昆虫,她们已经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刚刚好像听到了吉妮的声音……」 李维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睡眼惺忪地转动着眼睛,在房间中兜了一圈。 (是错觉吧。) 但是他马上自己对自己如此说道。 「那个吉妮哪有可能会发出那么女性化的惨叫声……」 然后李维再次在沙发上躺下,闭上眼睛,继续他幸福美满的午睡时间。 「退到后面去!」 在吉妮紧张的声音中,剩下的三个人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一齐向后移动。 虽然瞪着它看是很可怕的,但背对着它,感觉更可怕。 因为对这种昆虫所拥有的恐怖感,还有厌恶感,都是出于本能,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巨大蟑螂走在铺设着红色地毯的走廊上,逐渐接近四人。 「蟑螂会吃的东西,是人类吃剩的东西吧?」 蜜蕾儿颤抖着声音说道。 「听说它们什么都吃。像蜕皮后的壳、同伴的粪便之类的……」 「妳不必解释这些的!」 艾拉的话,令梅里莎猛摇头。 「就是说,我们在它眼里也是食物了。」 吉妮浑身不舒服地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们四人已被逼到走道的尽头,在她们身后的是一扇门。 「先躲进房间里,等它离开后再出来吧。」 吉妮维持着挥剑的姿势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动作成功吓住对方的缘故,蟑螂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只有触须仍不断地动来动去。 「知、知道了……」 蜜蕾儿转向门的方向,抓住把手。 然后又可以听到下级古代语的声音响起。 「它在问什么?」 蜜蕾儿问梅里莎。 「那是、那个……」 但是梅里莎的表情僵住,声音也吞吞吐吐地。 「快告诉我啊!」 蜜蕾儿露出了着急的表情,抓着梅里莎的肩头一阵乱摇。 「你,爱的人是谁——它是这样问的……」 梅里莎像是无法正视蜜蕾儿,转开了眼睛说道。 「就是在问我喜欢的人是谁啰?」 蜜蕾儿点点头,说出梅里莎与吉妮的名字。 但是门没开。 「是在问妳喜欢的异性是谁喔。」 艾拉在黑发少女的耳边轻声说道。 蜜蕾儿在一瞬间吓到,然后用黑话呸了一声。 「我才没爱任何人!」 蜜蕾儿的声音接近是吼叫了,但即使如此,门还是没开。 看到这情况,连她本人都呆住了。 「为、为什么会没开啊……」 「因为门判定妳在说谎。」 艾拉压抑着感情,指出蜜蕾儿在说谎。 「没那种事。人家才没有喜欢的男人……」 蜜蕾儿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一一念出在盗贼公会中跟她比较要好的几个盗贼同伴名字。 但门还是没开。 「梅里莎,妳来开啦!」 蜜蕾儿红着圆滚滚的眼晴,抱着金发的女性说道。 「人家才没有说谎。因为我最讨厌那家伙了……」 蜜蕾儿的脸埋在梅里莎胸口,不断哽咽着这样说道。 「妳是没有说谎啊。」 梅里莎的手圈到蜜蕾儿背上,温柔地轻声细语着。 只是目前她自己都还没发现到隐藏在她心中的事实而已。而且也还没有去面对的心理准备。 (我也跟妳一样……) 梅里莎在心中低语着。 所以她不敢去碰门。 「……门打不开吗?」 听到蜜蕾儿与梅里莎在身后的对话,吉妮以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声音问道。 与其说是打不开,不如说是开不了,但是就连她也没办法把这话直接说出口。 虽然她并不想这么做,但看来也只好跟挡在眼前的昆虫一决胜负了。 但是就在这时—— 「没问题的,门马上就会打开了。」 艾拉以平静的声音说道,轻轻伸手触碰真实之门。 「你,爱的人是谁?」 再次传出下级古代语的声音。 「我爱的人,是李维。比我小两岁的同门。从小时候起,我就把他当成自己弟弟般的疼爱着。但是,现在已经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对待。」 艾拉仿佛像是在对门做出告白一样地述说着。只是,是用下级古代语说的。 能完全理解她在说什么的人,就只有梅里莎一个人了吧。 但是,其中有一个字眼,是连吉妮与蜜蕾儿也能听懂的。 然后门开了…… 等她们四个人确定那个脏虫子已经离开,走出房间,已经是六个小时后的事了。 在那段时间中,几乎没有人开口说过些什么。 因为她们全都发觉到了。 她们所打开的,并不只是普通的门,也是分别深藏在她们胸中的心之扉……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每天都忙得一塌糊涂。 这也代表在二十世纪时,实在累积了太多没做完的工作,现在才会这样吧。 感觉就像每到第二学期要开始时,才忙着赶暑假作业的小孩,就这样直接变成了大人似的。 不过,还是跟往常一样,在相关人士掺杂着泪水的努力中,魔法战士李维第七集也顺利发售了。 这次也一样,多多少少对在杂志上连载的原稿做了一些润笔修正。 内容跟预告一样,是「吉妮妮篇」之二,不过也许只有最终章可以说是朝向高潮发展的序章。故事就这样冲入最后的部份,多半再两本左右就会结束了。 就如同大家所知道的一样,之后的故事是接在「剑之王国的魔法战士」与「湖岸王国的魔法战士」中,然后在「砂尘王国的魔法战士」之后,叙事视点将进入以亚力克拉斯大陆全土为舞台的大冒险,于是写了这个系列。 为了那个目的,也希望各位读者今后能继续支持。 还有! 托各位支持的福,「魔法战士李维」从今年四月开始要播放TV动画了。第一集的分镜已完成,配音员也已敲定,所以应该是没问题了。 我要借用这个地方,向支持这部作品的各位表达感激之意。真的,非常感谢。 虽然这种话由我自己来说有点不太妥当,不过在我动画化的作品中,这个作品应该是最适合改编成TV动画的吧!我有着这样的感觉。因为这个作品是以在杂志上刊载为前提,弄成单元式的连载形式,以角色为主的系列。 由于动画方面主要全都交给编辑部及制作动画的人去做,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会成为一部什么样的动画。我也在期待着播放之日的到来。 关于动画方面的详细情报,我想在「DARONMAGAZINE」,以及各类动画相关杂志上都会有报导,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找来看看。我想,那么一来将会令人更想要去看看实际播放的动画吧。 虽说如此,不过其实动画化并不是这个系列的最终目的。 为了让它能够成为一直留存在各位记忆中的作品,今后我也会继续笔耕不怠(即使写得很慢)。 最俊是宣传。 很巧合的,与本书同一个时期,我在电击文库的新作品「スターツップオペレーターズ」,还有SNEAKERS文库的「新罗德斯岛战记」第二集,也都相继出版了。还没有阅读过的人,希望能利用这个机会来接触一下我的其它系列作品。 那么,还剩下两本了。会有着什么样的结果呢?能够顺利接上「剑之王国——」的剧情吗?第八集大约在夏天,第九集应该也会在今年之内出版,敬请期待。 盗贼公会的行话 猫:小偷。 穴熊:成为冒险者同伴的盗贼。 犬:被王室雇用的密探。 狐:善长诈欺的骗子。 鼠:情报贩子。 兔:在妓院或地下酒吧招客的女人。 魔法战士李维中日文名词对照表 日文原名中文译名 MANA(マナ)魔力 一角獣独角兽 一角獣の角亭独角兽之角亭 十字路の王国十字路王国 上位古代語上级古代语 小剣短剑 木堅の木の小鬼橡树怪 付与魔術赋予魔法 四大を極めし者究级四大者 石の召使い石仆 氷雪の魔狼冰雪魔狼 氷の棺冰棺材 肉の魔法像肉身魔法像 妖魔の呼び子呼唤妖怪笛子 沈黙する羊亭沉默绵羊亭 身代わり人形替身娃娃 防護国防护罩 呪われた島诅咒之岛 炎の巨人火炎巨人 砂塵の王国砂尘王国 若長候补族长 *差し手棋圣 眠りの呪文睡眠咒文 動かざる者不动者 最高司祭最高祭司 喜びの野喜乐之野 森妖精の外套森林妖精外套 森の巨人森林巨人 無の砂漠虚无沙漠 短剣匕首 禁断の間禁室 踊る剣舞剑 剣の姫剑姬 戦の神マイリー战神迈力 竜牙兵龙牙兵 霜雪の巨人霜雪巨人 護りの魔法防护魔法 魔術師魔法师 魔術師の杖魔法师手杖 魔術師ギルド魔法师工会 いにしえの者の木往生者之木 アーヴィ阿威 アイラ艾拉 アウザール商会亚乌萨尔公司 アトレー亚特雷 アリド族阿里德族 アルモザーン亚尔莫赞 アレクラスト大陸亚力克拉斯大陆 アンウェン白馬安威白马 アンジェラ安杰拉 ウラーノス二世乌拉诺斯Ⅱ世 エア湖艾亚湖 エル湖艾尔湖 エルアラサイン艾尔-亚拉梅因 エルフ族妖精族 エレミア艾雷米亚 オーファン欧芬 オムル欧姆鲁 オラン国欧兰国 カーウェス卡威司 カシアス卡西亚斯 カストウール王国卡斯托尔王国 カッセル子爵喀杰尔子爵 ガーゴイル石像鬼 クリシュ骷利林 グードン古东 ケー二凯尼 コンラッド康莱德 ゴブリン柯布林 ゴレーム魔神像 サウザー集落沙鸟塞部落 ザイン国札因国 シーダー悉达 シルフ西尔芙 ジー二吉妮 ジェ二洁妮 ジュディス茱蒂丝 ジュ二朱尼 セレシア塞雷西亚 ゼウヌス王杰努斯王 ソーン宋恩 ダークエルフ黑暗妖精 ダリル达利路 チャザ却沙 ティカ蒂卡 ディッツ第兹 ドルイト德鲁伊 ドワーフ族矮人族 ネクタール聂克达尔 ネフェル涅飞尔 ネフラ奈夫拉 ハイエルフ高阶妖精 ハンセル汉赛尔 バーブ巴布 バナ-ル巴纳尔 バレン巴连 ファラリス法拉利斯 ファン法恩 ファンドリア国凡多利亚国 フェンサー费沙 フォーセリア佛赛利亚 フォルテス佛罗提斯 フラウ芙拉鸟 アレアホーン王符勒亚宏王 アレアホーンラドクリフ符勒亚宏-拉德克里夫 ブルム族布鲁勒族 ブリシス普利西斯 ヘクター黑克达 ベルーガ贝鲁卡 マイリー迈力 マギス马基司 マナライ玛那-莱依 アルヴァン马尔汪 ミュリエル妙丽爱儿 ミレル蜜蕾尔 メリッサ梅丽莎 メレーテ没蕾蒂 モラーナ王国摩拉那王国 ヤスガルン山脈亚斯葛伦山脉 ラーダ拉达 ライナス莱那斯 ラディン拉丁 ラムリアース国拉姆利亚王国 ラヴェルナ拉薇露娜 リウイ李维 リジャール王李察尔王 リスラー利斯拉 リトラー理特拉 リビアス利比亚斯 ルーナム路那姆 ルキアル陆吉亚 ルダ露坦 レイド国雷德国 レミグラン勒米克岚 ローンダミス隆达密司 ロウラス诺拉斯 ロドーリル罗德利尔 ロドリゴ商会罗多利柯公司 ロマール国罗马尔国 ヴェミー伯爵菲密伯爵 *日文原意是指下棋高手,延伸其意为擅长布局、运筹帷幄之人,在魔法战士李维中为「陆吉亚」的外号。先前在湖岸王国中译为「黑手」,但是,因为是外号,并无强加翻译之必要,且避免读者看到最后仍不知道这位幕后黑手有如此的美称,故在此正名为「棋圣」。
1艾拉的委托 「这衣服是作什么用的啊?」 黑发少女平时圆滚滚的眼睛瞇成了一条线,盯着脸上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 少女名叫蜜蕾儿。 是隶属于欧芳盗贼公会的盗贼,目前正与三个同伴一起当「穴熊」——以冒险者为职业营生。 另外两名冒险者同伴,红发女战士吉妮,以及信奉战神的女侍祭梅丽莎,两人皆面显难色,摊开女魔法师给她们的衣服。 膨膨袖的上衣与下襬宽广的裙子组成一件式的藏青色连身裙,还有在边缘缀上细密蕾丝的纯白色围裙。 「这,叫我怎么说呢。」 戴着魔法眼镜的女性露出了苦笑。 她的名字是艾拉。隶属于欧芳魔法师公会的女性魔法师。 「是在我祖父家中工作的女仆所穿的制服。」 「女仆?」 听到这个字眼,梅里莎脸色一变。 她是「魔法王国」拉姆利亚斯名门贵族的千金小姐。若作为一位女仆,不就与其身分颠倒过来了嘛。 「可是,这是为了工作啊。要是打扮得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冒险者,就会令对方产生戒心,说不定还会因此而改变计划。」 艾拉一脸歉然地说道。 「也许是那样没错啦……」 蜜蕾儿还想抗议的样子,但吉妮伸手制止了她。 「她说的对。既然答应接下这件厂作,就只好照雇主的话去做了。」 「没办法了。」 虽然一脸不情不愿的表情,梅里莎还是同意了吉妮的话。 因为另外两个人都同意了,所以蜜蕾儿也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 「因为制服皆合衬于大家的身材,所以马上就可以换上了。」 艾拉因为安心下来而微笑着,坐落于安乐椅上。 吉妮三人面面相觑,点点头,各自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穿上艾拉拿给她们的制服。 「长统袜和吊袜带,还有别忘了发带喔。」 艾拉看着三人换上制服,一一仔细指点她们如何穿戴。 「我知道!」 梅里莎如同吼叫般地说道。 在提供给她们的衣服中,也有着像铠甲般坚固的紧身胸衣,三人互相帮忙系上衣带之类的工作。 把紧身胸衣勒在身上,从下方往上挤出高高鼓起的胸线,使得胸部挺得比平时更高。 吉妮有着丰满的胸部,梅里莎也有着形状漂亮的胸部,紧身胸衣的效果马上就突显了出来。 只有蜜蕾儿一个人,因为胸部还在发育中,所以没什么变化。 但是这点也被考虑到了,还特别为蜜蕾儿准备了塞在胸部的填充物。蜜蕾儿虽然沉着脸,不过还是把它塞进胸口前面。 然后她们三人换好了衣服。 固然会令人感到奇妙古怪,但是在某种意义上,也不得下说是走在时代前端的装扮。 艾拉检查了一下,看看有没有穿错的地方,然后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没恶意,妳们三个人穿成这样真是太合适了。看起来娇滴滴的。我想爷爷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妳该不会是为了让老头开心,才要我们打扮成这样的吧!」 蜜蕾儿一脸闹别扭的表情,用黑话呸声说道。 「我们的工作,是保护妳的爷爷吧?」 「是啊,还有逮捕要杀害爷爷的人……」 艾拉脸色一正回答道。 她的祖父罗兰度,在三天前被两个暴徒攻击。 在那时,靠着陪在他身边的老管家挺身相护,这才得以全身而退。 但是,在暴徒离去时,曾宣言会再次展开攻击行动。 罗兰度在家族中找上了他最信任的人——也就是孙女艾拉来商量这件事。 艾拉为了敬爱的祖父,马上展开行动。 她把这个工作委托给能引诱暴徒掉以轻心而做第二次攻击,同时又能确实守住祖父安全的人。 也就是她在魔法师公会的同门,自称为魔法战士、体格魁梧的魔法师李维,其冒险者同伴的三位女性…… 吉妮她们虽感意外,不过还是很干脆地接下了这个工作。 但是,她们现在说不定正对这件事有点后悔了。 因为艾拉的祖父,习惯让他身边的女仆统一穿上他所喜欢的服装。 那就是她们现在正穿在身上的服装。就某种意义而言,也许是走在时代先端的,不过就连艾拉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好品味的服装。 但是,如果她们在工作时不穿上相同服装的话,看起来会极不自然。 艾拉困惑了好一阵子不知该如何提出这个条件,最后决定试着先告诉吉妮她们委托的内容,以得到她们的承诺,等她们收了订金后的第二天再把服装拿来,利用时间差攻击法来达成她的目的。 这是事先估计吉妮她们会把订金花掉才采取的行动。 现在她们看到这服装也没有回绝委托,就代表事情正如她所估计的一样吧。 (对不起了。) 用了这种类似诈欺的手法,她是感到很对不起吉妮她们,但祖父的人身安全是无可取代的。 无论如何,她们都要去逮住那些暴徒们才行。 2蜜蕾儿的挫败 「我送饭过来啦!」 蜜蕾儿一脚踹开门,然后才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 在房间中的老人,瞪大了眼睛盯住蜜蕾儿。 全白的粗眉与胡须,遮住了一半以上刻着深深皱纹的脸孔。身上穿着宽大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小小的帽子。 他就是将亚乌萨尔公司拓展成欧芳最大商会的大商人罗兰度。 不过他现在已经把公司交给儿子管理,每天过着悠然自得的闲散生活。年龄虽已超过七十,但说话及行动都显示着他是个老当益壮的人。 「应该要说,我送饭过来给您了。」 罗兰度说着命令蜜蕾儿把饭拿到桌上去。 蜜蕾儿不满地噘起了嘴,不过还是遵照命令,把放着食物的托盘放在桌上。 「快吃吧,然后快出去。只要那些暴徒一天没来攻击你,我们就一天没办法从这种令人快抓狂的衣服中解放出来哩。」 「在那之前,得先教教妳什么是礼仪才行噢。」 老人说着突然把手指摆在蜜蕾儿背上。 「干、干什么!」 蜜蕾儿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转向老人的方向,摆出要踹人的架势。 「看妳弯腰驼背的。要站直身子,这样走路时才能发出正确的脚步声。但是妳不止是脚步声,就连动静呼吸都消去了。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出妳是干哪一行的喔。」 「现、现在不就是在工作中!」 蜜蕾儿用黑话叫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哪里受到暴徒的攻击。 所以会放轻脚步是很自然的。 「我所认识的优秀盗贼们,在平时会比普通人更像个普通人。只有在必要时,才会有盗贼的举止出现。这就是说,妳还早得很呢。」 「我可不想听有钱的老头说教。对盗贼世界一无所知的人说什么大话。」 蜜蕾儿手指一伸指到老人面前,表示她的不满。 这回老人的手绕到蜜蕾儿屁股上。 「呀啊啊啊啊!」 蜜蕾儿在惨叫声中跳了开去。 「要在这个剑的时代中做生意,也有必要跟地下世界的人打好关系。盗贼公会的干部们全都跟我是老相识了。比方说,现在的首领啦、上一代猫的头子啦。」 「真、真的吗?」 蜜蕾儿吓了一跳,盯着老人的脸看。 对蜜蕾儿而言,那两人都是只能称之为恩人的人物。 首领在她被当成东西卖掉时救了她,上一代的猫——小偷的头子,从零开始传授她偷窃的技术。 能够被形容成黄金手指的持有者、天生要当猫之类的说法,全都是靠上一代头子指点出来的。 「知、知道了啦。你说什么,我全都听就是了。」 蜜蕾儿被败北感打得抬不起头,无力地说道。 「要说,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 蜜蕾儿垂头丧气地说道。 羞愧与不甘心的感情,令她一张脸涨得通红。 (为什么我要被这种老头……) 想是这样想,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老人确实不是泛泛之辈。 「趁着饭还没有冷掉时,请快点用餐吧。然后由我为您准备外出要用的衣物。」 蜜蕾儿说出来的字句是恭敬的,但口气却不甚起劲。 在被指正之后,蜜蕾儿为了改进这点,又把同一句话说了两次。 然后她才终于得以离开房间。 蜜蕾儿心中激动不已,眼中甚至滴出了泪珠,回到女仆的休息室去。 3李维的责任? 「妳听我说啦,梅里莎~」 一进入房间,蜜蕾儿马上直直扑向金发的女性侍祭怀中。 少女的额头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怎么了吗?」 梅里莎温柔地抱着黑发的少女问道。 「人家被那个老头碰到了啦!」 「碰到?」 梅里莎并没有马上理解到这个字眼的意思,微侧着头好一阵子之后似乎才了解到是怎么回事,然后脸红了起来。 「可是,他是个老人了吧?」 「男人不管是小孩是老人都没差,他们全都是禽兽~」 走在像小巷之类的地方时,只要一个不小心,就算是只有五岁的小孩,也会被掀起裙子。 不知道是不是在赌内裤的颜色,做出这个动作的人,接下来往往会伴着「耶~」或「珐!」的声音逃之天天。 「就是说,至少我的勇者大人也不例外啊……」 蜜蕾儿的话令梅里莎长叹一声,然后念着战神迈力的名字。 但是—— 「那家伙是特别的吧。」 吉妮的指正声飞了过来。 蜜蕾儿也像是颇感到受不了似地连连点头。 「那家伙的好女色程度,已经是超越常识的了。」 「那、那种事我当然知道!」 梅里莎像大叫般地说道,同时连连在心中嚷着,这实在不是我愿意的呀。 他是个大约从十五岁时开始就成为一些低级酒吧的常客,甚至被别人叫做女人杀手的男人。 那种男人当然是悖离常识的存在。 就算要成为勇者是个遥远的目标,但至少希望他也能成为一般人。梅里莎对于这点有着深切的体会。 「我觉得,那种老头被杀掉的话,反而还对世界有好处。如果有人来攻击的话,我要协助暴徒!」 蜜蕾儿双手握拳,口气至少有一半是认真的。 「也不必那样吧……」 梅里莎对激动不已的蜜蕾儿露出苦笑。 「也许他的确是个该杀的老人,但是,那么一来我们就收不到报酬了。而且我们的评价也会下降。即使没那种事,光是在那个男人加入之后,我们都已经成为某种笑柄了呢。」 「一点也没错~」 蜜蕾儿叹了一口气,然后—— 「这次的事也全都是那家伙的错!」 她以强而有力的声音这样说道。 委托人的女魔法师,是那家伙的同门。最近会陷入不安定的气氛中,也是因为那家伙不好。 「总而言之,人家才不要再待在那老头身边做保镖了。我负责在屋子里打探、收集情报吧。搞不好有哪个佣人跟外人有所勾结呢……」 「那我负责在屋外巡逻吧。虽然对方应该不至于会准备强行攻坚,但还是小心一点得好。」 「要是对方真的那么做的话,反而可以轻松解决了……」 梅里莎响应着吉妮的话,然后自告奋勇负责为老人送去要换穿的衣物。 「若是有礼地应对的话,对方应该也会有所响应吧……」 「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蜜蕾儿用疲惫的视线望着梅里莎,然后走出房间。 吉妮也跟着走了出去。 梅里莎目送着两人离去,然后准备好老人要换穿的衣服,前往他的房间。 4梅里莎中招 「我为您送来要换穿的衣物了。」 梅里莎以恭敬的口气打过招呼后,就打开了老人房间的门。 罗兰度已经用餐完毕,碗盘也已收拾干净了(多半是真正的女仆收拾的吧)。 梅里莎将老人的外出服放在沙发上,恭敬有礼地说了声:「请用……」 在拉姆利亚斯贵族家庭中被抚养长大的她,当然对于礼仪举止都极有心得。对方虽然说是大商人,但终究不过是个乎民百姓,在礼仪方面,没什么可以让他给予指点的余地。 老人以果然不出他所料的满意表情点了点头,然后笑咪咪地向梅里莎提出要求:「可以帮我换衣服吗?」 「……遵命。」 梅里莎回以微笑,伸手协助老人脱下家居服。 老人的身子突然晃了一晃。 梅里莎连忙伸手扶住老人。 老人一脸痛苦的模样,手按在胸口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难道是有心脏方面的毛病?) 身为专研治愈魔法的侍祭,梅里莎很清楚,那是会危及到性命的疾病。 总之先借出自己的肩膀,扶老人回床上吧。梅里莎如此决定。 虽然因病而死是属于不可抗力的状况,但是眼睁睁地看着它在眼前发生,感觉还是挺糟的。 梅里莎将老人的手臂放在自己肩头上,谨慎地扶他走着。当然,老人的手也自然垂到她胸前的位置。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老人的手突然开始搓揉着梅里莎形状漂亮的胸部。 「呀啊啊啊!」 梅里莎发出高亢清脆如敲打金属般的惨叫声,从老人手中逃了开去。 「您碌i、您在做什么!」 梅里莎喘息不已,同时瞪视着老人。 老人若无其事般地稳稳站在地板上,贼笑着。 「托福、托福,我感到清爽多啦。」 老人说着响起了豪爽的笑声。 「我、我可是一点都不清爽。」 梅里莎喑哑着声音,双手捂着脸奔出房外。 5诱饵 「梅里莎也中招了啊……」 蜜蕾儿一脸疲惫的表情,在叹息中说道。 「我们可是被雇用来保护他的耶。并不是为了当他的玩物才来的!」 梅里莎激动地提高了声音,绷紧着身子叫道。 蜜蕾儿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只是因为梅里莎比她更激动,所以自己反而冷静了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了,玩物什么的说法,还真是非同凡响啊。) 虽然平时没有什么感觉,但梅里莎果然还是贵族千金啊。蜜蕾儿这样想着。 「我向女仆们打听过了,似乎所有人都被那个老头摸过了。不过,她们对这个行为似乎不是那么讨厌。说是对那个老头来说,这就类似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 所有下人似乎都敬爱着罗兰度。虽然也有严格的地方,但是似乎是个会对下人用心的主人。 「再怎么说,那种打招呼的方式也太无礼了吧!」 梅里莎以强而有力的声音这样说道。 「把被摸的份也加在报酬中吧。」 这跟刚刚的立场完全颠倒过来了嘛,蜜蕾儿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劝解着梅里莎。 「这、这不是钱的问题!」 「反正也没有其它可以令人平静下来的方法了嘛,所以至少要拿到钱才行啊。」 蜜蕾儿干脆地说道,把视线转到一名正赶着马车过来的下人身上。 外出的准备工作似乎已完成了,接下来只剩吉妮把罗兰度带过来而已。 「吉妮说屋子附近没有异常。这座屋子大得像一座城,只有两人就想来袭击也太无谋了吧。」 罗兰度被暴徒攻击,是在他从建立于欧芳郊外的这栋屋子中,前往位于城市中的亚乌萨尔公司途中所发生的事。 要进入城市,就必须经过一条穿越树林的路。暴徒就是突然从树荫中现身攻击过来的。 「树林是最适合躲人的地方了。下一回的攻击,应该也还是会发生在相同的地方吧?」 回复冷静的梅里莎表示了她的意见。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不知道暴徒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了。」 所以只好叫罗兰度多多外出,引诱对方露面了。蜜蕾儿如此判断。 这时被吉妮拉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则拄着拐杖的隐居大商人现身了。 吉妮面露狞恶神色,梅里莎与蜜蕾儿一眼即可看出,老人也对她打过「招呼」了。 (那个老头还真是不知死活!) 在目瞪口呆之余,蜜蕾儿忍不住有这种想法。 不过他一视同仁没有例外的做法,就某种意义而言,也许是很了不起的。 很快地,老人就坐上了马车,梅里莎虽然拉长一张脸,不过还是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在马车中暗藏着梅里莎与吉妮的武器。 而蜜蕾儿则把短剑和投掷用的匕首藏在裙下。 吉妮与蜜蕾儿并肩坐在赶车的位子上,拿起了马的缰绳。 原本也负责赶马车一职的管家,在前几天暴徒来袭时身受重伤,目前正在静养中,也是因为有这个前车之鉴,为了以策安全,所以负责赶马车的人变成两个。 因为蜜蕾儿与吉妮都是感觉敏锐的人,所以有比较大的机会可以在事前发现躲藏起来的暴徒行踪。 「出发啰。」 吉妮以不甚愉快的声音说道,灵巧地操纵着缰绳,让四匹马拉着的马车转了个方向。 然后马车以法恩市为目标,在哒哒马蹄声响中,走上砂石道路。 6吉妮的愤怒 「果然,吉妮也被碰了吧?」 并肩坐在晃动的马车上,蜜蕾儿以兴致勃勃的表情向吉妮发问。 「啊啊,是被碰了。堂堂正正地从正面摸上我的胸部。」 「真是有够大胆的……」 蜜蕾儿点点头。 但是,吉妮身为一位干练的战士,能够抓到她的空门这点,也许该说是很了不起的。 吉妮身上虽然都是结实的肌肉,不过胸部很大,也极为柔软。 老实说,和梅里莎不同,蜜蕾儿是很少向吉妮撒娇的,所以享受过那份触感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并不是不想向她撒娇,只是一向她撒娇,她就会很害臊,这才敬而远之的。 「妳在为被碰的事生气吗?」 蜜蕾儿再问一次。 「不。」 吉妮马上摇头。 「当然,我马上就挥开了他的手。令我生气的是,他接下来说的话。」 「他说了什么?」 「他问我要不要当他的情妇。说是以前从来没有和我这样的女人交往过。」 听到吉妮的话,蜜蕾儿原本就圆滚滚的眼睛睁得更圆了。 「他说了那种话?是当真的吗?」 「听起来不像是玩笑话。甚至还说要为我盖一栋别墅。」 蜜蕾儿瞠目以对,甚至连嘴巴都合不上来。 年逾七十的老人,就算找了年轻女人当情妇又能怎么样啊?她这样想着。 「虽然我认为男女之间的年龄不是问题,不过这也未免差太多了吧!」 「不是那个问题吧!」 吉妮横了蜜蕾儿一眼。 「我气的是,他竟然把我当成看到钱就会双眼发光的女人!」 吉妮呸声说道。 对于这点,蜜蕾儿也有同感。 她绝对不想要为了钱失去自由的生活方式。 她们三人之所以会当冒险者,与其说是为了活下去的手段,不如说是为了寻求值得活下去的事。 「妳竟然还能忍得住啊。」 「因为我不能动手啊。我们的工作是保护那位老先生,不是来杀他的。」 的确,若是吉妮认真动手的话,就算是再怎么精力充沛的老人,也不可能会没事。 「我啊,现在非常能体会暴徒的心情哪~」 蜜蕾儿嘴上嘀咕着,视线则兜在周围的树林中。在这种时候,她的表情也难免严肃了起来。 但是视线所及之处,完全感受不到有人类存在的气息。 「他是个超有钱的人嘛,一定在背地里不知道干过多少见不得人的坏事吧。哎,其实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啦……」 蜜蕾儿的本职是盗贼,正是见不得人的工作。 其实一直到两年前为止,她都还在街道上干扒手维生。因为她只对有钱的人下手,所以在良心上并不会太过意不去,但要是被抓到的话,也一样会被关上个好几年吧。 「会来攻击年纪那么大的人,一定是有着非同小可的怨恨,不会错的。但是,那个老先生从商场上退休下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想最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招人怨恨的事……」 「那会不会是与女人有关的仇?像是恋人啦、妹妹啦、女儿啦被他拐去当情妇之类的?那个老头很有可能会干出这种事!」 「的确……」 实际上来说,吉妮本人就在不久前才被他问过要不要当他的情妇,所以感到蜜蕾儿的说法很有说服力。 「如果自己的恋人或亲人被那个老先生抢走,那确实是会很想杀人吧。」 不过她又觉得,罗兰度应该并不是会强逼别人当他情妇的人。 要当那个老人的情妇的话,那也应该是本人同意的吧。因为可以得到别墅,过着奢华的生活,所以说不定也有很乐意当他情妇的女人在吧。 在这个剑之时代,女性想要获得聿福,和有钱有权力的男人结婚,可以说是唯一的好方法。但是,因为那种上流阶级的男人寥寥可数,所以宁愿屈就当情妇的女人也不少。 虽然说来难堪,不过这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现实情况。 而吉妮她们则选择了与那种现实无缘的人生。 以一般的价值观来说,她们选择的是充满无止尽危险的生活,但是她们自己并不认为那是不幸的。 幸福,是不同的人会有不同定义的东西。 「如果是因为女人的事而对老先生怀恨在心的话,那可以说是完全找错了对象。是因为爱情不够,所以女人才会被金钱诱惑而远离。」 正当吉妮苦笑着低声说出这句话时—— 风中轻轻传来飕地一声,吉妮反射性地压下蜜蕾儿的头,同时她自己也低下头。 然后一支箭从她们俩头上射过去。 7林中的伏击 「是袭击!」 吉妮发出警告的声音。 「虽然现在突然提起一般的常识是有点不合时宜,不过居然不分青红皂白,连女人都一律杀无赦,不觉得太狠了吗?我们现在可是普通的女仆耶!」 蜜蕾儿激动地大叫着。 虽然感觉刚才那箭是即使没低下头也不会被射中的,但说不定只是因为对方准头不好。 想起刚才自己说过非常能体会暴徒心情的话,这时甚至忍不住要诅咒自己两句了。 「暴徒现身了吗?」 从马车里传出梅里莎的声音。 「对方有弓箭,别到外面来!」 吉妮发出警告的声音。 「穿成这样,能够好好打吗?」 蜜蕾儿从赶车的位子上跳了下来,躲藏到附近的树荫底下。 「女人,滚离开这里!」 从森林中响起了人声,又射了一支箭过来,刺在马车上。 「我再也忍不住啦!」 蜜蕾儿叫着抽出藏在裙子底下的短剑,将裙襬割下。 撕开手臂上的膨膨袖,扯下碍事的发带。 然后从一个树荫下跳到另一个树荫下,跳着如同舞步般的脚步迅速移动着。 弓箭再次射出,但是蜜蕾儿在一瞬间就判断出射不到她,继续往前奔跑着。 「都叫妳们女人快滚开了!」 警告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蜜蕾儿完全不理会。 当她看到接着又要射出一箭的男人身影时,从绑在大腿的皮带上抽出了两支射出用的匕首。 然后更加拼命地奔向男人的方向。 「想找死吗?」 男人说着,用力拉开弓。 「你试试看啊!」 蜜蕾儿吼回去,集中全副精神,准备在下一箭射出的那一瞬间闪开。 「可、可恶!」 男人不甘心地呸了一声,把弓箭放下,拔出他的剑。 (既然你没有杀人的意思,那我也饶你一命吧。) 蜜蕾儿在心中自言自语,轻而易举就跳到对方面前。 对方有些迟疑地挥出一剑,但蜜蕾儿屈起身子便轻易闪过,接着再顺势直起身子,短剑抵在对方的喉头上。 「我可是盗贼公会的暗杀者喔。爱惜生命的话,就弃剑吧。」 蜜蕾儿用低沉的声音恐吓对方。 「盗、盗贼公会的、暗杀者……」 蜜蕾儿的话,似乎令对方打从心底恐惧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抛下剑。 「为什么像妳这样的女孩子会……」 「那就说来话长了。」 蜜蕾儿只这样答道,然后命令男人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你们看来似有隐情,有什么就全都说出来吧。」 回到马车的地方时,可以看到另一个暴徒已经被吉妮制服了。 双人组的暴徒之一负责用弓箭引开注意力,另一人则趁机从另一边摸过来,企图杀害罗兰度。 计划得相当巧妙,但还是被蜜蕾儿她们给看穿了。 所以她们自然而然就分配好了工作,蜜蕾儿对付射箭的人,吉妮则留在马车上,应付来自另一个人的攻击。 攻击过来的暴徒功夫并不怎么样,吉妮轻轻松松就把他的剑打飞出去,从背后制服他趴在地上。 「轻轻松松就解决啦。」 蜜蕾儿微微一笑,对吉妮出声。 能够在第一天就把事情解决掉,是令人开心的。 一想到这种丢脸的模样,万一被盗贼同伴或自称魔法战士的魁梧男子看到的话,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与其那样,还不如脱光衣服走在路上算了。 但是,事情己经解决了。 再也不会有穿上这种衣服的机会了吧。 确定事情已经结束,梅里莎与罗兰度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但是梅里莎还是拉长着一张脸。 「他、他又对妳做出奇怪的事了吗?」 注意到梅里莎表情的蜜蕾儿讶声问道。 「才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呢!」 听到蜜蕾儿指责式的说法,罗兰度插口说道。 「只是紧紧抱住了这女孩子而己喔。因为箭刺在马车的门上,把我这个老人家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哪。」 说着罗兰度豪爽地笑了起来。 「吓到个屁啦。」 蜜蕾儿倒尽胃口似的嘀咕着。 「没有这份精力的话,就没办法担起欧芳最大公司经营者的责任了吧。」 吉妮掺杂着苦笑低声说道。 「是啊,我有的是精力,妳们三个人全来当我的情妇也不会有问题喔。」 对于这番话,就连吉妮也提不起生气的力气了。 她们只想快快回到法恩市,喝酒也好什么都好,总之要把这次的工作忘个一干二净,三人不约而同在心中下定了相同的决心。 8真相 从罗兰度宅邸归来的吉妮她们三人,选择了一间面向法恩市大道的酒吧,点了酒菜尽情享受。 还有另一个人,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艾拉也在一起。 艾拉得到来自三人的报告后,一直在为祖父的无礼道歉,然后支付更多的报酬。 「我是知道祖父在年轻时,身边环绕着许多情妇,不过没想到现在还……」 我根本都不知道——艾拉脸上藏不住的讶色这样写着。 「放心吧。那个老头暂时是死不了的啦。」 蜜蕾儿在叹息声中嘀咕道,然后对艾拉出声说道:「真是太好了对吧?」 「要说是健康的证据,确实也是啦……」 艾拉回应蜜蕾儿一个苦笑。 「算了,总而言之事情有解决就好。不过,没想到暴徒的真面目竟然会是以前祖父援助过的冒险者的小孩呢!」 艾拉说着再加上一句:「真是人令人意外了。」 吉妮她们询问被活捉的两名暴徒,问他们为什么要攻击罗兰度。 而他们的回答是,要为父报仇。然后他们开始述说详细的经过。 就像艾拉说过的一样,他们两人的父亲也分别都是冒险者。不是兄弟,而是搭档的伙伴。 年轻时的罗兰度不仅有收集情妇的习惯,还成为许多冒险者的后援者,让他们去寻找收集古代魔法王国的魔法宝物。 老实说,连欧芳王李察尔也曾经是那些冒险者中的一个。 罗兰度的收集癖,也完全遗传给儿子和孙女。 「在冒险者之中,也有在去完成祖父的委托时,中途丢了性命的人在啊。」 「那两个人在长大后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认为妳爷爷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吧。」 蜜蕾儿凝视着装了淡啤酒的酒杯,事不关己般地说道。 「会被那样认为,确实是件无可奈何的事……」 艾拉的表情有几分寂寞的模样,低下头,眼睛朝上看着吉妮她们三人。 「我也常常请妳们为我工作的嘛。之前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一点也没错。简直就像是逮捕到自己的分身一样呢。」 回答完艾拉后,蜜蕾儿一把抓住酒杯就咕噜咕噜灌下去。 「所以,那个……不知道会不会令妳们感到不舒服?我、大概祖父也是一样,我们未曾有过自己是你们冒险者的主人这种想法。」 「那位老先生可真的是主人没错……」 梅里莎以若无其事的表情说道。 「我们是那个老人的女仆嘛。」 吉妮双臂环抱在胸前点头同意。 「关于那件事,我道歉。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艾拉说着深深低下头。 然后在她再次抬起头来时,马上开口继续说下去。 「这也许只是我自以为是的想象罢了,不过,我觉得祖父大人之所以会援助大量冒险者,应该不只是为了寻求魔法宝物,而是将自己的梦想寄托在其中。所以我想是祖父大人憧憬冒险的心吧……」 「欧芳最大的商人吗?」 「所以才更会这样啊。」 对于蜜蕾儿的问题,艾拉以平静的声音答道。 「生意、生意一事,让祖父大人几乎没有什么自由。那样的祖父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冒险者成功归来时,听取他们的冒险故事。祖父大人很疼我,常抱着我放在他大腿上,一起聆听着那些冒险故事。因为其中有许多可怕的故事,所以其实我是有点怕听的,不过在听故事时,祖父大人的表情似乎真是乐在其中的模样,而我最喜欢看到那样的祖父大人了……」 艾拉以怀念不已的模样瞇起了眼睛说道。 「我也是那样的。虽然我还是一样会对恐怖的事感到害怕,但是我却非常喜欢他说的那些事,还有妳们所告诉我的那些冒险故事。我不曾有过我只是个委托人只是个主人的想法。要我老实说的话,其实我非常喜欢妳们,甚至希望能和妳们做好朋友喔。与他的事是没什么关系的……」 「够了可以了别说了。听的人都会不好意思了啦。」 蜜蕾儿用别扭不自在的声音打断艾拉的话,脸别了开去。 「妳现在是来跟我们在一起做什么的?是吃吃喝喝来的吧。别人啊,看到这个情况会怎么想呢?只会有一种想法吧。」 蜜蕾儿说着露出了无邪的笑容,把装了她爱吃的肉干的盘子递给艾拉。 「而我呢,也不是要否定那点啦。当然是与那家伙的事无关的啰。即使以后妳或我们,跟那家伙之间有什么变化也一样……」 蜜蕾儿的这些话,让艾拉缓缓摘下她的魔法眼镜,静静地微笑着。拿下眼镜的她,在大多数人眼中看起来,是年轻了两、三岁的。 「对了。今天的事绝对要向那家伙保密喔。」 「当然。」 艾拉笑着点点头。 就这样,吉妮她们三人身为女仆的一天结束了——
1梅里莎的仰慕者 「那是真的吗?」 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艾拉响起讶异的声音,往上看着站在她面前,一张脸颇神经质的男人。 男人的名字叫汉塞尔,以前曾经经营过罗多利柯公司的干练商人,现在在艾拉家的亚乌萨尔公司工作。 他们俩目前位于亚乌萨尔公司的一个房间中。 艾拉坐在有舒适坐垫的沙发上,而汉塞尔则站着。 虽然艾拉有请他坐,但他却没有坐下来。 「总之,不会错的。所以我才计划过,要让我女儿和那一位在一起。」 「妙莉爱儿和他啊……」 听了汉塞尔的话,艾拉这样嘀咕着,然后—— 「妙莉爱儿和李维。」 又重说了一遍。 对艾拉而言,是魔法师公会的同期生,比她小两岁的年轻人。最近加入冒险者团体中,自称是魔法战士。 「所以你才会采取那种强迫的手段啊……」 汉塞尔为了使妙莉爱儿与李维结婚,甚至不惜广为散播他们俩已有男女关系的谣言。 当然,那并非事实。妙莉爱儿才刚满十五岁,外表看来又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 李维并不缺女人,也对年幼的女孩没有特殊兴趣。 「真是太令人意外了呢。没想到他的亲生父亲会是那样的大人物。」 但是那么一来,一切也都可以有个解释了。 体格一事,还有身为魔法师公会的正魔法师,却以成为最强战士为目标一事,都有解释了。 一切都是因为他身上所流的血缘之故。亚力克拉斯大陆最强战士的血…… 「没想到你竟然肯告诉我。」 「我也迷惑过,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而盗贼公会的人似乎也在查李维大人的真实身分。」 「盗贼公会……」 情报的买卖也是他们盗贼的正职之一。只要付得起钱,大致上的情报都可以弄到手。 艾拉想起了和李维冒险同伴之一的盗贼少女蜜蕾儿感情不错的情报贩子沙姆斯那张脸。 会令汉塞尔想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也是因为盗贼公会已经逐渐接近事实了吧。 在盗贼公会掌握事实之后,他的情报就会变得没有任何价值了。所以才会在那之前,抢着先把情报卖给会用最高价格买下的人物,也就是艾拉。 (还是一样滑头的男人呢。) 艾拉露出个苦笑,不过那正是他身为一位商人的资质。 就是因为承认那点,才会解救即将破产的他,招揽他加入亚乌萨尔公司。 为了彼此的利益,艾拉打算让大她两岁的哥哥与妙莉爱儿结婚。虽然是政治婚姻,但是由于也住在同一个地方,妙莉爱儿现在已经对她哥哥怀有仰慕之情。 只要找对开口时间的话,她一定会答应的吧。 哥哥是具有艺术家气质的人,难以想象他能够管理好亚乌萨尔公司的事。 艾拉也是,她希望能尽可能为了兴趣而活,专心收集着自己有兴趣、同时也是研究对象的魔法宝物。 若是哥哥和妙莉爱儿在一起的话,汉塞尔也等于是一家人了,也可以放心地把生意的事交给他。 暂且不论女儿的对象,能够被委任管理欧芳最大的公司,对汉塞尔来说,应该也是件不坏的事。 当然,他是个不可大意的男人。艾拉也没打算松懈对他的监视。而汉塞尔方面,至少是对艾拉抱有类似畏惧感情的模样。 那也是当然的吧。因为让他身败名裂,对他伸出援手的人都是艾拉…… 「虽然我想你是明白的,不过我还是要拜托一下。这件事可千万要保守秘密喔。」 「我明白。」 汉塞尔仿佛像在面对国王般的,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不过,小姐打算如何处理那一位的事呢?」 显然是源自于自己好奇心的问题吧。汉塞尔问着艾拉。 「光这样,我也不可能怎么样啊。就算有再多钱、再怎么绞尽脑汁也一样。只能看我身为一个女人会有多少魅力了吧。」 「关于那点,我是可以做保证的。一定会幸福的。」 「谢谢……」 艾拉微笑着说道,静静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看来也只好放弃自己原有的作风了,艾拉如此决定。汉塞尔带来的情报,充分足以令她下定那个决心。 (已经不能回头了。) 前几天在古代王国的小型模型屋中冒险时,艾拉明白到李维那些女性冒险同伴对他的感情。而她们也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即使如此,大家还是朋友,这件事也才在前几天时与她们确认过了。 感觉现在的情势就像已经绷到最紧的丝线,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一定有什么要改变了。) 艾拉确信着这点。但是,会怎么变化、变化到什么程度,她也预估不出来。 一和李维扯上关系,所有事情都会变成那样。 (从小就觉得他很可爱。而现在打从心底爱着他……) 艾拉把李维这个年轻人当成是最高级的魔法宝物。几乎完全不知道他蕴藏着什么样的力量。就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研究,说下定也无法解析个结果出来。 所以才更想使他成为自己的东西。 (如果他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王子就好了……) 2沙姆斯的心声 「真的假的?」 距离矗立着亚乌萨尔公司豪华建筑物的大道有一段距离之处,走进一条弯弯曲曲的狭窄小路,有间退休盗贼所经营的脏乱小酒吧。 在那个酒吧的某个小房间中,黑发的盗贼少女蜜蕾儿,正面对着情报贩子沙姆斯。 蜜蕾儿圆滚滚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情绪欠佳地盯着盗贼同伴看。 「我可是情报贩子喔。会撒赚不了钱的谎吗!」 沙姆斯以不太高兴的表情说道。 「正确说来,『曾经』是情报贩子才对吧。」 「今后就不是『鼠』了……」 「对,从明天开始就是『犬』了。不过不知道这算升级还是降级就是了。」 「为什么啊?犬——所谓的密探,听说是要从手脚利落、头脑灵活、胆色过人的万能盗贼中挑选出来的才对……」 「的确,比起我,妳会更适合得多了吧。」 虽然被说得很过份,但沙姆斯也很明白自己的实力。 而他之所以会被选去当密探,是有理由的。 (因为我知道得太多了嘛。) 沙姆斯在心中这样嘀咕道。 但是,他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对于任何事都有敏锐感觉的蜜蕾儿来说,被她看穿那点是有危险的。 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心中的事。 「当了密探,就很难常见面了……」 蜜蕾儿双手挟在大腿间,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到她那副寂寞的模样,沙姆斯感到自己胸口怦怦乱跳。 她那模样是很少见的,可爱得不是开玩笑。 蜜蕾儿本身虽然没有注意到,但是也有不少盗贼同伴是希望她能成为自己女人的。 (说不定我也是其中之一了吧……) 副首领马兹尔搞不好对蜜蕾儿也是认真的吧,他这样想着。 正因为他是靠女人吃饭来为所欲为的男人,所以说不定才会注意到蜜蕾儿作为一个女性所具有的魅力。 现在虽然只不过是个小丫头,但长大后必然会是个好女人,沙姆斯如此确信着。 「别、别会错意了,我只是在想这对我的工作会不太方便……」 注意到沙姆斯朝向自己的视线,蜜蕾儿一张脸涨得通红,马上这样说道。 可是她也没办法再说下去,马上就又垂头丧气了起来。 「还是会觉得有点寂寞呢。虽然只跟你合作过一次,但是之后一直是把你当成同伴来交往的……」 「妳今天可真坦白。真不像妳喔。」 沙姆斯说道。 (是因为那家伙的缘故吧。) 然后在心里又加上这一句。 平时总是有点精力过盛到粗鲁程度的这个少女会老实下来,多半都是在遇上和她那个冒险者同伴、魁梧的魔法师有关的事时。 (不过这回连我也一样就是了。) 沙姆斯忍不住对自己在心中的自言自语啧了一声。 「是啊,是不像我啊。前几天时发生一点事嘛。」 接受艾拉的委托,进入魔法宝物的某个小型模型屋中探索时,因为一个叫「真实之门」的魔法装置,害她不得不说出一些根本不想说出口的丢脸话。 而且还害她发现到不想发现的心事。 (我有喜欢的男人。而且既不是上一代头子也不是你。当然,靠女人吃饭的副首领也一样……) 用消去法、剩下的只有一个人。 而那件事是她绝对不想承认的。 (我讨厌那家伙啦,最讨厌了……) 在这几天中,蜜蕾儿已经不知道在心中把这话翻来覆去多少次了。而且那是连对方都公认的。 与其被当作可有可无的存在,还不如被讨厌比较好,都是因为他说过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 (一定是在我不小心的时候,被下了不好的诅咒啦!) 不过,对她下咒的人并不会是那个男人。他并不是能使用那么高级魔法的魔法师。 作为一个战士,他也只是半桶水,不过是靠着可与食人鬼相提并论的怪力与生命力而已。 「果然,都不像是我了……」 蜜蕾儿低下头,又叹了一口气。 看到她的模样,沙姆斯感到自己的胸口似乎也纠结着。 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在想些什么。 「说起那个男人的事啊……」 在犹豫了好一阵子后,沙姆斯向蜜蕾儿出声。 「呃、什么?我可没有在想那家伙的事喔!」 蜜蕾儿几乎是反射性地答道。 但是,只不过是提起那个男人就有这种反应的情况,使得她的话完全背叛了她的心事。 沙姆斯嘴角弯曲,脸也皱了起来。 那就是他的笑脸。 蜜蕾儿打趣着他,说那简直就像是闻到臭鼹放屁的狗脸一样。 「那个叫李维的家伙,我并不是要说他的坏话,不过还是别跟他扯上关系会比较好。」 「别跟他扯上关系会比较好?」 蜜蕾儿瞪圆了眼睛盯着情报贩子的脸。 「那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了那家伙的什么事?像是跟他出生有关的事之类的……」 还是一样敏锐哪,沙姆斯这样想着,但他不能在此有所动摇。 「关于那件事,不是说好了由妳去调查的吗?而且也因此付过妳订金了。」 沙姆斯拉下脸如此反击回去。 蜜蕾儿一下子没了气势,一脸抱歉的模样。 「抱歉没能帮上忙。记得我之前也说过了,他是那种和他在一起越久,就越会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家伙嘛。」 「所以我才说过会不幸的啊。再这样继续下去,妳会变得越来越不像是妳。」 「现在就已经够不幸啦……」 蜜蕾儿颓然低下了头。 「我今后就是要为王国办事的身分,暂时要中断情报贩子的工作了,所以不必再去调查那个男人的事了。妳也别做穴熊了,当回猫如何?不然就太浪费妳难得的黄金手指了嘛。」 「那订金不退不行吧?」 蜜蕾儿眼睛向上瞄着询问道。 沙姆斯明白,这代表她无意接受自己的忠告。 「大致上都调查过了,所以也无所谓了。反正从明天开始,我就是要领王国薪水的身分了……」 在生活上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沙姆斯像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加上这么一句。 「抱歉……」 蜜蕾儿说着轻轻用额头在沙姆斯胸口上撞了一下。 「不只是因为你的委托,而是因为我自己也很想确定一下他是什么人。并不是他的出身来历什么的,而是对我来说,他是什么人哪?」 「这样啊……」 沙姆斯点点头,浮现出有些笨拙的笑容,双手放在蜜蕾儿肩上。 「那,加油吧。要是知道了些什么,要告诉我喔。就算我不做密探了也一样喔。」 「当然了,都已经收过钱了嘛。到时我会跟你说个一声的。那今天我就让你请客当作回礼好了。」 蜜蕾儿说完后,留下一句「我吃饱了」,然后就走出小房间,说是接下来有点事要到战神的神殿去办。说是有事,其实也只是去旁观吉妮与那个男人练剑吧…… 「今天算我请客…吗?」 但是沙姆斯并没有要对这件事抱怨的意思。 因为这是很有蜜蕾儿独特风格的、约定再见面的方式。 「要幸福喔……」 凝视着黑发少女走出去的那扇门,沙姆斯出声低语着。 但是,他很明白那会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但是既然她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追那个魁梧的魔法师了…… 3女人心 在战神迈力大神殿的后庭,金发的女侍祭梅里莎正面对着红发女战士。 「今天来得挺早的呢。」 梅里莎对吉妮微笑着。 「是啊。因为总觉得心浮气躁的。」 吉妮浮现出苦笑,解下背在背后的大剑,插在地上。 「我也是……」 梅里莎应和着她。 「每天早上都在天亮前就醒来。在那之后,怎么样也无法使心情平静下来。」 「是指迫于无奈,穿上使人想发疯的服装一事吗?」 「那件事我早已忘掉了。」 梅里莎以若无其事的表情答道。 「当然是指在那个小型模型屋中所发生的事。」 「我想也是吧。那个会询问真实的门……」 吉妮这样说完后,手指放到画在右脸上的驱邪图纹上。 「你,爱的人是谁……」 「艾拉果然是喜欢他的呢……」 「虽然早就料想到了,不过被那样光明正大的公开宣布,还是让人感到不好意思啊。」 吉妮如此说道,开始用手指抚划着图纹。 因为每天早上都要用墨画一遍,所以手指自然就记住了。右手食指的前端也染上了墨痕,就算洗手也无法复原了。 「艾拉也就算了,没想到连蜜蕾儿都……」 「我是隐隐约约有注意到一点就是了。」 梅里莎在叹息声中低语着。 「那,妳那时帮帮蜜蕾儿不就好了?」 吉妮说着望向梅里莎。 「妳今天真是坏心眼。」 梅里莎回瞪吉妮。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帮她。如果要这样说的话,那吉妮不也是可以帮蜜蕾儿的吗?」 「如果可以的话。」 吉妮露出苦笑,伸手抓住剑柄。 「我害怕知道在自己心中的真实情感,所以没办法回答那个问题。我认为,现在的我并没有爱上任何男人。但是,如果被那扇魔法门否定的话,说不定我也会成为第二个蜜蕾儿啊。」 吉妮已经承认李维是冒险者同伴了。 而对他有了异性的认知时,就表示那里即使存在除了友情之外的其它感情也不奇怪。 「我也是一样。因为害怕了解自己的真心,所以没办法触碰那扇门。」 梅里莎点点头。 确实她对李维是有着好感的,也说不定还有更进一步的感情。 如果她的真心真的是那样,那至少也绝不能让蜜蕾儿知道这个事实。因为那会令蜜蕾儿更痛苦…… 「还真的是女人杀手啊……」 与梅里莎面面相觑的吉妮,一脸苦涩地低声说道。 「因为他的存在感太过于强烈了。不是喜欢或讨厌的问题,而且根本没办法使他离开脑中。」 「蜜蕾儿会很辛苦吧。」 「我觉得她现在就够辛苦了。」 两人为了彼此的话同声一叹。 「我们今后会变成怎么样呢?」 「那种事,妳问我我问谁?」 吉妮表情黯淡了下来。一扯上与男人有关的事时,她最不敢信任的人就是自己了。因为很明白自己容易被迷昏头的个性,她一旦认真起来的话,眼里除了那个男人就再也看不到其它人了。 「只好把一切交给命运来决定了吧。」 梅里莎双手交握在胸前,念了一声迈力的名字。 「就是那样了。不管那是个什么样的命运都一样。」 吉妮像吐了一口恶气似地说道,把大剑从地面上拔出来。 为了练剑,李维马上就要到了。就连自己已经引发了这样的骚动也一无所知。 4吉妮失常 高亢的金铁交击声在战神遇力大神殿的中庭响起。 剑与剑相交。 然后其中一把飞到空中。 是大剑。 原本那是握在红发女战士吉妮手中的。 「又…赢了吗?」 长发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还留在自己手中的长剑咕哝着。 「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五次把剑打飞出去了耶!」 虽然被吉妮把剑打飞出去的次数是有几十次,但是以比例而言,李维可以在五次中把剑打飞出去一次,已经算是赢了。 比起前几天,这个比例就像是奇迹一样。 (难道是我的才能突然开花结果了?) 李维问着自己,然后马上又自己否定掉。 「妳有没有在认真打啊!」 李维一脸不爽的表情,面对正拾起大剑的吉妮,发出有些气愤的声音。 「你说呢?」 吉妮没好气地答道,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做确认,然后接着说: 「好啊,就那么办吧。」 李维重新举起剑,再次面对吉妮走去。 实战中的剑击声又持续了好一阵子,但这次依然是吉妮的大剑被打飞出去。 「妳今天果然怪怪的,感觉没办法专心似的。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今天就暂停吧。」 从雪封的亚斯葛伦回来后,这是隔了好一段时间后才又有的练习,但是教的人状况欠佳,那就没有练的意义了。 相反来说,即使与状况不好的她为对手,李维也才五次中能赢一次而已…… 「要中止了吗?」 一直默默看着两人练剑的金发女侍祭梅里莎,像突然回过神来似地出声问道。 (不太对劲的人,看来不是只有吉妮而已啊。) 在练剑时,梅里莎就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眉头皱得紧紧地,像在瞪视般地监视着李维的战斗,一有什么疏忽的举动,她就连连叫着「这实在不是我所愿意的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维感到疑惑。 在魔法师公会的宿舍时,艾拉的样子也和平时不同。 一面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一面靠近过来。 每当她有这种举止时,多半都是有什么事要拜托,但今天却不是那种状况的样子。 能想得到的原因,就是前几天时,艾拉委托吉妮她们三人,一起进入古代王国魔法宝物的小型模型屋中去探险一事了。 似乎是有着很糟糕的体验,在那时悠哉悠哉午睡得正爽的李维,被回来后的四人教训得一塌糊涂。 为了消气,当天晚上又到酒吧去了,由李维负责请客,他们连喝了两天。 在那之后的几天后,艾拉似乎又单独委托吉妮她们三人一件工作。但是就连工作的内容也不告诉李维。 艾拉与吉妮她们感情好起来是很好,但是对李维而言,这也可以说是最强最凶的组合。 虽然他并无意去刺探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再这样下去,继续用真剑练剑,很明显会有危险。 李维向吉妮行了一礼,回到梅里莎的地方。 女侍祭低着脸,递出李维的长剑剑鞘和擦拭用的毛巾。 (果然不对劲。) 如果是平时的地们,早就先开始说教了。 李维收剑回鞘,擦汗。 一方面因为季节是冬天,另一方面是因为吉妮状况不如平时,所以他并没有出多少汗。 感觉像做事只做了一半,令李维觉得像缺了点什么似的。因为他是要做什么事,就要做了彻底的性格。 (虽然天还亮着,不过去喝酒,发泄一下吧。) 正当李维这样想的时候—— 「啊,练习已经结束啦?」 突然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李维他们望向声音来处,看到迈力教团最高祭司洁妮的身影。 「最高祭司大人……」 梅里莎深深一低头。 吉妮也微微行了一礼。 但是李维只露出个笑容,没有做出任何表示敬意的举动。 对他来说,洁妮只是从小时候起就疼爱着自己的「阿姨」而已。 「听说你们在练剑,所以我才过来看看的……」 在有些不满足的抱怨声中,洁妮来到李维他们这边。 「因为今天状况不太好。」 李维露出苦笑。 看到那个表情,洁妮明白到状况不太好的人并不是他。 悄悄观察一下梅里莎与红发的女战士,发现她们俩和平时有明显的不同。 是发生什么事了呢?洁妮这样问着自己,而这个人生经验丰富的年长女性马上就察觉到了。 (是年轻的男与女嘛。) 她早就料想到,迟早会有这一天到来。 (这就是说,她们终于明白到小维的魅力了呢。) 而且恐怕是三人同时明白到的。而另一个当事人,则几乎完全没有发觉到这件事。 会发生问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这个就是试练了喔。) 洁妮露出有些开心的笑容。 因为是一个男人与三个女人,一起进行着冒险。正因为彼此是生死与共的同伴,所以是避不开男女问题的。 洁妮自己在年轻时的冒险时代中,就曾经和同伴之一有了男女关系。 而对另一位同伴,也觉得有着除了同伴意识之外的某种东西。 (年轻真是令人羡慕啊……) 洁妮打从心底这样想着。 (但是,该怎么做好呢?) 她从过往的经验中得知,就算以知悉一切的年长者姿态给予建议,有时对年轻人却会造成反效果。 男女关系也与战争颇为相似。 人类历史便是在这不断斗争的结果中成立的。 洁妮本身没有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把现在在自己眼前的卡威司养子当成自己孩子来看待。 (在小时候疼爱的孩子,长大后居然成为这样一个健壮可靠的年轻人,就某种意义而言,可以算是理想中的孩子吧。) 洁妮不知不觉中露出微笑。 (要克服这个试练,会需要比较粗暴的治疗方式吧。) 然后她得出这个结论。 「梅里莎侍祭,去武器库把我的剑取来。」 「祭司大人的剑吗?」 梅里莎在一瞬间露出讶异的表情,但马上就表示了解,连忙跑向武器库的方向。 没过多久,她就拿着两把剑回来了。 「小维想要再多活动一下筋骨的吧?就由我来奉陪好了。只和一个人练习,因为会习惯对方的动作,感觉上好像是有变强,但是在实战时,大多数面对的都是第一次交战的对手喔。」 「洁妮阿姨要陪我练剑?」 「要对高祭司们保密喔。因为他们会唠唠叨叨些公务啊什么的……」 洁妮如此说道,而吉妮则双手握住梅里莎拿过来的两把剑。 说是剑,不过那其实是宽刃的弯刀。握柄部份做得比一般的更细。 「可别因为我年纪大了就客气喔。要用性命相搏的态度认真打。不那样的话,可是会被我取走性命的喔。」 洁妮笑着说道。 李维在一瞬间迷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他想起洁妮可不是一般的年长女性,而是甚至被歌颂为「剑姬」的战士。 那是洁妮阿姨平易近人心地善良的另一种面貌,而且恐怕也是最真实的面貌。 「请赐教。」 李维脸色一正,以认真的表情低下头。然后再次拔剑出鞘,把剑鞘递给梅里莎。 「请……加油。」 梅里莎轻声送出打气的话语。 吉妮也双手交抱在胸前,微微点了点头。 (简直就像是某种试练一样呢。) 李维露出苦笑,但是就某种意义而言,这想法也许是正确的。 与洁妮交手,就等于是验收他这阵子以来拼命练习后的成果。 「那,开始啰?」 洁妮最高祭司以轻快的语气向李维出声。 「尽管放马过来吧!」 李维举起长剑,走到距离洁妮约有五步之远的地方。 洁妮眼睛一闭,同时嘴唇微动。多半是在向战神祈祷吧。 然后当她再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原本平和的面容突然大变。 从她的双眼中发出利芒,令人感到像是正盯着猎物的鹰隼之眼。 看到她的眼神,李维心下一寒。 (不愧是洁妮阿姨!) 李维在心中自言自语着,激励自己。 既然他的目标是成为最强战士,那不管是谁来当他的对手,他都不能怯步。 李维用全身的力气挥出一剑。 洁妮轻而易举就用右手的弯刀接下这剑,然后身子一转,用另一把弯刀挥向李维的身体。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动作,而且速度也非同寻常。 李维的衣服裂开,腹部也多出一道横向的血痕。 「最高祭司大人!」 看到这个情景,梅里莎低声惊呼了起来。 而洁妮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在旁观的两人眼中,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攻击的打算。 而直接承受攻击的本人,也能感觉到那件事。 (说不定会被杀……) 李维真的有这种感觉。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没怨言。光是刚才那一招,就足以令他了解,洁妮至今仍是最强的战士之一。 他认为若是输给那样的对手,死了也不会不甘心。 李维不认为这是练剑,而是场决斗。 没有第二招。第一招就决定了一切。 李维发出长啸声,全神贯注。 用全身全灵去感受洁妮的动作。 洁妮身轻如燕地挥舞着双刀,像是在跳剑舞一样,从一切可能的方向与角度砍向李维。 李维以毫厘之差避开刀刃,或是用长剑挡下。至于比较浅的攻击就直接用身体接下了。 他在伺机寻找洁妮的破绽。 但是他几乎完全找不到任何机会,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被连连不断的攻势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只好先忍着,等洁妮累了再说。李维有着这样的心理准备。 但是洁妮连大气都没喘一口。两把弯刀如暴风雨般的袭向李维,切裂他的全身。 他所穿的衣服不消一会便化为破布,被流出的鲜血染成红色。 「该说是防守得很好吧……」 梅里莎握着拳向吉妮说道。 「第一招出手最快。然后攻击的速度就一下子慢了下来,看起来是采取守势时,但又突然快了起来。这种做法只要稍有失误就会丧命,但是要逼出对方的底限,却是最好的方法了吧。」 但是,那却不是任何人可以传授的方法。 如果,吉妮在与李维练习时采取这种作法的话,他的脑袋绝对会和身体分家。如果没那样的话,要掉的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头了。 (这就是说,我也是个还早得很的外行人。) 但是,在陪李维练剑的这段时间中,其实她本身也获益匪浅。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个拥有食人鬼级怪力的人。与那样的男人正面交手,就算不想,也会练到力气。 「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梅里莎不安地低语着。 「马上就会有结果了吧。」 这种全神贯注的状态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紧张的丝线只要稍有松懈,就很有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原本一直采取守势的李维终于出手攻击。 他不去理会看来砍得较浅的双刀,任由它们落在自己身上,伸长了手臂,横向挥出一剑。 那个攻击看来似乎可以将洁妮的身体一分为二。 但是洁妮轻轻一跳便避开了这剑。 然后她逼近李维大约半步的距离,双刀朝着身形略有不稳的李维两侧挥出,而且双刀挥出的高度各有不同。 右手的弯刀挥向颈侧,左手的弯刀则挥向腹际。 胜负已分,而且对输掉的李维来说,那攻击是躲也躲不开的。所以他左手护着脖子,向前踏出一步,试图藉此减轻攻击的威力。 左手与腹部传来剧痛。 就连李维一时也承受不住,当场跪落于地。 「打得挺开心的呢。」 战神的最高司祭笑着说道。 不过,她的呼吸也不免稍显急促。 (果然是年纪大了吧。) 洁妮不甘心地想着。 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就可以每天陪李维练剑了吧。 (明天或后天时,八成会全身都发出惨叫声吧。) 李维便是如此善战。 虽然招式还有些乱七八糟,但能确实地看穿攻击,一下又一下地累积威力。也因为他平时惯于赤手空拳与人打架,身法也甚是轻快。 不过对他来说,最大的武器还是他那份体力。 如果现在让这个年轻人穿上坚韧的铠甲,会怎么样呢? (恐怕我就伤不到你了……) 因为弯刀基本上是用来对付没穿镗甲者的武器。 当然,在面对那样的对手时,洁妮也会使用别的武器使出虚招,攻击对方的要害。 但是,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变成单方面的攻击了吧。 「你成长了不少喔,小维。」 洁妮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不过洁妮阿姨,我觉得我快昏了……」 用满目疮痍来形容李维现在的模样,可以说是十分贴切,他流出的血也不是泛泛之量。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失血过多。 「放心。如果你死掉的话,我会为你举行复活的仪式。虽然不可能免费,不过可以半价优待喔。」 洁妮也明白,为他疗伤并不是自己的工作。 而就在这个时候,年轻的女侍祭梅里莎已奔至李维身边。 看到她的表情,洁妮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 (所以一开始时,我就说过去抱他了啊……) 那么一来就不会出现现在的问题了。 李维与梅里莎是勇者与追随者的关系。就某种意义而言,可以说是比夫妻关系更亲近的关系。即使演变成男女关系,应该也是任何人都可以接受的。 (只好说他们都还不够成熟了,不过这些孩子们有着出类拔萃的素质,而且幸运的是彼此间还可互相砥砺琢磨。) 能遇上那样的同伴,可以说是像奇迹一样。 要破坏那样的关系,只能说是对于授予这奇迹之神的冒渎。 (因为看来是个花街大少的小维,其实是个意料之外认真的人。) 如果处于他现在立场上的人,是欧芳建国王的话,问题必然少得多了。 (因为他为干脆全收起来当情妇。) 不那么做,就代表这个年轻人是个意料之外认真的人吧。 说不定他是一旦真心喜欢上某个女人,就再也看不到其它女人了。也许就是因为本能地预感到这点,所以才只跟也是玩玩的女人们交往。 不过,那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因为真心只能用真心来回应…… 「血止住了吗?」 在梅里莎与吉妮的帮助下,李维站了起来,吉妮他出声问道。 「止是止住了,不过感觉失血过多,眼前还一片发黑。」 「这可是难得的体验喔。如果这是实战的话,早已经直接上西天去了。」 「我觉得我最近已经在很接近那里的地方了。」 「那就代表你是受神喜爱的嘛。不过,如果不令神更开心的话,就会被叫到喜乐之野去,让你在那里再讨袍欢心。」 「我会努力的。」 李维如此回答,但老实说、,他并没有自信。 在与吉妮练剑时,他有一半会死的心理准备。精神处于即使如此也可以接受的亢奋状态。 而被两把弯刀操纵自如的动作,与其说是用眼睛看到的,不如说是用身体感受到的。实际上,他现在伤痕累累的身体,证明这种形容是非常贴切的…… 「对了,我有个试练想交给你们,愿意接受吗?」 「试练?」 对于洁妮这个唐突的提议,李维惊疑地反问回去。 「在我年轻时,曾经去挑战过一次,但很遗憾,没能完成它。所以一直到现在还把它放在心里。」 「最高祭司大人没能完成的吗?」 梅里莎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我也曾经有过不成熟的时代啊。也不想认为现在已经很完美了。」 洁妮以开玩笑的口气说道,不过马上又脸色一正。 「那绝对是需要赌命的试练,不过是你们的话,我想是可以完成它的。因为这不是委托,所以不会有报酬,不过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可以从这场试练中,得到更大的回报吧。」 若是能克服那个试练的话,他们之间的羁绊将能够确定下来。相反的,如果不能克服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就要崩坏了。 不过,那也是他们能活着回来之后的事了…… 「如何,要接受吗?」 洁妮虽然这样问,但早已知道他们会有什么答案。 而答案也一如她预料中的一样。 他们五个人动身前住试练之旅,是在那之后五天的事——
1老友会谈 「你居然会来找我,这可真稀奇。虽然我们住得这么近……」 居于迈力教团最高祭司之位的年长女性如此说道,将兼任欧芳王国宫廷魔法师,以及欧芳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的人物迎入房中。 最高祭司的名字叫洁妮。 身为客人的老人,其名为卡威司。 迈力神殿与魔法师公会,分别位于通往王城的坡道两侧,相对而立。 由于两方皆占地宽广,要前往对方房间拜访时,得要走上好一段距离,也必须不断上下楼梯。 「彼此都是大忙人嘛。」 「不过要抽空的话,也不是抽不出空的吧。处于这样的立场上,能轻松交谈的朋友就相当难能可贵了……」 卡威司心想是那样的吗?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 「今后就常来妳这边喝喝茶好了。」 「求之不得。」被称之为剑姬的年长女性答道,然后—— 「不过你今天并不是来喝茶的,而是有话要说吧。」 说罢,她请过去的冒险者同伴坐下。 卡威司对洁妮的话缓缓点点头,身子深深埋入椅中。 「前几天时,李维和另一个女魔法师到我房间来,说是想看看拉薇露娜寄来的信……」 「拉薇露娜,是你拥有『魔女』外号的爱徒吧。目前正在进行巡回亚力克拉斯大陆全土的求知之旅……」 「还不是李察尔的兴趣。」 卡威司喟然说道,微微拉下了脸来。 年轻时梦想着要环游亚力克拉斯大陆全土,在成为无法自由活动的国王后,便再也无法实现那梦想的李察尔,派遣当时才十八岁的女魔法师拉薇露娜,代替自己去进行漫长而危险的旅程。 被当成左右手的爱徒就这么被抢走,拜此所赐,卡威司一直到现在都忙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所谓拉薇露娜的信,也等于是报告书,将来是要汇集成册的,也等于是「旅行记」、「博物学」的草稿。 「那又怎么样了呢?」 「妳知道『玛拉-阿贾尼斯之都』吗?」 对于这个可以称之为唐突的问题,洁妮平静地点了点头。 「是很有名的诗嘛。古代王国时代的幻觉魔法师玛拉-阿贾尼斯建设的幻觉都市……」 「拉薇露娜发现了那个都市,并且进行过调查。李维他们说参考一下,所以就把写着那些经过的信拿回去了……」 原本以为第二天就会还回来了,结果他们说要暂时出外冒险,就这么把法恩市抛在身后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报出了我的名字吧。」 洁妮像是终于了解了,露出一抹微笑。 在几天前,洁妮给了李维他们一个试练。那是她在年轻时所未能完成的试练。 他们动身展开旅程,代替洁妮前去完成它。 (先调查过用幻觉创造出来的都市再前去,感觉像是在传达你们有多认真一样呢……) 老实说,洁妮对这件事感到很高兴。 而对她而言,那应该也会成为她身为战神神官战士最后的冒险。当然,她并没有告诉李维他们这件事…… 「妳到底向他们灌输了些什么?」 相对于洁妮的欢欣模样,卡威司以沉痛的表情与声音问道。 洁妮把所有事都告诉了他。 李维他们前去向自己所没能完成的试练挑战一事。还有那个试练是个什么样试练的事。 「……居然有这种事!」 听了洁妮的话,被人唤作「伟大的」老人,一时间也没了声音。 「妳当真打算让那家伙当冒险者吗?」 「跟我什么的打算都无关,因为这是他所希望的。身为战神的最高祭司,也不能去阻止说想要成为战士的年轻人吧。」 「我没叫妳去阻止,但妳能不能不要去鼓励他?我花了十五年以上的时间,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想要使他成为一个象样的魔法师……」 「就像小时候的他一样?」 「要比方说的话,对。」 虽然露出了苦涩的表情,卡威司还是点了点头。 「你应该也是明白的吧?当时那孩子是拼了命地想要成为你所希望的那种孩子。那不正是因为他很明白,自己并不是那种孩子的缘故吗?」 对于洁妮提出的质疑,卡威司唔了几声。 就像她所说的一样,伟大的老魔法师也很明白这件事。 以一个魔法师的才能来说,李维是有其界限的。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多半也仅只能成为一名下级导师吧。 以一般人来说,那也是相当不错的了,不过,李维也许会认为,这种程度的成就,并不足以响应养父卡威司的期待。 「也许我给他穿上魔法师长袍的事,的确是束缚住了他。但是,他的器量,应该并没有小到会被这种程度的事给限制住吧。」 对卡威司来说,使李维成为上级魔法师的事,并不是他的目的。 只要他不至于成为被人们唤作勇者或英雄般的人物就好了。而大部份的人,应该是想也不会去想那种事,也不是说当就能当的。 但是,李维却…… 「可是我神殿中的女孩,得到那孩子是勇者的启示喔。」 就像是看穿了卡威司的心一样,洁妮对他出声说道。 「神的启示啊。」 洁妮的话,令卡威司不能不接受这个事实般的,一脸苦涩地浮现出笑容。 「这就是说,这已经不是天年将尽之人该去思考的问题了吧。」 这么说完后,卡威司长叹一声。 「这就是说,时代已经改变了。这就是人生了吧。只要时代有所需求的话,勇者与英雄就一定会出现……」 「身为他的养父,我并不希望他会有那一天。我希望他能有个平平凡凡的一生……」 「世事总难尽如人意。对于你我这样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所以才有趣,不是吗?」 被称之为剑姬的女性如此说道,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2不安与迷惑 从欧芳首都法恩市出发后,已经过了五天。 李维在吉妮三人与艾拉的陪伴下,在前往西方诸国的路途上,来到一个山村中。 此行是为了完成洁妮所给予的试练。而且,那是被传颂为『剑姬』的伟大女祭司在年轻时去挑战,但未能完成的试练。 李维当然全身都燃满了斗志。 但是—— 与他同行的四人,样子很明显和平时不太一样。 吉妮没平时那么严格,梅里莎的嘴巴没有一直在碎碎念。蜜蕾儿一直闷声不响,艾拉不知为何,一直跟在李维身边不离开。 自从前几天,她们一起完成了只有她们参与的冒险后,就一直都是这个调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维也不免开始在意了起来,但是他没有向她们发问。 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她们耍好玩的,现在这状况甚至可以说是平稳的。不过,也因为这变化太突然了,反而令人有种诡异的感觉。 (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作用?) 他只有这种不安的感觉。 再这样继续下去,在去完成洁妮阿姨所给予的试练时,说不定会造成阻碍。 到「梦中都市」去—— 洁妮对李维他们如此说道。 在古代王国时代末期,曾经有过利用被唤作「魔力之塔」的魔法装置来供应无限魔力,盛行建筑魔法都市的时期。 比方说,现在横躺在大陆最大都市欧兰的近郊,已成为废墟的「坠落都市」雷克斯,据说在古代王国的时代,就是浮在半空中的。 位于大陆东方的「妖魔森林」深处,沉眠着幻觉都市「玛拉-阿贾尼斯之都」。在浮在遥远南海上的诅咒之岛上,建设起水上都市。 还有成为魔法都市最后王都的精灵都市,所留下来的传承。 前几天时,艾拉她们去探索的小型模型馆邸,就很有可能是为了建设小型模型都市所做的试作品。 接着是梦中都市。 古代王国的魔法师,一如其名,甚至在梦中筑起了都市。 (为什么要建在那种地方?) 难免,也会有着这样的疑惑,但总而言之,它的存在是个事实。 即使是在古代王国已灭亡五百多年后的现在,仍然…… 而剑姬洁妮未能完成的试练,就是救出被囚禁在这魔法都市中的人们。 为什么?李维理所当然地向洁妮这样询问。 但是,也跟料想中的一样,只得到那就是试练的答复。 简直就是毫无头绪的事,总之也只能从可以着手的地方,一点一点地去抽丝剥茧了。 所以,李维他们甚至在出发前,先去把「魔女」拉薇露娜调查过的幻觉都市「玛拉-阿贾尼斯之都」的报告书借来,反复地把报告书内容默记在心。因为梦中都市被认为位于幻觉都市附近。 (幻觉都市,是用伟大的幻觉魔法师玛拉-阿贾尼斯的幻觉所创造的都市。她为了当时在下层的人们,对外开放了都市——) 都市中的居民,食用她的幻觉所生出的食物,饮用她的幻觉所生出的饮料,在那里生活着。 玛拉-阿贾尼斯的幻觉,是只要相信其存在,就跟现实没两样的存在。 但是,玛拉-阿贾尼斯本人却置身于现实世界中。 因此,她要使自己永存的话,就必需借助不同系统的魔法力量才行。 而那就是原本应成为理想乡的玛拉-阿贾尼斯之都,最后有个悲剧性结局的原因。 其它大部份的魔法都市也都是如此…… (这就代表,用魔法力量去创造都市,也是有其极限的吧。) 李维单纯地这样想着。 像梦中都市之类的,也是不应该存在的吧。他单方面如此决定。为那个都市超渡,应该就是自己一行人此行最终的工作了。 而现在,李维一行五人,借宿在山村唯一的一间旅店中。 在安静到令人感到诡异的晚餐结束后,在相同的气氛下,又默默喝起酒来。 看到这情景—— (在这些家伙恢复正常前,我只好多提高警觉了。) 李维有着这样的觉悟。 然后他走向从之前就一直投以好奇眼光的旅店老板处。 理所当然般地,艾拉也跟着他。 李维能深切感受到,剩下三人的视线正盯在他背上。 既然如此,何不摊开来说呢?他忍不住这样想,但毕竟没能化为实际的言语。 如果是之前的话,他马上会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淹没在滔滔不绝的骂声中,不过…… (比起那种事,现在更重要的是工作。) 李维这样告诉自己。 对冒险者而言的常规,首先便是收集情报。 旅店老板是个头发有些稀疏的小个子老人。 但是,他的背却挺得直直地,动作也显得老当益壮。看来要再工作个十年也不是问题的样子。 「听说这一带有古代王国的遗迹存在……」 李维再点了一杯酒后,问出了他的问题。 在那一瞬间,店主的表情马上一变。 「没那种东西!」 店主以强硬的语气说道。 感觉像是一下子变成了顽固无比的老人。 「应该没那种……」 从洁妮那里,得知作为他们目标的古代王国魔法都市,就位于距离这个村子不远的山中。 「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样,我们可是冒险者喔。而且也已经知道遗迹的存在了。就连那是个什么样的遗迹也知道喔。」 艾拉向李维侧腹撞了一下,然后对着店主说道。 「是吗,是知道的啊……」 艾拉的话,令店主在叹息声中这样说道。 「那你们应该也明白的吧。在那个遗迹中,并没有任何宝物存在。」 因为是在梦中的都市,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李维这样想着。 比方说,就算在都市中有任何宝物,那也不是可以带回现实世界的。 「我们的目标不是宝物,是遗迹本身。我们是来解救被囚禁在那里面的人们。」 「被囚禁在遗迹中的人?」 店主疑惑的视线,在李维与艾拉俩人身上转来转去。 「在三年前时,曾经有说着与你们相同话的冒险者来到此地投宿。但是,那些冒险者们并没有再回来……那里是绝对不能接近的禁地……」 「但是,我们认识的一位女性,却曾经去过那个遗迹,而且又回来了。她是位很有名的人,你应该也认识吧。她是迈力教团的最高祭司,名叫洁妮……」 「洁妮大人吗?」 店主扬起了讶异的声音。 李维缓缓直上直下点点头。 「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但是我没忘记过。那时我老爹还活着,我只是个帮手,不过那位大人确实曾经在这里留宿过。是位美丽的人……」 「就是那位洁妮最高祭司,把这个使命交付给我们。」 「那是真的吗?」 店主以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盯着李维。 (真失礼的老头。) 李维拉下脸,但是把事情闹大也无济于事,因此只好乖乖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这样啊……是洁妮大人托你们来的啊……」 店主眼神望着远方低语着,然后开始说起了当时的事情。 洁妮当时只是途经此村,并未打算前往古代王国的遗迹。 但是,就在那时,她听说到村中的一对年轻男女,因为被父母反对婚事,于是前往遗迹一事。 若是在现实中无法在一起的话,那就去住到梦中的都市好了,年轻的俩人是这样想的吧。 在知道了这件事后,洁妮决心前往遗迹。 居然连抗争一下都没有,就选择了逃避,必须去说说他们才行—— 洁妮留下这番话后,便动身前往遗迹,在三天后,一身憔悴地回来了。 然后她很不甘心地宣布自己并没有能够达成目的。 「总有一天我还会再回来,她这样说过的……」 店主遗憾不已地垂下了头。 「因为在那之后,洁妮阿姨就成为李察尔王的跟班了嘛。想必是很忙的吧。而且她说,就算自己再去一次,结果也仍是一样。还说理由等我们进入遗迹后,应该就能明白了……」 李维如此说道,然后打听在那个遗迹中到底有些什么。 「我们因为害怕,都不敢接近它。虽然听闻也有偶尔进入那里的人,但没有任何人回来过。」 「是没办法回来呢,或者只是没有回来的打算……」 艾拉凝视着李维,轻声说道。 「洁妮阿姨回来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必须要有所觉悟才行吧。」 李维答道,回到吉妮她们那里。 「听到了吧?」 李维一出声,三人便默然点了点头。 然后—— 「梦中的都市啊……」 蜜蕾儿轻声自言自语着。 「若把关于它的传闻照单全收,那就犹似幻梦般的地方了吧……」 「我对梦没兴趣。因为根本记不太住嘛。」 李维喝完手上拿的酒后说道。 「你不管是睡觉或起床都很快能进入状况,根本就没有作梦的闲暇吧?」 艾拉这样说着,用手捂着嘴笑了起来。 「在作梦时,曾经有发现到,现在是在作梦的经验吧?」 「有有有!」 蜜蕾儿对梅里莎的话做出反应,兴致勃勃地应和着。 看到这情景—— (因为冒险就在眼前了,所以总算是有乎时的样子了吧。) 李维有种安下心来的感觉。 「就算做了再美好的梦,只要一知道那是梦,就会变得无聊啰。」 在那种时候,李维会觉得还不如快点醒过来算了。 不可思议的是,当他这么一想时,果然就会马上醒来。 「咦~太浪费了吧。如果是我的话,在明白到那是梦的一瞬间,就可以开始随心所欲啦。比方说,试着从高处跳下来啦,吃好吃的东西啦……」 蜜蕾儿用作梦般的表情这样说着。 「用那种心情进入梦中都市的话,会变得不想回来喔。」 被吉妮这么一念,蜜蕾儿马上没了气势。 「当然我并没有那种打算,不过,如果真的是像梦一样的地方,那我也能理解会不想回来的心情了。因为现实,妳看嘛,现实是无法令人如意的东西……」 「但是逃到梦中的行为,叫做懦弱。」 梅里莎以毅然的态度说道。 「虽然这样说是没错啦……」 蜜蕾儿拧着身子,噘起了嘴。 (但是这世上,也有许多追求幸福却得不到幸福的人在啊。) 虽然蜜蕾儿也是生活在一个相当不如意的环境中,但是还有更多更多比她更不幸的人存在。 要对那样的人说「别逃避到梦中,去面对现实吧」,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没有自觉在作梦的梦,跟现实是没两样的。古代的贤者也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本身,说不定就是某个沉眠在某处的人所做的梦。或者,其实我现在正在魔法师公会的宿舍中睡着,做着在这里与你们交谈的梦。而醒过来后,我是赤裸的,在身边有个同样赤裸的你……」 艾拉这样说着,然后把脸埋在李维粗壮的双臂中。 「想知道是不是作梦的话,要我踢一脚来确定吗?」 蜜蕾儿目露凶光,瞪向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 「别开玩笑了。不过,只是因为是梦就小看它的话,说不定会招致意料之外的失误喔。关于梦的事,古代王国的魔法师们似乎也做过相当大的研究,但是并没有能够找出确切的答案……」 也有把梦世界当成异世界来看待的召还魔法师存在。 也有相信它只是纯粹的精神世界,把它重现在物质界的创成魔法师存在。 还有不断追寻着梦精灵的四大魔法师存在。 但是,可以用来操纵梦的古代语魔法咒文,在现代,一个也没有流传下来。 只有几个魔法宝物留存下来。现在要去探索的「梦中都市」多半也是一种魔法装置吧,艾拉这样想着。 此外,也有人认为梦与幻本身就是混沌,把混沌界唤作梦幻界。 「梦的精灵,食梦的魔兽,还有梦魔与梦魔神。虽然没有实际上的证据,不过据说在梦的世界中,也存在着这样的魔物呢。所以,不能说在梦中就不会有丧命的危险。永远醒不过来的长眠不起,跟死是没两样的……」 「这不是恐吓吗!」 蜜蕾儿用黑话呸声说道。 「听我说到最后吧,这并不全是臆测。这种事没有实际进入过,是不会知道的吧?」 「哎,是没错啦……」 艾拉在苦笑中点了点头。 「不过,可以当作参考啊。」 「对了,最高祭司大人有说过,会有人来为我们带路的吧。」 「不过没说是谁就是了。」 对梅里莎的话,李维不满地点点头。 「看她的模样,似乎会是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人呢。」 「看起来也像是等着看热闹的模样。」 蜜蕾儿与吉妮分别说出她们的感想。 「总而言之,今晚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因为明天就终于要进入遗迹中了……」 艾拉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说是说冒险,不过明天要做的事,也只是光睡着就好了。就算睡眠不足,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对啊!」 听了李维的话,蜜蕾儿表情一亮。 「也就是说,今晚再怎么闹都无所谓。」 这几天以来,蜜蕾儿胸中积了一大股子烦闷不安的郁气,心情一直开朗不起来。 就是说想要藉由终于要开始冒险的事,使自己振作起来,重新取回活力。也是为了明天,所以在这里把气氛弄得更活泼些会比较好,盗贼少女这样想着。 蜜蕾儿用自己的手臂勾住李维的手臂,想要一把把他拉过来。 但是体重的差别,使得她自己反而被扯了过去。 「人家今晚要给它喝个够!你也陪我一起喝!」 然后蜜蕾儿朝向正一脸困惑的旅店老板,出声叫他尽量上酒。 老人的双肩垂下,彷佛在说「没办法」,走向厨房的方向。 (没问题吧……) 不知为何,总觉得蜜蕾儿的态度是在自暴自弃似的。李维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但是要说起喝酒的话,以他自己来说,当然是只有接受一途。 然后酒宴一直持续到天明。 3初探梦中都市 醒来时,已是几近正午时刻了。 原本有为李维单独准备的一间个人房,不过在把醉倒的蜜蕾儿抱回房间时,黑发少女一直紧紧勾住李维的脖子不放,于是在得到吉妮的同意后,他也直接在大房间中混睡在一起了。 季节正当冬日,地点是在亚斯葛伦山脉。在寒冷的夜晚中,靠着大量搬来的毛毯被子,总算是没被冻僵。 结果一直到天亮时,蜜蕾儿还是维持着搂住他的姿势,而且昨晚看起来不像有喝醉的吉妮与梅里莎,也对昨晚的事没什么印象的样子,所以引起一阵大骚动。 四个女人纷纷以下流禽兽等辞句痛骂李维,不过比起她们这几天以来的诡异气氛,这反应倒亲切熟悉得多了,因此反而令他有种安心感。 然后在一阵拳打脚踢漫骂声中,再加上说教及讽刺纷飞的教训过后,她们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般地开始打点起冒险所需的行李。 李维当然也照做。 不过,说是行李,充其量也只是两餐份的食粮、一些爬山所需的道具,再加上平时就穿戴在身上的武器防具而已。 多余的行李则寄放在旅店中。 「我不认为只凭一次冒险,就能完成试练……」 取回乎时冷静的吉妮,视线在所有人身上兜了一圈,如此说道。 「先往梦中都市走一遭,确认一下是否能够平安脱身而出。」 「那就由我先去试试看吧。」 李维首先自告奋勇,但马上被驳回。 「由我和蜜蕾儿去。」 因为吉妮这样宣布。 因为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说不定魔法师可以处理意外的状况。 李维本人当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这样的决定确实有道理,因此他没能提出异议。 目的地的遗迹,位于亚斯葛伦山中,大约有半天路程的地方。 因为有小路通行,倒不至于会迷路。 遗迹的入口位于山腹处。 巨大的门依旧维持在开启状态下,由人工在岩块中开出的通道,一直向内侧延伸开去。 走上那条通道后没多久,路就分成两条,他们(毫无根据地)走上了左边那条路,很快地,一扇门出现在眼前。由盗贼少女蜜蕾儿调查门上有没有机关后,慎重地把门打了开来,发现门后是个广大的空间。 在那个空间中,有着像是床的黑曜石石台井然有序地排列在一起。 床的数量大约两百左右。感觉上还会有许多类似这样的空间存在。 而在好几张床上,也真的有人躺在上面,「睡觉」。 「这两个人,就是旅店老板说过的,因为被反对结婚,就私奔过来的那对男女了吧?」 看到一对相亲相爱躺在相邻两张床上,手还握在一起的年轻男女时,蜜蕾儿这样说道。 「如果真的是他们,就代表他们的年龄完全没有再增加了……」 在微微的羡慕感中,艾拉扶着魔法眼镜,观察着那对男女与石台。 也试着使用了魔法眼镜具有的透视与暗视魔力,但并没有特别的发现。 「是不是使用了与精灵魔法中『睡眠』咒文相同效果的魔法?是的话,在睡眠时是不会变老,不吃不喝也不会丧命。」 「应该是吧……」 艾拉附和着李维的意见。 就在这时! 「这边有四个像是冒险者的人。」 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传来了梅里莎的声音。 「不过没有呼吸就是了。」 「妳说啥!」 因为梅里莎的口气太过于平静,所以李维差点左耳进右耳出。 他慌慌张张地跑向梅里莎那里,然后马上明白到事情正像她所说的一样。 四名冒险者的装备都还在身上,但身子却已化为白骨。 从白骨的尸体上漂散着腐臭。 再调查一下之后,发现其它也有好几具已变成白骨的尸体。 「就是说在梦中都市中的死,会反应到现实世界中吧。」 艾拉尽量以平静的口气说道。 「不过,也有其它和私奔的那对男女一样,处于沉睡状态中的人。他们就仍活在梦中都市里。」 李维故意以轻快的口气说道。 这就是说,梦中的都市,绝对不是安全的,但也并不是遍地危险的地方。 「问题是,为这些家伙分出生死的条件是什么啊?」 「那就只有去看看才知道了吧。」 吉妮用手指抚划着画在右颊上的驱邪图纹,如此说道。 然后她选择了距离那对私奔男女不远处的一张石床,在上面躺了下来。 蜜蕾儿看到后,也跟着爬上她旁边的另一张石床。 洁妮曾经告诉过他们,只要面朝上躺在那石床上,就能前往梦中都市了。 「首先的目标是要马上回来喔。」 「轮不到你这个外行人来提醒我。」吉妮想要这样回答,但这时她的身子已经正面朝上,躺在石台上了。 这时黑曜石的石床,在一瞬间发出蓝白色的光辉,闪了一闪。 然后吉妮马上沉沉睡去。 蜜蕾儿也慌慌张张地跟着她做。 黑曜石的石床,再次发出了几乎完全一样的反应。 被留下来的李维他们,也只要等待着她们醒过来了。 而他们并没有等太久,事情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有了结果。 两个黑曜石的石床同时发出蓝白色的光辉,雨人张开了眼睛。 「真的存在着……」 蜜蕾儿原本就圆滚滚的眼珠睁得大大的,激动地说道。 「吉妮也马上就在我身边了。吉妮也有看到我吧。我是有试着出声打招呼啦……」 「妳问我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没自信承认梦中的我,是真正的我。」 所以吉妮对蜜蕾儿说:「回去了。」 回来的方法也很简单。在梦中都市里,也有着许多床并列在一起的大房间,也一样只要躺在那边的床上就好。 吉妮故意选择与她在现实世界睡下时位置不同的床,不过结果一样是毫无问题地醒了过来。 「这么一来就搞清楚了梦中都市存在的事,还有可以回来的事。」 李维一笑,举起大姆指向吉妮示意。 「那,这回大家一起去吧?还是要留一个人下来当守卫?」 「没有人会想成为留下来的那个人吧?大家一起去吧。在这个空间的两个入口处设下魔法锁的话,应该就可以放心了吧。」 「说的也是……」 因为吉妮的提议是最确实的,所以李维与艾拉就分别负责一扇门,在门前施用『魔法锁』的咒文。 然后五人分别选择了床,仰天躺在上面。 魔力便马上发动,本以为会有着类似昏过去的感觉,但是在下一个瞬间,五个人都意识到自己正张开眼睛,置身在看来几乎完全相同大厅的床上。 但是,与先前不同的是,大厅中充满了明亮的光。并不是在某处有着光源存在的缘故,给人的印象,比较接近是整个大厅都被笼罩在柔和的白光中。 李维他们马上便彼此确认着同伴们是否在旁边的床上。 「我们是进入谁的梦中了呢?还是说,是彼此共有的梦呢?」 艾拉凝视着李维,将她的疑问宣之于口。 李维想了一下,马上就理解了艾拉的意思。 「这之间的差异,也许会成为意料之外重要的线索吧。」 「对吧?」 艾拉有些得意地微微笑着,整理起了有些凌乱的头发。 即使在梦中头发也会乱掉的事实,令她露出苦笑。 她身上穿的是深红色的长袍,手上也拿着魔法师手杖。李维他们的衣服与装备,也眼现实世界中持有的没什么两样。 (躺下时头发会乱掉固然是常识,但若不是我的话,那我的头发还会不会乱掉呢?) 真是个谜啊,艾拉这样想着。 但是,她把这个疑问收在心里。 疑问是无穷无尽的,但是,她并不认为现在在这里就可以马上得出答案。只能在这个梦中都市里用心仔细观察来接近真实了。 「打开这个大厅的门之后,魔法都市的真面目应该多半就会现身了。」 李维向女性们看了一圈,对她们点点头。 然后他们移动到门的地方,在取得所有人的同意之后,打开了门。 在他们眼前伸展开来的是,并排着古代王国风格建筑物的巨大都市。 但是却令人感受不到有什么生活感。 因为在街道上几乎完全看不到人踪。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李维就知道他判断下得太早了。因为在大厅外壁旁边,距离他们并不太远的地方,有位年轻女性正站在那里。 年龄大约十七八岁左右。 是位美得几乎不像是这世上的人山为是在梦中,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山少女。 黑色的短发发出鲜明的色泽,发上装饰着白色的薄绢。 身上穿戴着巡礼者常穿的朴素服装,从袖底裙下露出的手足,白哲一如才刚落在亚斯葛伦山脉上的新雪。 但是在她腰际两侧,各挂着一把弯刀。 从她柔软的肢体及灵活的身法看来,即可轻易地想象得出来,对她来说,那并不是装饰品。 「你们是逃来这座城市的吗?还是……」 凛然的声音射向李维他们,少女走了过来。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李维一下子有种这样的感觉。 但是,应该是不会有那种事的。 可以肯定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果以前曾经见过这样的美女,应该是绝不可能忘记的。 「我们是冒险者。为了解救被囚禁在这座城市中的人们,所以来到此地。」 吉妮代表一行五人回答少女。 「你们也是?」 少女以讶异的表情打量着五人,像是在估量着他们的份量。 「难怪了,确实是相当能干的样子。」 少女这样低语着,然后微微一笑。 李维也像被牵引般地微笑了起来。 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艾拉的拳头打上了他的上臂,蜜蕾儿也一脚踹向他的大腿。 少女这回笑出了声音来。 然后她向李维他们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李维他们全都一时间内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报出的名字是—— 「我是洁妮,也被唤作剑姬喔。」 不用说,李维他们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又取回了说话的能力。 4剑姬洁妮 「剑姬……洁妮?」 好不容易取回说话能力后,李维以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 和他在一起的四名女性,反应也跟他一样。 吉妮用手指抚划着画在右颊上的驱邪图纹,视线不客气地朝向自称洁妮的女性身上望去。梅里莎则像是想要否定自己这时所看到的东西,不断微微摇着头。 蜜蕾儿张着一张嘴动弹不得。艾拉手扶着魔法眼镜,嘴巴张开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又闭上嘴巴,就这样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看来你们是吓了一大跳的样子,难道,你们认识我吗?」 自称洁妮的年轻女性如此问道。 明知自己的行为很失礼,但李维还是靠近她身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她的全身。 从发丝的光泽及皮肤的弹性等等来看,眼前的女性和他所认识的洁妮阿姨完全是两个人。但是,那声音与容貌,确实颇像是拥有战神迈力最高祭司地位的那位女性。 「没错……」 李维回头对着同伴们说道。 「是年轻时的洁妮阿姨。」 剎那间,两柄弯刀被拔出,架在李维脖子两侧上。 「我还年轻得很……」 而且美丽。剑姬若无其事地再加上这一句。 「虽然破了一层皮了……」 李维露出苦笑。 脖子上传来了尖利的痛楚,还有温热液体滴下的感觉。 在这种时候,她的严苛,看来是从以前就一直没变的。 「我承认妳是美丽的。当然年轻也是。」 李维解释他并不是在说奉承话,并且直接提出要求,希望洁妮能听他把话说完。 剑姬平静地点了点头,等待李维继续说下去。 「也许妳会感到难以置信……」 李维这样告诉她,把自己一行人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梦中都市的事,毫无保留全盘托出。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是在迈力教团担任最高祭司的老女人?」 听完李维的话后,年轻的洁妮也不免感到动摇。但是,看她的样子,她并没有怀疑李维的话。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三十多年了啊……」 轻叹了一声之后,年轻的洁妮寂寞地笑着。 「我确实是剑姬没错。但是,并不是实体。可以说是残留思念般的存在。是在离开这个梦中都市时,所留下的分身。另一个我,用梦生出了在梦中的我……」 年轻的洁妮仰望着没有太阳但仍然澄澈的青空,如此说道。 「没想到居然会把这个试练交托给其它人呢。真的是老了吧……」 「也不必那么悲观吧。因为妳——真正的妳,在那之后,完成了足以名留青史的试练……」 李维这样告诉她,把屠龙的事迹说给年轻的洁妮听。 身为仕奉战神的神官战士,这样的事毕竟是会令年轻洁妮开心的,她整个脸都亮了起来。 但是,随着话题的进展,她的表情也恢复原状。 「并非我一个人完成的试练啊。李察尔也好卡威司也好,全是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年轻的洁妮不太满意地说道。 「叫做卡威司的人,是我的养父喔。目前是欧芳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而李察尔是以欧芳建国王之身,为人所称颂的英雄王。在大陆上,说是无人不知也不过份。」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叫做欧芳的国家。不过应该是法恩王国的后身吧……」 年轻的洁妮漠不关心般地说完这话后,又说了句「更重要的是……」,盯着李维的脸不放。 「更重要的是……什么?」 李维反问她,而剑姬的双颊微微红了起来。 「我、那个……我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呢?是仕奉迈力神的祭司呢,还是有名的勇者?。」 年轻的洁妮扭扭捏捏了起来,问出她的问题。 「很遗憾,不过妳没有结婚。虽然是有传闻说,妳跟李察尔王曾经有过恋爱关系……」简直就像是梅里莎会问的问题一样嘛,李维一边这样想一边回答。 「没、没能和任何人在一起吗?」 听到这话,洁妮双手捂在双颊上,像是难以置信般地摇着头。 「会不会是心境有所改变了呢?或者是没能遇上合适的对象……」 「我早就知道不会有足以配得上我的男人了。所以,已经有降格以求的觉悟了啊……」 虽然不知道理由,不过洁妮的残留思念似乎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洁妮阿姨有那么想结婚吗?) 李维问着自己,而他并不那么认为。 感觉上曾经听过不少她年轻时的风光事迹,不过并没有听说过,她年轻时曾经有过喜欢的男人。 「现在的洁妮阿姨——洁妮最高祭司看起来并不像有什么不满的样子,这不就好了吗?」 虽然不知道这种话算不算安慰,不过李维还是尽量找点话说。 「也许吧……」 年轻的洁妮不太满意地说道,然后盯着李维。 「所以,就把你们派到这边来了啊……」 「洁妮最高祭司也说过相同的话呢。哎,因为根本就是本人嘛,这也是当然的吧……」李维这样念完后,便向年轻的洁妮请教,希望她能告诉他们原因。 「我想,你们马上就会明白那个理由了。总而言之,先学着适应这个梦中都市吧。」 「适应?怎么适应?」 「比方说,这样啰。」 说着洁妮拔出一把弯刀。 在那一瞬间,从李维右臂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楚,他的手臂与身体分家,一下子掉落地面。 鲜血色的血液如涌泉般喷出,沾湿了石板拼成的道路。 看到这个情景,吉妮她们脸色均为之一变。 「妳、妳做什么!」 蜜蕾儿脸色发青地说道,抽出原本藏在胸旁的短剑。 「就像妳们看到的一样,砍下了他的手啊。」 「痛死人了。而且看着血这样流,就有种要昏倒的感觉。」 李维忍着身体上的剧痛说道。用另一只手用力按住断手上臂的血管,试着止血。 「不过,这可是梦喔。」 「啊啊,那个我也能明白。」 李维以微妙的表情点点头。 他非常了解这位叫洁妮的女性,她是个揉和了温柔与残酷的人。当她有着这样的行为时,就代表她要教导对方某件事。 「在梦中,应该是什么都能办到的吧。」 「我很少作梦。而且一知道是在作梦,通常就会马上醒来。」 「但是,这个梦是醒不来的。只要你们没躺在刚走来的那个大厅石床上,就醒不过来。」 接着,残留思念的洁妮,事不关己般地叫他去把那只手接上。 「可以办得到那种事吗?」 「这是梦嘛。当然可以啰。」 李维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合在断手的切口上。 但是,没有接合在一起。 这时,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又再次流出鲜红的血液。 「再这样下去,会因为失血过多,而真的死掉喔。」 「我不会死的。」 但是李维若无其事地说道。 「因为即使是在现实世界,我也相信自己是不死之身。」 李维说完后,再次试着接上自己的手。 「不可以做那种事啦!」 这时,蜜蕾儿一脸气愤地来到李维身边。 然后垫高脚尖,双手挟在李维脸上,硬把他的脸转到自己的方向。 「想接吻吗?」 李维用掺杂了几分开玩笑的语气问道,蜜蕾儿的脸涨个通红,用黑话回他。 「想吻就吻啊。反正你之前都这么做过了。」 「妳、妳说什么!」 听到这话,艾拉脸色又是一变。 「你、做过那种事吗?」 艾拉扶正原本快要滑落下去的魔法眼镜,这样追问着。 「是有很多原因的啦。」 也不是什么需要找借口的事,所以李维坦白答道。 要说起来,对吉妮和梅里莎还做过更超过的事呢。当然,现在并不是去扯这些的时候。 「在梦中要是有什么不妙的事啊,就转过眼睛去当没看到,然后试着去想象些对自己而言会喜欢的状况。接着再把视线转回来看看,就会变得和自己想象中一样啰。」 蜜蕾儿有些得意地说着,轻轻摸着李维的手。 「看,已经复原了喔。」 「真的吗?」 李维看着自己的手,确实已经恢复原状。 「幸好你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单纯人种。」 蜜蕾儿这样说完后便大笑了起来。 「像接上手臂的过程,你既然看都没看过,那怎么会想象得出来?所以说,直接把过程省略不就好了嘛。」 「原来如此。」 听了她的话,李维打从心底佩服着。 「感觉就像是施行过治愈魔法般呢。」 蜜蕾儿得意洋洋地说道,走回吉妮与梅里莎那里。 「真的呢。」 梅里莎像是放下心来般的,手放到胸前,应和着蜜蕾儿。 她本来对于在这个梦中都市里,是否能施行神的奇迹——也就是神圣魔法感到不安。 「那孩子是个作梦的高手呢。」 年轻的洁妮如此说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她昨天才说过喜欢作梦什么的。还说梦到自己知道是正在作梦的梦时,可以随心所欲什么的……」 「平时是那样没错啦。不过,这里可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梦吧?我可不认为在这里,什么事皆可如我的意喔。」 蜜蕾儿说完后,有些遗憾地啧啧作声。 「我也对那个感到有所疑问。」 艾拉深深一点头,走到李维面前,面对着他。 「如果这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梦……」 艾拉拿下魔法眼镜说着,手突然揽上李维的脖子。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她的唇贴上李维的。 5谁的梦? 从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因为太过突然,李维一时僵着身体动弹不得。 「这、这玩笑太恶劣了吧!」李维回过神来后,离开同门的女魔法师,发出抗议声。 因为害怕,连向吉妮她们那边看一下都不敢。 「啊,可是我不是在开玩笑喔。我啊,在只属于我的梦中,就会主动对你做出像刚刚那样的事喔。甚至更进一步的事也是,知道了吧?」 但是很遗憾的是,由于艾拉没有男性经验,因此作梦梦到关键的地方时,只能模模糊糊地带过去。 「就连在梦中,也要耍着我玩吗?」 「才不是耍着你玩呢……」艾拉不满地噘起了嘴,不过也没打算再继续说下去了。 「现在能明白的是,现在这个状况并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梦。因为你没有照着我想的去做。」 「我知道妳想说的是什么,可是……」 可是,总可以用其它的方式来证明吧,李维想着。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了。比方说,就算我想着在此处的某个人赤身裸露,也不可能会真的出现那种情况。」 「勇者大人……」 梅里莎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瞪了过来。 「就算是比方,也实在太过于下流了。」 说的一点也没错,所以李维也没反驳。但是,因为举不出其它适当的例子,所以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也只好这样继续话题了。 「在这个梦中都市里,有可以随心所欲的事,也有无能为力的事。并无法去干涉拥有意志的他人。」 「我想也是这样。如果你想让某个人裸体的话,就必须让对方有脱衣服这种行为对吧。比方说,如果那个对方是我的话,一感到衣服被脱下,就是变成了裸体。」 艾拉在苦笑中回答着李维的假设。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只要我自己强力想着我有穿衣服,而且成功的话……」 「我的努力就等于是被狗头人捡起宝石一样了吧。」 也就是说,李维的行为会变成白费工夫。因为在下一个瞬间,艾拉又会变回穿着衣服的模样。 即使是在这个世界中,也是有可能影响到他人的。但是,必须先去相信自己的想象能够影响到对方才行。 「不愧是头脑明晰的魔法师。把它当作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就好了。不过,梦这种东西是暧昧的,往往是『摇摆不定』的,一时大意就有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比方说,在头被砍下来时、如果想到死这个字,那么在那一瞬间,意识也会消失,就连想要再去想像把头接上去的事也办不到。」 「有够麻烦的地方。」 李维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比方说,即使我使用了『睡云』咒文,然而,若对方未曾听过该咒文的话,仍究无法发挥出该魔法的效力了。」 「不过,对方说不定会自己死掉喔。因为有许多人在魔法师一使用咒文时,就已有必死的想法了。」 蜜蕾儿打横插上这句,指出另一种状况。 「明知道是在梦中,现实感却是如此重。也许照平时那样行动会比较合适吧。」 吉妮冷静地说出她的意见。 「也许那样比较好。」 李维也点点头。 「比方说,像蜜蕾儿常在梦中所做的那样,从高处跳下去的话,说不定在撞上地面的瞬间会想到死字。而一旦那么想的话,多半就完蛋大吉了。」 「不要拿我来当例子啦!」 蜜蕾儿用黑话以恐吓般的语气说道。 「因为我至少还能分辨出是不是普通的梦。」 「不愧是作梦高手。」 李维这么说着,对蜜蕾儿一笑。 「在另一种意义上,说不定我也是作梦高手呢。我常作恶梦。原本是普通的梦,但一下子就会变成恶梦。」 艾拉不安地说着,靠近李维身边。 「我有时也会那样的喔。」 蜜蕾儿思思有声,附和着艾拉的话。 「比方说,现在一回头,会不会有怪物站在那里之类的……」 「不、不行!」 艾拉叫了起来,像是想藉此遮过蜜蕾儿的话声,同时掩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就是会常常想象那种事的人。而且想象力一强……」 艾拉颤抖着全身说道。 然后就像是在证明她没有在说谎一样的,李维他们也马上明白到那件事。 因为在她身后,突然出现了像是食尸鬼一般的怪物。 「艾拉,绝对别回头!」 李维马上大叫,同时采取行动。 他拔出剑站在艾拉身前,使艾拉躲在他背后。 (这是艾拉的思想唤来的怪物,不知道有多强?) 李维在心中问着自己,然后告诫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很危险的。 就跟吉妮刚才说的一样。 照平常在现实中那样行动就好。 李维很了解关于食尸鬼的事,像是牠的爪子上有剧毒之类的。但是,并不算太强的敌人。 艾拉并不是从强大,而是从外表上的丑恶,才选择食尸鬼当自己身后的魔物吧。 牠向李维伸出带毒的爪子,而李维比平时更慎重地挥剑。 然后邪恶的不死生物全身,就像伤痕累累这个字眼所形容的一样,全身布满了伤痕。 「打倒牠了吗?」 发现到已经没有打斗的声音了,艾拉战战兢兢地问道。 「啊啊,已经没事了。」 李维自信满满地说道,拍拍她的肩膀。 艾拉一个深呼吸,像是想令自己接受般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后。 然后她看到了在那里已成残骸的食尸鬼身影。 丑恶魔物的残骸令人有种恶心的感觉。她手捂着嘴巴,总算是忍住了想吐出来的感觉,然后抱住李维的上臂,无力地笑着。 「这么一来,又多明白到一件事了……」 「什么事?」 「我并没有想象到食尸鬼会有这般下场。也就是说,由我的恐惧心所唤出的魔物,在这个梦中都市将成为独立于现实的存在啊。」 艾拉这样说道,凝视着年轻时的剑姬。 「那就是这个都市的另一个法则喔。」 残留思念的洁妮点点头,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我是剑姬洁妮留下来的思念。但是,在真正的洁妮离开这梦中都市后,依然像这样继续存在着。」 「在说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听了艾拉与洁妮的交谈,蜜蕾儿嘟嚷着说道。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啊……」 艾拉转向黑发少女的方向,开始说明。 「这个都市是某个人,或某种东西所作的梦啊。而我们被作着置身于这都市中的梦。我们在那个梦中,可以做到各式各样的事。比方说,可以吻李维、可以召唤来食尸鬼。就是说,正在做着这个都市之梦的某个人或某种东西,把我们的梦吸收了。就这样我们被吸收的梦,又分别让我们作着各人自己的梦……」 「越来越搞不懂了啦。」 蜜蕾儿用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说着。 「对啊。」 这话令李维也露出苦笑。 艾拉本打算从理论上作出解释的,但对于不习惯这种述说方式与思考方向的蜜蕾儿来说,反而更造成了混乱。 「就是说这个梦中都市是有主人存在的啦。而我们则是扮演这个都市居民的演员。」 「就像小时候玩的家家酒那样吗?」 蜜蕾儿求救般的目光射向李维,向他发问。 真的就像是变回小孩子般的说法。 「嗯、差不多就是那样吧。」 「这样的说明方式,倒也可以解释得通呢。 艾拉佩服地说道。 「能懂的人就是会懂嘛。」 李维这样说道,一笑。 「靠着你们俩的说明,大致上算是弄懂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不过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去完成试练呢?」 原本一直都默默听着的梅里莎,这时客客气气地出声问道。 「让这个梦中都市的主人醒过来,或者反过来让他永眠不起的话,这个都市应该就会消失了。不过,我觉得那会是件危险的事……」 并不能保证在都市消灭的同时,他们自己也能随着醒过来。 艾拉与吉妮像赞成般地附和着李维的话。 「洁妮最高祭司没能完成的试练,应该就是把私奔到此都市的那对男女带回去这件事。我想,我们先解决此事再作决定吧。」 吉妮如此提议。 「带回去后,要好好地说说他们喔。」 洁妮的残留思念微笑着加上这句。 「要去见见他们吗?」 「当然!」 李维用力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那就跟着我来吧。」 年轻的洁妮如此说道,踏着轻灵的脚步开始前行。 6洁妮不为人知的过去 李维他们在年轻时的剑姬引领下,走在梦中都市里。 然后他们明白到这个城市几乎没多少居民存在。 也许是因为古代王国已经灭亡的缘故。 靠着魔法装置沉眠,来访这座都市的人们,原本的身体应该几乎都处于无防备的状态下。 所以他们应该是在连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时,就消灭了。 在古代王国灭亡时,发生过以世界为规模的大屠杀。 现在居住在这个城市中的居民,恐怕多半是在剑之时代后,才来访此地的人们吧。 然后应该也有因为种种意外、恶行、病痛,让他们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同时也有真的就此长眠不起的人存在。 在这个世界的死,似乎也会影响到现实世界中的状况,就像在石台上化为枯骨的冒险者一样,货真价实的死去。 李维想起这件事,于是试着向洁妮的残留思念请教,关于冒险者四人组的事。 「那些冒险者的事啊,我记得。他们是在财富名声的牵引下,来到这个城市的。像那种不思长进的人,是会被这个城市给吞没的喔。」 冒险者们知道这座城市可以实现现实世界的一切声名。 所以,他们打算前来支配这座城市。可是,冒险者的希望又各有不同。 冒险者们认为,这座城市的支配者,只要有一个人就够了,于是开始自相残杀。 最后一个人也被对手临死前召唤来的「狂暴精灵」给杀死。洁妮的残留思念这样说道。 「狂暴精灵只能以银制武器或魔法武器给予伤害,不是吗。而最后一个人是战士,惯用的武器只是一般武器。」 「不知道是谁,以前也做过相同的事喔。」 蜜蕾儿不善的视线射向李维。 「那种事我早忘啦。」 李维故意装傻。 「一知道这座都市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时,人就全变了。你们到底能不能克服过去呢?这里可是货真价实的『梦』之城市喔。」 「我拥有的不是梦,是理想。而理想是要实现在现实世界中,才有意义的吧。」 李维以与他无关的态度,响应洁妮的话。 「真棒的想法呢。那,你所说的理想是什么?」 「就是成为不输任何人的战士啊。」 李维傲然说道,拍了拍挂在腰上的长剑。 「那可真是巧呢。」 洁妮在微笑中望着李维。 「我追求的,也是同样的目标,我要成为天下第一用剑高手。」 「若是那个梦,妳几乎已经达成了喔。因为我所认识的洁妮阿姨就是用剑高手。只是,我们的国王似乎又稍微比她更强一点就是了。」 「第二、就没有意义了啊……」 不甘心的心情令剑姬表情扭曲了起来。 李维这才第一次知道,洁妮最高祭司并不想成为他人的追随者,而是希望自己能成为最强的战士。 不过,就是要这样才像洁妮阿姨嘛,李维想着。 「好了,到了。」 走到一处对面建立着广大宅邸的地方时,洁妮停住了脚步。 「那两个人现在住在这间屋子里。」 「哪间?。」 蜜蕾儿一边打量着两间屋子作比较,一边问道。其大小与艾拉家亚乌萨尔公司的宅邸相比也不逊色。 「是分别住在两栋屋子中喔。」 残留思念露出冷笑回答。 「咦?就是说他们分居了?」 蜜蕾儿原本就圆滚滚的眼睛睁得大大地。 「就是变成那样了。那,要先去哪边拜访?」 「哪边都一样吧,不过还是先去找男的好了。」 李维在不好的预感中回答洁妮。 然后他们六个人打开门,走入宅邸的范围内。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巨大的狼。 「居然还养了看门狗!」 李维叫了起来,拔剑应战。 这次吉妮也来帮忙,狞猛的狼几乎在一瞬间便倒卧于地。 「你们俩都挺高明的嘛。」 看到这情景,年轻的洁妮拍着手说道。 「哎,不过还及不上我就是了。」 「那个我承认,不过,妳的剑法到底是哪学的啊?」 李维一问,剑姬便向挂在自己腰上的弯刀瞥了一眼。 「差不多都是天生就会的。我曾经是舞姬,而且也会用剑。」 「是所谓的剑舞吗?」 那是从沙尘王国艾雷米亚开始流行起来的一种热情舞蹈,由打扮暴露的女性,挥舞着剑来跳舞的舞蹈。 而个中高手所舞出的剑招,据说就连一流的战士亦无法看破。 「您曾经是舞娘吗?」 似乎是初次听闻此事,梅里莎一脸惊愕地问道。 对她来说,会和年轻时的洁妮最高祭司相遇,是想都没想到过的状况吧。 而梅里莎一直不怎么主动向洁妮出声,也必然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吧。 「我可是曾在艾雷米亚红极一时的喔。不过,身为舞娘,不就免不了会被要求过夜吧?当然,我是拒绝了,但是后来变得越来越难应付。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剑法已比任何人更为高明了。但是,剑并不是用来跳舞,而是用来打斗之物。所以,我应该当的并非舞娘,而是最强的剑士才对吧。当我有了这种想法时,战神迈力的声音在我心底响起。那就试着让自己登峰造极吧,袍是这么吩咐我的。」 洁妮以遥望着远方的表情述说着。 「真是、相当惊人的故事啊……」 李维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些事。 不过,这也可说是洁妮阿姨的风格。 就是说从年轻时开始,洁妮就只是洁妮了。强悍、美丽、温柔,同时也有着激进的性格。 「如果早生个三十年的话,说不定就会迷上妳了吧。」 李维在苦笑中嘀咕着。 现在在这里的,并不是真正的洁妮,只不过是残留思念。 所以,虽然在称呼上是妳妳妳的乱叫,但年幼时的李维,是把洁妮当成母亲一般孺慕着的。 还曾经很认真的考虑过,让卡威司和洁妮结婚好不好呢? 「就是说嘛!」 洁妮惨然点了点头。 「真正的我,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吧。那把你当成对象也好啊……」 「我劝妳还是不要比较好喔。因为这家伙可是被唤作女人杀手的人……」 蜜蕾儿目光凶恶地给予洁妮忠告。 「看到你们我就了解了。一个男人与四个女人的冒险团体啊,简直就像艾雷米亚的后宫一样,不是吗?」 以羡慕的模样看着李维,洁妮叹了一口气。 「世间在这种事上,为什么不会颤倒过来呢?」 洁妮这样说着,一脚踹开了门,气势汹汹地往屋内走去。 从走廊左右两侧的门中,冲出了像卫兵般的男人们,洁妮表情未曾稍变,一一砍倒他们。 「这些男人是什么人?」 李维感到不安,向洁妮发问。 「别担心。这些家伙们也跟刚刚的狼、还有我一样,是这个梦中都市的附属品。生出他们的人,是这座屋子的主人……」 在这么说着的时候,洁妮已来到走廊尽头,站在一个两扇式的门前。 「好啦,现在就要带领你们进入真正的后宫啰。」 洁妮嘴上说着,手下也不慢,已推开了门。 那里是一个大房间,陈列着豪华的装饰品。 在房间中央甚至有座喷水池。 还有多得令人不想数的半裸美女在房间中。 然后有一个男人,穿着艾雷米亚风格膨松衣服的肥胖男人。 不过,从他的脸上,还勉勉强强可以看到过去的影子。是那个和少女私奔,手牵着手躺在石台上的男人。 「所谓的私奔,根本就是最逃避现实的解决方式嘛。那样的男人,一旦知道了这个梦中都市的秘密,会变成这样可以说是必然的吧。而男人的理想,终究也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东西啊。」 洁妮嗤笑般地说道。 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了啊,李维想着。 更感到在身后有锐利的视线扎了过来。 「太烂了。」 「真是太烂了。」 「烂毙了。」 「烂啊。」 四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身后漂亮地凑在一起。 (饶了我吧。) 李维很想抱着头,但是因为他自己平时所做的事也差不多是这样,所以无法反驳。 最要命的是,剑姬洁妮的试练(也是李维他们的试练),并不是要砍杀这座后宫的君主,而是要把他带回现实世界去。 (这、这根本不可能啊,洁妮阿姨!) 李维在心中发出了惨号声。 这个梦中的后宫,正可以说是他的理想、不、大多数男人的理想。 要把他从这里带回去,就等于是要逼艾雷米亚的王族废除后宫一样。 (确实是个试练呢。) 李维一下子没了兴致。 也完全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7男与女的战斗 那个大房间是后宫。 整个房间被淹没在豪华的摆饰中,甚至还有涌出清清活水的涌泉。然后在房间深处的沙发上,有一个肥胖的男人躺在那里,被大约十个半裸的女性给团团围住。 看到那个情景,李维抱住了头。 (你也把男人这种生物的德性,表现得太坦白了吧!) 李维在心中大叫着。 就在这时! 「这可真是……」 后宫的主人对李维出声。 「原本还以为是哪个不识趣的人来了,居然还带着这么多美丽的女人啊。早知如此的话,一开始我就会大开欢迎之门了说。请,请慢用。食物跟饮料都已经准备好了。有喜欢的女人,也随你高兴。相对的……」 男人露出别有用心的笑容说道。 李维不以为意地观察了一下围在他周围的女人们,发现并没有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在。 法恩市欢乐街中的女人,都还比较美丽,身材也棒多了。真要说的话,现在在自己身边的女性们都还更有魅力呢,李维这样想着。 「我可不想受你这种男人的欢迎!」 蜜蕾儿以心情极度恶劣的表情与声音瞪着男人。 吉妮与梅里莎的感觉,似乎也与她一样。 现在,在她们心中,对于男人这种生物的轻蔑念头,想必正如同狂风暴雨般地吹袭着吧。 而艾拉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在意的模样。至于洁妮的残留思念,因为一开始时就知道是这个状况,所以也相当平静。 「请您说说他吧。」 梅里莎对李维说道。 「就算叫我说……」 因为他在后街的欢乐街中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就算想去说服对方,也会欠缺说服力吧。 「这种下流胚子,杀了算了。」 蜜蕾儿凑过来轻声说道。 简直就是恶魔的耳语。以李维本身来说,也是非常想要赞成她的话。 不过,他压抑住了那个念头。 「不过那样做,能算是完成了试练吗?」 他这样回答蜜蕾儿。 「洁妮阿姨是叫我们把那个男人和他的恋人一起带回去吧。只要干掉他的话,她应该不至于会办不到吧。」 「对喔,是这样没错……」 蜜蕾儿垂下肩,叹了一口气。 虽说是残留思念,不过看到年轻的剑姬足以被认为是太过激进的一举一动,也可以明白到,如果她想要行使实力的话,那事情早就能有个结果出来了。 「在战神的教团中有此一说,男女之间的关系也等于是一种战斗。而很遗憾的,我对这方面的战斗,还只是个大外行。」 是听到李维与蜜蕾儿之间的交谈吧。洁妮的残留思念以不甘心的表情看着他们说道。 「原本是打算将来有个伴侣的时候,再到这里来一趟的。所以,我、把我、我自己的思念留在这座都市。未来的我,把你们派到这里来,就代表在男女关系的战斗上,我依然是个大外行吧。」 然后洁妮自嘲式地笑了起来。 「我想,不是那样的……」 梅里莎在犹豫不决的声音中,向身为教团最高祭司女性年轻时的残留思念出声。 「那是因为最高祭司大人追随的男性,似乎是个不能以常理度之……不,是个超越常识的存在。所以我认为,应该只是没有去认识到正常男女关系的机会而已……」 「是在说那个叫李察尔的男人吗?说是成为你们国家国王的……」 被反问的梅里莎点点头应了声「是」。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年轻时的洁妮皱着眉头,又发出了问题。 「那个,怎么说呢,是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人……」 说到这里后,梅里莎闭上嘴巴,低下了头。 正确说来,是无法拿来说嘴的人物。 她曾经听洁妮最高祭司说过,李察尔王虽然被歌颂为大陆第一的战士与英雄,但其实是个狡猾的骗徒、高明的女人杀手。 但是,说起他的剑法,那就是货真价实假不了。虽然说有洁妮最高祭司及卡威司最高导师的援护,但李察尔王单枪匹马便与邪龙骷利休交手一事,则是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如果我的勇者大人,是到达那种程度的战士的话……) 梅里莎在叹息中想着。 作为一名追随者,还算是有几分认真的吧。 但是她所追随的勇者,相比之下,现实却是只有在女人杀手这点上有相似之处而已。作为一名战士,还有作为一名魔法师,他的实力都还只算在发展途中,而且也不能保证将来一定会有所大成。 「你们到底是来我家干么的啊?」 悠然的态度未曾稍变,后宫的主人出声问道。 「如果你们只是要聊自己的事,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吗?」 因为他的话极有道理,李维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转头望向吉妮她们。 「啊。反正也知道他这边是什么情况了,这次就到住在对面屋子中的女人那里去看看好了,怎么样?」 「我讨厌总觉得像是看到狗头人的影子就怕得逃走一样。」 蜜蕾儿像是在闹别扭般地说道。 「既然有那种感觉的话,那蜜蕾儿去说服他啊。」 「我、我吗?」 蜜蕾儿指着自己,板起了脸来。 「在男女问题上,我哪有什么可说的。我啊,你们看嘛,我根本就没有男人,更说不上了解……」 「就算有男人,也不见得会是这种问题的高手吧。」 沉默寡言的吉妮罕见地在这个话题上开了口,然后用手指抚划着画在右颊上的驱邪图纹,把头转到一边去。 「艾拉,妳说怎么办?」 李维转头望向戴着魔法眼镜的同门,投以满怀期待的眼光。 「我认为,在男女之间的关系上,是没有外不外行的……」 艾拉这样开个头,然后提议,总之先把自己一行人的目的传达给对方,看看情况如何再说。 「现在也只好先这么办了。」 李维点点头,转向后宫的主人。 「我们打算要带你回现实世界去!」 李维手指一伸,指向男人这样说道—— 「就是这么回事了。」 说罢转身作势要离开这间大房间, 「就这样吗!」 蜜蕾儿她们虽然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但还是跟着李维, 「你的女人不够听话喔。」 从要离开大房间的李维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嘲笑声。 「原来你喜好那种女人啊?」 听到这句话,李维一下子停下脚步,只把脸转向男人。 「跟我的喜好无关,因为她们并不是我梦中的产物。」 李维这样说完后,便马上打开了门。 「你、你说什么!」 这话令男人变了脸色,从沙发上站起来。 「而且,我对于只会对自己的话言听计从的女人没兴趣。」 撂下这句话后,李维便离开了房间。 可以听到从身后传来了男人大叫「等等」的声音,但李维完全无视于他。 8艾拉告白 「男人这种生物啊,总是这样的!」 蜜蕾儿一脸愤恨的表情,踩得脚下石板铺成的街道踏踏有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在太不甘心了,她的眼中甚至转出了泪花。 「你也跟那家伙一样,是最烂的混蛋!」 「不能否认,我也会有那样的愿望……」 李维冷静得连自己都吓一跳,回答着蜜蕾儿。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愿望,因为他大部份都实际做过了。 「你哄谁啊!」 蜜蕾儿一个回旋踢过来,李维几乎是反射性地用手臂接下这脚。 「女人可不是东西!」 蜜蕾儿用黑话大叫。 「确实如此,那个男人要的,只是叫做女人的东西吧。」 「你还不是一样!」 「在欢乐街的酒场中时,是没错。」 李维老实答道。 「但是,我并没有用那种眼光看待妳们喔。」 「……没有吗?」 蜜蕾儿一瞬间说不出话来,圆圆的眼睛直直望向李维。 「……我是这么认为的。」 李维避开了她的视线,没什么自信地答道。 一开始时当然不用说,而最近却已经不再只把她们当成一般的冒险者同伴,而是逐渐地对她们有种亲近的感觉。 这感情再继续增长下去的话,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他自己也感到不安。 「言归正传吧,那个男人的恋人怎么样了呢?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要亲眼做一下确认吗?」 李维原本用来问自己的话,得到了响应。剑姬的残留思念露出冷笑对他出声说道。 但是,她的表情与言语,却令李维几乎完全没有再追究的兴趣了。 「知道的话,希望妳就直说吧。」 「好吧。」 年轻的洁妮点点头,开始说起男人的恋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一个人住在男人对面的屋子中。」 「果然。」 听了这话,蜜蕾儿像打了胜仗般,骄傲地点点头。 「女方这边,就有好好地守住约定嘛。」 「那又怎么样?」 洁妮微微侧着头。 「可是,也是常有男人到她家去的啊……」 「呃!那是什么样的男人?」 蜜蕾儿问着洁妮。 「是什么样的男人啊,这个问题不好答耶。」 对于黑发少女的问题,洁妮露出了伤脑筋的表情。 「因为每天来的男人都不一样啊。」 洁妮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吉妮、梅里莎、蜜蕾儿,甚至连艾拉都僵住了般地动弹不得。 这就是说她并没有像男人那样建造后宫。但是,有喜欢的男人,合心意时,就会把对方叫到自己家里来这么回事。 「太烂了吧。」 在吉妮她们垂下肩膀时,只有一个人、只有李维咧嘴一笑。 「这就证明了战神的教义是正确的。男女之间的关系是战斗,并不是单方面的进攻。」 「你在高兴个什么劲啊……」 艾拉皱着眉头走近李维,轻轻往他上臂撞了一下。 「这样要解决问题,不就更麻烦了吗?」 「那倒也是啦……」 李维感觉他现在正代表着所有男人,在跟女人们战斗似的。 但是,以现实层面来说,就像艾拉所说的一样,连女方都过着那样的生活,要把他们从这里带回去,只能说是绝望了。 李维深深叹了一口气,按照顺序,一一望向所有人的脸。 每张脸都是一副苦恼的表情。那也是当然的吧。这就像是直接把男女丑陋的内在摊在太阳光底下让人检视一样。 沉重的气氛持续着。 不知道是由谁先开始的,李维他们纷纷就地坐了下来,就这样置身在流逝的时间中。 只有残留思念的洁妮一个人站着,默默向下看着李维他们的模样。 (洁妮阿姨把我们派来这个都市,到底是有什么打算呢……) 李维凝视着年轻时洁妮的凛然身影,这样问着自己。 (是因为发现到,最近我和吉妮她们的关系怪怪的吗?) 在刚成为冒险者同伴时,李维的立场可以说是低到谷底。 吉妮她们以轻蔑、失望、漠不关心的态度来对待李维。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只要有险可冒,李维也就满足了。 他也觉得自己那时确实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外行,就连一点勇者的样子都没有,完全没有任何常识。 但是,李维暗暗喜爱着那样的自己。 而且,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吉妮她们根本都没真正把他当成伙伴。 因为梅里莎所得到的神谕,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 但是,勇者也好什么也好,李维与她们在半年多的时间中,一直以冒险者同伴的身分一起行动着。 在这段时间中,他们被卷入的事件之多,足以令人目瞪口呆。 在那之前的一成不变人生,现在想来好像是假的一样。就等于是原本和缓徐流的时间长河,一下穿越河谷、波涛汹涌了起来。 (会有所改变也是当然的吧……) 李维曾经这样想过。 面对在欢乐街酒吧工作的女人们时,他要的只有她们身上属于女性的那一部份。相反的,面对吉妮她们时,他要的并不仅只是女性那一部份。 结果,那终究是不太可能贯彻到底的吧。 在以酒吧的女性为对象时,偶尔也会有交心的时候。而跟吉妮她们在一起时,有时也会意识到她们属于女性的那一部份。 叫做吉妮的人格。 叫做梅里莎的人格。 还有,叫做蜜蕾儿的人格。 对这三个人格来说,女性部份的特质,是不可分离的要素。 而李维也不可能消去自己身上男性的部份。 自从与她们之间,萌生了超越同伴意识的感情之后,李维就开始对于是否能够继续一起冒险这件事感到不安。 一个男人与三个女人的关系,在外人眼中看来,怎么看都是后宫的样子。 就跟刚才那座宅邸的主人一样。 (也许时候到了吧……) 李维突然想到这件事。 就在这个时候—— 「各位,为什么都一脸凝重的样子呢?」 艾拉缓缓站了起来,然后转身朝向他们不久前才走出来的屋子。 「难道你们当真认为,那一对恋人的生活方式,就是男人与女人的理想吗?」 艾拉这样说着,站在李维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至少我不是喔。」 「艾拉……」 李维向上看着同门的女魔法师。 艾拉微微一笑,按在李维肩头上的手用力了些。 「我的理想是,对自己所爱的男人而言,是最好的女人……」 「艾拉对大多数的男人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女人了吧。」 李维是真心这样想的。 她外貌出众、脑筋好,而且还兼备决断力与行动力。家里又是经营着欧芳最大公司的大富豪。 想必跟她提亲的人,一定多不胜数吧,不过听说因为她父亲溺爱着这个女儿,所以单方面拒绝了那些提亲。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李维的话,令艾拉的表情气愤了起来,然后弯下腰,靠近他的脸。 「我说,我是希望对自己所爱的男人而言,自己是最好的那个女人喔!」 然后艾拉缓缓拿下快要从她脸上滑落的魔法眼镜。 「所以拜托妳,别再有刚刚那种事了。对吉妮她们来说,那样的笑话不是……」 李维露出苦笑,对艾拉说道。 但是,他这句话没能说完,便被艾拉用唇堵住了。 「所以我都说拜托了……」 李维马上拉开她的脸,以很累的声音说道。 总而言之,现在是最糟糕的状况。由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问题,再继续刺激吉妮她们的话,怎么想都是件很不妙的事。 「……我才不是在开玩笑呢。」 但是艾拉一脸认真的表情。 「哪,李维,我对你来说,会是最好的那个女人吗?」 然后从小时候起就把她当成自己亲姊姊一样的女性,对李维说出「我爱你」,接着又重覆了一次。 「妳这话……是认真的吗?」 凝望着李维的艾拉,表情认真无比。 明白到这事实后,李维有种极度口干舌燥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胸口的悸动也快了起来。 女性经验丰富的李维,至今为止的对象,全都只是玩玩的而已。 从未受过认真的告白,一次也没有。虽然也许是他自己巧妙地避了开去的…… 「你啊,真的是都没有在听我说话耶。我刚刚就说过了吧,我不是在开玩笑的喔。」 「可是,在这种地方,突然就说那种事……」 「别担心,我没有要求你马上回答啊。我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你而已。因为不这样做的话,我和你的关系根本没办法有进一步的发展……」 然后艾拉的唇再次与李维的接触了一下子,接着伸直身子,转身面对吉妮她们。 「妳们会对那两个各自过着自己理想生活的恋人们感到羡慕吗?还是觉得不洁?我两边都不是,只是觉得可悲。我现在正恋爱着。不知道能不能有结果的恋爱……所以,我的心在不安与期待中摇摆着。有觉得痛苦的时候,也有觉得开心的时候。妳们应该也知道的吧,这个人,总而言之并不是一般人,连想要找些话来形容他都没办法,所以总是猜测不出他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对我来说,这样的他是充满了刺激的,像是听他说些自己没想到的话,看他做些自己绝对办不到的行动。我希望自己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那个女人,而不希望是理想。而他对我来说,也并非理想。对现在的我来说,他是最好的那个男人喔……」 艾拉像宣言般地这样说道,然后转身面对男方居住的那栋屋子。 「你的女人们,对你来说也许是理想中的,但是即使如此,那也绝对不会成为最好的种。」 像是受到她的牵引般的,当李维也望了过去时,发现在屋子大门处,有着刚才那男人的身影—— 「即使是理想的,但不会是最好的……」 那个后宫的主人,愕然重复着艾拉对他所说的话。 「和你在一起的女人们,不是你的梦,而是真正的女人吗?」 他呆呆望着李维,如此问道。 「若你有听到刚才的那些话,应该就知道了吧。她们全都是我的想象力所无法比拟的女性。」 「那是在称赞我们吗?」 对于李维的话,蜜蕾儿有着敏感的反应。 「基本上算是啦。」 李维装傻似地回答完蜜蕾儿后,再一次转向男人的方向。 「我已经不想再把你、还有你以前的恋人带回现实世界去了。因为那种事要由你们自己决定。不过,我警告在前面,在不久之后的将来,我会为了消灭这个魔法都市再回到此地。如果你们想阻止的话,那就来阻止吧。要在那个后宫中,一直住到都市毁灭为止也随便你。当然,要回现实世界也是一样的。在那个时候,战神大神殿的洁妮最高祭司会去找你……」 教训你两句吧,李维再加上这一句。 「就是这样,可以吗?」 李维转向吉妮她们的方向问道。 吉妮、梅里莎,还有蜜蕾儿都默默点了点头。 当然艾拉也没有异议。 「刚才的事,在现实世界再继续吧。」 她微笑着说道。 (还有后续啊……) 原本李维还在偷偷希望她刚才那番话,会不会是为了说服男人用的表演,但看来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想都没想过艾拉会对自己抱持着那样的心情。但是对她来说,那正是从小就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原因吧。 「看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吧。」 这时,剑姬的残留思念在温柔的微笑中出声说道。 「虽然没能够完成从未来的妳那里所接下的试练。」 李维一边走向这个梦中都市出入口的石台那里,一边低头向洁妮的残留思念道歉。 「是那样的吗……」 洁妮像是在问着自己般地轻声说道。 「要使那对恋人改变心意,就连我也不可能办得到。原本我以为,那是因为我对男女之事还不够了解的缘故,不过说不定……就连那件事也是错误的……」 「回去后,就向未来的妳问一问吧。」 然后李维向年轻时的洁妮告别。 「代我向她问声好。还有,我想,我的任务已经结束……」 在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时,年轻的洁妮,就在李维他们面前消失了身影。 正如同作了一个梦似的,什么也没留下…… 9蜜蕾儿告白 暖炉的柴火爆出哔吱声响,身为战神迈力教团最高祭司的年长女性,突然醒了过来。 她是「剑姬」洁妮。 然后她露出了在她脸上很少出现的讶异神情,看着周围。 接着突然! 「欢迎归来……」 在微笑中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妳的任务,确实是已经结束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天,把分身留在梦中都市之后,不知为何,她就再也没有作过梦了。 也许,她留在那座都市中的,是自己作梦的心吧,洁妮这样认为。 但是在事隔数十年后,她又作梦了。 年轻时的自己,与五名男女一起冒险的梦。 「我想,试练已经被完成了吧。」 走到窗边的洁妮,静静地说道。 「但是,真正的试练,从现在才开始吧……」 她说话的对象,现在应该正在往这个城市回来的归途上。 去说服私奔到梦中都市的年轻男人,并不是试练。 「不是理想,而是最好的吗。」 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所说之话,也触动了洁妮的心。 她认为这是真正爱着人的人,才能够说出的话。 「那个都市也一样……」 在梦中创造的魔法都市,那里也许的确是个理想的地方。但是,绝对不会成为最好的。 因为最好的与最坏的,全部只存在于现实世界中。 现在是能明白了,正因为有着不能随心所欲的事,人生才是有趣的。 但是,年轻时的自己却不懂这点。毫无疑问地相信一定存在着可以令那对男女改变心意的话语。 认为办不到那点,是由于自己的不够成熟。认为当自己成为一位成熟的战士、圣职者、女人时,就能找到那话语。 但是,就像自己年轻分身所说的一样,她错了。 男女之间的关系,就跟没有答案的谜语一样。 只能永远寻求着答案…… 从黑曜石的石台上起来后,李维为了确认同伴们的情况,一一向她们望去。 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地醒过来了。 但是,表情却不像才刚补充完睡眠一样的有活力,反而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就某些意义来说,李维本人也感到很累。 李维回头望向戴着魔法眼镜的同门。 「继续刚才那件事吧,你会怎么做?」 艾拉微微一笑,出声说道。 「那件事啊,就等回到魔法师公会的宿舍后再说吧。在那之前,让我先慢慢考虑看看……」 李维回答道,从用来当梦中都市出入口的石台上跳下来。 而他发现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黑发少女已来到他身边。 「虽然你的同门,称赞说你是最好的……」 蜜蕾儿这样说着,瞪着眼般地看着李维。 不知道她到底是想说些什么,李维以讶异的表情,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是对我来说,你是最差劲的家伙……」 「不客气。」 因为是平时就被念个没完的话,所以他没把少女的话放在心中。不过他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蜜蕾儿要在这时特地跑来说这些话。 「最烂了,真的是最差劲的……」 在反复不断的话声中,蜜蕾儿圆滚滚的眼睛湿润了起来。 「都是因为你对我设下了陷阱。因为你叫我讨厌你……」 「设下陷阱?」 确实,他以前是对蜜蕾儿说过,与其被当作可有可无的人,他宁愿被讨厌。 而她也乖乖地照那句话去做了。 也因为这样,才会把他评价成最差劲的家伙吧。 但是,什么叫做设下陷阱啊?还是搞不懂。 「如果什么也没有意识到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蜜蕾儿说着,一脸不甘心的样子,握拳抹去眼泪。 「妳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李维不安了起来,抓住蜜蕾儿的双肩。 是因为那对恋人的事而受到了冲击吗? 那对恋人原本的身子,在这时也依然手牵着手并卧在石台上。 但是,在知道真实后,他们的模样,怎么看都只是个恶劣的玩笑。 「并不是所有男人女人的理想都像他们一样啊。而且即使许下了永远的爱之誓言,也一定会有着无法守住那誓言的恋人们存在。」 这种话他平时是绝对说不出来的,但李维已经混乱到连这点都没注意到。 因为蜜蕾儿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 「别人的事,我才不在乎呢……」 蜜蕾儿哽咽着低声说道,向上望着李维,又说了一次「你是最差劲的家伙」。 「虽然你是最差劲的家伙,虽然我最讨厌你了……」 蜜蕾儿这样说着,突然把脸埋在李维怀中。 然后—— 「但是,说不定我已经被你迷住了……」 她用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嘀咕着。 但是,无论是红发的女战士,还是仕奉战神的女侍祭、戴着魔法眼镜的女魔法师,都很清楚她说了什么。 (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吧。) 艾拉在心中,对着蜜蕾儿发出这样的声音。 而自称是魔法战士的男人,双手依然放在少女纤细的肩膀上,只是茫茫然不知所措…
很快地,这个系列也已经出到第八集了。能够有这样一天,全都是托各位读者支持的福,打从心底感谢着各位。 不过,这个系列还有一本就要完结了。在时间上终于要接上「剑之王国的魔法战士」了。就是这样,在「DRAGONMAGAZINE」杂志上,本篇故事已经结束,现在,正在连戴着这个系列的前传。李维完全没有登场。我在写的,是三名少女相遇,以及梅里莎为何要离开家的外传。要不要把这个外传用「魔法战士李维0」的方式出版呢?我隐隐约约地这样考虑着。 其实我以前也出过不少类似「00序章」的书。我的习惯是在写出一个角色后,会重视那个角色的过去(出生成长),所以会有这个结果,可以说是必然的吧。在写故事时,也会边写边考虑着整体的历史…… 看来我似乎是那种与其从零开始,不如收集足够材料后,才比较容易燃起创作欲望大书特书的性格。有机会的话,也想写写年轻时的李察尔、卡威司,以及洁妮的故事。 不过,我很明白推进时间、交待接下来的故事也是很重要的。待现在于「DRAGONMAGAZINE」上连戴的外传系列结束时,预定将会开始执笔写作「沙尘王国的魔法战士」。 老是说一些还没发生的事也没用,希望大家也能多多回顾本书。 「女仆的一天」是连戴在DRAGONMAGAZINE增刊号上的番外篇,为了使它能接上本编改事,做了不少改写润色的工作。也考虑到,应该可以藉此把艾拉与三名少女之间的关系作个整理。 想写这个故事的动机很简单,因为想看看横田先生画三名少女穿着女仆服装的模样。我认为她们也会很适合其它各式各样的服装,但是在奇幻背景的故事中,唯一能实现的就只有女仆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她们穿上水手服吧。若是真正的水兵倒有可能)。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再写写让她们穿其它服装的真正番外篇呢。 从「被给予的试练」开始,就几乎是一个主线故事了,以梦中都市为舞台展开的冒险。不过主题与其说是冒险,还不如说只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战争罢了。 我并没有希望建立后宫的愿望,各位男性读者又如何呢?女性方面所谓的理想也是我自作主张的想象而已,所以希望能听听女性读者的意见。我是认为会购买全套西洋罗曼史小说的女性,应该会有着这样的理想吧…… 在恋爱中,当事者双方是理所当然的主角。方便的话,请各位读者把自己的体验故事寄过来吧(不过当然要有可能会被我写入书中的心理准备喔)。
在干燥的废墟墙壁上亮起了魔法之光。 地板与墙壁都是由黑色大理石建造的。当这个废墟的主人还在时,想必它们的表面都被打磨得如镜面般光滑,散发出厚重的光泽吧。 但是在五百多年的岁月侵蚀下,那份光华已然散失。 一个年轻的魔法师,正专心地模写着刻在风蚀石壁上的魔法文字。 佛罗提斯不太痛快地看着年轻人。年轻人正专心模写的文字确实是上级古代语没错,但是几乎已感受不到有魔力的存在了。花时间去解读的话,也许可以明白这些字所代表的意义。不过可以确定必然是与魔法无关的东西。 佛罗提斯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不过就连创立欧芳魔法师公会的贤者,「伟大的」卡威司也赞成收集及解读这类文字。但卡威司目前已病倒,实际上掌管着魔法师公会的领导人,应该已经是他了。 应该是那样的。 「可是为何我却非得受到小丫头的牵制不可呢。」 佛罗提斯用年轻人听不到的声量小声说道。一张脸不快地扭曲着。 他的呼吸剧烈了起来,使得喉中卷入了废墟中满是尘埃的空气。 连嘴巴里都沙沙的,令人想喝杯冰凉的水润润喉。但是现在这里只有染满了皮革味的温水。 佛罗提斯呸地一声,一口口水啐向积了一层厚厚沙尘的地面。 虽然没有明白公布,但卡威司一定是想把下一任最高导师的名誉让给那个女人没错。 那个年龄不到佛罗提斯一半的「魔女」拉薇露娜·卢先…… 说来他之所以会前来这里进行调查工作,也全都是那个魔女害的。 在欧芳王李察尔的命令下,拉薇露娜曾经进行过一场环绕整个亚力克拉斯大陆的探索之旅。在旅程中,她找到了好几个至今不为人知的古代王国时代遗迹。 对于位于远方的遗迹,并没有分出人手去调查的余裕。 但是在欧芳附近的遗迹,至少可以由欧芳魔法师公会拨出人手,卡威司如此指示。 拥有莫大价值的财宝,沉眠在在古代王国的遗迹中。被称之为冒险者的人们,以这些财宝为目标,在这亚力克拉斯大陆上四处活动。而沉眠着的并不只有财宝,还有在古代王国时代盛极一时的伟大魔法文明遗产留存于其中。 现在已失传的强力咒文书,以及现代文明已无力再创造出的伟大魔法宝物等等,对魔法师公会而言,是无可取代的东西。冒险者们拿回来的这些物品,被用高价买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对冒险者而言,魔法师公会是可以与有收集癖的大商人及国王相提并论的好主顾。 所以佛罗提斯才会当调查队的队长,被派遣至拉薇露娜找到的遗迹中作调查。而位于一切精灵力量都无效之诅咒大地「虚无沙漠」以西的这个遗迹,则是他们调查之旅的最后一个目标。 但是这一路走来,并没有什么大收获。 因为不管哪个遗迹都已经有被人侵入过的痕迹。而这个遗迹也一样。贵重的宝物及拥有魔力的物品已经全部被搜刮一空,只剩下一些拿了也没有用的杂物,以及坏掉的魔法装置。 超过十人以上的魔法师们,拨出他们贵重的研究时间,却因为下贱的冒险者所干之好事而徒劳无功。 该不会要他负起这个责任吧?佛罗提斯感到不安。 甚至会想到,也许这个调查本身就是一个故意要陷害他的陷阱。说不定是趁着把他调离欧芳的这个时机,进行最高导师的继承仪式。 要他说真心话,他是想马上中止调查回欧芳去的。 但是,就在不久前,一个魔法师在遗迹最里面的房间中,发现一道经过严密掩护的暗门。 现在正在由雇用来的盗贼调查有没有陷阱。 若是使用开锁咒文的话,是可以打开门。但是搞不好会使机关发动产生伤亡。那么一来绝对会成为佛罗提斯的责任。所以他才叫雇用来的盗贼仔细调查有没有陷阱存在。 同时不得不祈祷着,希望在暗门另一头没有被封印住的古代守护者在就好了。 当然,佛罗提斯怎么说也是魔法师公会的导师,而且是高位的魔法师。也修习过为数众多的强力咒文。但是因为他有生以来就是个与冒险无缘的人,因此只有在设有严密魔法防护的魔法实验室中使用过那些禁忌咒文。 万一真打起来的话,他没把握能把咒文完美地咏唱出来。虽然也带上了好几名能征惯战的佣兵,但也不知道他们能派上多少用场。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袍的魔法师慌慌张张地进入房间,然后气喘吁吁地叫着佛罗提斯的名字。 佛罗提斯高傲且从容问他:「什么事?」由于对方的表情是兴奋的,所以应该不会是有魔物出现的消息。 「在暗门的另一头是古代王国的书库。有好几百本古书以完美的状态被保存在里面,请您务必要亲自去看一下!」 好消息。 佛罗提斯也微微睁了睁眼睛,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在灰袍魔法师的带领下定向遗迹深处。 在遗迹最里面的房间大略看了一下,可以看出当这里还有住人时,应该是主人所居住的地方。比其它房间更加豪华的家具陈列在房间中,上面已布满尘埃。 在房内其中一面墙壁上,裂开了一个四方形的洞,有好几个魔法师正兴致勃勃地往里面瞧。他们一看到佛罗提斯,就有礼地低下头,同时让出一条路给这位高位导师。 佛罗提斯穿过暗门,进入古代书库。一个魔法师一脸喜色地迎向他,然后洋洋得意地扬起手臂往室内的书架,以及排列在其上约有数百册古书的地方指去。 佛罗提斯发出了感叹的声音,从最靠近他的地方照顺序一一检视着古书封面。在看到他有兴趣的书名时,就拿下来翻阅一下。 「要把这么多古书全调查过,会是个大工程吧。」 佛罗提斯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对这句话的同意。 「只有让欧芳魔法师公会倾尽全力来解读它们了。对年轻的魔法师来说,这会使他们获益匪浅吧。」 这时佛罗提斯的动作突然一顿。 他看到了令他只能呆呆站着,甚至连呼吸都几乎忘却的东西。睁得大大的眼睛紧盯在一本古书上。 「怎么了呢……」 一个担心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但是佛罗提斯没有回答,只缓缓向前伸出他那颤抖的手,拿下了他紧盯不放的那本古书。 「这是……「 佛罗提斯只能发出像呻吟的声音说出这两个字。同时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连连眨眼。 佛罗提斯看着古书的封面,确认与书背所写的标题是否相同。 确实是一样没错。 他慎重地打开书页,大略扫过一遍上面用难解的上级古代语所记述之文章,发现那里正记载着他所期待的内容。 佛罗提斯吞了口口水。 「不会错、不会错的!」 他以别人听不到的声量在口中如此重复说了好几次。 在他超过五十年的人生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环绕着他的全身,不、甚至是他的灵魂。 佛罗提斯比打开时更加小心翼翼地合上书页。然后视线再一次落在以金箔所镶嵌之皮革封面的书名上。 当然书名也是用上级古代语写的,不过,若是修习多年的魔法师,要解读它则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个文字代表的意义是「魔力之塔建造书」……
1冒险者商店 法恩的街道总是充满了活力。 日复一日随时都在改变的样貌,不可思议的活力,总是令人无法定下心来。而吟游诗人们则为了这份混沌的活力而歌颂着。 因为它是在亚力克拉斯大陆上最新的一个王国首都,目前还正处于发展的途中。 王国之名为欧芳。 是屠龙英雄李察尔在二十年前所建立的国家。 在建国之初还处于壮年的这个初代欧芳王,这时也已经不年轻了。 但是,二十年的岁月要使人变老是绰绰有余了,不过要使国家或城市发展成熟说不定是短得不值一提。 身为位于亚力克拉斯大陆核心部位,也就是中原地带的大国之一,近邻诸国是不用说,就连极东之地的诸国也都对欧芳之名如雷贯耳,但欧芳到底仍是个新兴的王国。 某位贤者如此写道,王国在三代国王即位时稳定,在八代国王驾崩时混乱。事实上,有许多新兴国家都在三代国王即位前被外敌消灭,也有不少大国在九代国王即位后因内乱而崩坏。 不过,大多数在法恩生活的人都不曾对王国明日如何而感到不安。因为对他们而言,有着更重要的事存在。 就是自己明日的生活。 为了明天,因此在今天必须努力打拼才行。 只要不是以酒渡日而至囊空如洗,或者被心上人抛弃的话,总会有觉得那样就是幸福的人存在。 而在法恩这个城市中,其实是有着各式各样的生活方式。 比方说,也有靠危险来赚钱生活的怪人存在。 他们追求着一攫千金,在古代王国时代的遗迹中探索,解决来自无力百姓的委托,收取报酬。 他们被称之为冒险者。 从法恩这个城市的中心向南走,在靠近城市边缘的地方,有间不起眼的小店。 在两扇式门户的左上角,挂着一块广告牌,上面写着「独角兽之角亭」。 看来颇像是间杂货店,但店中陈列的物品全是些见所未见的东西。还有成列的酒瓶及桌子柜台等等,但给人的感觉也不像是酒吧。 因为现在正好差不多是午餐时间。如果是酒吧,那店中应该会有更多人才是。但是现在在店中的人,只有才刚走进来的四名年轻男女。 一个男人,三个女人。 四人都拿着自己惯用的武器,身上穿着镗甲。 看来就是容易惹事生非的打扮。会穿成这样在街上走动的人是相当有限的。大致上说来有王国的骑兵、士兵,及想当佣兵的战士。 还有冒险者。 在四人中有打扮得像魔法师及盗贼的人在,所以多半是冒险者吧。 既然客人是冒险者,那也不难想象出这是间什么样的店了。 「冒险者商店」。 这家与众不同的商店专门以冒险者作为交易对象。只是,要在这种店中进行的交易,金钱往来会是一笔相当大的数字。 因为冒险者拿回来的古代王国财宝,就是有那么值钱。 也有一次成功的冒险,就可以一辈子吃喝玩乐享用不尽的例子存在。其中甚至还有在冒险中获取财富及名声之后,像欧芳建国王李察尔一样成为一国之王的人存在。 但是,有这份幸运的,只有极少一部份的冒险者而已。 大多数冒险者只是受雇去解决人们的麻烦,赚些足以糊口的小钱,向商业及幸运之神「却沙」祈祷着能有好运临头的一天到来。 而现在在店中的这四个人,看来是有足够好运的样子。他们在店内柜台上放上好几个并排的大袋子,与一个像店主的中年男子轻声交谈着。 「最近赚得不少啊。」店主的眼光在四个年轻人的脸上转来转去,吹了一声口哨。 「这就是所谓的实力啰。」穿着革镗的矮小少女得意洋洋地答道。 「妳是很强了哪,蜜蕾儿。」店主露出了别具深意的笑容。 「盗贼公会也是,看来把妳留在身边是正确的。」 「随便啦。」被称之为蜜蕾儿的少女,不痛不痒的答道。 她从小就无依无靠,在八岁之前由一对老夫妇抚养,后来被卖到盗贼公会去。因为从小孩子时起就肤色偏黑,长得一点也不讨人喜欢,所以盗贼公会放弃让她在夜晚的街道上招客,以及培养她成为名门贵族的养女,从小时候起就让她接受成为盗贼的训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她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料,蜜蕾儿在十二岁时就可以独当一面的「工作」了。 从那时起,蜜蕾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成一个可爱的女孩。 「真是上了妳的当啊。」盗贼公会的首领有时会如此向蜜蕾儿打趣着说道。还说要是让她接受另一方面的训练,一定可以卖上一大笔钱吧之类的。 「但是,能继续这样下去是因为有成功的冒险吧。」 店主打开大袋子的袋口,取出裹面的宝物并排在柜台上,瞄着蜜蕾儿。 「所以说那是我们的实力啊。要我说几次……」 「别跟他闹了,蜜蕾儿。」 接着制止住蜜蕾儿的人,是让人必须抬起头来才能看到脸的高大女战士。她穿着相当曝露的清凉服装,背着一把大剑。 不知是出身于何处的蛮族,在左边脸颊上有着奇妙花纹的刺青。 是某种咒文吧。 「人家才不是在闹呢!」 蜜蕾儿嘟着嘴,瞪着比自己高上两个头的女战士。为了表现出势均力敌的气势,在无意识中挺直了背梁。 而女战士则已经不再看着蜜蕾儿。 那似乎更惹恼了蜜蕾儿,使她一张可爱的圆脸涨得通红。 「先来惹人的人别装死!」蜜蕾儿用令人感到刺耳的高亢尖叫声哇哇大叫。 「吵死人了。」女战士只看了蜜蕾儿一眼,咕哝了这么一句。 「人家才没有在吵!」 「好了好了,蜜蕾儿和吉妮都先冷静点。冒险成功了,心情会比较激动些也是当然的事嘛。」 店主如此说道,为两人作和事佬。 吉妮便是女战士的名字了吧。 「老板说的没错哟。」 另一名女子插入吉妮与蜜蕾儿中间,脸上露出高雅的笑容。身高正好介于两人中间,身上穿着胸前画着战神纹章的神官袍。 她的名字叫梅里莎。 「看吉妮刚刚那个样子,似乎是有什么秘密的样子哪。大家都知道本店买卖的东西不止限于宝物吧?」 「当然知道啰。」出声回答的人是四名冒险者中唯一男人。 他穿着草色的上衣,上面再套着革铠。由于手上拿着魔法师手杖,一眼就可看出他是个魔法师。 但是以魔法师而言,他的体格也太魁梧了些。身高甚至还超过女战士吉妮。腰际挂着一把长剑,背上背着一把长弓。应该是曾接受过战士的训练没错。 像他这样的魔法师,在冒险者之间被称之为魔法战士。 「李维……」 三个女人都以一脸讶异的神色盯着他。 「我们有点小运气,在偶然中发现了还没被盗挖过的遗迹。」 「我就知道,是那种情报的话,我可以出高价跟你们买喔。」店主兴致勃勃地说道。 「抱歉啰。」叫做李维的魔法师毫不犹豫的回答。 「要卖情报,要等我们彻底搜索过之后再说。我们还没赚够呢。」 李维的话令店主板起了脸来。 「赚太多很容易惹人眼红喔。」 「只要老板不告诉别人不就没事了。要是熟客们起了争执的话,对老板应该也没好处吧。」 「那倒是,不过……」 店主苦笑着,一脸不甘心地盯着李维的脸。 「好吧,算了。不过等你们调查完后,一定要告诉我遗迹在哪里喔。因为还是会有人期待去找找有没有漏掉的地方。」 「有人家在,是不可能会有找漏的地方啦。」蜜蕾儿得意地笑着。 「也有不这么想的人在啊。」 店主拿出一张羊皮纸,在上面沙沙地写下几个数字。 「这个价格如何?」 然后他把羊皮纸交给李维。 数字才一映入李维眼中,他马上用力点了点头。 一边聊天,一边还能清算货品,不愧是老行家的店主。 「嗯,差不多就这样了吧。」 「那么,交易成立。」店主笑了起来,啪啪鼓掌。 接着又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李维。 「不过,每次都没有一个魔法宝物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特地藏起来不拿过来吧。有这么多宝物潜藏在其中的遗迹,应该也会有许多魔法宝物在啊。」 「一定是没缘份吧。也有可能不久后就会找到了。」 然后李维从店主那里收下装满了宝石的皮袋。 「我也这么希望啊。因为最值钱的不管怎么说都是魔法宝物。魔法师公会与贵族们会争相抢购……」 说到这袅时,店主突然没了声音。 「怎么了,老板?」 「说起魔法师公会我才想到。李维,有人来这里找过你哩。」 「找我?魔法师公会?」 「正好就是在今天早上,从公会那里来了信差,要我转告你,到魔法师公会的拉薇露娜导师那里去一趟。」 「拉薇露娜导师……」 意料之外的名字。 「说起拉薇露娜,就是那个写出博物学的女魔法师吧。」 梅里莎向李维说道。 「对,是欧芳魔法师公会创立以来首屈一指的才女。」 「那种女人找李维有何贵干啊!」蜜蕾儿以不耐烦的声音靠近李维。 「不知道。总之是有事才会来找我的吧。只好去看看啰。」 「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吧?」店主有些担心地问道。 「确实我不是什么认真的好学生。总之我要先走了,很遗憾不能开庆祝冒险成功的庆功宴了,下次吧。」 李维对着同伴们二天,把自己的行李整顿好扛在肩上。 「那我们就在老地方的那间旅店等你了。」 女战士吉妮以眼神向蜜蕾儿和梅里莎示意。 两人点了点头,拿起自己在地板上的行李。 「再见啰,老板。」 李维向店主打过招呼之后,便用力推开了冒险者商店入口处的门。 三个女人也慌慌张张地跟在他身后。 店主特地走到店门外,目送着他们离去。 当他再次回到店中时,才想起还有一件必须转告的事。 有另一个男人来找过李维。 那是个看来像旅人的男子,也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给人一种可疑的感觉。但话说回来了,正经的男人也不会出现在冒险者商店。大概是来委托工作的吧。会找上李维他们,代表他还挺有眼光的。现在虽然还不是世人皆知的知名冒险者,但是他相信,他们总有一天会轰轰烈烈大干一笔的。 店主转头望向李维他们离去的方向,但这时他们已转过通往大路的转角,看不到人影 「等下次再来也没关系吧。」 店主像是在说服着自己般的低声说道,摸着他地中海型的秃头走入店内。 2宿命的同伴 法恩大道靠着过往行人所带来的生气,总是热热闹闹的。 在道路两旁林立着形形色色的店家,还有挤在空隙间的露天摊贩。 吟游诗人们在道旁发表他们的美声,收取过往行人所丢下的钱币。 在夜晚到来前,这份热闹是不会消失的。 顺着大道直走就可以到达王城。位于王城左右两边像守卫般的建筑物分别是魔法师公会,以及战神迈力的神殿。 当欧芳建国王李察尔还是个冒险者时,他有两个搭档。其中之一是创建欧芳魔法师公会的领导者「伟大的」卡威司,另一人则是统领中原地带迈力神殿的大祭司「剑姬」洁妮。 欧芳得以建国,这两位伟大的同伴也出力不少,因此李察尔王为了回报他们的协助,就在王城附近的两座丘陵上分别建立了魔法师公会以及迈力神殿。 自建国后已过了二十年,李察尔王老了,他的两个同伴也老了。伟大的卡威司目前病卧在床,完全没有痊愈的征兆。洁妮大祭司也不再主动动剑。只是那份信仰心与神圣魔法的魔力还没有衰竭,每月仍举行四次苏生的仪式,受到人们的崇敬。 但是洁妮大祭司的魔力也有其极限,她也无力延长神所订下的命数。 卡威司最高导师的病会无法痊愈也是这个原因吧,人们议论纷纷。 冒险者李维一行四人,在离开了「独角兽之角亭」后,就在法恩的大道上漫步着。 无视于街道四处传来的大声吆喝,以及道旁商店中陈列之琳琅满目的商品。 只是默默地走着。 「难道是露馅了?」打破了凝重沉默的是蜜蕾儿的嘀咕声。 「魔法师公会的调查队已经回来,把我们的事报告上去……」 「放心吧。」李维像是想让同伴放心下来般的,嘴角扬起了笑容。 「魔法师公会那些人是能知道有人曾进入遗迹中,但还不至于就能肯定是我们干的。」 李维在得知魔法师公会要派遣调查队去调查拉薇露娜所发现的遗迹时,就诱劝同伴们先去下手为强。 然后趁着魔法师公会的调杳一队还在忙着准备工作时,抢先一步出发。李维他们在各个遗迹中大肆搜刮,刮到了一大笔宝物。 冒险者商店店主的怀疑,可以说是正中红心。 「不过,拉薇露娜大人与李维大人是没有关系的人吧。那她为什么会突然派人来……」梅里莎将手放在神官袍胸前的战神纹章上。 「因为拉薇露娜导师很关心卡威司爷爷的病情嘛。八成是要代替生病的爷爷教训我一顿吧。」 「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当然是那样了。」李维自信十足地说道。 要骗过魔法师公会的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在大道上走了一阵子之后,他们来到常驻的「沉默绵羊亭」前。 李维他们在这里租了一间大房间。 李维和梅里莎分别在魔法师公会和神殿中有他们自己的房间,蜜蕾儿也在盗贼公会旁租了一间小房子,所以平时有在用这个房间的人,只有女战士吉妮而已。 不过,在要进行冒险前后时,大家会集合在这个房间中作准备,庆功宴也是在这里举行。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吉妮一说完,还感到有些不安的蜜蕾儿与梅里莎两人也匆匆走进旅店中。 李维轻轻向同伴们挥挥手,继续在大道上向前走去。 在他前面有着王城悉达的雄伟身姿,矗立在它右边的庄严建筑物就是李维的目的地魔法师公会。 李维与梅里莎她们成为同伴,是去年春天时的事。 在那之后,已过了大约一年半的时间。 首先是吉妮她们三人先认识的,最后才加入李维。 吉妮她们在一开始时,似乎是想找女性魔法师当同伴的。 但是女性魔法师原本就不多,而除去已加入冒险者团体的女魔法师,想成为冒险者的女魔法师更是凤毛辚角。 后来她们似乎连精灵使都考虑进来了。因为精灵使多半是半妖精或妖精,在他们之中有不少想成为冒险者的女性。 但是因为某个事件,使得李维加入了她们。 说事件,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而是那种到处都会有的事。 就只不过是李维帮忙解决了她们三人在酒吧里惹出来的祸罢了。 虽说是帮忙,但并不代表当时她们处于困境,甚至还相反,在对方被她们打得七零八落差点送命时,李维插手制止了她们。 然后在卫兵们赶到时,他让她们脱身,自己则代替她们被抓走。 因为李维有个叫卡威司的监护人,所以第二天时就从牢中被放了出来。 数天后,李维走在路上时,她们三人出现,邀他加入冒险团队。似乎是因为侍奉战神的梅里莎得到神之启示,认为李维具有勇者的资质。而蜜蕾儿和吉妮也没有异议。 李维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她们意志坚定。而李维本身也对冒险相当感兴趣,结果还是接受了这个邀请。此后只要一有空就会前往荒野冒险。大部份都是失败的,不过有时也会取得一点成果。 赌命与怪物战斗、为了设置好的陷阱而烦恼、破解难解之谜,在这些过程中,逐渐与一开始时有很多意见相左的她们取得了同伴间之互动感,冒险本身也变得有趣了。现在他甚至已经把魔法的研究丢在一边,一头栽进冒险的世界中了。 原本他就不认为自己的个性适合当魔法师。 在与怪物战斗时也是,通常他都是直接拔剑出来。不过当对手太强时,这招可就没用了。用魔法去辅助三个女人战斗,有时会令他感到下耐烦。 就像梅里莎所发现的一样,李维认为自己比较适合当战士。而冒险者可说是他的天职。 虽然想向魔法师公会办退会,辞去魔法师的身分成为自由之身,但连导师资格都没取得的他,以魔法师来说也只是半吊子。 在这种状况下退会,就像丧家之犬一样,一点都不有趣。 再忍耐一下吧,李维对自己说道。等成为导师之后就向欧芳魔法师公会办退会出来独立。然后他打算和三个同伴一起出外旅行。 来趟环绕亚力克拉斯大陆的冒险之旅。 因此也只好再请魔法师公会关照一阵子了。 3病魔缠身的最高导师 青白色的魔法之光映照在耀眼的明亮室内。 现在还是白天,若是打开窗子的话,光靠射进来的阳光应该就够亮了。 但是阳光会使羊皮纸发热、使昂贵的魔法药变质,所以这房间的窗户总是关得紧紧地,决不打开。 这个房间的主人以前一直觉得这样比较舒适,不过现在偶尔也会思念起阳光来。 房间的主人是位女性,名字叫拉薇露娜。 她拥有超越常人的美貌。不过,认识她少女时代的人,现在恐怕会为了她眼中略带有人性温暖的眼神而感到讶异吧。以前的她,只给人一种宛如寒冰的印象。 因此人们称呼她为魔女。 这位魔女现在正坐在木桌前看着一张羊皮纸。 羊皮纸上记载着昨天调查队刚回法恩市时所带回来的古书目录。 但是她的心思并没有放在羊皮纸上。昨天病卧在床的最高导师卡威司把她叫去告诉她的那番话,令她至今仍然惊愕得不能自己。 最高导师卡威司的病情并不乐观。虽然恶化得不快,但正确实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那是年轻时曾大量使用魔力之人才会得的怪病。 只有高级魔法师才会得的病。 当卡威司确认自己得病时,苦笑着说:「都是为了李察尔而使用太多咒文的关系。」 在一旁看着的她,很清楚导师的生命力正日渐枯竭。虽然不致于到感同身受的程度,但拉薇露娜打算照料他到最后。 使用洁妮最高祭司所有治疗咒文也无法痊愈的病。 几乎完全无药可救。 目前只能靠着用高深药草学所配制出来的魔法药来勉强延续着生命。 今早拉薇露娜也一样留在导师身边。 靠着魔法药的魔力,这几天以来卡威司导师一直沉睡着。因为睡眠状态可以减少体力的消耗。 然后在黎明时醒来的卡威司,不理会拉薇露娜的劝阻,下了好几道命令。 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遗言。也许是这位伟大的魔法师明白到自己死期将近了。 卡威司的第一个希望是,在他死后,由佛罗提斯继承欧芳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的地位。然后请拉薇露娜负责另一个重要的职务——欧芳王国的宫廷魔法师。 一开始时,拉薇露娜是想拒绝这个要求的。 她还年轻,缺少实绩。而且认为宫廷魔法师由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来兼任会比较适合。为了维持王国与魔法师公会的友好关系,那样做才是上上之策。 但是卡威司坚持希望由拉薇露娜接下这个重任。 拉薇露娜问卡威司导师原因,而他的回答令拉薇露娜俊悔不已。 俊悔自己开口询问原因。 因为在听过原因之俊,想拒绝也不行了,可是那是要接受又令人感到为难的工作。 然后卡威司把自己的亲传弟子,某位年轻的魔法师也托给拉薇露娜。 拉薇露娜不以为意地答应了这个要求。因为她觉得比起宫廷魔法师的重任,一个弟子的事根本不算什么大负担。 然而那却是个大陷阱。 在听到这个年轻魔法师的秘密时,拉薇露娜有种快昏倒的感觉。 「一切都交给妳了。」卡威司这样轻声说道,然后再次沉沉睡去。 拉薇露娜连拒绝都没办法,只好把这一切承担下来。 有人叩敲房门之声响把沈浸在漫长回想中的拉薇露娜拉回现实。 然后传来了一个有力的声音。 「拉薇露娜老师,我是正魔法师李维。」 拉薇露娜站了起来,面对门缓缓念出上级古代语的暗号。 用魔法紧紧关住的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进来吧。」拉薇露娜对站在门口的年轻人唤道。 「打扰了。」李维恭敬地行礼,然后走入房间内。 拉薇露娜盯着他的模样直看,在心中嘀咕着:「这就是那个……」 年轻人有着以魔法师而言相当精悍的体格。 身材高大,胸膛厚实。脖颈子粗壮得如同是经过锻炼的战士。 「找我有什么事吗?」是对拉薇露娜紧盯不放的视线感到不舒服吧,李维主动发问。 「要跟你说的事不是别的。」 拉薇露娜请李维在备用的圆凳上坐下,自己也把原来朝着桌子的椅子转了个方向坐下。 同时在这时把原本放在桌上的羊皮纸拿在手上。 「你也知道卡威司老师的病情并不乐观吧。而导师吩咐,今后由我来照顾你。」 「拉薇露娜老师照顾我?」 为什么会跟女人这么有缘份啊?李维在心中嘀咕着。 「有异议吗?」 「不,没那种事,这是我的荣幸。」李维如此答道。 但是,老实说他是高兴不起来的。 再怎么说卡威司对李维来说也是养父。虽然到这个年龄会生病也许是件无可奈何的事,但老实说还是希望他能再活久一点。至少在取得导师的资格前,希望都能跟着卡威司老师学习。 而且眼前这位女魔法师并没有什么太好的风评。 有人说她与魔神定下契约、有人说她根本是把感情留在母亲体内没带出来,净是些与她魔女外号相符合的传闻。 也因为她从亚力克拉斯大陆巡回之旅才归来没多久,对李维这些年轻的魔法师而言,与拉薇露娜并没有多少感情。 不过在阅读过她所写的游记与博物志之后,至少也可以明白到她是个拥有出色判断力及行动力的人。无论如何,拉薇露娜是欧芳魔法师公会设立以来首届一指的天才,这件事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在十五岁时就已经成为正魔法师,年仅十七时就取得了导师的资格。 欧芳魔法师公会的历史确实是只有短短二十年,但是大家都认为,就算再过百年,也不会出现才能更胜于她的人了。正因为对她的才能感到惊惧,人们才在她身上看到魔性,并称呼她为魔女。 「我的荣幸。」李维如此重复了一遍。 「很好。那么在取得导师的资格前,请遵照我的吩咐行事。」 「遵命。」李维只能如此回答。 「那么,首先要先对你说声抱歉。」 拉薇露娜说着将手上的羊皮纸交给李维。 「这是?。」 「正如你所看到的一样。你也知道大约在一个月前,派出佛罗提斯导师所带领的调查队出外调查一事吧。目的是发掘我找到的古代王国遗迹。」 李维当然知道。 抢先进入他们要调查之遗迹中盗挖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 「很遗憾,大部份的遗迹都已经被盗挖过了。不过,在某个遗迹中找到了大量的古书。」 是虚无沙漠附近的遗迹吧,李维想着。 当然李维也有找到隐藏在暗门俊,那个古代王国的书库。 但是李维对魔法宝物与古书没什么兴趣。不、他并不是认为所有魔法师都该对这些感兴趣。只是,复活古代王国时代强力魔法的努力,也许会造成有一天再次犯下与古代王国贵族们相同过错的结果。 而他自己则因为魔法而失去了无可取代的东西,一直到现在也未能取回。 因此和以前的李维相比,现在的他是自制得多了。也会去关心同伴们的事。 魔法用来辅助剑是刚刚好。李维本身想成为的是超一流战士,并无意精研魔法。 所以李维才把他找到的魔法宝物与古书,全集中藏到一个地方去。 那也是他对自己失去之物所许下的誓言…… 因为藏在虚无沙漠附近遗迹中的古书数量太大,他实在没办法全搬出来,再加上他也知道调杳一队会马上追过来,所以只好叫蜜蕾儿想办法把暗门遮掩起来,让那个遗迹的书库照旧留在原地。 因为调查队雇用的盗贼已经先被蜜蕾儿收买了,所以他原本是认为不必担心那道暗门会被发现的。 但是看来调查队中似乎有运气特别好的人在。 既然已经被找到就没办法了。是欧芳魔法师公会的话,在解读那些大量的古书后,应该是可以妥善运用的吧。 而被判断在运用时会有危险的书籍,应该会被封印在禁室中。 那是贤者王国欧兰至今仍健在的魔法师公会开山之祖玛那·莱依的教诲。开办魔法师公会的人,全都会忠实执行着玛那·莱依的教诲。不那么做的人会开办私塾,不与魔法师公会扯上关系。 「欧芳魔法师公会今后必须解读这些古书,全力制作复写本才行。」 因为李维在想着自己的事,所以拉薇露娜的声音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他回过神来,一抬起头,看到拉薇露娜锐利如针的眼神正盯着自己。 李维感到背上一阵发寒。 「当然你也要参加这项工程。尤其是你这几个月以来一直疏于研究的义务,所以要负责的部份比其它魔法师更多,你没有异议吧?」 当然有异议!但是拉薇露娜的话就是命令,成为她徒弟的李维不能拒绝。 李维只好答应下来。 接着重新把视线放在一一列出的古书目录上。 光用看的就觉得烦。 就算要由所有的魔法师来分工解读,少说也会花上一个月的时间。要暂时和冒险说再见了,李维心中嘀咕着。 而且话说回来了,李维不耐烦地一一照顺序看著书名。这其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本书被判断是禁书呢。对魔法师公会而言这也许会是值得欣喜的事吧,但李维则无法开心地面对。 精灵王的封印法、异界之门的创造、赋予魔法的秘籍、还有…… 李维一一审视书名,寻找着「那本书」。 但是他没找到。 怎么会有这种事!李维在心中大叫,从头又把书名看了一遍。这次花了不少时间一一仔细确认著书名,但还是没有在目录中找到那本书的名字。 「魔力之塔建造书」的名字…… 李维又重复了一次相同的动作,但结果依旧没改变。 「拉薇露娜老师!」 李维像被打到一样抬起了头。, 「在古代王国遗迹中发现的古书,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是的,就是记在这张目录上的这些了。怎么了吗?」拉薇露娜以讶异的表情反问。 「不、没事,只是我原本期待会找到更加贵重的古书……」 李维当然不能回答真正的理由,只好含糊其辞带过去。 「没有不贵重的古书。不管是什么书,都是写作的人用心写下来的。」 「对不起。」李维嘴巴上是这样回答,但几乎已经听不见拉薇露娜在说些什么了。 他有不好的预感。 真想马上到可以定下心来的地方,仔细思考这件事。 「从明天开始,我会关在公会中专心解读古书。」 李维这样答应了拉薇露娜,匆匆忙忙地向她道别。 然后在魔法师公会微弯成弧状的走道上快步通过。 每踏出一步,在李维心中萌芽的不好预感便随之逐渐膨胀。 4古书遗失的暗潮 「沉默绵羊亭」的一楼是酒吧,二楼以上是租给客人用的客房。 以亚力克拉斯大陆的旅店水平而言,这裹是属于普通的那种。 从李维回魔法师公会后,他的三个同伴就围坐在同一张桌旁,以凝重的表情一口一口地啜饮着酒。 李维缓缓走向她们的桌旁。 最先注意到他的人是蜜蕾儿。她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大叫着他的名字,踢倒椅子站了起来。向后倒下的椅子所造成的撞击声,在酒吧中轰然作响。 蜜蕾儿吐了吐舌头,悄悄把椅子扶正。 吉妮与梅里莎两人也吓了一跳似地看向门口,拼命地寻找着李维的身影。 双方的视线很快就对上了。李维举起一只手向她们打招呼,然后走到同伴们围坐的桌旁坐下。 「人家担心死了。」蜜蕾儿以撒娇般的声音勾住了李维手臂。 「我说过不用担心的吧。」 李维向走过来的店员点了一杯淡啤酒。 「结果是什么事呢?」蜜蕾儿问道。 「意料中的事。」李维啜饮了一口送上的淡啤酒,自嘲式地答道。 「怒气冲冲的叫我要认真点。所以明天开始要暂时关在魔法师公会中才行了。」 「那就是说那件事还没露馅了。」 蜜蕾儿像放心下来似地按住了她还在发育中的胸部。 「当然了。不过说起那件事倒是有令人在意的地方。」李维回答的声音低了下来。 感受到他的情绪,三人把脸凑了过来。 李维把在魔法师公会发生的事告诉她们。 _拉薇露娜成为了自己的导师一事。在虚无沙漠附近的遗迹中,发现古代王国时期的书库一事。还有那个书库中最贵重也最危险的古书没有被记载在目录上一事。 书名为「魔力之塔建造书」的那本书。 就算其它书的书名全忘了,只有这个名字是绝对忘不掉的。忘也忘不掉。 「那就奇怪了。仅遗失那么贵重的古书一本,会有那种事吗?」梅里莎发出疑问。 「是被某人藏起来了吧。」 李维对吉妮的话深深点头。 「我有同感。而藏起古书的人八成是佛罗提斯导师。」 「佛罗提斯不是魔法师公会下任的最高导师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偷书的人是佛罗提斯导师,只是我的直觉啦。」 李维对蜜蕾儿笑了笑。 「只是,他平时总是为了魔法师的地位较低而感叹着,还说优秀的魔法师为何得对愚昧的人们摇尾巴不可。」 魔法师公会靠着教授学问、贩卖药草及共通语魔法的戒指等等,也对一般人打开门户。 「看来是个相当傲慢的男人哪。」 蜜蕾儿不太高兴地瞪着眼。 「不只是佛罗提斯导师而已,只要是魔法师,多多少少都会有这种想法。当然我这种人是例外啦。因为我是比起魔法更喜欢剑的怪人。」 「那正是勇者的资质。」梅里莎出神地低语着。 可别又来了,李维露出了苦笑。 「我只不过是个半吊子的魔法战士。和吉妮比试,三次中也只能赢一次。而说起魔法师,我连导师的资格都没拿到。」 「一个月前还只是四次中能赢一次而已。到下个月时,说不定两次中就能赢一次了吧。」 吉妮拍打着直直靠放在桌旁的大剑如此说道。 出身于居住在亚斯葛伦山脉蛮族的她,号称是族中首屈一指的战士。不过她并不会执着在自己的强上,有着坦率承认他人实力的胸襟。 李维认为那正是她令人感到舒服的地方。 因为她是女人,所以才不得不离开族中。如果她是男人的话,是要成为族长的。 虽说是部族的习俗,不过李维认为这是件不聿的事。是她的话,一定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族长吧。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魔法师也好战士也好,大家全都是人啊。 「那本不知消失到哪去的古书,是那么贵重的东西吗?」 蜜蕾儿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似的,盯着李维看。 「贵重,而且危险。以前古代王国的魔法师们,靠着建造魔力之塔而得到了无限的魔力。靠着这个塔,魔法文明得以飞跃性的进步,让古代的魔法师们认为自己已超越了神。所以把我们的祖先当成奴隶来支配,破坏大陆各地的神殿,征服妖精与巨人,甚至连幻兽与精灵王都受到控制。最后因为自己生出的魔力失控而灭亡。」 「是那么可怕的东西啊……」 「要看怎么使用了。要是落到有野心的人手里,别说亚力克拉斯大陆,就算要控制整个佛赛利亚世界也是可能的事吧。」 五百年前古代王国灭亡时,传说有过可与诸神大战相提并论的激烈战乱席卷这块大陆,死了许多人。听说死掉的人数大约占当时人口的一半到三分之二,这并不仅是空穴来风的传说而已。 周游在古代王国的遗迹中时,他们也曾经亲眼目睹到当时的战争残迹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散落一地的入骨,还有在主人死后仍不断寻求着战斗对象的魔法生物卫兵们。 「那样残酷的事是不可允许的!」 梅里莎的双颊因为激动而染红,她站了起来。原本就肤色白晰的她,就算只是微微脸红也相当显眼。 「但是我们要采取什么手段?把事情说出来的话,会被问罪的人可是我们耶。而且也还不能确认到底是谁藏起了古书。一个弄不好,说不定那本古书再也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李维如此说道,一张脸因后悔而扭曲着。 「这是做了坏事的天谴吧。」 梅里莎双手交迭在胸前,静静地闭上眼睛。 是在向迈力神寻求启示吧。但是掌管战争的神应该是不可能给她答案的。 果然,她一脸寂寞的表情,再次睁开了眼睛。 「现在只好先静观其变。希望什么事也别发生。」 幸好从明天起他就要在魔法师公会中闭关了。要注意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动静也会比较方便吧。 就算那本古书已经被解读了,但要重建魔力之塔,应该会耗费大笔金钱及时问。 并不算什么迫在眉睫的危机。 「所以今天就来大喝一场吧。庆祝我们的平安归来和冒险成功!」 李维如此说道,把杯中剩余的淡啤酒一口气喝掉,向店员再点一杯。 「是啊,就这样吧。」 蜜蕾儿微微笑道,双手捧起了酒杯,将鲜红色的葡萄酒送到嘴边。 就在这时,从店外传来一声惨叫。 吉妮与李维同时抓起自己的武器站起来。 用眼神向她示意之俊,李维便往外冲去。当然吉妮也跟在他后面。 当他们来到店外时,惨叫声己然停止。不过却看到大道上往来行人正向着左右两旁逃窜的样子。 到底是在逃什么;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从大道的另一头可以看到有人正策马往这边冲过来。人们害怕被乱蹄踏到,这才慌慌张张地让出一条路来。 李维与吉妮就站在旅店门前等着马往这个方向奔跑过来。 由马匹模样及骑乘者身上的铠甲来看,可以看出对方是在大陆上声名远播的欧芳「铁枪骑士团」团员。多半是有什么紧急消息要赶往王城禀报吧。 不过,是什么样的消息呢?李维猜疑着。 紧绷着脸的骑士冲过李维面前。不过当然是不可能看得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我去公会看看。」 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李维身后的蜜蕾儿这样说道,动如脱免般的冲到大道上。 蜜蕾儿所说的公会,当然是盗贼公会。 「拜托妳了。」李维在她身后叫道。 盗贼公会有着最迅速确实的情报来源。当快马抵达王城的数刻之俊,急使带来的情报,多半就已经传到盗贼公会了吧。 这时疾驰的快马已向着王城方向渐行渐远。 李维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蜜蕾儿的归来而已。他催着吉妮回到旅店中。 梅里莎依旧直直地站在桌旁,一脸担心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当她看到李维与吉妮的身影后,这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匹快马与消失的古书当然是不可能会有关系的。但是,李维再次开始为了之前胸中的不祥预感而气闷了起来。他暗暗祈祷着,希望这不是什么大事件要发生的前兆。 但是,就连他自己也不认为他的这个愿望会实现。
1佛罗提斯的密策 拉薇露娜快步走在王城的走廊上,前往谒见室。 数刻前她收到了叫她马上前往王城的通知。她现在是欧芳的宫廷魔法师,李察尔王的臣子。即使她是在今天白天时才求见国王,继卡威司最高导师之后被任命为宫廷魔法师的也一样。 一收到传唤,拉薇露娜马上策马前往王城。 若是使用魔法的话只要一瞬间,但那样是对国王不礼貌的行为吧,因此拉薇露娜采取了谨慎的作法。这时就真希望能快点获赐自己在王城中的个人专用室。若是有能确保可以安全进行瞬间移动的地方,那就可以随时随地使用传送术了。 一穿过悉达城的城门,拉薇露娜就发现到城内正被某种非同小可的氛围环绕着。往来的人马来去匆匆,而且全都充满了杀气。 走入建筑物后,那个气势更强了。 在通道上奔跑的骑士们并未穿着平常的礼服,而是光亮的甲冑。 「该不会要开战了吧?」拉薇露娜轻声说出不祥的猜测,加快脚步前往谒见室。 当她走到谒见室前时,卫兵们交举的锌枪挡住了她的去路。 「有什么事吗?谒见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卫兵们语气不善。 「我是今天刚成为宫廷魔法师的拉薇露娜,让路。」 「是卡威司大人的继任者?」 一名卫兵惊讶地叫了出来,然后慌慌张张地低下头道歉。接着依序向内报出她的名字,由内紧闭的厚重铁门打了开来。 繁复的宫廷礼仪令拉薇露娜感到不耐。 铁门在念着她名字的声音中,伴着厚重的磨擦声缓缓打开了。拉薇露娜等不及门完全打开就先走了进去。 在这个大厅中也流动着不平稳的气息。 拉薇露娜在红色的地毯上直直前进,一直走到王位前。 「等妳很久了,我美丽的宫廷魔法师女士。」稳稳坐在王位上的李察尔王开口说道。 虽然年事已高,但那种屠龙的气魄至今仍然从他的全身散发出来。 拉薇露娜心怀畏惧地在王位前曲膝行了一礼。 「身为宫廷魔法师,我允许妳站在我的王位右侧。」 李察尔严肃地命令拉薇露娜站起来。 拉薇露娜依命走向李察尔右侧,然后回过头来。 目光在谒见室内兜了一圈,看到主要的文官及武将们星罗棋布地列队林立。排列在王位左边的,是以宰相利斯拉为首的国务大臣们,右边则是铁枪骑士团团长涅飞尔带头的上级骑士们,他们已整装待发。 拉薇露娜在并排成两列的骑士中,寻找最亲密的那人身影。 她的丈夫,隆达密司的身影。 拉薇露娜与隆达密司的相识历程,可以追溯到十年前。在拉薇露娜周游亚力克拉斯大陆的探索之旅中,隆达密司以护卫的身分与她同行。 在这场漫长的旅程中,拉薇露娜从这个沉默寡言的骑士身上,感受到了吸引她的东西。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变成爱意,当她发现到时,已经深深爱上了他。 他们是在回到欧芳后才举行婚礼的。也就是才几个月前的事而已。正式结为夫妻还不到半年。 她马上就找到了丈夫的身影。 隆达密司像石像般地面无表情。立正的姿势不动如山,与拉薇露娜视线对上时,也是视而不见的表情。 但是,拉薇露娜却知道这个男人有着温柔的笑容。在那个笑容的旁边时,感觉连自己都会变得温柔了起来。 拉薇露娜心中有种松了口气的安心感。 但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隆达密司是石像的话,那她就像是冰雕了,置身在王国重臣们的打量眼光中,她毅然的态度未曾稚变。 「发生了什么事吗?」拉薇露娜向李察尔王问道。 「不久前快马来报,说是凡多利亚骑士团似乎正大举越境驻扎的样子。」 「是真的吗?」 拉薇露娜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难以想象那是正常人会有的行径。他们打算向欧芳挑起战争吗? 凡多利亚与欧芳原本是一个国家,两者前身是一个名叫法恩的大国,而这个名字以欧芳首都之名的身分,一直留存至今。 法恩王国大约在三十年前因内乱而衰亡。之后它广大的领土被分割成两部份,分别在其上兴起不同的王国。 一个是英雄王李察尔亲手建立的剑之国欧芳。 而另一个就是混沌之国凡多利亚二正由暗黑神教团及暗杀者公会立傀儡王来统治的王国。 在建国之初,这两个王国为了统一法恩王国的旧有领土,曾交战过好几次。但是双方都认为当务之急是统一国内与恢复治安,所以都没有办法全力出击。 很快的,在双方默认下定下了国境线,看起来两国之间的关系是稳定下来了。但是并不能说是友好的,在两国之间经常维持着紧绷的状态。 原本以为那份紧绷的状态会随着岁月流逝而缓和下来。 但是现实却干脆地背叛了这份淡淡的期待。 理由有几个。 一是凡多利亚王国的暗影部份对邻国法恩来说是诡怖的。这个混沌王国建国才短短数十年,就有两个国王死于非命。 凡多利亚的国民全都毫无疑问地相信这两个国王是被暗杀身亡。 两个国王都是在企图巩固王权时驾崩的。 而第三个即位的现任国王,据说对政治几乎不闻不问,每天都沈醉在酒池肉林中。 这样的现状,会令得中原诸国神经紧张,希望支配着凡多利亚的邪恶势力不要扩展到自己国家来,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新王国历505年时,欧芳王国之所以会与拉姆利亚斯王国缔结同盟,也是为了牵制凡多利亚王国。 但是这个同盟的缔结,其结果却为导致了欧芳与凡多利亚间的关系更进一步恶化。 凡多利亚王国近年来与南方的罗马尔王国关系密切,可以看出企图与欧芳、拉姆利亚斯同盟对抗的动向。 状况可说是一触即发。 然后是凡多利亚骑士团这次的行动。 也难怪拉薇露娜要怀疑他们是不是不正常了。 相对于无法掩饰讶异神色的拉薇露娜,李察尔的表情却相当平和。 「他们要战,那便战吧。」 李察尔的话极其简单,但其有力的话声让谒见室内包含拉薇露娜在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清楚楚。 回应他的是雄壮的欢呼声。 「打倒凡多利亚!」 「恢复旧有领土!」 这样的口号接二连三地涌现。 像是回应着以骑士们为主所发出的这些欢呼声,李察尔从王位上站了起来。 要打野蛮的战争,当然并不是拉薇露娜所希望的,但是既然身为宫廷魔法师,她就必须以王国的安全作为第一考虑。 就像李察尔王所说的一样,这是对方要战。那么诉诸武力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但是—— 拉薇露娜对凡多利亚骑士团的行动,有种无法言喻,如梗在喉的感觉。 「凡多利亚骑士团已经向我方开战了吗?」 简直就像是特地来测试她这个宫廷魔法师的能力一样。要是在这里做出错误判断的话,以后就不会有人信任她了吧。 「不,还没有。不过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可以下令请守卫国境的骑士们加强防守,但是不要主动开战吗?」 铿然有力的话声,传到了集合在谒见室内的所有入耳中。 在一阵沉默之后,空气中流动着不稳的气息。 「凡多利亚骑士团的行动,很明显是在引诱我国主动开战。我认为在还搞不清楚他们的真意时,由我方主动出击并非上策。」 「就是说要慎重行事吗?」李察尔以讶异的表情向拉薇露娜问道。 「正是。」拉薇露娜恭敬地行了一礼,同时如此说道。 「难得宫廷魔法师女士提出建议,但是这会不会有点过于怯懦了呢?」 铁枪骑士团长涅飞尔以嘲讽的语气开口。 从他的周围响起了赞同声。 「比起逞匹夫之勇,我认为怯懦也是有必要的。如果由我国主动行使武力的话,依照同盟的条约,拉姆利亚斯恐怕将无法呼应我国出兵。相反的,如果罗马尔王国来帮助凡多利亚的话,我国将不得不同时与两个王国的骑士团为敌。」 拉薇露娜尽可能以最大的冷静说出这番话。 「宫廷魔法师女士是在侮辱我们铁枪骑士团吗?即使与两国骑士团为敌,我们也不会输!」 「只有两国的话还好,如果有个万一,凡多利亚说不定还会再跟札因结成同盟。」 拉薇露娜这次的话让骑士团长也接不下去了。 「自从几年前发生过那场内乱之后,我国与札因王国之间的关系就恶化了,所以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札因国王相信这场内乱是欧芳的阴谋。 当然那并非事实,但,这个怀疑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的。 因为引发内乱的是札因王国前身一摩拉那王国的旧贵族们。 摩拉那是个历史悠久的小国,在数十年前也因为邪龙骷利休而灭亡。 法恩王国最后的王妃,也是欧芳建国王李察尔之妃的美蕾蒂,就是出身于这个摩拉那王国的王族。因此号称要中兴摩拉那王国的内乱首领,主张欧芳王国第二王子才是正统的国王,并用他的名义起兵。 当然并没有征询过欧芳方面的意见。 自国王子名号被当成叛乱军号召旗帜的异事,令欧芳宫廷一阵慌乱。李察尔当机立断派遣使者前往札因。 但是正为镇压内乱而焦头烂额的札因宫廷,不肯接受欧芳的解释。 札因单方面宣布与欧芳断交,之后两国的关系一直维持在冰点。 拉薇露娜本人就是这个事件的直接被害人之一。 在巡回亚力克拉斯大陆之旅的归途上,她正好在发生这场内乱时来到札因,结果被卫兵逮捕,不幸地过了一年多被软禁的日子。 亲身体验令拉薇露娜很了解札因对欧芳的敌意。 而且,拉薇露娜就连策划凡多利亚与罗马尔同盟的男人一事也知之甚详。 他的名字叫陆吉亚,是去年才被罗马尔王国招揽而来的军师。当拉薇露娜遇到他时,他还在战火连天的东北地方,当都市国家普利西斯的军师。能从邻近大国罗得利尔的侵略下守住普利西斯,说是全靠他一个人的力量也不为过。只是,怎么看都只是陆吉亚为了求胜,而随心所欲地操纵着敌我两方的势力。 看着陆吉亚把战争当成下棋一样来玩乐的模样,拉薇露娜有种强烈的反感。 想也没想到罗马尔会把那个贤者招揽回国。 在压倒性不利的状况下,还能立于不败之地的男人,成为了有丰厚财力及强大骑士团的大国军师。 罗马尔到底有何企图是不得而知的。只知道在陆吉亚担任军师的同时,罗马尔与凡多利亚就成立了同盟,令拉薇露娜不得不感到这其中有着危险野心的存在。 若是不慎重行事的话,中了陆吉亚的计就危险了。成为宫廷魔法师的拉薇露娜,就像是与他对坐在棋盘的两侧一样。 这么一想,就更感到身上的担子之重。 「就算三国同盟,我仍然不认为我们骑士团会逊色于他们。」 在拉薇露娜一阵沉默后,涅飞尔说道。 「但是,你不能否认那将会是一场苦战吧。考虑到战后的善后工作,让骑士团白白消耗战力,无论怎么想也不会是上策。当然,若是能不损一兵二半大获全胜的话又另作别论。」 涅飞尔一脸不愉快地瞪着拉薇露娜。不管怎么打,也不可能会有不损一兵二午的争。 骑士团长的脸上这样写着。 但是—— 「有辨法……」 就在这时,从排在王位左侧的文官队伍后面,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一个男人从文官们的人墙中排众而出。 「佛罗提斯导师……」 「是最高导师喔,拉薇露娜。」 佛罗提斯回答着拉薇露娜,然后缓缓走向王位的方向,恭敬地向李察尔行礼。 「有什么事!现在可不是谒见的时间!」 随着这个锋利的声音,一名骑士插入佛罗提斯与李察尔之间。 那是隆达密司。 对于佛罗提斯那一副悠悠然的态度,骑士们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然后在他说了那句话后骚动起来。 「区区一个魔法师居然胆敢如此无礼!」 骑士团长涅飞尔拔剑向前踏上一步。 「区区一个魔法师?」佛罗提斯以憎恶的眼神瞪着涅飞尔。 「佛罗提斯导师,若是想要觐见国王的话,请依循正规手续行事。」 拉薇露娜从王位旁走了下来,站在佛罗提斯身前。 「那种事用不着妳来说。」 佛罗提斯冷淡地答道,无视于拉薇露娜他们走到李察尔身前。 「无礼之徒!」涅飞尔大暍一声,挥出他的剑。 「无妨,涅飞尔。」一个庄严之声使骑士团长的动作中止。 那是李察尔的声音。 他缓缓从王位上站了起来,命令涅飞尔与拉薇露娜站回原位。 涅飞尔板着脸但依命行事。 拉薇露娜也悄悄与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回到王位的右边。 「我还没有恭禧过你就任最高导师一职吧。」 李察尔再次坐回王位,平静地向佛罗提斯开口。 「不敢当。同时请赦免在下先前的无礼。」 佛罗提斯当场跪倒在地。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详细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话吧。」 「你说你有不损一兵一卒克敌致胜的方法是吧!」 涅飞尔充满敌意的声音充满整个谒见室,令空气都为之震动。 老魔法师向骑士团长瞄了一眼。 拉薇露娜压抑着心中的不安,静静地等待着佛罗提斯要说的话。 她无法理解这个老魔法师在宫中现身到底有何目的。 还有他刚才那句话的意义。 「我当然会解释。不过在那之前可以先清场吗。我希望可以单独解释给陛下听。」 在谒见室中的人们之间起了一阵骚动。他们全都以身为王国的栋梁而自豪。但佛罗提斯的话却完全否定了他们。 愤怒与憎恶的视线纷纷集中在这个新魔法师公会之长身上。而他本人则好像完全看不到这股激动的情绪奔流。 「集合在这个大厅中的人,全都是欧芳的重臣。没什么好多心的,有想说的话就说吧。」 「虽然李察尔王这么说,但我所要禀告的事,是除了这个国家之外,还关系到中原,不、说不定是可以左右整个世界的重大内容。就算稍有泄漏,对这个王国也会招致不利的结果。」 佛罗提斯的话再次使空气骚动不安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泄漏秘密吗!」从王位右侧的骑士团队列中飞出这样一句。 「因为那是就算不想泄漏,也会自然泄漏出去的秘密。事实上,就连对国政漠不关心的我,都知道了这场宫廷会议的举行与内容。因此才在明知无礼的情况下仍然来到此地。」 佛罗提斯没有回头看向那个声音的主人,始终面对着李察尔说话。给人一种除了国王之外,没把其它任何人看在眼里的感觉。 「那倒是没错。」李察尔王一张刻着皱纹的脸微微笑了起来。 「所谓的秘密,是越大就越难隐瞒的。我有时也会一个不小心就把我们王国的秘密泄漏给别国使者知道。」 然后李察尔站了起来。 「各位暂且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和新任的魔法师公会之长去谈谈。」 在场众人脸上浮现了不满的表情,但是没有人对国王的命令有异议。 「我的房间就在这大厅俊面,我们去那边聊吧。」 李察尔让低着身子的佛罗提斯站起来,同时命令骑士团长涅飞尔、宰相利斯拉、还有宫廷魔法师拉薇露娜也一起过去。 「可以的话,我希望这几位也不要在场。」佛罗提斯旁若无人地说道。 大厅中的气氛再次激动了起来,这次已经接近是杀气了。 「混帐!」涅飞尔怒火冲天,再次拔剑在手。 拉薇露娜也开始怀疑这位最高导师是不是不正常了。 但是佛罗提斯那副表情就跟平时在魔法师公会中所见的一样丝毫没变。依旧是平时那副傲慢瞧不起他人的眼神。不过从他那灰色的眼珠中看不到污浊,也感受不到像疯狂的气息。 「我只想告诉陛下一人。至于之后陛下要再告诉谁,就不是我所能过问的事了。不过,听完我的话后,相信陛下也能够理解这是件绝不能公开的事吧。」 李察尔的表情也不禁严肃了起来。 若不是对佛罗提斯要说的话有兴趣,说不定马上就会把他捉拿下狱。但是好奇心胜过了对这个魔法师无礼态度的不满。 「好吧。」 李察尔重新下令,吩咐拉薇露娜等人也在这里等着,然后只带着佛罗提斯一起消失在渴见室后面。 2众骑士的疑惑 过了一阵子后,李察尔再次回到谒见室。 在这段时间中,拉薇露娜承受着在场诸人无处可去的愤恨视线。因为同样是魔法师公会的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拉薇露娜假装没看到,一直站在主人已不在的王位右侧。 原本她就是个不会在意他人想法的人。如果她会在意他人想法的话,一定早就精神不正常了吧。 因为她从小就是个被畏惧、被嫉妒、甚至被憎恨的存在。 由于她具有太过于出类拔萃的魔法才能。 拉薇露娜若无其事地迎接李察尔王。 唱名通传,宣布国王的入场是在那之后的事。 李察尔身旁没有佛罗提斯的身影。 「陛下如何处置那个无礼的魔法师了呢,该不会是砍了他吧?」 等李察尔在王位上坐下后,涅飞尔马上发问。他的口气是玩笑式的,应该还不至于是真心这样想的吧。 「我没有用来砍杀国民的剑。魔法师公会之长已经回去了。我劝他别出现在你们面前比较好。」李察尔在回答后深深叹了一声。 「明智的判断。」涅飞尔像在唱大戏般的向国王行礼如仪。 「对了,陛下,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利斯拉宰相向李察尔问道。 在谒见室中的人们全都有志一同地望向国王。大厅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人人均摒息以侍。 但是一阵沉默。 然后 「以后再说。」李察尔只回了这么一句。 「那就是说,那个魔法师说的话是真的了?」 利斯拉追问着,李察尔相当困扰地点了点头。 「佛罗提斯最高导师说的话是真的。但是还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实现。可是如果真的实现了,就会像他所说的一样,确实是可以令我们欧芳不损一兵一卒打倒凡多利亚和罗马尔的吧。」 一股激动的声浪从众人之间传开。 不可置信的嘈杂声沸沸扬扬地四处响起。 拉薇露娜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她就连佛罗提斯到底说了些什么也无从设想。 应该是与魔法有关的内容没错吧。但是是什么样的魔法呢?是要解放封印在魔法师公会封印室的禁忌魔法吗?但是,就算是使用那些禁忌的魔法,她也不认为可以实现李察尔所说的话。 可以使己方完全没有损害而征服凡多利亚或罗马尔的魔法,在拉薇露娜已知的范围内是不存在的。至少现代没有。不过在魔法全盛期的古代王国时期当然又另作别论。无论如何,佛罗提斯提议的事必然会触碰到魔法师公会的禁忌。拉薇露娜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不是太棒了吗。干脆让我们欧芳来统治整个中原吧!」 一个年纪不轻的骑士笑着说道,他的话声传进了拉薇露娜耳中。 危险的玩笑!拉薇露娜瞪着那名骑士。 不管是在什么时代,骑士们总是期盼着扩大自国的领土。甚至可以说没有战争的话,就没有他们存在的意义了。 「那就原谅那个魔法师的无礼吧。」 涅飞尔笑着回应手下骑士的玩笑话。 「既然是好消息,就请别再端架子了。请务必也要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 但李察尔绷着脸摇了摇头。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以俊再说吧。」李察尔王的口气似乎相当苦恼。 拉蔽露娜起了疑心。 就像涅飞尔所说的话一样,对李察尔王来说,佛罗提斯所说的话应该算好消息。因为他也是个战士。但是,国王的模样却不像是那么回事,看来反倒比较像是全身都散发着苦恼的样子。 拉薇露娜很想知道原因。 「遵命。那么回归正题吧。要如何处置越境的凡多利亚骑士团的事……」 是察觉到李察尔的苦恼了吧。利斯拉宰相开口转移话题。 「说的也是。我们是为了对付那些无礼之徒才聚集在这里的。」 涅飞尔也像是与利斯拉有所共鸣,如此说道。 李察尔何其幸运,有着良臣佐国。拉薇露娜在胸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骑士团长一句话令众人纷纷想起了这件事似的连连点头。 人们一脸扫兴的表情,开始与身边的人商量了起来。由于不速之客的搅局,使得原本热烈的气氛萎缩不少。 以文官为主之人群中开始零星传出反对战争的冷静意见。 但是—— 「当然要出兵!」一名骑士高声叫道。 那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声音。 有好几个人也跟着叫了起来以壮声势。全都是年轻的骑士。 「但是一旦开战就要花钱。而且也还不清楚国民们希不希望开战。」 一个负责财政的文官像是想让年轻骑士们冷静些地开了口。 「凡多利亚那群软弱的骑士正在侮辱我们国家。再放着不管的话,会对我国的威信造成伤害!」 年轻骑士这番慷慨激昂的话,使得武官之间应该讨伐凡多利亚的呼声大涨。 拉薇露娜感到极端愤怒。原本是想尽量别开口的,但是已经到极限了。 「没有执着于面子或威信而壮大的国家!好好地治理国家,当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时,不才是足以自豪的国家吗!不过是他国的骑士稍微越界一下,就只会喊打喊杀的国家,到底有谁会承认那叫做名誉?」 拉薇露娜的声音是辛辣苛薄的。 「但是,这是对方先来挑衅的。默不作声的话,我们骑士团会被叫做胆小鬼。宫廷魔法师女士大概不懂,但是对于一个军人而言,没有比这更屈辱的事了。」 骑士团长涅飞尔说道。 他的语气平静,但每一句话中都充满了不容反驳的迫力。 而拉薇露娜也没打算反驳。 骑士团一向被灌输着要遵守名誉的观念,所以在战场上才能赌命奋战。若是否定那贴,就等于否定了他们的存在。 若是魔法被侮辱的话,拉薇露娜也是会感到愤怒的吧。那是相同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了,侮辱魔法的人的确是不少,而且也不认为那样做是错误的。会有像佛罗提斯那种想法的魔法师出现,也是因为人们对魔法的不理解。 「若是没有其它意见的话,就请国王陛下下决定吧。」利斯拉宰相出来打圆场。 拉薇露娜只能点点头。 与研究魔法不同,在治理国家这件事上并不存在着绝对的真实。就算说得再有道理,若是不被众人接受的话,还是无法沟通的。 涅飞尔也姿势一正,等待着李察尔的话。 「必须把越境的凡多利亚骑士赶回他们的国家去。但是目前要极力避免战争。」 在一阵沉默过后,李察尔如此公布。 拉薇露娜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骑士们之间则吵嚷了起来。他们原本认为不管拉薇露娜与文官们说了些什么,战士出身的李察尔都一定会主张与凡多利亚开战的。 「为什么!这不是消灭凡多利亚的大好良机吗?只要那个混沌王国没被打倒,欧芳就不会有千年盛世!」 一个骑士队长涨红了脸一步一步走上前来,仿佛不能相信国王刚才说了那番话。 「我知道!」李察尔的声音是严肃的。 「注意你的态度,贝鲁卡。这是国王陛下的决定。」 涅飞尔厉声斥责那名骑士队长退下。 「但是,陛下。若是不说出理由的话,我也无法接受。陛下一开始时不是赞成与凡多利亚开战的吗?那么为何会改变了心意?那个魔法师到底跟您说了些什么?」 「先忍住吧,涅飞尔。」李察尔苦恼地说道。 「理由我总有一天会公开的。现在什么都别问,照我的吩咐行事吧。」 涅飞尔深深地行了一礼。 「遵命……」然后铁枪骑士团团长一直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不动。 「这个问题就交给我们宫廷魔法师女士吧。要怎么用人都随妳,只是千万别开战。」 李察尔对拉薇露娜如此说道。 这原本就是拉薇露娜所希望的,所以她恭敬地行了一礼表示接受。 然后会议便到此结束。 李察尔宣布散会之后便马上离开了谒见室。 目送国王离去俊,文官武将们也陆续告退。他们的表情是复杂的,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能释怀。 其中只有一个男人别有用心的笑着。 但是李察尔跟拉薇露娜,不,在谒见室中开会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3密策的真相 李察尔走过谒见室后面的门,回到了自己房间。 屋中站着一名侍女,正在忙着为坐在华丽沙发上的老人调制饮料。 看到李察尔定了进来,侍女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识相地离开了房间。 另一个老人也站了起来迎接他。 那是新任魔法师公会之长佛罗提斯。 「大家接受了吗?」语气是有礼的,但在佛罗提斯的话中却感受不到敬意。 「会接受吗?不过总之是照你的希望去做了。」 李察尔以若有所失的表情回答佛罗提斯。 「那么,已经把拉薇露娜的宫廷魔法师一职解除了吧。」 「那可不成。推荐拉薇露娜任宫廷魔法师一职的人可是卡威司喔。他也是你的师父吧。」 佛罗提斯夸张地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我师父卡威司既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也是宫廷魔法师。我认为也该由我来同时兼任这两个名誉的职务。为了欧芳王国的繁荣,宫廷与魔法师公会应该要同心协力……」 「关于同心协力这点我没异议。」 李察尔在豪华的椅子上坐下,面对着佛罗提斯。 「但是我不认为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应该兼任宫廷魔法师。宫廷魔法师要站在宫廷的立场考虑事情,最高导师要站在魔法师公会的立场考虑事情。卡威司能兼任两者,是因为他是特别的。」 「那么,也请赐予我那份特别的资格吧。」 佛罗提斯顺着杆子往上爬。 「我比任何人都更加为王国着想,当然也胜过那个自命不凡的女魔法师。若非如此,我刚才怎么会向陛下禀告那件秘密呢?」 「重建魔力之塔……吗?」 「是的。那是可生出无限魔力的古代王国究极魔法设备。」 坐在沙发上的佛罗提斯像骑士炫耀武勇般地挺起了胸膛。 「有了无限魔力的话,要让千名骑士瞬间移动也是有可能的。在剑上附加魔力,在铠甲上咏唱防御咒文。还可以从星界唤来陨石,要做出多少个土石巨人魔神像都行。」 「像梦一样的事哪。」 李察尔的身子深深沈在椅中。 「但是,是个危险的梦。你也知道古代王国是为什么灭亡的吧。」 「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有自信不会犯下与五百年前魔法师们相同的错误。也就是不要误用即可。魔力之塔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可以令人得到至高的力量。就由我和陛下两人一起来使用这个无限可能性与至高的力量如何。很快中原就、不、整个亚力克拉斯大陆都会成为陛下的东西。那么一来就可以实现没有争端的和平世界了。不,是非实现不可。因为我、还有陛下剩下的时间都不多了……」 「剩下的时间吗……」 李察尔像暝想般的闭上了眼睛。 佛罗提斯的话正中李察尔的弱点。 李察尔有着很大的烦恼。正如同这位最高导师所说的一样,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建国后才过了二十多年,李察尔却已垂垂老矣。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活十年或二十年。再加上有过去冒险伙伴卡威司的例子,也很难说他会不会明天就突然生病,到另一个世界去。 而要继承他的王太子理特拉,就算是李察尔自己看,也不觉得这个儿子够可靠。如果是在和平时代即位的话,理特拉也会成为一位优秀的国王吧。但是一想到眼前的中原形势,李察尔就难掩不安。 王太子,还有再下来的王子卡希亚斯,个性都像母亲一样温和,武术及马术甚至连见习骑士都比不上。不过话说回来了,他们的学问是出类拔萃的,可以完整地解读李察尔几乎完全无法理解的下级古代语,甚至可以用来交谈。 但是那并不是一个国王所必要的学问。 被称之为剑之国、英雄之国的欧芳,其国王会被期待是一位拥有英雄资质的优秀战士。何况以现实状况来说,从邻国凡多利亚到艾尔湖畔的王国札因等等,存在着不少对欧芳怀有敌意的王国。 再加上最近几年中原南部的大国罗马尔与凡多利亚缔结同盟这件冲击性的事件。听说这一切似乎都是罗马尔从某个边境国家所招聘而来之新军师的方针,他还积极地穿针引线拉札因王国也加入同盟。 要是这件事成真的话,那欧芳的对手就不止两个国家,说不定还会不得不与三国骑士团为敌。 到时势必会是一场苦战吧。 为了要打赢这场困难的战争,国王也非得是具有英雄资质的人才行。有时也会有要亲自领军上阵挥剑杀敌的必要。但是难以想象理特拉或卡希亚斯会有那样的勇气。就算有勇气好了,凭他们俩现在的实力也只是自己去送死。 国王战死,就意味着王国的命运也到此为止了。 要打的话,最好在自己还活着时打,李察尔暗中这样希望着。所以当他一接到凡多利亚骑士团越境的报告时,就认为这是天赐良机。 但是新任宫廷魔法师拉薇露娜反对开战。 她提出在还弄不清楚凡多利亚行动的真意时,不宜轻举妄动的相反意见。 冷静下来一想,就觉得她的意见确实很有道理。因为一时冲动而开战,说不定反而受到更加严重的还击。 但是时间已经不多的焦燥感,至今仍在李察尔心头徘徊不去。 若是帮助这个魔法师公会之长完成魔力之塔的话,就算同时与三国为敌,也可以轻易获胜了吧,那么一来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把王位传给理特拉了。 但是—— 「为何你会排斥拉薇露娜?」李察尔缓缓张开眼睛,询问着老魔法师。 「并不是排斥她。我的意思只是我比她更适合宫廷魔法师一职。考虑到在魔法师公会中的辈份,我也在她之前。而且宫廷魔法师与最高导师由不同的人担任,难保双方不会有意见分岐的时候。那么一来宫廷与魔法师公会恐怕将会生出嫌隙。要使用魔力之塔,须要双方的合作。并不是因为陛下与我对拉薇露娜导师有什么不满,只是希望无论如何都要接受这个条件。否则我佛罗提斯将无法放心地去建造魔力之塔。」 当佛罗提斯陶醉似地陈述着自己的意见时,李察尔的视线一直放在这个魔法师公会之长的脸上,没有片刻离开。 他的话确实是有道理。 但是又不禁觉得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还没办法具体的掌握住那种感觉。也许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但是也有可能是深不可测的问题。 在迷惘中,李察尔判断该避免马上做出回答。 这是绝对必须慎重的考虑,说下定会是事关王国兴亡的抉择。 李察尔在心底为了卡威司因病倒下的事感到遗憾。 「先等一阵子再说吧。」李察尔对佛罗提斯说道。 「无缘无故解除才刚就任的宫廷魔法师,会牵连到欧芳的威信。那样做也会让继任的你不好办事吧。」 「确实是如此没错。」 佛罗提斯嘴角浮现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的确,要辞退宫廷魔法师是需要正当的理由。而理由是可以捏造的。就遵照陛下的话,先等一阵子再说吧。在那之前,我就先进行重建魔力之塔的准备工作吧。 看来这个魔法师是曲解了李察尔的话。李察尔只是说出字面上的意思而已。不过,李察尔决定随便他自己怎么去想,所以—— 「就那样吧。」李察尔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么,这次我是真的要告退了。」 佛罗提斯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李察尔恭敬地行了一礼。 但即使是在这样殷勤的态度中,仍然可以感受到这个魔法师不知从何而来的傲慢。 卡威司就不会这样。还有拉薇露娜也…… 李察尔没有从椅子中站起,只点了点头回应佛罗提斯。 「希望下次再见面时,陛下已经把我当成您忠实的助言者看待。」 然后佛罗提斯咏唱起了上级古代语的魔法语,从李察尔的眼前消失了身影。 李察尔坐在椅子上,盯着老人消失的空间瞧了好一阵子。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吾友卡威司啊。」 李察尔低语着。 想到欧芳今后的事,李察尔胸中就紧紧纠结着。忍不住怀念起了靠着自己一把剑就可解决一切的冒险者时代。 对于王国的命运不是光靠剑就能解决一事,李察尔感到懊恼不已。 4密策的对策 当蜜蕾儿从盗贼公会回来时,夜已经相当深了。 李维他们也已经吃完了晚餐,喝光了两瓶酒,但是却毫无醉意。 也没什么聊天的兴致。有时会有人开始说个一两句,再有人接个两三句,但很快大家就又沉默了下来。沉默的时间一长,就又有人有气无力地再开口。 就这样一直重复着。 对周围的客人来说,是完全想象不出李维他们正在开庆功宴的吧。那个气氛反而还比较像是正在为了有认识的人死去而伤心。 当蜜蕾儿元气十足的推开门回来时,李维他们的表情才终于恢复神釆。大家全都在无意识中站了起来,去迎接蜜蕾儿。 李维他们的反应让蜜蕾儿吓了一跳,然后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走回桌旁。 「抱歉,回来晚了。」 「别管那个了。怎样,结果如何?」李维问她在盗贼公会打听到了什么样的情报。 「那个啊……」蜜蕾儿把已微温的水注入杯中,一口气喝光之后才开始讲起来。 「说起傍晚时的快马,似乎是来通知凡多利亚骑士团大摇大摆越过国境驻扎,并请求国王做出指示的使者。」 「凡多利亚的骑士团吗!」李维吃了一惊,目不转睛地盯着蜜蕾儿的脸。 「好胆色。那么将会不免一战了吧。」 吉妮的指头抚划着自己脸上描绘的纹路。 「果然妳也是这样想的吧?但是样子怪怪的。其实城中刚刚才开完宫廷会议,我在公会中等着听结果,好像是在会议中出了一点事。听说是魔法师公会的新任最高导师不请自来,向李察尔王提出奇怪的提案。因为这样,会议就被打断了,好像还起了一点骚动。结果他们决定把凡多利亚骑士团越境的事先搁置下来不理会,交给新的宫廷魔法师拉薇露娜去解决。」 「等、等一下,蜜蕾儿!」 一下子太多事,令李维脑中一片混乱。 「宫廷魔法师已经决定是由拉薇露娜导师接任了吧。那么为何佛罗提斯最高导师会出现在宫廷会议中?」 「所以我不是说了他是不请自来的。就是说他是自己跑去的嘛。对了,你们猜魔法师公会之长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李维探出身子紧张地问道。 「我猜啊,被李维料中了。详细的内容是只有国王知道,不过听说他自称可以使我方不损一兵一卒打赢凡多利亚与罗马尔两国。」 就像蜜蕾儿所说的一样,李维马上就明白了这个情报所暗示的内容。 「该不会是真的打算用那个吧!」 李维茫然地念念有词,突然踢开椅子站起身来。就像他进店里来时蜜蕾儿弹开椅子那样,在酒吧中引起一声巨响。 在周围客人讶异眼光的瞪视下,李维连忙把椅子扶正,陪着笑脸又坐了下来。 「想不出有其它可能性了。」 等周围的视线不再注视他们之后,梅里莎才小小声的嘀咕着。 「担心的事成真了啊。」吉妮应和着梅里莎的话。 「怎么办,李维?」 蜜蕾儿双手交握,把下巴放在上面,直视着李维的眼睛。 「问题是李察尔王会怎么行动。如果李察尔王与佛罗提斯导师的想法一致,我们根本就束手无策了。」 「没办法与整个王国为敌嘛。」蜜蕾儿说着耸了耸肩。 「不过,李察尔王似乎在迷惑着。好像是不肯把事情告诉包括宰相与骑士团长在内的任何人,连宫廷魔法师拉薇露娜也一样。似乎只说等时候到了自然会说。」 「国王在迷惑着吗……」李维像呻吟般地说道。 「就是说也有可能会出现最糟的状况。要想想办法才行。」 「由我潜入魔法师公会去把那本书偷出来如何?」 「谢谢妳的心意,蜜蕾儿,不过太危险了。魔法师公会中设置有许多用来防盗贼的魔法陷阱。而且佛罗提斯最高导师对于那本古书的保管一定会更加用心。光要打探出他藏在哪里就会是一项大工程了吧。」 「八成是那样吧。」蜜蕾儿抬起放在交握双手上的脸,不甘心地啧了一声。 「我认为光靠我们的力量要解决这件事是困难的。最好找人来帮忙,不过……」 梅里莎说到这里时就没有了声音,双眼向上一翻看着李维。 「但是,我们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吉妮照旧环抱着双臂。 梅里莎想说的似乎也是这句,无言地点了点头。 「那就是问题所在。但是有不可告人隐情的人,已经不只是我们了。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自己就犯下了禁忌。一定有肯协助我们的人存在。」 「就是说必须要分辨出谁是同伴谁是敌人不可了。」 「就是这么回事。」李维应和着梅里莎。 「你心里有人选了吗?」蜜蕾儿以不安的表情问道。 「当然有了!」李维以自信满满的表情回答。 大家的脸上都写着「是谁?」的问号,一起望向李维。李维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叫来店员,又点了新的酒菜。 「代替父亲照顾我的那个人,是魔法师公会的创建者对吧?」 然后等点好菜店员离去后,李维才一一看着同伴们的脸如此说道。 「伟大的卡威司啊。」_ 蜜蕾儿露出了个原来如此的笑容,但是很快又沉下了脸。 「可是,卡威司最高导师目前正病倒在床上,而且是能不能撑到明天都不知道的重病 「啊啊,所以我打算明天去探病,并趁机告诉他这件事。我也很担心爷爷的病情。虽然最高导师的位子已经传给了别人,但爷爷的话对公会魔法师们应该还有很强的影响力。若是爷爷开口,李察尔王一定也比较听得进去吧。而且拉薇露娜导师应该也会站在我们这边。因为她是卡威司最高导师的爱徒嘛。」 当然,李维并没有天真到以为把一切托给卡威司就会万事顺利的想法。但是,他不能再让同伴们继续不安下去了。 「在年轻的魔法师之间,佛罗提斯的风评也不太好。他一定会被孤立,被魔法师公会永久放逐吧。」 李维一番话令他三个同伴像得救了般地露出放心的表情。 正好就在这待,李谁点的酒菜也送来了。 「好了,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今晚来大闹一场吧!」 李维在大家的杯中倒入冰凉的淡啤酒,然后拿起其中一个杯子高高举起。 另外三人也分别抓起了酒杯,用力叩向李维的酒杯。从酒杯中飞溅出来的液体,溅得大家手上脸上都是酒沫。 「敬这次冒险的成功,祝下次冒险的成功!」 李维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然后大声说道。 「干杯!」 三人回答他。 虽说夜色已深,但距离天亮还远得很。李维决定至少今夜要彻底放松心情。 下一场冒险一定是要拼命的吧。 而且就算成功了,也不能保证会得到报酬。
1魔法公会改革 一条蜿蜒的坡道向着山丘顶端伸去。 自称是魔法战士的壮汉,抬头望向自己现在正要前往的那栋建筑物。 欧芳魔法师公会有着用漆黑色的塔配置成三角形的奇特外观。将三座塔连结在一起的,也还是三角形的建筑物。 塔的外壁像是要把由外射入的光线一丝不漏吸干的全黑色。即使以夜空为背景,也可以清楚分辨出这个塔的黑色。 对于这个早该见惯的东西,李维总是有种挥之不去的厌恶感。 李维第一次被卡威司带到这栋建筑物中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记得当时他感到好像自己要被巨大的怪物吞下去了似地,双脚发软,一步也走不动。 走到正门前时,迎面而来的是龙牙兵。这个魔法生物手中拿着新月刀,以直立不动的姿势一直守在门边。 一直到昨天为止,在这里守门的都还是雇用来的人类。 这也是佛罗提斯的趣味吧。 那何不干脆使用死灵魔法的奥义,叫不死生物出来守门算了。李维有些不负责任的想着。 不知道站在那里的龙牙兵到底接受了什么样的命令,不过一直等李维穿过门后,这个赋予魔法所创造的守门人仍一动也不动。 进门后,来到一个巨大的大厅中。 那是以三座塔为顶点拉出的三角形建筑物。这个建筑物有四层楼,再往上去,三座塔之间就没有相连的通路了。 大厅则是没有隔间的一整层空间,在墙边有着三道回廊交织在一起。在回廊外侧的墙壁上并列着许多门。正面加左右的三个角落处分别有设置一个两扇式大门,隔着短短的通道分别通往真理、魔法、知识三塔。 李维走向正面的尖角处,那里有着通往真理塔的大门。 真理塔中有着正魔法师以上阶级的个人房,也就是宿舍。当然李维的房间也在这里。见习生以下的人则住在四楼的大通铺或从自己家中通勤。 当走到大厅中央时,李维注意到人们的模样跟平时不太一样。 平时到处都可看到为了取得正魔法师资格而孜孜不倦用功读书的见习生们,但今天没有一个人手上有拿书。魔法师与见习生们正各自与自己年龄相近的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而且几乎完全看不到有一般人的身影在。 魔法师公会有对一般人开放贩卖各种药物及共通语魔法的戒指等等。也有开设教授大陆各地语言、药草、矿物学等一般性学问的教学讲座,接受私人咨询。 那是封闭性的魔法师公会与一般人仅有的连接点。 几乎完全看不到一般人的事,令李维心情沉重。感觉好像再也不会有一般人来到这个魔法师公会中似的。 走到通往真理塔的大门前时,李维念了一句上级古代语。由于门上施了魔法锁的咒文,所以不知道开门暗语的人是无法进入这裹面的。 门没有开。当然李维确实是念出了暗语的。 为了谨慎起见,他再试着念了一次。但是结果还是一样。 「暗语更改了吗?」 总觉得从这种地方也可以看出佛罗提斯的不怀好意。破坏一切旧有体制,有企图的把魔法师公会染上他自己喜欢的风格。 「这不是李维吗?」就在这时,从他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李维回头一看,看到一个年轻魔法师正一脸不知惊讶还是开心的表情站在那里。 「是利路啊。」 达利路与李维同龄,可说是他在魔法师公会中唯一的朋友。 以魔法师的实力而言是比李维高明多了,传说他即将会在最近取得导师的资格。 看起来就是个天才型的男人,平时也很少看到他在用功,不过他总是领先李维一两步。 「好久没看到你了,又去冒险了吗?」达利路踩着脚步轻快地走近李维。 「差不多吧。」李维含糊地应了一声,指着眼前的门。 「是改掉了吧?」 「昨晚突然通知我们的。好像是佛罗提斯导师亲自把所有门的开门暗语都改掉了。也难怪你会不知道。」 真够无聊的,李维想着。 「想进真理塔吧?」 达利路站在门的正面,以李维绝对无法办到之明确发音念出了上级古代语的暗语。 「魔法正是唯一的真理。」 那个暗语有着这样意义。的确是魔法至上主义的佛罗提斯应有之作风。 在慢慢打开来的门后,现出了被魔法灯火照亮的通道。 达利路也是要回真理塔的样子,和李维并肩走入门中。 在李维背后的门自动关上。 「你不在的时候,已经举行了最高导师的交接仪式。」 达利路横眼看着李维,声音压得低低的。 「是吗!」李维故意做出惊讶的模样。 「卡威司老师已经身故了吗?」 「对了,你是卡威司老师的养子嘛。」达利路长叹一声。 「卡威司老师还活着,但是随时都可能死去。不管用什么药也没有效果,就连洁妮大祭司的治愈魔法都治不好。已经束手无策了,人是不能违逆天命的啊。」 「所以佛罗提斯老师就成为新任的最高导师了?」 达利路对李维的问题默默点点头。 「不过还只是代理的而已。」达利路意味深长地低语着。 「佛罗提斯老师似乎想改革这个魔法师公会。今天早上还把所有导师都叫去宣布今后新方针的样子。」 「改革魔法师公会?」 「而且是大改革。比方说要停止与别国的魔法师公会进行交流,然后还禁止一般人出入的样子。说是为了优先研究魔法,把时间浪费在无聊事上是愚昧的。」 「连那种事都……」 李维哑口无言。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宣布要与别国的魔法师公会断交。 「他不正常了。」 「嘘!这种话被别人听到可就麻烦大了。」 达利路不安地看着周围。 李维他们又穿越一道门,走到环绕在真理塔外壁的回廊上。在回廊上设置有两道楼梯,都是通到上面一层楼去的。 李维他们走向左边的楼梯,因为那边距离较近。 「现在的魔法师公会是很麻烦的。」 「因为改革的缘故吧?」 「差不多吧。因为是完全颠覆卡威司老师作法的改革嘛。当然也有人反对。但是佛罗提斯老师完全听不进反对的意见。有好几位导师正在考虑辞退。想留下来的人,不管是导师魔法师还是见习生,全都要向佛罗提斯老师宣誓忠诚才行的样子。」 「你会怎么做?」李维抱着好奇心询问着达利路。 「虽然我不太喜欢佛罗提斯老师,不过要在欧芳研究魔法还是这里最好。这个国家中没有魔法师的私塾,我也不打算去其它国家重新开始。想要继续留在这个公会的话,你最好也别再乱说话了。听说佛罗提斯老师会把他不喜欢的人全部开除。」 是这么回事啊,李维用力点了点头。若是那个疑心病重的男人,不会这样才奇怪吧。 「这到底只是谣传而已,不过听说连拉薇露娜导师也会被除名的样子喔。」 「什么!」这件事令李维光火了起来。 「所以我不是叫你小声点的吗?」达利路慌慌张张地看着周围。 李维他们正好走到楼梯前,不过回廊与楼梯上都没有人影。 达利路夸张地吐了一口气表示安心,开始往上爬。 当然李维也跟着他。 「除了卡威司老师之外,拉薇露娜老师是这个魔法师公会在魔法方面的第一把交椅。还听说她在魔法方面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把拉薇露娜老师除名,对于欧芳魔法师公会来说应该是一大损失。」 「是这样没错。不过拉薇露娜老师一直都和佛罗提斯老师相处得不好嘛。」 「卡威司老师应该不可能允许那种过份的事。卡威司老师比任何人都更加信任着拉薇露娜老师。」 「佛罗提斯老师就是不满那点吧。」 达利路说到这里时就没有了声音,抬起下巴点了点,示意有人从上面走过来了。 走过来的是位年老的导师,在经过李维他们身旁时,向他们瞪了一眼。 等那名导师走下楼梯不见了之后, 「到我房间来吧?我还打听到不少事情。」达利路邀李维过去。 因为他的房间在楼上,而李维的房间就在这一层楼,照理说两人在这里就要分头走了。不过,李维打算到最上层的卡威司房间去。 「还是不了。我要去看看卡威司老师。我觉得也该去探望一下他老人家。」 李维的话令达利路表情复杂地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 「这是相当难以启齿的事,不过我想要见到卡威司老师会很难吧。」 「为何?」李维不知不觉中慌了起来,追问着达利路。 「这也是传闻,说是在卡威司老师的房门前多了看守者。如果没得到佛罗提斯老师的允许,就算是高位导师也不能去见他。」 「是真的吗?」李维抓着达利路的肩头,摇着他的身体。 达利路露出苦笑,回答他:「是真的。」 这一句话就打乱了李维的全盘计划。 只要卡威司还活着,魔法师公会的最高责任者就轮不到佛罗提斯。只要有卡威司一句话,就算要推翻佛罗提斯也不难。 而佛罗提斯自己也十分明白这点吧。所以才会采取这个可称之为暴行的行动。 「太卑鄙了……」 看到李维握着拳不甘心的模样,达利路微微耸肩,露出了寂寞的微笑。 「看你的样子,是不会留在这个公会了吧。虽然你不在了是有些寂寞,不过还是彼此加油吧。」 看着达利路伸出右手露出亲切笑容的脸,李维有好一阵子都只能茫然呆望。 达利路应该也对佛罗提斯没什么好感才对。但是这个优等生像是打算乖乖接受新任最高导师的变革了。 「少自己乱想了。」李维一笑说道。 「就算讨厌佛罗提斯老师,但离开这个魔法师公会就没办法再修习魔法了吧?」 「李维……」达利路大感意外的样子,直盯着李维的脸瞧。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也是一样的想法吗?」 「差不多吧。不过,没想到你也会这样想就是了。你可是卡威司老师的养子哪。」 「这么算来,我是佛罗提斯老师的师弟了。只是追随自己的师兄弟而已嘛。」 「这么啊……也对。那么又可以一起学习了。」 「当然了。」李维有力地说道,同时在心中下定了完全不同的决心。 他要跟佛罗提斯全面开战。不是光拿回古书而已,还要打碎他的野心,将他从这个魔法师公会永远放逐出去才行。 现在必须先忍辱负重才行,李维对自己说道。先假装对佛罗提斯宣誓忠诚,伺机而动。 「佛罗提斯老师在最高导师的办公室中吧?」 「应该是吧。」 「谢谢你了,达利路。」 李维向他道别,快步冲上楼梯,走向这座塔最上层的最高导师办公室。 2贤者的阴谋 日已西斜,户外已逐渐昏暗。 结束了一天公务的文官武将,正在城门处依序而出。 隆达密司也结束了守在国王身边警卫的工作,前往自己在宿舍中的房间。 隆达密司是欧芳的上级骑士,在法恩市内有着相当大的宅邸。但是,看到最近王国中的混乱以及李察尔的样子,令他无法安心回到自己家去。 欧芳建国王自从前几天的宫廷会议之后,一直都烦恼不已的样子。 在上朝时是有着平时那种堂而皇之的态度,但是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有时会看到他现出一脸阴郁的表情。 他的苦恼并不是针对与凡多利亚国境纷争一事。 隆达密司至少可以明白到这点。 拉薇露娜已经前往国境去负责解决凡多利亚骑士团越境的问题了。 而且李察尔并没把凡多利亚的武力放在心上。 凡多利亚的国王与骑士,都只不过是凡多利亚真正掌权者的傀儡罢了。与其说是骑士团,倒不如说是佣兵。那样的骑士是不可能会拼死作战的。 可怕的反倒是暗黑神教团的神官战士,以及暗杀者公会的暗杀者们。 不过,隐藏在凡多利亚身后的罗马尔王国,其武力是不容小觑的。就连拥有强力骑士团企图一统大陆的雷德王国,都惨败给兵力远不如己的罗马尔军,招致自己国家反而被征服的最恶劣结果。 一切都是因为成为罗马尔军师的贤者陆吉亚。隆达密司很明白他是多有份量的人物。 他是个不可大意的男人。为了达成目的,可以想出常人无法想象的计策。凡多利亚骑士团突然越境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是他躲在背后策划的。 此外位于罗马尔之东的王国札因,其动向也令人在意。 不管武力优劣如何,隆达密司都认为战争是应该要极力避免的事。那是他用了十年光阴在大陆周游后所得出的结论。 所以隆达密司希望拉薇露娜的努力会有结果。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能懈怠。战争是要极力避免的,但他明白也会有无法避免的战争。 远征用的行李已经准备好了,也已经买了到时用来载行李用的驴子。腰上现在插的剑也不是仪式用的剑器,而是从冒险者时代就惯用的魔法长剑。 身为近卫骑七团骑士队长的他,总是在李察尔身边,负责保护国王的安全。而李察尔并不是会乖乖待在安全地方的国王,所以近卫骑士队的骑士总是得要置身于激战中。 因此近卫骑士队的骑士全都是一些精英份子。其中隆达密司的剑法又被认为是近卫骑士队第一把交椅。 不过就连他也敌不过李察尔。 就算现在开打起来,他也没有可以获胜的自信。 隆达密司之所以会在这个国家工作,说来也是因为他在与李察尔王比剑时败北的缘故。 那时的他,是个加入冒险者而被人雇用的佣兵,靠着一把剑讨生活的年轻战士。 那样的无名之辈当然是不可能向一国之王挑战,所以隆达密司是孤注一掷,下了一个事关他一辈子的大赌注。 他趁乱混入一年一度王国骑士们的比武大会,打败了优胜者。当然他并不至于无知到认为自己可以顺利脱身。只是还年轻的隆达密司觉得,只要能向大家证明自己是大陆第一的剑士,就算死了也没有遗憾。 虽然是擅闯进去的,但李察尔王还是问打赢了比武大会优胜者的他想要什么赏赐。那正是他期待中的话。 当然,隆达密司的希望是与李察尔本人比武。 条件是打输的话要留下一条命,但他很乐意地接受了。原本他的打算就是那样。 但是原本抱持着悲壮觉悟的决斗,却如同爆笑剧一般的在瞬间分出胜负。 一剑相交,隆达密司的剑便弹飞了出去。他的剑高高飞起,高到在落下前让他来得及想到会有被处以极刑的心理准备。 但是李察尔并没有杀隆达密司。反而还让他加入见习骑士,为王国办事。 虽然他并没有期待过骑士的生活,但是隆达密司对李察尔忠心耿耿。不惜一切努力,忍受辛劳困苦。 比武的结果令他受到不少人嘲笑,但他也没放在心上。因为事实上道理是不在自己这边,他不能反驳。 很快的隆达密司就成为正骑士,被选入近卫骑士队。 负责担任拉薇露娜所带领的亚力克拉斯大陆探索使节团护卫,是在他任职于王国的短短三年后。 那时李察尔以及欧芳骑士团的同伴们都已经认可了他的实力。 因为是新兴王国,才会有如此开阔的胸襟吧。 现在回想起来是个可笑的故事。把这件事告诉拉薇露娜时,大约是在跟她一起旅行后的第五年左右。对于当时的拉薇露娜来说是很罕见的事,她笑了很久很久。 一回过神来时,发现他已经走到穿越中庭的走道边来了。 隆达密司伸手握向咬着圆环的狮子形把手,想要打开宿舍的门。 就在这时,他瞄到了有某个东西在动。 在与中庭相对,沿着城壁向前延伸而去的花圃另一边。 花圃中尽情盛放的秋季花草茂密地生长着。在园丁也没注意到,忘了整修的不起眼地方,正好提供了用来藏身的绝佳场所。 也有可能是错觉,不过隆达密司想起了今天白天时,卫兵发现有可疑人物从宫中跳窗出来,引起了大骚动的事。 卫兵向可疑人物挥出一剑,但反而被袋状的武器打到头而昏倒,结果就被对方给逃了。 说不定那个可疑人物还大胆地留在城内。 隆达密司的视线定在草木丛生的地方。 然后他清楚地看到了有一个人那么高的草花丛无风自动着。 没错了,确实是有人在。 隆达密司放低身子接近花圃。 好在他现在没穿铠甲,可以尽量减轻脚步声。 在离花圃还有几步的地方时,他听到了窃窃私语声。一瞬间还以为会不会是有人跟女官在这里幽会,但仔细一听,双方都是男人的声音。 在搞清楚的一瞬间,隆达密司以间不容发的速度展开行动。 「什么人!」 他拔出腰间长剑冲入草丛。 在草丛的另一边有两个男人在。 其中之一马上背对着他跑掉。 对方穿着不起眼的深色服装,如风般地远扬而去,一定是有经验的盗贼没错。恐怕是某个国家的密探吧。但不知道和白天时的可疑人物是不是同一人。 隆达密司马上判断出追过去也没用。 对方跑的速度明显比他快得多,就算现在马上回值勤室发布通缉,对方也一定早趁这段时间逃出城外了。 隆达密司放弃追捕密探,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男人吓得坐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地抬头望着隆达密司。 他的嘴巴像是想说些什么似地一张一合的动着,但没有发出声音。在男人身旁,有着一个装得满满的皮袋掉落在地面上。 隆达密司对这个人的脸有印象。 名字是叫马基司吧,在法恩市负责收税的人。 原本是个旅行商人,大约在五年前时带着东方的珍奇货物来到这个城中做买卖。 比起他带来的东西,李察尔更中意他述说异国故事时的口才,于是就把他留在王国中办事了。 在工作方面是相当不称职的,但一张嘴皮子还是很利,所以一有什么事时,李察尔就会把他找去,听他大惊小怪地述说些城市中发生的事情与传闻。 隆达密司低头望着他。 马基司到现在还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但是发不出声音来。 虽然是个口齿伶俐的人,但他绝不是什么坏人。难以想象他是会躲在这种地方与人密谈的那种人。 「看来是有什么隐情吧。」 隆达密司收起了剑,叫他跟着自己走。 隆达密司把马基司带到自己的房间来。 走在宿舍的走廊上时,马基司已经大致上平静了下来。原本他最害怕的大概是怕会被绑到国王面前吧。 隆达密司一问他是发生了什么事,他马上换了个老老实实的态度,一边哭一边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马基司完全不知道逃走的密探是哪个国家雇用的。 密探叫他找机会告诉李察尔王关于某个男人的传闻。 「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是个叫李维的男人。」 「李维?他是谁?」 第一次听到这名字。 「是魔法师公会的正魔法师。目前正以冒险者身分成名的魔法战士。我是早就听说过关于他的事了。」 「让李察尔王听闻关于他的事,到底有何用意?」 隆达密司一问,马基司就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若是对欧芳不利的事,就算我再缺钱,也不会答应他的事。」 马基司如此说道,眼泪滚滚而下。 隆达密司问他为什么会缺钱。马基司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吞吞吐吐地招认收来的税金在酒吧被偷一事。 他说数字大约是一万出头。 这决不是一笔小钱,但也不是什么天文数字。大约还不到税务官一年薪水的一半。 「要是老实说出来的话,说不定会被免职。何况这笔金额你也不是凑不出来。」 隆达密司一说,马基司就用力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就在这种状况下,刚才那个男人找上了我。」 逃走的密探向马基司打听到他的情形后,就请他喝酒安慰他。 「别看我这样子,其实我并不是喜欢七嘴八舌的人。只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没办法把苦水忍在肚子里不吐出来。」 然后对方就提起了刚才那件事,说既然如此的话可以跟他做个买卖。 买卖内容是希望他能把一个名叫李维的魔法战士之传闻告诉国王。那么一来对方就把被偷走的金额补足给马基司。 隆达密司拿起之前掉在地上的那个皮袋看了看,里面确实装满了钱币及宝石,看来是有他说的那个价值。 「我也有问他要这么做的真正理由,但是他没有回答我。我在猜多半是他想在国王面前毛遂自荐吧,于是就接受了。原本我就听说过李维这个男人的事了,也认为那是国王会喜欢的故事。就算他没拜托我,说不定迟早我也会说的。」 在马基司述说时,隆达密司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与态度。 随着情绪逐渐平静下来,马基司说话的方式也越来越戏剧化,但感觉不到有可疑的地方。 「虽然他有提过要在今天给我钱,但想也没想到会在城内找上我。所以我才慌慌张张地拉他躲进草丛中。」 「好了,我知道了。」 因为马基司的话已经开始在为自己辩解了,所以隆达密司打断了他。 「这次就放你一马吧。但是有条件。第一,绝对不可以泄漏这件事。还有,那个逃走的男人要是再来找你的话,一定要马上来通知我,知道吗?」 「当、当然!」 马基司用力点着头,口中不断道谢,走出了隆达密司的房间。 「魔法战士李维吗……」 等只剩他一个人之后,隆达密司在桌旁落坐,深思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人呢?」他自言自语的问道。 隆达密司不认为马基司在说谎。由马基司的话来判断,他是中了人家布下的巧局。 只是完全想象不出布局者有何用意。 是跟马基司想象的一样,是那个叫李维的魔法师想向李察尔毛遂自荐吗? 那也不是不吋能的事。实际上,这个手段被使用得相当频繁。 但是关于这次的事件,他不得不觉得应该是有着更深的理由。 只是要毛遂自荐的话,应该还有其它方法。对马基司布下的局固然是巧妙的,但是难以想象会有多大的效果。 隆达密司挺直背梁,双手环抱在胸前深思着。仔细一想,就觉得他会发现密谈现场这件事也不是个偶然。 盗贼逃离的方式也太漂亮了些。好像从一开始就有被发现的心理准备。而且像是有注意到隆达密司正在接近的逃法。 说不定落入对方局中的人不是只有马基司而已。 甚至忍不住疑心生暗鬼地猜疑着,这样思考着盗贼的真实身分与企图之事,会不会也全都在对方的计算之内?但是他又不能下去想。因为身为近卫骑士,他的使命就是保卫王国与国王。 而他越想,一个男人的名字就越是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罗马尔的军师——贤者陆吉亚。 3骑士与魔女 过了好一段时间后,隆达密司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_ 这时室内室外都已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他专心想着事情,竟没注意到天色已全黑了。 他之所以站起来,并不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也不是想要点灯的缘故。 因为有人在敲门。 隆达密司没点灯,让室内维持着原本的黑暗,拔出腰中长剑走向门口。 「是谁?。」 从门内传出了不敢大意的一声,然后马上得到了回答。 「是我。」 当然,只是这样,就能够明白到声音的主人是谁。 「拉薇露娜!」 隆达密司讶异地打开了门。 她今天早上才朝着国境出发的啊。 但是站在门外的那人的确是他妻子没错。走廊上的灯光,在她身上染了一圈橙色的光晕。 「怎么连灯都没开?」拉薇露娜说着像滑行般地走入房间中。 「灯光……」她轻声用上级古代语念道,然后从天花板上亮起了一盏魔法的灯光。 拉薇露娜身上披着火红色的长袍,手上拿着刻着密密麻麻魔法文字的魔法师手杖。 那是魔法师的正式服装。 多半是才刚从国境用瞬间移动的魔法回来的吧。 「辛苦妳了吧。国境的情势如何?」 隆达密司收起长剑,落坐在房间角落的沙发上。 然后向拉薇露娜招着手。 「没有想象中那么糟。越境的凡多利亚骑士们士气低落,我想他们是不会主动开战的。」 「妳对亚特雷怎么说?」 亚特雷是负责凡多利亚国境警备的骑士队长。 「把国王的意思转告给他,希望能自我约束,无论如何都要压下年轻骑士们的冲动行为,以免擦枪走火。」 「只有这样吗?」 「是啊,只有这样。还有就是去吓吓凡多利亚的骑士们啰。告诉他们说不快点回去可不能保证性命安全喔。」 然后拉薇露娜嘻一声笑了出来,在妖艳的脸上现出了孩子气神情。 「看来魔女的传闻似乎也传到凡多利亚去了。我一说出自己的名字,对方那个骑士队长的脸就一下子变得面无人色了呢。」 「我了解他的心情哪。」 隆达密司说着搂住了拉薇露娜的腰,将她拉向沙发这边。 「不行啦,老公大人。」 拉薇露娜轻轻亲了隆达密司一下,然后按着他站了起来。 「我必须马上启程才行。」 「马上?到底是要去哪里?」 「首先要先去向国王打声招呼,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事关王国的机密,所以连老公也不能说。」 拉薇露娜一边整理着乱掉的衣服一边答道。 「彼此都是忙得定不下来的人哪。」 「是啊。本来还以为回到欧芳之后就可以过着平稳的生活了呢。」 拉薇露娜凝望着隆达密司,有些寂寞地微微笑着。 「都是因为妳接下了宫廷魔法师一职的关系。」 「因为那是卡威司老师最后的要求。」 「所以说就算是魔女也拒绝不了吗?不过话说回来了,以欧芳骑士队长的身分来说,幸好接下这个位子的人是妳。要是那个叫佛罗提斯的男人当上宫廷魔法师,我要操心的事就更多了。」 「结果那些要操心的事现在就轮到我头上了。」 拉薇露娜的表情有些不满地移动到门边。 隆达密司想起一件事,叫住拉薇露娜。 「怎么了?」 「妳知道一个叫李维的魔法师吗?」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隆达密司说道。 「……当然知道了。他怎么了吗?」 在说到李维名字时,隆达密司没有漏过拉薇露娜那僵了一下的表情。 「只是在街上听过他的名字,说是目前正炽手可热的冒险者,是个魔法战士的样子。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所以有点兴趣。」 「有兴趣的人是你吗?」 拉薇露娜的问题让隆达密司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回答是。双方在回答上都有所保留吧。在回答时,隆达密司忍不住在心中苦笑。 近卫骑士队长与宫廷魔法师的夫妻之间似乎是不可能会没有秘密的。若是不能公私分明,夫妻关系很快就会破裂了吧。 「李维是卡威司老师最后的弟子。不过目前是交给我照顾了……」 「妳吗?」 拉薇露娜点头称是。 「以一个魔法师来说,他不能算优秀。再多修习几年的话,应该可以成为导师吧。不过以他那外向豪放的性格来说,能不能认真修习也是一个问题。让他去冒险应该会更合乎他的个性吧。」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吗?有没有希望成为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或是宫廷魔法师的野心之类的……」 「没那种事。」拉薇露娜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样啊,谢谢妳了。」隆达密司对她的答案很满意。 如果李维这个魔法师跟拉薇露娜所说的一样,那就不会是对马基司设下陷阱的主使者。 「别这样……」 拉薇露娜脸上挂着微笑,轻轻地摇着头。 隆达密司在她的微笑中看见悲伤。 隆达密司了解到这代表她没有把一切都说出来。但是,再继续追问下去也只会令她更痛苦。 正因为她不能够回答,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只好靠着自己去找出答案来了。然后隆达密司决定采取最直接的方法。 隆达密司送拉薇露娜走到门边,然后为妻子打开了门。 「要保重身体喔……」 隆达密司拉起拉薇露娜的右手轻轻一吻,然后拍着她的背,将她送到门外。 「你也是……」 拉薇露娜一出门就马上回过头来,静静凑近隆达密司的颊边。 隆达密司抱住拉薇露娜,手温柔地圈到她的背上。然后这一男一女就暂时忘记了一切,只是默默地拥抱在一起。 4涉世未深的佛罗提斯 当李维从魔法师公会回来时,夜已经相当深了。 在与达利路道别之后,李维就到最高导师的办公室去拜访佛罗提斯。为了佛罗提斯接任最高导师一事道贺,同时表示欢迎他对魔法师公会所做的新改革。 一开始时佛罗提斯是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他,但后来在李维滔滔不绝的赞美声中被捧得心花怒放。 幸好他没使用测谎咒文。 只要没用咒文的话,要哄骗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魔法师,对李维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因为他平时就在讨好酒场女侍,和见多识广的老练商人杀价买卖中练就了一张嘴皮子。而对佛罗提斯来说,身为拉薇露娜直属弟子的李维向他宣誓效忠这件事,会比其它任何事都更令他满足吧。 佛罗提斯在夹杂着批评魔女拉薇露娜的长篇大论中,对李维描述魔法师公会今后要采取的新方针。 一言以蔽之,佛罗提斯之目标是要建立属于魔法师们的独立国家。 不必理会国王的命令,也不用讨好不了解魔法的民众。 要研究自古相传下来的伟大力量,也就是魔法,必须要极力避免俗务缠身。新任魔法师公会之长坚持这点。 为了他的理想,佛罗提斯似乎还打算迁移魔法师公会的样子。 他想要在远离世俗城市的地方,建立一个只有与魔法有关之人才能居住的新都市。在中央要有作为魔法象征的高塔,要使欧芳魔法师公会成为大陆最大,也最进步的魔法殿堂。 听着佛罗提斯自吹自擂,对李维来说只是一种痛苦。甚至还厌恶到想呕吐的程度。 但是李维忍耐着这像是拷问般的对话,还得要不断表现出又惊又喜又佩服的模样。 当他从最高导师那里解放出来时,已经是黄昏了。然后他一一去拜见各个导师,有礼地向他们打声招呼。 之后他以有事作借口离开了魔法师公会,来到他平时与冒险同伴们会合的旅店。 他的三个同伴已经全都聚集在「沉默绵羊亭」中了。 同伴们似乎也各自去收集情报的样子。梅里莎到迈力神殿,吉妮在街中四处乱晃细心地打听消息,而蜜蕾儿则东奔西跑了一整天。 但是并没有弄到什么大情报。 只能知道宫廷魔法师拉薇露娜已经启程去凡多利亚国境解决事情这种程度的事而已。 而对李维而言,这也不是个好消息。 因为见不到卡威司老师,所以李维原本是想去跟拉薇露娜谈谈的。除了透过她去影响李察尔王之外,眼前已经没有其它方法可以阻止佛罗提斯乱来了。 「看来是无计可施了。」 在慰劳了三人的辛苦之俊,李维决定先吃饭再说,于是把店员叫过来。 而现在,李维他们正围坐在大厅中央的桌旁吃着迟来的晚餐。 桌上并排着好几瓶酒,其中一瓶已经空了。 李维一面吃饭,一面把在魔法师公会的经过告诉同伴们。 「那个叫佛罗提斯的男人也不是无能之辈嘛。」 听了李维的话之后,吉妮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无能的话是当不上高级导师的喔。」李维对吉妮笑着说道。 「当然他的头脑是很好,但是称不上是个有智慧的男人。因为从年轻时起就只顾着研究魔法,所以对世事几乎一无所知。如果我是他的话,就会采取更加聪明的作法来达成目标。照他现在的做法,还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失足呢。」 「那、我们等到那时候不就好了。」蜜蕾儿嘴裹塞满了肉,双颊鼓鼓地说道。 她穿着和平时不同的长袖衣服,还有长及膝盖的短裤。因为很少见她穿成这样,李维有此意外。 「要是摔倒的只有他一个人倒也无妨。」 大概是为了某种状况易容改装吧,李维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对蜜蕾儿说道。 「什么意思?」因为听不懂李维的话,蜜蕾儿噘起了嘴表示不满。 「等这个问题再牵连下去,到那时候很有可能会导致魔法师公会的解体。既使没有那样,也已经有很多人对魔法师有偏见了。」 吉妮插嘴替李维解说。 「而且这件事事关整个欧芳的存亡呢。」 梅里莎灵巧地使用着刀叉,以优稚的动作将食物送到嘴边。 「若是建设魔力之塔一事被公开,邻近诸国全都会变成敌人。就连同盟国拉姆利亚斯也不例外。」 「原来如此,的确那是有可能的事。真是件麻烦事。只是为了一个疯子,连累整个国家的人都被拖下水。」 蜜蕾儿双手交握放在脑后,斜靠在椅子上。 李维没有错过蜜蕾儿脸上在这时微皱了一下的表情。 「蜜蕾儿,让我看一下妳的手。」 李维站起来走到蜜蕾儿身边,把她的衣服拉到手肘之上。 在蜜蕾儿的双臂上裹着层层白色纱布,而纱布上染着已干涸的血迹。 「是剑伤吧。」李维瞪着蜜蕾儿说道。 「露馅啦。」蜜蕾儿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笑道。 「别想混过去。到底是在哪里受的伤?」 李维小心翼翼地解开捆得紧紧的纱布。 「会痛啦、李维!」蜜蕾儿故意大呼小叫地抗议,但李维理也不理她。 纱布完全解开后,伤口便露了出来,大约有手掌那么长。在手腕与手肘正中央的地方,划开了一道嗯心的红黑色长痕,周围则淤青肿起。 伤口还没有完全合住,从那裹渗出鲜红色的血滴。 「不是还留着伤痕吗?」 梅里莎静静地站了起来,检查蜜蕾儿的伤势。 然后她伸手遮着伤口,缓缓地咏唱起神圣魔法的咒文。 「是在哪里受的伤!」李维继续咄咄逼人地追问着蜜蕾儿。 「一时不小心出了点意外。」 蜜蕾儿向上瞄着李维的脸,又吐了吐舌头。 「是到危险的地方去了吧。是魔法师公会还是王宫?」 「你知道?」 「不要给我打混!」 「干么发那么大的脾气,这样蜜蕾儿太可怜了啦。她也是为了你才去冒险的啊。」 已经咏唱完治愈咒文的梅里莎安抚着激动的李维。 「我知道,也很感激蜜蕾儿的心意。但是我不希望她去做那种事!」 「好了,伤口合住喽。」 梅里莎完全无视李维,拍拍蜜蕾儿的肩膀。 「谢谢妳,梅里莎。」 蜜蕾儿乖乖地向梅里莎道谢,然后向上看着李维 「对不起。」 李维一时说不出话来,抓着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冷静下来一想,他应该感谢蜜蕾儿才对,实在是没有生气的道理。 喝了一口酒后,李维也向蜜蕾儿道了声歉,同时向她致谢。 「不必那么客气啦。」 蜜蕾儿一副打从心底开心起来的模样。 「但是别太乱来喔。」李维不忘再叮嘱一次。 就在这时—— 吉妮踢倒椅子站起身来。 剩下三人看着她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吉妮已冲到门边,就这样顺着冲势直接撞上门板。 薄薄的门板碰地一声被撞飞了出去,吉妮一个打滚,滚到了走廊上。 「什么人!」 随着她这一声大叫,李维马上领会到有人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但他却大意到没能及时察觉。 他连忙拿起靠在椅子旁的剑跑到门边。 从走廊上传来一阵砰砰磅磅的声音。 然后手上还拿着已出鞘大剑的吉妮出现在门口。 「被逃掉了。」吉妮若无其事地说道。 「打破窗子逃出去了。八成是盗贼吧。」 「我们的话被窃听了吗?」 梅里莎双手不安地交握在胸前。 「为什么要来偷听我们的话呢。」 「不知道。不过,我在街上打听消息时也有种似乎被人跟踪的感觉。本来还以为是我多心了……」 吉妮的身子向窗外探去,向外巡视着街道的模样。 但是对方的身影早巳被夜色吞没,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对了,我经过冒险者商店时,听说在几天前有个男人来找李维。」 梅里莎一说她想起来的这件事,就令剩下的三人一阵紧张。 「妳没有破坏公会的规矩吧!」吉妮语气粗暴地质问蜜蕾儿。 「人家才没有做那么可怕的事呢。」蜜蕾儿发着抖回答吉妮。 由于欧芳的盗贼公会是正统派的盗贼公会,所以很少有不人道的事发生。但是对于破坏规矩者并不宽容也是事实。 对于破坏规矩的人,会派出功夫高强的刺客,以难以想象的残酷方式杀害目标。其实蜜蕾儿本身也接受过刺客训练…… 「有人在监视着我们吗?」 到底会是谁呢?李维想着。 是佛罗提斯最高导师吗?但是仔细一想,他不过是个正魔法师,在魔法师公会中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大人物。而且李维也不认为佛罗提斯会雇用他一向瞧不起的盗贼去监视人。 「那到底是谁……」 李维自言自语地低语着。 但是他找不出答案。
1精悍的战士 从大道两道流泄而出的光亮,映照得李维脚下一片蒙胧。 夜已经相当深了,但大道上的行人毫无减少的迹象。要赚钱的商人们,在人潮消失前是不会关店的。而店家不打烊,人们也不容易想要回家。于是开店的时间就这么拉长了。 也有人担心着法恩市的夜晚会不会就此消失不见。就像是有两条交通要道交会在一起的旅人城市罗马尔一样。 说不定要与邻国凡多利亚开战的传闻,已经传遍法恩市的大街小巷。但是法恩的街道还是一样热闹,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反而还令人感到充满着不可思议的高扬气势。 是因为人们毫不怀疑欧芳会获胜的缘故吧。人们相信铁枪骑士团是中原最强,甚至是大陆最强的骑士团。 但是李维他们却完全没有那种高涨的气势。反而全都一脸紧张地聚在宽广大道的左边走着。 自从那晚之后就一直有人在监视着李维他们。走在路上会有人跟踪,回房后会有人一直待在附近的小巷中站冈。 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李维一开始时还是猜测对方是魔法师公会雇用来的盗贼。 但是在那晚之后,李维曾经回到魔法师公会好几次,而佛罗提斯的态度都没有改变。如果他前一天的话被佛罗提斯听到,应该是一定会被魔法师公会除名的。 但却感觉不出来有那种状况存在。 除了魔法师公会,应该是没有其它人要监视李维的理由。真要再猜的话,也只能猜是不是有人在听闻李维一行人的冒险成功后,想要找出他们成功的秘密而已。还有也不能否定在不知不觉中招人怨恨的可能性。 拜此所赐,这十天以来李维他们几乎完全无法行动。 在拉薇露娜出外办事的这段时间中,佛罗提斯正一步步将魔法师公会纳入他的支配下。 要成为新魔法师公会象征的那座塔,也已开始着手建设的样子。 供应无限魔力的「魔力之塔」。 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这个座古代所留下来的塔。只是,走在街上看到他募集工匠及石工高手的模样,就可以明白到他有多急着想要建塔。 太过于悠哉悠哉的,等魔力之塔完成后,佛罗提斯就要得到无限的魔力了。等到事情变成那样,要对抗他将会是困难至极的事。 但是,被李维当成靠山的拉薇露娜还没有回到王城,就连想跟她联络也没办法。 虽想回魔法师公会伺机寻找佛罗提斯的破绽,但仅是区区一名正魔法师的李维,若无重要事情是不能求见最高导师的。 于是就只能这样白白浪费日子。 走在大道上的李维一行人,不敢懈怠对周围的警戒。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后面跟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哪里飞出毒箭。只有稍有一点动静,所有人就一起转向同一个方向。 「简直就像在冒险中一样。」 当他们的注意力一起被醉汉撞上空桶子之声音吸引过去后,蜜蕾儿如此说道,嘻一声笑了出来。 李维也有同感。 「我们原本是擅长探索遗迹的冒险者,不过今后也可以接下城市里的工作了吧。」 「没兴趣。」吉妮嘀咕着,悄悄注意着后方的动静。 「对怪物挥剑比较合我的个性。对了,看来我们的后面是被盯上了。」 「钦、不会吧……」 蜜蕾儿吃了一惊就要转头去看。 李维抱住她的头阻止了她。 「好机会,就这样把对方引到小巷中,在那里一决胜负。」 「赞成。」 梅里莎悄悄拿起挂在腰上的小型战锤。 她身为战神迈力的神官战士,以堂堂正正的战斗作为信条。对在暗中纠缠他们不放的人感到愤怒也是当然的吧。 李维他们转了个弯,走进一条狭窄的小路中。 小路中当然不可能有多亮,过往的行人也少。 「有跟过来吗?」吉妮默默点头回答李维的问题。 在小巷中七弯八拐,李维他们走向附近的一条死巷。这一带对李维他们来说就好像自己的家一样,就算闭着眼睛也有自信可以走到目的地。 当走入死巷中时,不止是吉妮,所有人都感觉到跟踪者的存在了。因为可以听得到对方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看来不是我的同伴了。」蜜蕾儿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 「因为不是盗贼,所以人家才会没发现被跟踪嘛。不过,这么一来就可以不用客气的开打了。」 李维也料想得到会有一战。 对方应该也知道他们这边己经发现被跟踪的事了,但依然跟在后面,是因为对方也想弄出个结果吧。 求之不得。 走到小巷尽头时,李维回过头来,高声咏唱起上级古代语的咒文。从魔法师手杖前端亮起了魔法之光,照得周围明亮了起来。 然后他转过了身子。 一个身披斗篷的男人,正悠然站在离李维他们有十步之远的地方。 因为头罩已取下,所以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长像。一张无表情的面容充满了精悍之气。从灰色斗篷的下缘,可以看到剑鞘微露身影。 从对方的举止看来,李维认为对方是个战士,而且是个相当高明的战士。连剑都没拔,只是站在那里就几乎没有任何空门。不紧绷神经对抗的话,好像就要被他的气势压倒了似的。 吉妮拔出背上的大剑,咻地一下向前踏出一步。 蜜蕾儿与梅里莎也马上配合着往左右一站。 李维则正好被三人围在中央。当以强敌为对手时,李维他们就会采用这样的队形。由李维使用魔法支持同伴作战是最有效率的作战方式。 「你是谁!」 李维忍住想拔出腰问长剑的冲动,两手握着魔法师手杖蓄势待发。 「名字目前不能说。你就是李维吗?魔法战士李维……」 男人的视线在李维全身打量着,然后露出个原来如此的笑容。 李维感到强烈的不快感,同时想起了之前也有过同样的事。 被拉薇露娜导师叫去的那次。 「你原本就知道才跟着的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李维朝着对方不客气地顶回去。 「我对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兴趣,不行吗?」 「行,才怪!」 蜜蕾儿右手握着短剑,左手也按在腰际的匕首上。左右手都灵活的她,就算用左手射出飞七首也不会落空。 「抱歉,不巧我是个怕麻烦的人。你到底在刺探什么?还是说你的目标是我们的性命!是的话就在这里一决胜负也好!」 「也可以……」男人含糊地说了一声,脱下斗篷落在脚下。 然后唰一声拔出腰中长剑,剑身以夜晚的黑暗为背景下亮起了眩目光辉。却并非是反射李维手杖前端的魔法之光所产生之光亮,而是剑本身就在发光。那是一把带有魔力的剑,绝不会错。 「小心!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魔力!」李维警告着同伴们。 然后他开始咏唱上级古代语。可以的话,希望能尽量活捉对方,问出他的意图。李维脑中浮现出可以办到那点的咒文。 集中精神使魔力逐渐高涨,李维打算一次就分出胜负。 男人举起了剑,像是在等待着全力攻击的机会到来。 蜜蕾儿迅速射出七首,但男人只侧一下头就避了过去。 接着在梅里莎短短的吆喝声中念出了气弹咒文。 无形的魔力在男人身上炸开,使得他茶褐色衣服的右肩处裂了开来。但那男人却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 「魔力啊,成为束缚的力量吧!」 李维完成了他的咒文,无数根散发着蓝白色光辉之魔法线缠住了正冲过来的男人身体。 男人的动作略顿了一顿。但是在下一个瞬间,魔法线就像被看不见的火焰给烧尽似的消失不见。 「被抵抗住了吗!」因为已经努力将魔力提升到十分了,所以李维大受打击。 虽说可以用积蓄在自己体内的魔力,来抵消危害到自己的魔力。但那须要胜过施术者魔力的强韧精神力。 眼前这位战士并不是位简单的对手。 对方又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吉妮将剑朝着正前方扛在与肩同高的地方,等着对方自己撞上剑尖。就像是重装步兵用步兵长枪迎击突击过来的骑兵一样。 两名战士已十分接近对方。 在类似鸟叫声的吆喝声中,吉妮大剑向前刺出。 高亢的金属撞击声穿越小巷,火花四溅! 吉妮的高大身子向后弹飞了出去,李维清楚地看见她的大剑高高飞上天空。 「吉妮!」 「小心!这家伙很强!」 吉妮回答道。从有力的声音听来,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样子。 但是他没有松一口气的时间。正面的吉妮不在后,手中握着耀眼魔法剑的男人已迫近李维身前。 要改用剑才行,李维丢开魔法师手杖,伸手探向腰间。 但对方的动作比他快了一步。 对方瞄准李维喉头的剑已刺了过来。 无论如何也闪不开那个锋利的剑尖了。 李维已有一死的觉悟。睁大着眼睛,瞪视着眼前这个就要杀死自己的人物。 但,对方的剑并没有刺穿李维的喉咙。以些微之差停了下来。 「为同伴而分心才会失败哪。」 「我认输。但是我可不想听人说教。」 李维站直身体,手放开原本要拔出来的剑。 他的三个同伴则绷着脸,全神贯注盯着李维与敌方战士的互动。 「我也不是有资格说教的人。」 男人如此说道,眼中现出了笑意。虽然终究是没把剑收起来,但也没有杀意的样子。真要杀的话,刚刚他就可以轻易下手了。 「只要请你乖乖照我的话……」 当他说到这裹时,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去,然后向着空无一物的地方挥出一剑。 铿地一声,一个东西落在他的脚下。 李维一看,发现一把小型匕首正在地上转着圈子。 「李维大人,到这边来!」 不知是谁在叫着他的名字,李维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 往声音的来处望去,看到从小巷的另一头大约有三个人正往这边跑过来。另外还有一个男人在挥手叫着李维他们。 「李维、逃吧!」他听见蜜蕾儿的声音这样说道。 李维犹豫了一下。 从攻击他的男人身上感觉不出有恶意,而对于前来救援的男人们他也没印象。 但一场激烈的战斗已在李维眼前展开。 「李维、快点!」蜜蕾儿的声音再次传来。 没有多想的时间了。 李维向同伴们点头示意,开始向死巷的出口处冲去。 「幸好您平安无事……」 之前挥手的男人像在迎接着李维他们一样,张开双臂在出口处等着。 「你是谁?」 「现在没空解释了,请您务必要跟我一起走。」 男人的的态度与语气都是有礼的,简直就像把李维当成追随多年的主君一样来对待。 「等等、李维!不要去!」 从背后传来了之前跟踪李维一行人的男人,其拼命叫唤的声音。但却即刻消失在更加激烈的金铁交鸣声中。 「李维!」 蜜蕾儿的催促声令李维下定了决心。比起攻击者,前来救援者当然更值得信任不是吗? 「好,我跟你一起走。但条件是你必须把事情毫无保留全说出来。」 然后李维向同伴们点头示意,跟在开始向外跑去带路的男人身后。 就在这时,从李维他们身后传来了不知是谁发出的垂死惨叫声。 2李维的拥护者 李维他们一直跑到大道上,回头确认没人追来后,才停下来喘了几口气。 救了李维他们的男人什么也没说明,只是请他们继续跟着他走。 因为已经做了决定,所以李维也没多问。他比较有兴趣的是这个男人要带他们到哪里去。 跟着这个男人走的话,一定可以了解一切事情的真相。 最令李维感到受不了的,是他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在这整件事中到底是站在一个什么样的立场上。 男人带领着他们走过行人渐稀的大道,往王城的方向前进着。 原本还以为是不是要这样直接走进王城中去了,结果在半路转了个弯,来到豪华宅邸林立的优雅住宅区。 这不是一般人可以来的地方。 能在这一带拥有宅邸的人,不是王国的上级骑士就是上级文官,也就是贵族们。 在这种地方乱说话或轻率行动的话,马上就会被冲出来的卫兵逮捕入狱。 李维他们被带进一座宅邸中。本以为他们要从后门偷偷摸摸地进去,结果没想到是光明正大地从有南兵看守约大门诐请进去。 「真吓死人哩。」 蜜蕾儿走近李维身边咬耳朵。 「这座宅子是铁枪骑士团长涅飞尔的馆邸喔。」 「骑士团长为什么要帮我们?」 谁知道,蜜蕾儿耸耸肩。 「问问看就知道了。希望不是坏事就好。」 梅里莎的语气如常,跟平时一样没变。 吉妮则弓着高大的身子,头低低地走在宅子的庭院中。只交了一招,剑就被打飞出去的事,对她有着很大的影响吧。 很快的李维他们就走入屋中,被带到一间像是会客厅的地方。 在陈列着许多豪华装饰品的厅中等了一会后,一个健壮的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眼光在李维身上打量过一番之后,突然当场屈膝行礼。 又来了,李维想着。 为何不认识的人会对自己的身体这么有兴趣呢? 「欢迎您的大驾光临。我是骑士团长涅飞尔。」 男人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李维也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一一介绍着同伴们的名字。 「总而言之,请先站起来吧。我不过是一个魔法师,用不着那么慎重其事。」 对李维而言,眼前这位骑士团长的行动及口气反而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果然,您不知道吧。」 涅飞尔遵照李维的话站了起来。 「您是李察尔陛下的公子。」 「我是李察尔王的……」 太过于荒诞无稽的内容。突然被告知这样一句话,到底有谁会相信啊。 亲生父亲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这种事…… 「正是。」 骑士团长涅飞尔肯定地回答道。 「李察尔王是我老爸……」 李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目瞪口呆。 「那就是说!」 蜜蕾儿的手捂住了嘴巴,圆圆的眼睛骨碌碌地在李维侧脸和骑士团长的脸上转来转去。 吉妮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梅里莎则对骑士团长所言深信不疑的样子。 「也难怪您会无法相信。」 这样说了一句之后,涅飞尔开始说起关于李维出生的秘密。 据说李维的母亲是宫中的女官。 在宫中这也许是一个司空见惯的故事,总之她与李察尔王发生关系,然后怀了李维。 像他这样的私生子,似乎还有好几个,但是在被生下来的孩子中,只有李维一个人是男孩。 但是唯一的男孩李维,却很有可能会造成王位继承的问题。 听说当时还发生了其它一些事,于是李维的母亲将李维托给乳母离开了这个国家。而李维再长大了些后,又被交给卡威司老师,将他抚养成一名魔法师。 身为魔法师的话,就不会想要王位,也不会有人想把他推上王位了。李察尔王是这样想的吧。 「可是世事往往是讽刺的。您从李察尔王那里继承到了勇者的资质,但是两位王子殿下的个性却都像王妃一样温和,要担起这个剑之王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李察尔王也常常为此叹息。而我也因此忧心不已。」 「你想说什么?」 「我想要拥立李维大人当下任国王。」 「这个国家的王?」 李维忍不住怀疑起对方的神智是否还清醒。这个骑士团长真的明白他的话代表什么意思吗?。 「我拒绝。」 李维斩钉截铁地答道。 「我一直以来都是自由自在活过来的,今后也打算继续那样活下去。」 李维是真心那样想的,绝无虚假。 当然李维本身也一直都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只要知道是谁,他也就满足了。何况对方还是建立这个欧芳的英雄王,他感到既开心又骄傲。 但是,他并无意接受因为是国王之子而得来的好处。 骑士团长涅飞尔要推举李维成为下任国王。 他的话所代表之意思,是要在这欧芳揭起因王位继承权而引发的内乱。 「我对王位没兴趣。至于染血的王位就更不用说了。 「我也希望不必流血就能解决这件事。」 从涅飞尔的神情中可以窥见他那非同小可的决心。 「只是说起最适合继承王位的人,我只能推荐李维大人而已。李察尔陛下在心底也期待着有优秀战士来当他的后继者。但是,在欧芳中有许多前朝法恩王国的遗臣,重视着法恩王国最后王妃美蕾蒂血统的人也不少。李察尔陛下也是顾虑到王妃,才不能将李维大人眼您异母姊妹的存在向世人公开吧。以其它国家为例,也有身为妾腹之子而获赐王位继承权的例子……」 幸好获赐的人不是我,李维想着。 权力也好、魔力也好、就连武力也一样,拥有着力量的同时,也意味着必须要有着去控制它们的责任。比方说,魔法师公会对禁忌的魔法所做出的规定,也是为了避免魔力失控而采取的自制手段。 李维之所以把佛罗提斯视为危险人物,就是因为他只顾着追求力量而不顾其它一切。 李维当然也想要力量。 他希望能修得导师级的魔法,同时成为一流的剑士。但是,那个力量是能靠他自己去控制的。而王位继承者所拥有的权力、还有国王所拥有的权力都太过于巨大了,不是他能一手掌握的。 他没把握自己不会误用那份力量。要背起那副重担,对李维来说是件难以忍受的苦差事。 因为他觉得所谓的自由,就是从所有的责任中解放出来。 但是那样又太过于不负责任了,是无法在社会中活下去的。大概只有一个人隐居到深山里去才能办得到吧。 所以李维决定只负责承担自己担得起的责任。 那就是注意避免用自己的力量去伤害他人,用生命去守护自己喜欢的人。 他会为了这次的事件奔走,也是因为觉得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全是他在那个遗迹发现古书时,没有处理掉所造成的责任。一想到等这个事件结柬后,他依旧是个自由身,所以才能忍耐着眼前的不快处境。 李维老实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实在没办法响应你的期待。」 但涅飞尔对李维的话连连点头。 「听了您刚才的话,我更认为您深具勇者的资质。会像您这样想的人,才是非担起重任不可的人。因为真正不负责任的人,是会去追求力量的人。」 对于这点,李维也有同感。 如果佛罗提斯这个人更有责任感的话,就不会去追求什么无限的魔力了吧。如果卡威司老师身体还好的话,应该会将那本危险至极的古书施以重重魔法封印,深藏在禁室深处吧。 「而且您已经没有退路了喔!」 涅飞尔的双眼怒瞪着,而他愤怒的目标并不是在眼前的李维。 「您知道刚刚那个刺客是谁吗?」 「没印象。只知道他是个可怕的战士。我们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么强的人。我、还有在这里的吉妮,原本对自己的功夫都相当有自信的……」 「把李察尔王除外,他恐怕就是欧芳的第一高手了吧。他叫作隆达密司,是欧芳近卫骑士队的队长。」 「近卫骑士队长?他吗……」 「正是。还有,他也是宫廷魔法师拉薇露娜的丈夫。」 「拉薇露娜老师的丈夫……」 李维想起来了。 当拉薇露娜从亚力克拉斯大陆巡回之旅回来时,就和陪她一起走完这趟旅程的一名骑士结婚了。那名骑士是以拉薇露娜护卫的身分跟着她一起旅行。当然是从欧芳精锐中的精锐骑士中选出来的吧。 「难以想象他会自作主张干出这种事。他对陛下的忠诚是任何人都无法怀疑的。」 「也就是说是李察尔王的命令吗?我的亲生父亲……」 李维震惊得不能自己,当场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恐怕是……为了王太子殿下,所以希望您成为死人吧。」 才刚刚知道李察尔王是自己父亲而已。 当然,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但是,若扣掉下落不明的母亲,李察尔王对李维来说是唯一的血亲了。 而他却是要自己命的人。 在李维心中掀起了如惊涛骇浪般的风暴。 「生下我的人要杀了我……」 「我不认为李察尔王是真心要那么做的。」 涅飞尔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认为能担起下任欧芳之王重任的人,除了李维大人之外没有其它人。抱歉我对您做过调查,但也因此得知您以魔法战士身分而活跃的事迹。最重要的是您和年轻时的李察尔王实在是太像了。只看一眼就能肯定您绝对是李察尔王的公子。身为魔法师所具备的丰富见识,再加上生长于市井,对民心必然相当了解。还找得到更适合当第二代欧芳国王的人吗?我已有心理准备,就算要用性命交换,我涅飞尔也会护着您坐上次任欧芳王的王位。」 说罢涅飞尔还加上一句,请李维快快下定决心。 这番话令李维一片混乱。 他不想因为莫须有的理由被杀害。尤其对方是亲生的父亲!这个国家的国王,他才更有这种想法。要是自己被杀害的事为人们所知的话,李察尔的名声将会一落千丈吧。 虽然李察尔的两个王子在法恩市民眼中不够可靠是事实,但等到他们俩之一已经登上王位后才去篡位的话,坐在染血的王位上统治国家应该会困难多了。这么一想的话,也许还是该宣布自己是王子的身分,然后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比较好。那么一来,李察尔也不能轻率出手了吧。 何况又有骑士团长涅飞尔主动要求要全力协助他。 即使如此李察尔还是要杀李维的话,王国将会一分为二爆发内乱吧。 既然是对方先宣战,那他就接下,这是李维的主义。即使那是父子兄弟之争也一样。 李维的眼中燃起了重大的决心。然后他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到他的模样,梅里莎走到李维面前屈膝跪下。 「我的眼光果然没错。您正是我该伺奉的真正勇者。」 「你有成为王的资格,和我不同。我也为你献上这把剑吧。」 吉妮以蛮族的语言说出短短的誓言。 「是啊,你应该要当国王的!」 蜜蕾儿也这样说道,她的声音非常开朗。 但是,那是装出来的开朗,李维心里一清二楚。 李维知道她的真心在哪里,很久以前就知道,但是却没办法回应她。因为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而且他的心上还有一根刺。只要那根刺没拔出来,他就没办法回应蜜蕾儿的心意吧。 「成为国王,统治这个欧芳,那正是你该做的事嘛。」 蜜蕾儿像自言自语般地低语着。 「我该做的事……」 蜜蕾儿无意识中的喃喃自语,却令李维感受到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地震憾。 「怎么了?」注意到李维表情的变化,蜜蕾儿担心地问道。 「谢谢妳,蜜蕾儿。」 李维握住她小小的手。 「我差点就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了。」 「无可挽回的错误?」 蜜蕾儿莫名其妙地眨着眼睛。 「对,因为我差点忘掉了真正该去做的事。」 比起父亲的事、王国的事,他还有更加重大的使命该去办不是吗! 李维把自己所作之决定告诉骑士团长涅飞尔以及他的三个伙伴。 隆达密司站立着,在夜色的环绕下喘着气。 有三个男人倒在他面前,每一张脸他都认识。 他们全都是铁枪骑士团的正骑士。其中之一还是第二队的队长,是以武勇而著称的男人。 因此隆达密司根本没办法手下留情。事实上他也受了几处轻伤。 他弯下腰来一一检查,发现有两个人已经死了,而另一个人也奄奄待毙。他没有出手救人。因为是他自己造成的伤,至少还能够知道那是不是致命伤。 「到底是谁让你们来的?」 明知问也是白问,但隆达密司还是向濒死的骑士询问道。 「叛……徒……」 这样说完后,那个骑士也咽气了。 「叛徒?哪一边才是呢?」 隆达密司像要吐尽心中怨气般的说道,然后直起身子。 没想到阴谋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他仿佛已经能够听到陆吉亚所发出的高笑声。 在骑士团中有着握有实权的人要拥立李维,而且是连骑士队长都指挥得动的人。 该如何向李察尔报告这件事才好? 不快点做出处置的话,欧芳很有可能会发生一分为二的内乱。 从法恩王国时代就任职于宫中的前朝遗老们,不论文官武将,一定都会支持王太子吧。 但是因为敬慕着李察尔而来的文官武将也不少。 他们说不定会把希望放在像年轻时李察尔的李维身上。 但是—— 「怎么这么性急呢。」 隆达密司黯然俯视着二名骑士的尸体。 一直到前几天为止,他都认为这欧芳的基础坚如盘石。 但是那份坚实以凡多利亚的骑士越境为开端,渐渐地崩溃了。魔法师公会的事、王位继承者的事,隆达密司想也没想到在欧芳中竟然会存在着这么大的隐忧。 如果王国分成两边内战的话,周边诸国很有可能会借机介入。那是非避免不可的事。 「虽然我并不喜欢流血……」 隆达密司低语着。 最好的方法是在李维的存在被世人知道前,就把他和支持他的人一个不留赶尽杀绝。 近卫骑士队长这个职务,也包含扫荡王国内叛乱份子的工作在内。 隆达密司决定自己承担这一切。 这件事若是被李察尔王知道的话,只会令他更苦恼吧。 虽然有叛乱的企图,但对亲生儿子下手的话,还是会伤害到李察尔的声名。但是,如果是近卫骑士队长的独断独行,那么对国王责难的声音应该也会较小。 不能告知的对象不是只有李察尔而已,还有他的妻子拉薇露娜。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拥有魔女外号的妻子,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即使是只当了自己一小段时间的直属弟子,但她一旦知道下手杀害的人是自己丈夫隆达密司的话,不知道会有多么的伤心。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意志,非做出决定不可。 这全都是为了欧芳。 隆达密司如此下定了决心,瞥了骑士们的亡骸一眼,打算离开现场。 但他踏出的脚步僵住。 然后他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凝视着三具尸体。 由他亲手了结的骑士们身体己僵硬,大量流出的血也已凝固。 「叛徒……吗?」 在临死前,他们其中一个人对隆达密司如此说道。 但是他隆达密司不可能会是叛徒。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 当他这样说服着自己时,在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几乎完全相反的想法。 隆达密司打算对那个想法一笑置之。 但越是想否定它,就越是觉得那天外飞来的一笔实在越想越是真理。 「要试试看吗……」 隆达密司喃喃自语着,然后在夜晚的街道上开始奔跑了起来。 3隆达密司的直谏 过没多久后,隆达密司已回到了王城。 由于他是上级骑士,守门的卫兵还特地打开正门迎接他。 夜色已深。回头一看,城市的灯火也已经变得零零落落。只剩下大道两侧的建筑物还并排成一条光河载浮载沈在黑暗中。 他穿越中庭,走入宫殿中。 一路上值勤的卫兵及近卫骑士纷纷以讶异的表情向他打招呼,隆达密司定入宫殿深处,朝着李察尔王的房间前进。 整个三楼大部份都是国王的房间。虽然在一楼谒见室后面也设有国王的个人专用室,但这边主要是用来接见个别宾客的地方,并不是平时供国王及王族居住的地方。 这间个人室除了侍女与护卫骑士之外,不容许其它人进入。而他们平时也要待在休息室中,等着被叫进去做事,在有可疑人物侵入前一直在里面待命。 隆达密司年轻时也在这间休息室中待过。一直到从巡回亚力克拉斯大陆之旅回来后,被任命为近卫骑士队长为止。 终于隆达密司来到了通往王族房间的门前。 门是坚固的铁制门,门前有两名近卫骑士正坐在椅子上待命。 「队长!」 一看到隆达密司的身影,两人便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我想求见国王,让我进去。」隆达密司一句话命令他们开门。 「有何贵干?」近卫骑士连忙挡在门前如此问道。 虽说是队长也不例外,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勤务。虽然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在找麻烦,但隆达密司很满意。 「详细理由不能告诉你们,总而言之我有急事。禀告陛下说近卫骑士队长隆达密司想求见。」 「禀告是可以禀告,但是陛下吩咐过除了公务外不接见任何人,请不要抱着太大的期望。」 「就算不接见我也要进去,告诉他这是王国的大事,分秒必争的问题!」 隆达密司的暴喝声在城中回响着。 「知、知道了。」 隆达密司的气势令还年轻的近卫骑士吓到般的走入门俊。 过了一会儿后,年轻的近卫骑士回来了。 「陛下同意接见。不过相当不高兴的样子,请保重。」 然后隆达密司被允许通行,他走了进去,定下螺旋形的楼梯,被带到一楼的房间中。公私分明的态度对一个国王来说是很重要的。 隆达密司命令带路的近街骑士退下,然后伸手叩门。 「进来。」李察尔回答的声音确实是心情欠佳的样子。 隆达密司打开门走进房间。 李察尔披着睡袍坐在沙发上,一脸黯然,对走进房间内的隆达密司瞧也不瞧。 「王国的大事是什么?」 「报告。」 隆达密司在李察尔面前跪下。 然后开始依照顺序报告今晚发生的事。 自己去调查与魔法战士李维有关的事,还有跑去与他接触的事。 在描述的过程中,他很清楚地知道李察尔的心情正越来越糟。 「谁命令你去杀李维了!」 当他说到与李维他们对打的场面时,李察尔愤然站起,怒视着隆达密司。 「我应该是叫你别去管他的事吧。」 正是如此。 控制住马基思与可疑男子的密会现场后,隆达密司询问这个国王所喜爱的税务官到底诐收买去做什么事情。马基思的回答是,把一个名叫李维的魔法战士的传闻讲给李察尔听。 实在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委托。 完全想象不出来让李察尔知道那个男人的事会有什么好处。 一开始时,隆达密司在猜会不会是那个叫李维的魔法战士想当官。但是李维的直属老师——隆达密司的妻子,说李维不是个会攀权附贵的人,所以他取消了那个想法。 只能确定这确实是对欧芳设下的阴谋,但就是猜测不出有什么用意。 因此隆达密司考虑反过来利用这个阴谋。 也就是由他自己亲口去告诉李察尔关于李维的传闻。看看国王会有什么反应,说不定可以因此而查出对方的用意,他心中期待着…… 果然不出所料。 国王有反应,而且是像受到惊吓般的反应。 甚至也不管有别人在场,李察尔惊慌不已地向隆达密司质问是在那里听说到这件事的。 隆达密司没说实话,只说是在街上听到的小道消息。 听了他的回答,李察尔才放心下来的样子,带着隆达密司来到这个房间中,向他公开一切。 李维是他的私生子。 由于是男孩,他害怕会引起继承者之争,因此交给宫廷魔法师卡威司,吩咐将他抚养成魔法师。 没想到那孩子会成为魔法战士,像过去时的自己一样步上冒险者之道,李察尔这样说道。 「被抚养成魔法师的孩子却最像我,真不知道这笔帐该怎么算。」 李察尔如此说道,寂寞地笑着。 「真想见见他哪,我的孩子李维。但是考虑到王妃的心情和国家的未来,就算想也不行……」 然后李察尔叫隆达密司忘了这件事,同时命令他不要去管与李维有关的事。 「我记得。」隆达密司行礼答道。 「记得的话为什么不遵守!」 李察尔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虽然年事已高,仍有如同鬼神般的魄力。 但是隆达密司丝毫不为所动。 「我不能不管。因为阴谋之手已伸向李维王子。要拥立他起兵的阴谋……」 然后隆达密司继续陈述今晚发生的事。 隆达密司与李维他们开打,是为了测试他们的实力。 李维跟他的同伴都是相当惯战的人。特别是第一个对上的女战士更是相当强的高手。 隆达密司能一招把她的剑打飞出去,靠的是李察尔所传授的技巧。一言以蔽之,出其不意罢了。要是遇上了解这个技巧的人,就等于平白把反击的机会送到对手面前一样危险。 但对方越有实力越是认真出招的话,反而越容易中招。这是李察尔年轻时悟得的许多招式其中之一。 隆达密司自己也在与李察尔比试时,在这招面前一招落败。之后隆达密司拼命反复练习才学会这招。 这招虽不宜轻率使用,不过却具有威吓敌人的效果。那时如果不马上分出胜负的话,面对有魔法支持的他们,就会变成一场苦战了吧。 「他的同伴中有战神迈力的神官战士,所以李维绝对可以说是勇者不会错的吧。但是对他而言,那反而是不幸的。对欧芳而言也一样。陛下常常为了王太子殿下缺乏武人的资质而叹息,甚至还因此想着要趁着自己身体还健朗时扫除外敌不是吗?」 「确实如此。所以当凡多利亚骑士越境时,我认为这是天赐良机而欣喜着。如果佛罗提斯没出现的话,就算拉薇露娜再怎么反对,我也依旧会出兵也说不定。」 「我妻子是个相当固执的人,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让步……」 「是啊。宫廷魔法师女士以她的方式为国家设想奔走。不愧是能让卡威司推荐的人。」 「不敢当。」 隆达密司代妻子深深行了一礼。 「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虽然对你的妻子过意不去,但我要撤下她宫廷魔法师一职。这是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的要求。考虑到双方今后的关系,我不能拒绝。」 隆达密司抬起头,凝视着李察尔。 「是被他所带来的力量迷住了吗?是期待那个力量能够成为保护非武人之王太子的力量吧。」 「隆达密司!你逾分了!」 李察尔猛然站了起来,一张脸气得发青。 「我知道自己是过分了!但我今晚要把想说的话全说出来。我认为现在的欧芳之所以会陷入困境,原因正是出在以陛下为首的重要人物们各自把秘密藏在心里不说出来。」 「是因为有人企图伤害这个国家令国家不安才对。而这个国家中又有趁乱兴风作浪的背叛者存在。比方说不遵守王命的骑士之类的,对吧?」 李察尔的话如利刃般刺穿了隆达密司胸口。 「不是那样的!」隆达密司以斩钉截铁的坚定语气说道。 「我从未想过要杀害李维,只为在欧芳稳定之前,打算先威胁他离开这个国家而已。但是在开口告诉他之前遭到意料之外的阻碍,让李维给逃走了。 隆达密司说出被四个男人攻击,带走了李维一行人的事。 「那么李维大概会把你当成刺客吧。如果这件事让李维决定反抗的话,你的独断独行是绝不可饶恕的。」 「是,关于这件事我没有任何辩解,也有会受罚的心理准备。但是我也是为了欧芳着想而行动的。决没想过要伤害这个国家。」 「那种程度的事我也能明白。」李察尔以黯然的表情说道。 「会任命你为近卫骑士队长,正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感谢陛下的信任。」 隆达密司再次低头。 「那、去妨碍你的人到底是谁?你应该不至于让他们给逃了吧。」 「没有。但是要活捉也很难,全都被我杀了。然后在确认他们的身分时……」 实在很难开口,就连隆达密司一时间也没了声音。 「你今晚不是要把所有事都说出来吗?无妨,说吧。」 「来妨碍我的人是我们铁枪骑士团的正骑士。其中之一还是正骑士队长。」 「什么!」 李察尔双眼瞬间大张。 「这是说在骑士团中存在着要拥立李维的人吗?」 「恐怕是……而且是地位相当高的上级骑士。」 「能对骑士队长下命令的只有将军级的上级骑士。有团长涅飞尔、三名副团长、还有近卫骑士队长的你,以及国境警备队长亚特雷。全都是我所信任的骑士。在这之中岂会有背叛者存在!」 「背叛者是不存在。」隆达密司有力地说道。 「背叛者不存在?」 「是。我欧芳王国虽属新兴王国,但体制坚如盘石,足以自负。文官武将以及所有国民全都宣誓效忠于李察尔王与王国。可是在开国英雄之一的宫廷魔法师卡威司老师病倒之后,许多人开始感到不安。不安的是李察尔王总有一天也会驾崩,当英雄王离去时,欧芳是否能够撑过去。」 李察尔默默地听着。那正是他的痛处。 「这一切多半是敌人,也就是罗马尔军师陆吉亚利用这份不安所设下的阴谋。因为大家全都为了想要解决国家的隐忧而心焦,各自设法展开行动。结果就造成了各人自行其是的状况,甚至产生对立。国内一旦出现对立,要引发内乱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了。只要点燃一个火种,就能烧起漫天大火。」 「你的意思是,李维就是那个火种吧。」 「正是。拥立李维王子的人并非背叛者。正是为国家的事着想,他们才会想推举拥有勇者资质的他为王,而不是王太子。因为我们这些臣子,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李察尔王内心想要的是武人之后继者。」 「老实说确实是如此。但我是希望王太子能成为武人,而不是把王位让给武人的王子喔。」 「那么,李察尔王为什么不对我们这些臣子说明这件事呢?所以也有人认为陛下是在顾虑王妃殿下。」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说今晚要把想说的话全说出来。」 李察尔皱着眉说道。 「我以前曾经有过被判处死刑的经历,所以再没什么好怕的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那时你充满了自信,而我也是……」 「一点都没错。而当时的李察尔王、则受到美蕾蒂王妃衷心的爱慕。可是她的名门出身,以及曾经是亡国王妃的事,却都令人相当介意。不过随着王国的强大,李察尔王心中开始有着自己身负一国命运的意识萌芽。思考着该如何做才能让王国繁荣。就在这时,想到了美蕾蒂王妃的出身与背景可以成为国家的支柱之一……」 「那是错误的。」 李察尔以黯然的表情打断了隆达密司的话。 「你想的这些根本就是穿凿附会。我从来没有过要利用美蕾蒂的想法。我对她的爱,从过去到现在始终未变。我打倒邪龙骷利休,是为了美蕾蒂。我统一因内乱而崩溃的法恩王国北部,建立这个国家,也是为了美蕾蒂。迎娶美蕾蒂为妃,只是单纯因为我爱着她。欧芳是用我的剑所建立之王国。是在卡威司、洁妮、还有许许多多文官武将的帮助追随下建立的。与法恩之名,还有美蕾蒂是名门公主的事都没有关系。」 「那么,又是为了什么不能承认李维他们呢。」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不想让美蕾蒂知道我有情妇的事。确实我在年轻时曾向许多侍女女官出手过。但是那并不代表我对美蕾蒂的爱有所冷却。为了美蕾蒂着想,我只好让孩子们离我远点。也许你会觉得我是个任性的人,但我也是个人,男人。」 在进入这间房间后,隆达密司首次露出笑容。 「我能理解,因为我也是男人。有时也会忍不住去注意除了妻子之外的其它女人。不过因为天生是个懒骨头,倒没实际采取过行动就是了。」 「为了国家着想,也希望是如此,宫廷魔法师与近卫骑士队长起争执,会让我没有立场。」 然后李察尔暂时沈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原来如此,我明白确实是有着为国家着想却反而危害到国家的状况。但是王国中有着企图拥立李维谋反的人存在,也已经是不动如山的事实。要收拾这一切,只能使用武力了。但是、这么一来有私生子存在的事,就会被美蕾蒂发现了吧。即使是因为颅虑到她的心情才瞒着她,也不会被原谅的吧。」 李察尔深深叹了一口气。 「坏事真是做不得啊……」 「王妃殿下是位温柔善良的人,应是能包容谅解的吧。而现在更重要的,是要全力避免内乱的发生才行。希望陛下也能聆听李维及其拥立者的解释,作出公平的裁决。最重要的,请陛下务必要将自己的意思向我等开诚布公。对欧芳而言最好的到底是什么,私下商量是决定不了的。」 「以前的话,有卡威司帮我解决所有的难题,我只要演出一个具有威严的国王就好。因为卡威司病倒了,我不得不自己作判断,也许我有些太过于争强好胜了。卡威司会把拉薇露娜派到我身边,多半也是信任她足以代替自己吧。别老担心别人的事,多管管自己身体的话,应该是还能再多活一些日子的吧……」 然后李察尔告诉隆达密司,明天他也会下旨召开宫廷会议。 「明天不出席会议的人,应该就是企图拥立李维的人了。等确认有哪些人后,适当地派遣使者前去,尽量让对方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事情一旦公开的话,为了王国的威信,势必将不得不行使武力。」 「同时还有凡多利亚骑士团越境的问题、宫廷魔法师的事情,希望陛下能放弃原有的想法会比较好。暂且不论要撤换拉薇露娜的事,但我对接任者是佛罗提斯一事略有异议。如果他真的能办到他所答应的那个力量,我认为那会有些危险。」 「当然是危险的。但也有让人甘冒风险的魅力。」 李察尔承认隆达密司的话。 「明天我也会公布那个力量是什么。在明天的宫廷会议上,我也要像今晚的你一样,对所有人说出我想要的话才行哪。」 「求之不得。」 隆达密司就地低下头叩拜。 李察尔也许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他确实是个英雄,拥有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深受他吸引的魅力。所以不论文官武将都表里如一的为他工作。而这个国家的国民也是。当然隆达密司也一样。 并不是因为李察尔饶他一条命,他才宣誓效忠。而是因为他认为李察尔是一个可以让他舍命的王,这才宣誓效忠。 在这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什么事?」李察尔对着门出声。 「是骑士团长涅飞尔大人求见。他说是王国的大事、分秒必争的问题……」 年轻骑士的狼狈隔着一扇门仍传了过来。是在为了今晚的不速之客之多而感到不可思议吧。 李察尔与隆达密司不由得面面相觑。 「看来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王国中不存在着背叛者。能得良臣佐国,我何其有幸……」 李察尔命令近卫骑士放涅飞尔进来。 过了一会儿后,涅飞尔现身了。 还多带了一个人来……
1棋差一着的悔恨 魔法师公会接到要召开临时宫廷会议的旨意时,已经是早上了。 国王李察尔亲自提笔通知最高导师佛罗提斯,要他也得出席。 大约在十天前,佛罗提斯才从李察尔那里得到要让他当宫廷魔法师的承诺,以及用来建设魔力之塔的大量资金与资材。 靠着这些援助,魔力之塔的建设非常迅速顺利。已经用石材盖好塔的结构,正在用石灰泥抹墙。塔的内部装修也大致上解决了。 接下来只剩外表的整修,以及启动可称之为塔之心脏的魔法装置就好。启动的魔法仪式花不了半天。 到时魔力之塔就完成了。 开始运转的魔力之塔,会从大地及大气中吸取魔力,透过嵌在额头上的黑水晶,给予佛罗提斯无限的魔力。 将那个黑水晶嵌入额中的仪式也在昨天结束了。现在佛罗提斯的额头上,正有着魔法水晶在散发黑暗光辉。 佛罗提斯感到自己幸福至极了。 这次召开宫廷会议是要向文官武将们宣布他要接任宫廷魔法师一事吧。他早就得知李察尔派拉薇露娜出使外国的情报了。李察尔一定是要趁着那个魔女离开欧芳时,来进行宫廷魔法师的交接仪式。 恐怕拉薇露娜很快就要回来了吧。 「看来英雄王也对那个魔女的处理感到棘手哪。」 佛罗提斯抿着嘴笑了好一阵子。 要是拉薇露娜向他宣誓效忠的话,他可以重新考虑要把她从魔法师公会除名一事。佛罗提斯开始这样想着。既然他已经得到了无限的魔力,就没必要去害怕魔女了。 佛罗提斯穿着紫红色长袍,穿戴着带有魔力的装饰品。像是龙牙项链或魔法戒指之类的。手上还拿着在欧芳魔法师公会中,只有最高导师才能拿的大魔法师手杖。 然后他踏足在房间中央所画的魔法阵中。 当定到魔法阵中央时,佛罗提斯念了一句上级古代语,同时挥了一下大魔法师手杖。在大魔法师手杖上被附加上瞬间移动的咒文。只要念出暗号,就可以移动到想去的地方。 佛罗提斯现身的地方是王位右边,属于宫廷魔法师的位置。 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的突然现身,让集合在谒见室中的人们议论纷纷,其中也有责备他无礼的声音。 「无法理解魔法伟大的愚民们。」 佛罗提斯在心中嘲笑着,同时回过头来向李察尔行礼。 「来得好。」李察尔瞥了佛罗提斯一眼,以充满威严的声音回答他。 在国王另一侧的席位上,有着王妃美蕾蒂的身影。 听说她是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的人,不过今天的会议毕竟是重要的,所以她不能不出席吧。 那是正确的想法。 因为今天的会议将名留青史。 转向正面,铺设在中央的鲜红地毯两端,排列着上级骑士及高位的文官们。 「看来大家都到齐了吧。」 「是。」听了李察尔的话,宰相利斯拉高声宣布会议开始。 「首先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个人。」 会议一开始,李察尔马上如此发言。 是指自己的事吧。佛罗提斯微挺了挺胸。 然后他等待着。 等待宫廷魔法师佛罗提斯的名字被念出来。 但是李察尔所言之事背叛了他的期待。 「我拥有第三顺位王位继承权的王子。」 在李察尔说完的同时,原本站在骑士们身俊的一个年轻人缓缓走到王位前面。 年轻人依照顺序向国王及王妃行礼,在这段时间中,骚动的喧嚷声支配着这个大厅。 与聚集在谒见室内的大多数人.一样,佛罗提斯也吃了一惊。而且以他的状况来说,其实是吃了二惊。 一惊是李察尔有第三个王子,二惊是他认得这个年轻人的脸。 「李维……」佛罗提斯像呻吟般的说道。 年轻人没穿着魔法师的长袍,一身适合他现在身分的打扮,穿得像欧芳王子一样。 头上戴着小型的冠冕,肩上披着内衬毛皮的厚重披风,身上穿着用金银点缀的藏青色服装,大腿部是高高膨起的裤装。 腰上挂着的是刻有王家纹章的西洋剑。 但是,他的确是欧芳魔法师公会中的正魔法师李维没错。 「不可能,他才不可能是什么王子!」佛罗提斯靠向李察尔说道。 「这里是商议国政的地方,我不会在这里开玩笑。」 李察尔严厉地回答他,让佛罗提斯退下。 佛罗提斯也不敢再造次,深深低头谢罪。 李察尔昂然点了点头,静静从王位上站起来。然后淡淡地叙述起李维出生的经过。 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人,在李察尔开口后,又变回鸦雀无声般的安静。 但是视线则不时往美蕾蒂王妃身上望去。 而王妃本人则始终一脸平静,对李察尔正在说的话完全没插口。 当李察尔说完时,他亲口向众人介绍王子李维的名字。 在短短的沉默过后,不知是谁拍起了手,接着整个大厅都被包围在拍手声中。 年轻的骑士们连连呼叫着李维王子的名字。 李维像在响应着他们呼唤声般的举起右手,然后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光明正大的向众人打招呼。 「大家要看重他如同看重两位王子。」 李察尔最后再加上这一句作为总结,落坐在王位上。 「那么接下来转移到下一个议题。」 看李察尔在王位上坐下来后,利斯拉说道。 「导师佛罗提斯。」 终于到我了啊,佛罗提斯想着。 虽然李维的事令他吃惊,但那并不是他能怎么样的事。 佛罗提斯咳了一声,向前走出一步。 「导师佛罗提斯。」 他的名字又被叫了一次。 而这次出声的人并不是利斯拉,而是还站立在王位前的王子李维。 「我要检举你。你破坏了魔法师公会的规矩,将禁忌的古书纳为己有,为一己私欲而使用它。那是说不定会导致世界灭亡的古代禁书。」 「你、你说什么!」佛罗提斯的声音因为激怒而抖动着。 「魔法师公会之长是我,我说的话就是规矩。所以我是不可能破坏规矩的。就像国王不会犯法一样……」 「你错了,佛罗提斯。」说话的人是李察尔。 「虽说是国王,也有必须去遵守的法。犯了这个法的国王,会被臣子及国民们亲手制裁。」 「那是诡辩。而且就算国王是那样好了,魔法师公会也不一样。不遵守最高导师所定下的规则者,全都要逐出公会。李维,也许你是欧芳的王子。但是你也是我们魔法师公会的正魔法师。你忘了曾经宣誓效忠于我的事了吗?欧芳的王子所说的话就那么没信用吗?」 「竟敢对王子如此无礼!」涅飞尔拔剑恐吓他。 「魔法师公会及神殿的事不容国家插手。即使是面对国王王子也不需依理行事!」 「胆敢说出这种话,想必已经有所觉悟了吧!」 「涅飞尔,别冲动。」李察尔的态度始终是平静的。 「正如同你所说的一样,国家不能插手魔法师公会及神殿的事。因此欧芳的法律制裁不了你,而我也没那种打算。」 「不愧是国王陛下,头脑还挺清楚的。」 佛罗提斯板起的脸像在抽搐一般,声音中的抖动现在已传遍了全身。 「那么,导师佛罗提斯,现在就用魔法师公会的规矩来制裁你吧。你还不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别忘了,要等卡威司最高导师过世后你才能继承他的地位,而卡威司老师现在还活着。因此你不能改变魔法师公会的规矩。要被魔法师公会放逐的人是你!」 李维激动地说道,手指一伸直指向他。 这番话令佛罗提斯也作声不得。 由于卡威司的病情已经是无药可救了,所以他在做这些事时根本没考虑到卡威司,直接就把卡威司当成已死之人。但是,在卡威司还活着时,他佛罗提斯确实只不过是最高导师的代理人罢了。 由于屈辱与愤怒,佛罗提斯涨红的脸开始发紫,额上浮现青筋,甚至令人感到血管随时都要爆裂开来似的。 「难怪了,李维王子。确实正如你所说的一样。不过,你到底想要检举什么呢?我占为已有的古书又是什么呢?」 「还要装蒜吗,佛罗提斯!当然是记载着如何建造魔力之塔的古书!」 「可别说你没有那本书喔,佛罗提斯。因为我清清楚楚地听你提过了。」 李察尔斜眼看着佛罗提斯插口说道。 「是那本古书啊。」 佛罗提斯恢复了一点冷静,一张扭曲的嘴露出了无所畏惧的笑容。 「真不好意思,李维王子。那本古书是我自己弄到手的东西。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调查目录看看,看看魔力之塔的建造书有没有被记载在魔法师公会的藏书目录中。」 李维也以笑容回应。 「因为被登记在目录上之前就被私藏起来了,目录上当然不可能会有。只是,我很清楚你是在哪里弄到那本古书的喔。佛罗提斯导师,你以古代遗迹调查队的团长身分,前往欧芳及近邻诸国的古代遗迹做调查。在调查队的最后一站,也就是在虚无沙漠西方一角的遗迹中找到了那本书。被无限的魔力给迷住的你,就自动把古书纳为己有了。不是吗?」 「你、你这么说是有什么证据!」 「证据?没证据啊。」 「既然没证据,还敢说得像亲眼看到的一样。捏造故事来陷人入罪,是身为王子的人该做之事吗!」 「我可没捏造故事。不然就用真实之口来作判定好了。而且我有看过喔,在那个虚无沙漠西方一角的遗迹中,收藏在一扇暗门后面的古书我全都看到过。其中确实是有一本魔力之塔建造书。回想一下吧,你们去调查的遗迹全都被侵入搜刮过对吧?那个侵入搜刮的人就是我。在魔法师公会得知情报的我,邀同伴抢先你们一步侵入遗迹。」 李维不再使用一板一眼的拘谨口气,恢复成平时的自己。 「那、那你不才是破坏规矩的人吗!」 「就是那样没错,我们都破坏了规矩。所以,一起接受制裁如何呢?不是用欧芳的法律,而是用魔法师公会的规定。」 「那么就召开导师会议……」 「到此为止。」李维露出怜悯的表情打断了佛罗提斯的话。 「我们已经对魔法师公会采取行动,为了救出卡威司老师派兵过去。应该很快就会有通知过来了。」 正好就在这个时候,谒见室入口的门匆匆忙忙地被打了开来,然后一个少女冲了进来, 谒见室中的所有人都注视着少女。 「你输了,佛罗提斯。」 李维冷冷地一挺肩,如此宣言。 2英雄王御驾亲征 冲进谒见室的是蜜蕾儿。 她的肩头剧烈起伏着,大口喘气。八成是从魔法师公会全力跑过来的吧。 蜜蕾儿一时没注意到在王位前穿着正式服装之人就是李维的样子,在大厅中左颅右盼的,最后才终于跟李维的视线对上。 「李维!」 大叫一声后,她才注意到自己身在何处,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忙拜伏于地,结结巴巴地向李察尔王行礼。 「卡威司先生平安地被救出来了。因为药已用完,所以意识还清醒。目前正由洁妮祭司陪伴着,在前往这里的途中。」 「谢谢妳,蜜蕾儿。」李维对她微微二天,然后再次转向佛罗提斯。 「就是这样。你跟我都要接受最高导师卡威司的判决。」 「判决?我要接受判决?我可是为了魔法师公会才要重建魔力之塔的。你不懂吗?在这里的人一个都不例外,全都是些瞧不起魔法的人。全都是些轻视魔法与魔法师,只相信剑之力量的人。不只是这个宫中的人,城市里的人也一样,他们害怕厌憎着魔法师。只因为是魔法师就遭受到无形的迫害,难道你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吗?魔法是高尚的力量。人类之所以能够成为这个物质界的主人,不正是靠着神赐的,在古代王国时期被完成的魔法吗?人们无视于这个事实,到了新王国时魔法师的地位还是一样低落,不曾被称呼为勇者或英雄过。比方说,就算一起杀过龙……」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独占屠龙英雄的名誉喔。」 李察尔的声音平静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别想搪塞过去!正是因为有卡威司老师,你才能打败邪龙骷利休。也是因为有卡威司老师在,这个王国才能建立,甚至成为中原一大强国不是吗?你以英雄王之身君临一方,卡威司老师却只能以一介宫廷魔法师之身离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战士与魔法师就差那么多吗!」 「无礼之徒!」 国王被侮辱的事是不能默不做声的,有好几名骑士拔出了剑围住佛罗提斯。 「砍啊!砍我啊!好啊,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们砍。正好来试试到底是剑还是魔法强!我会让你们知道,在无限的魔力之前,剑的力量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佛罗提斯如疯狂般地叫嚣着,用力一挥手中的大魔法师手杖。 他一动,周围的骑士们便不约而同地向他挥剑。 但是在剑碰到他的一瞬闾,他便迅速像烟一样的消失了。 「被逃了吗!」涅飞尔不甘心的咬牙切齿。 「不要紧的。魔法师公会也有骑士们在守着,他已经无处可逃了。」 年轻的骑士向涅飞尔报告着。 「他不会逃往魔法师公会。」说这句话的人是李察尔。 他从王位上站起来,像在叫大家安静下来般的说道。 「我想聪明的诸位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导师佛罗提斯在重建可得到无限魔力的魔力之塔,恐怕即将已经完成了吧。目前要尽快查出他把塔建在哪里,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吧。在完成之前把佛罗提斯抓起来就好。但是万一没能赶上的话,即使要赔上国家威信,也非得要破坏魔力之塔不可。好在守塔的人只有佛罗提斯一人,即使他拥有无限的魔力,我们也不会输。不,是不能输,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在淡然的声音中,李察尔的坚定意志传达给了所有人。 一时谒见室中沉默无语。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大厅各处就被包围在像从地底涌出的高昂气氛中。 「我们是欧芳的骑士。只要陛下有命,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一名年轻的骑士激动地叫道。 马上就有了赞同他的声音出现。 很快地谒见室就被淹没在年轻骑士们的欢呼声中。一开始时乱喊乱叫的叫声,逐渐变成连连呼喊李察尔之名的欢呼声。 欧芳的英雄王,屠龙的李察尔。 「我要御驾亲征,这场战斗绝对会赢!」 李察尔高声宣布,同时拔出置放在王位旁的大剑高举过头。 那是曾经打倒过邪龙骷利休的魔法剑。 人们相信只要逭把宝剑在李察尔手中,欧芳就会常胜不败。以这个传说为根源,欧芳骑士团被歌颂为大陆第一劲旅。 当欢呼声渐渐平息下来时,谒见室的大门大声地打了开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传令兵报告洁妮大祭司与卡威司最高导师到来的消息。 然后又有另一名急使冲了进来。 「什么事?」李察尔先问急使。 「是,宫廷魔法师拉薇露娜大人回来了。与她同行之人还有拉姆利亚斯的国王符勒亚宏陛下,以及约二百骑近卫骑士。目前正在法恩市城门外等待着李察尔陛下同意他们进入城市的许可。请下裁断。」 在急使报告完毕时,谒见室中又卷起新的惊呼声浪。 「拉姆利亚斯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偏偏在欧芳正乱的时候!」 四处传来如此这般的嘈杂声。 就连李察尔也隐藏不住脸上的讶色。 但他很快放松了表情。 「我们宫廷魔法师女士也挺有一手的。」 李察尔像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说道,接着吩咐急使马上带领他们进城。 然后也不理会周围的骚动,缓缓走到门前。 在被打开的门前,有一男一女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个是穿着睡袍的老人,另一个是穿着纯白神官袍的中老年女性。逭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伟大的卡威司,以及迈力神殿的大祭司!剑姬洁妮。 「搬床到这里来。」李察尔向在附近的人下令。 「慢慢来,反正我这病是好不了了。」卡威司有些呼吸困难地这样嘀咕着。 洁妮大祭司马上咏唱神圣魔法。 「给妳添麻烦了。」卡威司微微点了点头般的向洁妮道谢。呼吸变得不再那么沉重。 「别放在心上,很快就会向你讨回来的。」 「别那么斤斤计较嘛。这样吧,我告诉妳喜乐之野怎么走好了。我先走一步,在那里坐等着罢。」 「当然,我正有这个打算。」 很快地一张豪华的床被搬到谒见室中。 李察尔与洁妮两人合力抱起卡威司的身体放置在床上。 「大致上的事我都听说了。」 躺在床上后似乎是舒服多了的卡威司,深深叹了一口气。 「佛罗提斯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那件事的责任在我。我应该多想想你为什么会没有推荐他当宫廷魔法师的。」 「那家伙以魔法师来说是一流的,但除此之外就难有大成了。所以他才会执着于魔法的吧。我了解他的心情。有个叫拉薇露娜的天才存在,对他来说是不幸的。」 「而让禁忌的古书落入他手中也是。」李察尔像补充卡威司的话般地说道。 「关于那件事,李维是该骂的。既然你们父子已经相认了,那就是你的职责了……」 说到这里时,卡威司抬起上半身,眼光在谒见室中绕了一圈。 谒见室中的人已经减少了不少。骑士团长涅飞尔已经带着主力骑士们离开大厅去作战斗的准备了。 文官们也为了处理日常的职务而三二两两地走开了。 现在还待在这个大厅中的人只有宰相利斯拉和他的亲信,以及以隆达密司为首的几名近卫骑士。 「怎么没看到李维的人……」 「他刚刚已经离开这里了喔。我神殿的神官和一位高大的女性来接他,然后他就跟着另一个小个子的女性悄悄走了。」 洁妮微笑着回答了卡威司的疑问。 「不愧是你儿子。都一样很有女人缘。」 卡威司笑着对李察尔说道,然后再次躺了下去。 「而且也跟你一样无谋。不是对上邪龙就是对上无限的魔力,全都是些危险的事啊。」 「他果然是去挑战了啊。」 李察尔瞇起眼,转头望向李维走出去的谒见室大门。 然后他轻声说道: 「别死啊,李维。」 「我们在向那个邪龙骷利休挑战时,不也是没打算活着回来的吗?」 「是啊。」 李察尔笑了一下,回顾着自己的过去。 「有好几次都以为要死了要死了,结果还是这样活到现在了。」 「一点也没错。」 躺在床上的卡威司点点头。 「给我吃药好吗?在这件事解决前,我还不能死。」 大概是从魔法师公会拿来的吧。洁妮拿出一个装着黏稠液体的小瓶交给卡威司。 卡威司喝了几口瓶中的液体,马上就闭上了眼睛。 洁妮一脸平静地凝视着过去曾经是冒险同伴的老魔法师面庞。 「卡威司就由我来照顾吧。你必须去接待拉姆利亚斯王的对吧,然后还要率领骑士团出阵。」 「就是那样。」 李察尔命令近卫骑士把卡威司连人带床搬到自己在谒见室后面的房间中。 「利斯拉!隆达密司!」 等卡威司与洁妮离开大厅后,李察尔叫着宰相与近卫骑士队长的名字。 「你们都听到了。利斯拉去准备欢迎拉姆利亚斯王的事宜,隆达密司去作出击前的准备工作。」 「遵命。」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各自带领着自己部下离开了谒见室。 「看来会成为忙碌的一天哪。」 李察尔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同时在已经差不多没有人在的谒见室内看了一圈。 3符勒亚宏王亲临 李察尔王的料想正中红心。 数刻后,王城悉达已经环绕在眼花撩乱的忙碌中。 那是因为欧芳的东方邻国拉姆利亚斯之年轻国王符勒亚宏。拉德克里夫突然来访的缘故。另一方面,为了讨伐逃往魔力之塔的佛罗提斯的准备工作也正着实地进行中。 准备要在找到魔力之塔所在地的同时,派遣前哨部队出发。 在法恩市外陆续搬出了投石器等攻城用兵器。 拉姆利亚斯近卫骑士一开始时还以为欧芳意欲开战,而显得相当紧张。 是以为在设置要谋杀符勒亚宏王的陷阱吧。 但是这个误会在解释过后就马上解开了。拉姆利亚斯王符勒亚宏,现在正在欧芳的谒见室中,与欧芳王李察尔相谈甚欢。 正式会谈已经结束,谒见室中除了欧芳、拉姆利亚斯两国国王之外,只留有少数几个亲信还在。谒见室中现在正一团和气,不久前的庄严气氛好像是假的一样。 「没想到符勒亚宏工会亲自来访。」 气氛融洽之俊,李察尔老实说道。 「因为我只是希望宫廷魔法师拉薇露娜前往拉姆利亚斯强化与贵国的同盟而已哪。」 李察尔口中的宫廷魔法师拉薇露娜,为了不打扰两位国王交谈,正站在李察尔的王位旁边。 「因为以前曾经受到拉薇露娜女士的关照。」 符勒亚宏的举止态度都充满了亚力克拉斯大陆历史最悠久的王国之王所应具备之气质。 「而在我国内乱时,李察尔王也曾经尽力阻止他国介入,正好趁这个机会来向您道谢。」 数年前拉姆利亚斯先王驾崩时,身为王太子的符勒亚宏与他的堂兄亚尔莫赞子爵之间,发生了王位继承之争。 在这时李察尔并没有协助任何一方。只是虎视眈眈地在一旁监视着,吓阻企图趁火打劫拉姆利亚斯的其它国家。 符勒亚宏所说的事就是指这个。 「身为同盟国,这样做是当然的事。不过我想贵国诸大臣应该不可能只为了这个理由就同意符勒亚宏王来访我国吧。」 李察尔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 「看来是完全被看穿了呢。大臣们固执于我国的历史与传统,其中也有认为不须与贵国般的新兴国家对等交往之人存在。」 符勒亚宏老实承认,一脸歉然地低下了头。 「但是,王国应该是不分新古的。王国的价值是由国民对国家的向心力来决定的——这是拉薇露娜在我国宫廷会议上所说的话。」 「妳说了那样的话吗?」李察尔讶异地转头望向拉薇露娜。 拉薇露娜毫无法色的点头称是。 「因为他们尽是说些无礼的话,不知不觉就想要反驳回去。」 「我可是派妳去做友好使者的啊,给对方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李察尔苦笑着说道。 「只说对方想听的话,是无法有真正的友好关系。我认为重要的是明示己方态度,充分理解对方意见。」 「是卡威司也会这样说吧。」李察尔大笑了起来。 「虽然说欧芳与拉姆利亚斯有着同盟关系,但几乎只是形式上的。为了中原的和平,我也早就认为应该要强化两国之间的关系。」 符勒亚宏说道。 「那真是求之不得。这代表如果欧芳卷入战争时,贵国是可以与我国并肩作战的吧?」李察尔的话很明显是在打探符勒亚宏之真正用意。 「并肩作战是不成的。因为拉姆利亚斯的传统是避免与他国作战。」 符勒亚宏微笑着回答。 「那不就不算是强化同盟了吗?符勒亚宏王的特地来访也毫无意义了。」 「有意义。这也是拉薇露娜所说的……」 符勒亚宏如此说道,眼光往拉薇露娜一瞥。 「妳用了什么魔法?」 李察尔又转头望向她,叫拉薇露娜解释给他听。 「我没有使用魔法。只是希望拉姆利亚斯出兵相助而已。但是拉姆利亚斯的大臣们完全听不进去,一直翻来覆去地说着传统和不与他国交战是我国的荣耀……」 「听起来他们说的很对啊。」 「我不这么认为。」 拉薇露娜斩钉截铁地说道。 「所以我这样说了。要战的话,光靠我国就足以解决。会希望拉姆利亚斯出兵,是为了避免无益的战争。若是明白到两国的同盟是确实的,那还有哪个王国敢轻举妄动呢?可是若不出兵的话,欧芳为了自国的安泰,就只好与凡多利亚及罗马尔交手了。」 「军队不是为了战争而存在,是为了避免战争而存在,这番话令人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符勒亚宏静静地追加道。 「被这么一说,我国也不能按兵不动了。因此我就来了。」 「原来如此。」 李察尔大力地点着头,已发白的胡须飘动着。 李察尔明白了拉薇露娜的用意。 拉姆利亚斯的行动,固然可以牵制凡多利亚及罗马尔不敢对欧芳出手,但同时也会牵制欧芳出兵侵略邻国。 但是,那也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国家设想吧。她的自作主张是要受责备的,但她的行动是不能不被承认的。 「既然符勒亚宏王特地来了,那我国就必须控制与凡多利亚、罗马尔开战的事不可了。原本还打算要对凡多利亚骑士团的暴行提出严正抗议的。」 「当然,抗议是有必要的。」 拉薇露娜不客气地插口说道。 「但是,会发生这个问题,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在两国之间,没有划出明确的国境线。所以应该要尽快进行划分国境的交涉。当然,若是主张我欧芳是法恩王国继承者的话又另作别论了……」 「是要我在两者之间作出一个决定吧?」 「是。」 拉薇露娜静静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王国不是法恩,是欧芳。身为宫廷魔法师的妳,就以这个前提去与凡多利亚交涉吧。」 「遵命。不过,由于这个交涉会花上不少时间,因此我认为可以先划分出缓冲地带,然后再慢慢交涉。我会尽力为我国确保最大范围的领土。」 「就这么办吧。」 李察尔再次豪爽地笑了起来。 「凡多利亚的事就先这样了,而之前您提过的魔法师一事,才是非得尽快解决不可的事吧。以严重性来说,这边的问题大得多了。」 符勒亚宏话题一变,声音与表情也凝重多了。 「真是在符勒亚宏王面前丢人现眼了。但是我们已经做了应变的措施,因此请不必担心。关于那本与魔力之塔有关的问题古书,用我的名字保证,一定会处理掉它的。」 「希望如此。太过于巨大的力量不只会毁灭他人,也会令人自取灭亡。古代王国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因为这个情形,很抱歉无法好好招待您。失礼之处,以后一定会有所补偿。」 「请不必放在心上。不如,请到我国来访问吧。为了向邻国表示贵我两国的稳定关系……」 「我同意。这么一来也可以让贵国的大臣们收起不满吧。」 两位国王站了起来,坚定地握了一下手。 「虽说是得到了无限的魔力,但对方到底只是个魔法师,战斗在一天内就可以结束了吧。方便的话,希望符勒亚宏王能多待一阵子。」 符勒亚宏对李察尔的提议考虑了一下。 「那么,我有个请求。」 「请说。」 「在攻打魔力之塔时,可以让我也同行吗?」 「这……」 李察尔讶异得说不出话来,然后像求救般的转头望向拉薇露娜。 「仔细一想,让陛下去亲眼目睹魔力之塔的毁坏不是很好吗?光送已破坏的亲笔公文书过去,说不定会有不相信的人存在。」 「那也是原因之一。但主要是因为我是魔法王国之王,对魔力之塔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很有兴趣。我自己的身体会由自己来保护,关于这点请放心。」 李察尔也听说过符勒亚宏的剑法相当高明,而且魔法王国拉姆利亚斯的历代国王也都会古代语魔法。符勒亚宏也跟李维一样是魔法战士。 「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察尔答应了下来。 「谢谢你。」 符勒亚宏脸色一亮,向李察尔道谢。 就在这时谒见室的门被打开,隆达密司走了进来。 「报告。」 隆达密司踏在鲜红的地毯上走到两位国王身前屈膝行礼。 「找到魔力之塔的所在位置了。」 「是吗……」 李察尔的视线投向虚空低语着。 「骑士团的出击准备已经完成了吗?」 骑士团的准备当然已完成。由于目前是处于随时可能跟凡多利亚开战的局势,没有一个骑士不是处于备战状态中。 「那么就马上出击吧。每多拖一刻,就会给予佛罗提斯更多的准备时间。」 李察尔抓着自己的大剑从王位上站了起来。符勒亚宏也学着李察尔把他的宝剑拿在手上。 然后两位国王便并肩踏在鲜红的地毯上向外走去。 4李维孤身赴险 李维一行人正在法恩郊外的猎户小屋中。 在森林环绕中,法恩市中的骚动就像是骗人的一样。 吉妮与梅里莎两人在一起。蜜蕾儿则到城市中去调查魔力之塔的所在位置。是她的话,马上就能找到了吧。 李维在吉妮帮助下掀开了猎户小屋的地板。地板下有扇通往地下室的门,李维他们至今为止收集来的魔法宝物都藏在这里。 掀开地板后现出了泥土的地面,潮湿的泥土味扑鼻而来。在一个地方有着附上把手的铁门。 李维念出了暗语,解除附在门上的魔法锁。 吉妮马上握住把手,用力拉开了门。铁门缓缓向上打开,倒向另一边的地面。 轰然作响。 打开门后,下面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李维在魔法师手杖前端念出魔法之光的古代语,然后慢慢把手杖伸进黑色的洞中。 地板下的地面被照得亮了起来。可以看到地底下厌光的虫子们,争先恐后四散奔逃的模样。 在打开的门下设有一道梯子,通往像地底坟墓似的地下室。这个地下室是李维他们用来藏魔法宝物的地方。 会拥有秘密地下室的小屋,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猎户小屋。 这个小屋原本似乎是盗贼们的秘密基地之一。当此地还处于战火中时,似乎被使用得相当频繁。 但是国家平定后盗贼们就住到城市里去了,因此这间小屋也就被弃置不用了。 在蜜蕾儿为了其它目的调查盗贼公会的古地图时,找到了记载着这个秘密基地的破旧羊皮纸。 蜜蕾儿觉得搞不好会有隐藏的宝物,所以就把这个羊皮纸买了下来。似乎是付了相当大一笔金额的样子。当然,盗贼公会之长是知道这个小屋存在的吧。 「一言以蔽之,蜜蕾儿上了个大当。 但是明白到这里用来当秘密基地是再适合不过的,因此李维就把冒险时必要的装备品和冒险中得到的宝物等等藏在这里。 随着李维他们以冒险者身分获得成功之后,这个猎户小屋逐渐成为蜜蕾儿一开始期待着的那种秘密宝库。而且被收藏在这里的,多半都是李维为了某个誓言而收藏在这里的魔法宝物。 但是,现在李维打算打破自己所订下的规定,把这些宝物拿出来用。 所以他们才来到了这个秘密基地。 (我要拿去用啰。)李维在心中对着某位女性唤道。 李维带头走入地下室中,接着下去的是吉妮。梅里莎负责在外面把风以及等蜜蕾儿回来,因此留在上面。 「有可以用的东西吗?」 吉妮用手指在自己胸前划着某种复杂的文字。 是某种咒文吧,但李维没有多问。 李维一一把魔法宝物拿在手上,小心地调查着上面带有什么样的魔力。 「魔晶石一定派得上用场。还有积蓄着火之力或冰之力的水晶。以对手而言,最好是有可以防御魔法的护身宝物……」 不管怎么说也是收藏着记载魔力之塔建造方法古书的遗迹。当然也在那里找到了大量的魔法宝物。 「能拿多少就尽量拿多少如何?即使是不知道有什么魔力的宝物……」 梅里莎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对喔,也有这种方法。」 李维接受了梅里莎的意见,开始从小东西挑选起。 「披风在不至于影响行动的情况下能披几件就披几件。戒指是有必要的就统统带着。护符类则一个不留的拿走……」 「这个人偶是不是可以变成魔神像?」 吉妮拿起一个巴掌大的木制人偶伸向李维。 「我以前在古书中见过这个。」 李维看着人偶在脑中搜索着。 「我想起来了!这是替身娃娃。比魔神像更好用。有几个?」 「……四个。它有什么样的魔力?」 「可以死个四次。我要是受伤的话,这个人偶就会代替我坏掉,而我不会有伤痕。是在某些有点危险的魔法仪式中使用的。」 李维拔下头发,一一绑在人偶上,然后用上级古代语把自己的名字记在人偶上。 「这样就可以了,把人偶放回原位吧。因为它们是我的分身,拜托动作可别太粗鲁。要是那个人偶被伤害到的话,相对要坏掉的人就是我了。」 「那不就是诅咒用的人偶了!」 吉妮再次用手指在胸前划着文字。 「视使用的方法而定啰。大部份的魔法与诅咒是表里一体的。就跟双刃剑一样嘛。」 在困惑了一阵子之后,李维决定放弃使用魔法。 自己不成熟的魔法与魔力终究是不可能赢得了佛罗提斯。 放弃魔法的话,就可以穿上最强的防具,双手也可以自由的动了。 李维穿上一整套的板金皑。 手持大盾,还从长剑中把最大最坚韧的剑带挂在腰上,且在上面插了五把匕首。 靴子与手套当然也是选了有魔法的来穿戴。 能想到的统统都准备好了。 如果有人使用了魔力感知的咒文,就可以看到李维全身正灿然生光了吧。 「怎么样?」 李维转身面对吉妮张开双手。因为身上穿戴了各式各样的东西,使得李维的身形膨涨了一倍。 「难看死了。」吉妮只说了这么一句。 「一点也没错。但是、这次是没办法去管好看难看的。无论如何都要打倒那家伙才行。」 李维在吉妮的协助下,被推着爬上了梯子。 在上面等待着的梅里莎看到后,用手遮着嘴笑了好一阵子。 「会不会太重了啊。」 「而且不会热吗?」 李维笑着否定了两人担心的事。 「老实说身体甚至比平时更轻,也没有多热。要我穿这样一整天也不会有问题。」 这也是魔法宝物的功效吧,李维想着。 李维拔出魔法长剑,为了确认它的状况而挥了好几下。 「太顺手了,反而觉得不够过瘾。」 李维请吉妮帮忙,两人开始练起剑来。只是轻轻砍中一下,就从李维的剑身进出眩目的火花。 「真惊人哪。」 吉妮轻轻吹了声口哨。 「蜜蕾儿好像回来了。」 梅里莎如此说道,然后走到门口打开木门。 「知道了!」 蜜蕾儿跌跌撞撞地进入屋内。 「快说。」李维收起剑走到蜜蕾儿那边。 「怎么搞的?那副德性……」蜜蕾儿睁大了眼睛盯着李维的全身。 「要笑就笑吧。」 「人家才没有要笑……」说是这样说,但蜜蕾儿的脸已经在笑了。 「穿得这么夸张是有什么打算啊?」 「还用说吗,当然是要与佛罗提斯决斗。」 「可是欧芳骑士团已经出击了耶,连攻城兵器都到齐了。就算穿成这样,我想也不会有李维出场的机会吧。」 欧芳骑士团已出击的事令李维吃了一惊。 「光想靠数量来攻击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牺牲。」 「可是,那就是骑士的工作啊。平时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那在战斗时当然要拼命了。」 「与别国打仗时当然是那样没错。但是这次的战斗并不是什么战争。所有的责任都在我身上,不能让无辜的骑士们去送命。」 「那就必须抢先骑士们一步到魔力之塔去才行了……」梅里莎担心地说道。 「那个没问题。」李维自信地说道。 「靠着我背上披风中的魔力,我可以在空中飞行移动。」 「什么披风?」 蜜蕾儿半开玩笑的说着,掀起了他背后的一件披风。 披风一共有四件。 「李维,不必那么自责的啦。不好的人是帮忙建塔的国王才对。」 「李察尔陛下可是李维的父亲喔。」 梅里莎要蜜蕾儿搞清楚。 「就算突然相认,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真实感吧。就算对方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也一样,对吧?」 「差不多啦。」 李维含糊其词的回答。 他对自己的父亲是李察尔固然吃惊,但对于自己身上流着那位英雄王的血又感到骄傲。 只是这份血缘关系给人的感觉并不轻松,但他也不认为那是一份压力。 「可是,我要与佛罗提斯决战。这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是……认真的?。」 蜜蕾儿的表情突然绷紧了起来。 「当然是认真的。」 李维强而有力的答道。 「那正是所谓的勇者的资质。当然,我们也会帮忙。」 「不行。披风的魔力只对一个人有效,能抢在骑士团前面过去的人只有我一个,所以我一个人去。」 「你打算一个人去作战?」 李维的话令梅里莎的表情也僵硬了起来。 「我了解李维的心情。」 吉妮盯着李维看。 「如果是打算去战斗的话,要我不出声看着你走也行。不过如果是打算去送死的话,可就另当别论了。」 「为什么我要去……」 「你是这个王国的王位继承者。而且是与王妃没有血缘关系的妾腹之子。说不定会成为王国的内乱根源,所以干脆就跟佛罗提斯同归于尽好了。你没有这种想法吗?」 「那种事……」李维想要一笑置之,但是他办不到。 当然他并没有要去送死的打算,但是的确有不惜一死的想法。就像吉妮所说的一样,对欧芳有危险的两个人同归于尽的话,这个王国应该就能国泰民安了。 「我明白了,吉妮。我答应,我绝对会活着回来。所以这次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我知道了。」 「你们俩不要自己在那边作决定。那我的心情怎么办!我绝对反对,就是反对……」蜜蕾儿哭叫着,紧紧抱在穿满魔法宝物的李维胸前不放。 「到那种地方去的话会被杀啦!」 「李维是勇者,有着必须去完成的试练啊。」 「对梅里莎来说是那样没错!」蜜蕾儿咬着唇、瞪视着梅里莎。 「吉妮则把李维当成朋友。你们俩都是战士嘛。可是我不一样。对我来说,李维是……」 「到此为止!」 李维双手抓住了正泪流不止抬头看着自己的蜜蕾儿肩头,然后伸直手臂拉开了她。 「我要去!」李维以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不要你去!」蜜蕾儿挣脱李维的手,双手环抱在他背后,止住了他的动作。 李维轻易就拉开她的手。 然后他弯下腰来,凝视着蜜蕾儿。 「我要去,而蜜蕾儿在这里等着。好吗?」 「不好。」蜜蕾儿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可是就算这样说,李维也不会听的。至少这点我还能明白。」 蜜蕾儿像失去力气般的垂着头,小小的肩膀颤动着。 「梅里莎、吉妮,蜜蕾儿就拜托妳们了。我明天就回来。在平时集合的旅店等我吧。」 「知道。」像是已了然一切般的,吉妮只回了这么一句。 「愿战神赐福于你……」梅里莎在李维身前曲膝,抓起了布制手套在唇上轻轻一印。 然后李维通过仍然打开着的门,走出小屋。 5初抵魔力之塔 在那瞬间,大地震动,天空轰然作响。 如同爆炸般的巨响震耳欲聋,刺眼的闪光烙上佛罗提斯的眼睛。 仪式结束了。 浮在房间中央魔法阵中的巨大水晶球,正溢满了千变万化的光华。 魔力之塔已完成了。 由数万魔晶石所做出的水晶球,正漂浮在画有魔法阵的天花板与地板之间。在天花板与地板的魔法阵中央,各自埋有一根水晶柱。一根穿过天花板向上伸向天空,一根贯穿地板竖立在地面上。 由这两根水晶柱传出散发着彩虹色光辉的奔流,注入水晶球中。 大地与大气的魔力已经开始被吸过来了。 光是站在水晶球附近,就可以感受到那份压倒性的魔力了。向镜子一看,额头上的黑水晶也正隐隐现出了与水晶球相同的光辉。 无限的魔力现在正在自己体内。 佛罗提斯感到充满了可称之为至福的心愿得偿感,暂时闭上了眼睛。 但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又再次开始忙碌了起来。魔力之塔是完成了,但非做不可的事还有很多。 必须要准备应付应该即将要打过来的欧芳骑士团才行。 幸好记载着魔力之塔建造法的古书中,也有记载着用来防止外敌攻入魔力之塔的魔法装置制作法。 那是可以产生强力结界的魔法装置,只要拥有无限的魔力,应该在短时间内就能完成。 只要完成这个结界的魔法装置的话,就算有好几万名愚蠢的骑士攻打过来,应该也无法撼动这座塔。 骑士们害怕得逃之夭夭的模样简直就像在眼前一样。用剑却赢不了魔法,被自己瞧不起的力量杀害,想必会很不甘心吧。 佛罗提斯脸上浮现出残酷的笑容。 他拿起古书,翻到结界魔法装置制作法的地方。 李维张开披风,迎风飞舞在空中。 当然这是他第一次在空中飞行,一开始时还有着差点吐出来的不快感。 但是在一段时间的尝试后,他已经体会到飞行的乐趣了。 魔法披风会照着李维的意思自由行动。 习惯了之后,李维就飞到更高的地方去了。高到要是魔力突然消失的话,他绝对无法生还的高度。 当他追上骑士团时,太阳已开始西斜。 太阳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完全西沈,但天色已逐渐昏暗。位于西侧的亚斯葛伦山脉,使得欧芳比平原上的国家日落得更快。 就在这时,从远方射来一道锐利闪光。 接着袭来一阵狂风,使李维失去平衡急速下降。 「没赶上吗!」李维一面重新调整姿势一面忍不住叫了起来。 虽然心里很急,但已经是用最高速度在飞了。就算再急也快不了了。 又飞了一阵子之后,已经可以看到魔力之塔了。 建立在一个平缓丘陵顶上的魔力之塔,就像根刺一样插在那里。塔的周围还有着鹰架在,但没看到工人的人影。 李维降落在塔顶上。原本是想静悄悄地降落,但由于不习惯的关系,最后是像动物般的双手双脚着地。 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打探着周围情况,但没有任何人要走上来的样子。 回头望向自己过来的方向,可以看到欧芳骑士团正朝着这边逼近的模样。 「不快点的话……」李维不甘地说道。 他从肩上脱下有飞空魔力的披风,因为已经用不上它了。李维身上还有三件披风,但不知道它们有着怎样的魔力,也有会彼此抵消魔力的可能性。但是在李维的知识中,应该是只有最外面那件披风可以发挥出它的功效。 不然的话,他刚刚应该就飞不起来了。当然以他自己的希望来说,最好是所有的魔力都能同时发挥功效的。 就在这时,一种令李维眼花的不可思议感觉袭向他。 眼花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但他回过神来时,发现在塔的周围已罩上了一层发着白光的半球形东西。 「布下结界了啊。」李维低声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结界,不过肯定是可以抵挡得住骑士团攻击的东西。 要是再晚一点的话,就连李维也没办法在塔上降落了吧。相反的,这等于他也不能指望会有外援了。李维必须孤身一人与佛罗提斯对决才行。 但是,这原本就是他所希望的。所以他才会留下信赖的伙伴,一个人来到此地。 李维大略看了一下周围。 在塔顶的中央处,突起着一根一人环抱大小的水晶柱。水晶柱被包围在彩虹色的光辉中。 在靠近墙边的地方,有一问小石室,上面有着一扇铁门,通往楼下的楼梯多半就在那里吧,因为看不到有其它像是出口的地方了。 李维小心翼翼地走动着,但镗甲还是发出了相当大的声音。 原本是期待着脚上的靴子能具有消去脚步声的功效,但现在看来是没有那种魔力了。 因为速度也跟平时一样,李维忍不住怀疑起这双靴子上面有的是什么样的魔力。应该不至于是一跳起舞就停下下来的那种吧?李维想起了不知在哪听过的诅咒靴子故事。 李维伸手探向挂在腰际的皮袋,喀啦喀啦的从里面翻出戒指来。因为他记得左右手上戴的戒指只能各自有一个可以发挥魔力,所以他把没有戴的戒指放在袋中带过来。 他想找找看有没有能派上用场的。 每个戒指都蕴藏了强大魔力的样子。有可以召唤精灵王的戒指、射出光箭的红宝石戒指。两个一组的戒指应该可以使用来使人发挥出超越常人的力气,李维暗暗决定在与佛罗提斯交手时要用这组戒指。 在烦恼的最后,李维套上了红宝石与猫眼石的戒指。 李维抱着祈祷的心情握住了铁门把手一拉。因为是屋顶上的门,他认为应该不会有魔法锁才是。 但是门没有开。 没办法确定是被魔法锁锁住了还是从里面栓上了。 在想念解锁咒文时,李维才想起他没带着魔法师手杖。 当然他也没有盗贼的技术。因为平时总是有个高明的盗贼在身边,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有去学的必要。 但是现在却成了他的致命伤。 李维只好抱着唯一的希望,念出解除魔法锁的暗语。 「魔法正是唯一的真理。」这是在魔法师公会开门时所用的暗语。 在念的时候,李维有种这样应该可以打开门的自信。 因为以经验来说,如果施法者是同一个人的话,那暗语往往也会是同一个。 但是李维的期待漂亮地落空了。 门动也不动。 「该死的偏执狂!」李维忍不住对着门便骂了起来。 就在这时,从塔下传来了一阵巨响。 李维靠在塔壁边向下望去,马上就明白到那个声音是魔力之塔正门打开的声音。 「可以从那边进去!」 李维虽然很想就这样跳下去,但从这个高度跳下去是不可能会没事的吧。 他连忙想要去拿回飞空披风来,但马上就打消了主意。因为他看到了出现在正门的那些东西。 魔法生物们。 有橡树怪、石仆、还有龙牙兵。 都是用赋予魔法所创造出来的魔法傀儡。 牠们会无条件盲目服从主人的命令,而李维也猜得到牠们主人下了什么样的命令给牠们。 要是他下到地面上的话,马上就会被群起而攻吧。 好在还没下去,李维放心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在下一瞬间,李维放下来的心就被冻住了。因为从正门中飞出了拥有石头般颜色的丑陋生物。 「石像鬼!」` 李维说不出话来了。 石像鬼可以在空中飞行。 6佛罗提斯的末日 在确认过魔法装置已启动后,佛罗提斯马上又进行下一个动作。 结界只能用来保护这座塔而已,他还需要可以迎击敌人的力量。而且最好是像李察尔带来的那种愚忠的骑士。 幸好这里有足够的材料。 有工程用剩下的石材和橡木片,由于他盛装打扮,身上挂着龙牙项链。用来创造石像鬼的失传咒文,也在佛罗提斯脑中。 只要有无限的魔力作后援,要做出几百、几千个魔法生物都可以。而佛罗提斯也去实行了。 然后佛罗提斯向着被给予了短暂生命的魔法生物下了唯一一个命令。 杀光除了他以外的人。当然,魔法生物是无法违逆主人命令的。 打开正门后,魔法生物们结成队列向外定去。 往窗外一看,佛罗提斯的视线停留在欧芳骑士团的身上。 「晚啦……」 魔力之塔已启动,魔法结界已布置完成,卫兵们也已到齐。 欧芳骑士团将攻城兵器推到魔力之塔所在的丘陵脚下布阵。他们是打算从安全距离外发动攻击吧,但只要有了无限的魔力,魔法也可以到达无限远的地方。 他们马上就会明白到这点了。 佛罗提斯暂时解除结界,看着魔法生物们向着结界外面走去。 骑士们不安的声音传过来了。愚蠢的骑士们,只是看到了魔法生物就骚动不安起来。 佛罗提斯扭曲着唇,低沈地笑着。 但他的表情很快又绷了起来。因为魔法生物们的队列中不见了石像鬼。 「怎么回事?」 感到可疑的佛罗提斯上半身探出窗外,抬头望向空中。 石像鬼们环绕在塔的上空,从牠们的行动看来,应该是正与什么人在战斗的样子。 到底是跟谁? 佛罗提斯感到疑惑,连忙跑向放在角落处的小桌旁。 在那个桌上放着远见的水晶球。 佛罗提斯如枯枝般的手指伸向水晶球,解放其魔力。原本黯淡的水日阐球突然一亮,在其中现出了魔力之塔的身影。 佛罗提斯咏唱着上级古代语,水晶球中的影像开始移动。 当魔力之塔屋顶的影像出现在水晶球中时,佛罗提斯看到了令他不可置信的东西在那里。 一名战士正搏命与好几匹石像鬼在缠斗着。 佛罗提斯慌慌张张地扩大影像,好确定那个战士到底是谁。 「李维!」 穿着金属镗挥舞着长剑,但那张脸确实是欧芳的王子李维没错。看他咬紧牙关与石像鬼战斗的模样,确实是与年轻时的李察尔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 在吃了一惊的同时,佛罗提斯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你、只有你、我要亲手杀了你!」 佛罗提斯抓起他的大魔法师手杖,爬上螺旋形的楼梯向着屋顶上走去。 到底有多少只石像鬼啊?李维连数都没办法数了。 只是不断重复着攻击、防御的动作。 死去的石像鬼会变成石头掉在屋顶上或更下面的地方摔个粉碎。 连已经打倒了几匹都不知道,应该已经不到一半了,但感觉石像鬼的数量好像都没减少似的。 正当他以为已经到达极限时,李维胸前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向下一瞄,发现是挂在脖子上的成串护符之一正在发光。 他拿起来确认了一下。 接着在淡淡光芒中现出了一个男人在看着水晶球的身影。 是佛罗提斯。 被发现了吧,李维想着。这个护符一定是被附加了逆探测的魔力没错。 在把注意力放在护符上时,李维被石像鬼打到两次。虽然很痛,不过倒没受伤。多半在替身娃娃上已刻上了锐利的瓜痕吧。 佛罗提斯会出面吗?李维问着自己。 应该会吧。不,要是他不出面的话可就伤脑筋了。要是他一直关在塔里不断制造石像鬼的话,这场战斗迟早必败无疑。 但看来是不用担心了。因为从铁门另一边已传来了爬楼梯的脚步声。 李维心想着必须先一口气把石像鬼全解决掉才行。 他从腰中的皮袋里抓出了各色水晶。那是封入了大自然力量的魔晶石。 「火啊!冰啊!雷啊!」李维用上级古代语念着,一一丢出魔晶石。 封在魔晶石中的力量被解放了出来。 火焰爆发、冰雪吹袭、电光疾射。 因为是在自己附近解放魔力,李维自己也无法不受到影响。 但靠着他的舍身攻击,石像鬼们也几乎都坏了。 剩下的少数石像鬼也逃命去了。与魔法傀儡们不同,石像鬼拥有一点知性,因此会设计出有计划的狡猾攻击,但同时也会因为感受到危险而逃之天天。现在对于这点是感到庆幸的。 李维举起了剑与盾面向铁门。 本来在想若是顺利的话,可以趁着他出来时来个出其不意的攻击。但李维的期待马上就溃灭了。 因为铁门啪地一声打了开来,佛罗提斯已经现身。 佛罗提斯的打扮与在王城谒见室中所见到的一样。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也只是原本挂在他脖子上的龙牙首饰不见了而已。 李维举剑向佛罗提斯突击。 同时从佛罗提斯口中念出古代语魔法的咒文。 虽然全神贯注试图抵抗,但实在不敌对方的强大魔力。 李维身体被发出银白色光辉的魔法之网缠住。本来以为是麻痹的咒文,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身体继续在动着。 但是—— 传遍全身的剧痛使李维滚倒在地上。 缠在他身上的是刃网咒文。 他没受伤,因为替身娃娃发挥了效果。但是魔法娃娃似乎并没有连痛觉都替代去的样子。 李维忍着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如果你不想全身四分五裂的话,最好别再乱动比较好喔。」 佛罗提斯马上开口说道。 「多谢您的指教。」李维以讽刺的语气答道。 「这可真是太难看了不是吗,李维王子。舍弃了尊贵的魔法去屈就污秽的剑,多么愚蠢的选择。你当真以为靠剑的力量能够打倒我吗?」 「至少比用魔力向你挑战更有胜算。」李维老实回答。 「你错了。剑是比不上魔法的力量,所以剑才赢不了魔法。」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从新王国建立以来有多少魔法师死在战士剑下啊,李维在心中呐喊着。 搞不好他已经不正常到连这份判断力都没有了。 总而言之,状况是压倒性的不利。要是乱动的话,刃网将割裂他的身体。要是只有一下子的话,那也还可以忍耐。但是难就难在李维不知道替身娃娃的效力什么时候会用尽。 他是觉得现在应该还不要紧。但终究只是感觉而已,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 「魔法不是绝对的。」李维尽可能装出最平静的声音。 「剑也一样。因为最终是由使用者的能力来决定的。即使有着无限的魔力,但没有会使用的咒文也没用。我可是很清楚喔,佛罗提斯,你顶多只是会一些常用的魔法。不要说跟卡威司老师比,就连跟拉薇露娜导师比都差远了。如果魔力真的是绝对的,那你有空去制造魔法生物的话,还不如召唤陨石、咏唱死云魔法才对吧。既然都得到了无限的魔力,当然是以取得究极的魔法为优先。连这种事你都不懂吗,笨蛋!」 「笨蛋?你在说我吗?」回答时的佛罗提斯,脸上像痉挛似的抽搐着。 「是啊,笨蛋。卡威司老师没对你说过吗?你是笨蛋,要是想成为真正优秀的魔法师,就跟魔女拉薇露娜多学学吧。」 这话是卡威司对李维说的。而李维觉得,既然老师都是同一个人,那被骂的话应该也会一样吧。 「拉薇露娜!那个该死的魔女!」 佛罗提斯双手大张,对着空无一物的虚空厉声叫道。 「我才不会输给那种小丫头。我比她多学了十多年的魔法,怎么可能会输!」 「再学个十年的话,拉薇露娜老师应该可以成为超越玛那·莱依的大魔法师吧。你的话,再学一百年也没用啦。」 「不准说!不准说!」佛罗提斯疯狂般的嘶吼着,激烈地挥动着大魔法师手杖。 同时迅速地咏唱起上级古代语的魔法语言。 以李维的身体为中心吹起了冰风暴。难以忍受的冷气冻住了肌肤,一颗颗冰粒贯穿了他的身体。 李维痛得忍不住叫了起来。 「干脆让我死一死算了。」李维心中这样想着。 「为何还活着!死吧!去死吧!」 几乎可以确定佛罗提斯已经疯了。多半是在宫中受到审问时就已经不正常了吧。 虽然已经不正常了,似乎还能够咏唱咒文。 李维的挑衅是要引诱对方露出破绽,但结果适得其反。当看到佛罗提斯再次挥动着他的手杖时,李维心想已经不能犹豫了。 他把剑向上一刺,向着地面用力一踏向上一跳。 从全身传来了被魔法利刃切裂的刺痛。 不过李维也真的高高跳了起来,而且远比他想象中的更高。 李维终于知道自己穿的靴子有着哪种魔力了。 跳跃长靴! 李维原本是要借着这一跳拉近与佛罗提斯之间的距离,结果却越过佛罗提斯头上,跳到遥远的高空上去。 而且还出现严重的后遗症。 李维的身体像羽毛般的轻飘飘慢慢落下,成为最好的靶子。不知道是哪个魔法宝物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功效。 「糟了!」李维心中充满了绝望。他一心一意想要靠魔法宝物的力量打倒佛罗提斯,却在最后的最后被背叛。 「我也是个笨蛋嘛。」 李维心中已有所觉悟。 他会有个愚蠢的死法。 但是,他的死是有意义的。非正统的王位继承者将少了一个。 不能办到答应过同伴的事,是一个遗憾。而不能亲手解决佛罗提斯也是一个遗憾。 佛罗提斯又不知道在吼叫些什么了,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语言。在他那扭曲的笑容中,只挤满了疯狂与杀气。 佛罗提斯对着还浮在半空中的李维挥动大魔法师手杖。 然后在李维眼前炸开了一个火球。虽然他马上闭起了眼睛,还是能明白世界已染成一片炽红。 因为火球的激烈爆炸,李维再次被轰上高空中。 从他全身传来了剧痛,而且一直持续着。 李维张开眼睛,向自己裸露于外的部份肢体看了一下作确认。 很清楚地布满了烧伤的痕迹。最后一个替身娃娃现在应该已经变成木炭消失了吧,李维突然想到这件事。 为了给予李维最后一击,佛罗提斯第三次挥起了他的手杖。 就在这个时候! 「到此为此了,佛罗提斯。」一个凛然之声止住了佛罗提斯的动作。 李维吃了一惊,向下看着魔力之塔的屋顶。 在距离佛罗提斯大约十步的地方,有着一位女性的身影存在。 「拉薇露娜导师!」 到底是从哪过来的啊?李维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他疯了!说什么都没用了!」李维从空中发出警告。 在拉薇露娜抬头望向李维的瞬间后,她马上咏唱起上级古代语的咒文。 佛罗提斯也把目标换成拉薇露娜,咏唱着咒文。 拉薇露娜的咒文抢先一步完成。李维看到在她身体上覆盖上一层魔法的灵气。 佛罗提斯咏唱出的火球罩住了拉薇露娜。 她全身都被吞没在炽红的烈焰中。 但是当火焰消失时,拉薇露娜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 看到这个情景的佛罗提斯,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声。 他用力挥舞着手杖,眼中除了拉薇露娜之外,似乎已经看不到其它人了。 李维知道拉薇露娜咏唱的是什么咒文,还有她的企图…… 李维扯下自己脖子上的护符全丢出去,接着又把腰际皮袋中的所有东西丢到地下。 但他还是在慢慢的往下飘。 「是铠甲吗?还是手套?」 李维巨细靡遗地检查自己全身。 然后他终于发现到了。 在三件披风中,只有最外侧的一件轻飘飘的伸展开来。 李维手伸到头边,把三件披风一件不留全脱下来。 在那一瞬间,李维的身体马上开始以自由落体的方式往下掉。 他的正下方正好有着一个还在拼命挥杖的佛罗提斯在。 李维瞄准佛罗提斯的头,直直向下伸出他的剑。 在最后一瞬间,佛罗提斯才注意到李维的存在。 他挺着胸,双手大张,抬头上望。 李维的剑刺入佛罗提斯喉头,贯穿他的胸部,从他的背后刺穿了出来。 李维曲着身体,腰部先撞上地面。 一股剧烈的冲击向他袭来,觉得全身都快要散掉了似的。 但是他的意识却还很清醒。 李维喘着气,慢慢在石头的地板上躺平。 空气中还飘散着刚抹上石灰泥的新建筑物特有味道。 全身都痛到不行,但似乎还有行动能力的样子。想到落下时所遭受到的冲击,这个结果令人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也不觉得有哪根骨头断了。是托魔法铠甲的福吧。 就在这时,缠在他身上的魔法网,像朝阳下的露珠般消失了。是拉薇露娜使用了解除魔力的咒文。 李维双臂一撑想要直起身子,这时一只白晰的手伸到他眼前。 「谢谢您。」李维握住了拉薇露娜柔软的手掌,慢慢地站了起来。 拉薇露娜一丝不挂地站着,洋溢着就像目正艺术之神所创造之雕像一样完美无瑕的美丽。李维似乎能了解到这位女性之所以会被称之为魔女的理由了。 「无须言谢。」拉薇露娜以毅然的声音答道。 「佛罗提斯呢?」李维像想起来似的转身向后看去。 佛罗提斯就「站在」他俊面不远的地方。剑还插在他身上,成为了一座石像。 李维这才知道封入剑中的魔力是什么。 「伤势不要紧吗?」拉薇露娜开口问道。 「快死了,不过我想是死不了。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你是个笨蛋。」拉薇露娜马上插口说道。 「我一直在山丘下看着你的作战方式。再怎么不爱惜生命也要适可而止。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死去时还对这个世界恋恋不舍吗?所有的人类都有他活着的价值存在。」 「但是我……」 「闭嘴。」拉薇露娜又打断了李维的话。 「既然已经承认了你的王位继承权,你就不会再成为后继者之争的火种。因为是以国王名义订下的顺位,就算是李察尔王本人也不能对此提出异议。」 「我明白了。我也不是喜欢自己找死,而且我还有在等待着我的同伴在……」 「那就好。」 拉薇露娜那份无瑕的美丽略微松动,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总而言之,辛苦你了。因为有你,损害被压抑到最小的程度。虽然在你不见时就想到你应该会设法做些什么,不过没想到会比期待中的更加活跃呢。」 「不必夸我了,不过可以帮我脱下镗甲吗?再这样下去,我快要因为太强的魔力而头昏眼花了。」 在积存着无限魔力的塔上,身上又穿满了魔法宝物,在身体里呈饱和状态的魔力好像快从体内裂体而出了似的。 「很抱歉,不过我只帮自己的丈夫换穿衣服。」 拉薇露娜冷淡地回答,然后走向塔边。 她望向欧芳骑士团的阵营。佛罗提斯所制造出的魔法生物们,正一一倒毙在骑士们的剑下。 「看来是结束了呢。」拉薇露娜悄悄低语着。 再看了一会,看到有两名骑士正策马往魔力之塔奔来。 即使不使用魔法,拉薇露娜也知道这两人是李察尔与符勒亚宏。 在两位国王的后方,骑士们正发出了雄壮的胜利呼喊声。 拉薇露娜为了迎接欧芳王与拉姆利亚斯王,转身向后。她必须解开楼下那个有意思的魔法结界才行。 两个国王一定是会同时进入塔中的吧。在那时,这座塔将成为象征着剑与魔法的两个王国携手共战之第一个胜利纪念碑。 剑与魔法不互相对立,而是互相帮助的话,中原,不、整个亚力克拉斯大陆将会更加繁荣吧。 而在拉薇露娜的眼前,有着一个具体呈现出剑与魔法相调和的实例存在。 那名魔法战上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正与他的魔法铠甲搏斗中。
以魔法战士英雄谭为世人所知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但是这个令剑之王国动摇的大事件,还留下好几件令人津津乐道的尾声。 第一个是使用魔力之塔的魔力,让「伟大的」卡威司之病痛得以痊愈。 对于卡威司因魔力枯竭而得的病来说,无限的魔力正是最好的特效药吧。当然,也是要靠着洁妮大祭司的帮忙才有可能办到。卡威司重归魔法师公会最高导师之职,收拾欧芳魔法师公会的混乱。 但是他无视于拉薇露娜本人强烈的推辞意愿,照旧让拉薇露娜负责欧芳宫廷魔法师一职。 第二个是罗马尔军师陆吉亚送了一封亲笔信给拉薇露娜。 据说信上是这样说的。 「为您获取的最大胜利致上最高赞美之辞。但是您的胜利并不等于我的失败。」 在看完这封信后,欧芳的重臣们纷纷侧头苦思,想要识破陆吉亚有何企图。但据说收信者本人拉薇露娜则只露出一如平时的微笑这样说道: 「别想太多比较好。越想就越容易中他的计。」 第三个也还是信件的事。 但是这封信并非来自中原的王国,而是从遥远的欧兰魔法师公会寄来给卡威司的。寄信人是大贤者玛那·莱依,并由名为巴连的导师共同署名。 在收到这封信后,卡威司非常慌张地去找国王李察尔、还停留在欧芳的拉姆利亚斯王符勒亚宏,以及附近魔法师公会的最高导师们商议。 但是这些商议的内容完全保密,没有透露一点风声给外界的人知道。 最后是在拉姆利亚斯王的见证下,破坏了魔力之塔。 魔力之塔被运往当地的攻城兵器彻底粉碎。另一方面,记载着魔力之塔建造法的古书,则为了以防万一的理由没有被销毁。 古书被施以严密的重重封印,安置在欧芳魔法师公会的禁室中。据说用来解开封印的戒指,则由欧芳王与拉姆利亚斯王一人保管一个。 然后魔法战士李维和他的三名同伴们一起接下国王李察尔和最高导师卡威司联名所下的密令,悄悄离开了欧芳。 时间是新王国历五百二十一年,初秋时的事。
1 太阳落下后,黑暗进一步的加深了。 今天也跟往常一样,卡拉鲁村的村民正在完成开垦荒地的工作的回家的路上。 虽然沉重的劳动让身体非常的累,但是却有一种充实感。 在有火龙的狩猎场著称的大草原上,卡拉鲁村的村民知道这里有着肥沃的土地,并且适合农作物的生长。不仅不要纳税,在刚开始开垦这片土地时还有粮食的供应。这是为了把这片长期以来肥沃,但却没人居住的大草原建成粮食丰产地带的国家政策。 当然,作为开垦结束前的特例,收获的所有农作物都将归为自己的东西,这也是以种职业为生的人梦想。 为了家人的和自己的话,自己无论怎样辛苦都可以忍受。卡拉鲁村的村民,从天刚亮到太阳落为止,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工作着。 在他们的心中,充满着对明天的美好的希望。 但是,在他们的心中也存在着一丝的不安。这是因为,最近这一带流传的一个传闻。 「不觉的在晃动吗?」 在赶着回家的一批村民中,其中一个村民,停下了脚步,感到不安的嘀咕着。 如果站着不动的话,就能清楚的感到地面的晃动的。虽然并不是晃动的很厉害,但是却会 持续着晃动一段时间。 「又在晃呢」 另一个村民回答到。 「看那个」 一个人指着南边的像研钵样子的高耸的山,说道。 那是被叫作火龙山,这座岛上唯一的一座火山。山顶上还飘忽着白色的烟。 在快到山顶附近的释放这光芒。 那不是熔岩所放出的红色光芒,而是更淡一些的,青白色的光。 那些光看起来就像幻想般的一样美丽,但是,因为不知道他产生的原因,所以更令人不快。而且有人还听到从山上还发出的野兽的呻吟声。 「山正在咆哮着」 谁用着嘶哑的声音低声的说了出来。 虽然离冬天还很远,但村民们都不禁打起了寒战。 「像传言的那样,肯定是龙的诅咒。」 一个村民恐慌的表情。 「那个原来曾是火龙山主人的魔龙晨曦之星的」 但是那个魔龙已经不在了。 前几年,魔龙已经被人类给消灭了才对,因此,这片大草原——火龙的狩猎场成为了人类的领土。但是,到了最近,火龙山开始发生了异变,像他们现在所体验到的,山的摇晃,咆哮。 还有那不可思议的光。 那是,魔龙还是领主时没有的现象。 「把那个人找来吧」 不知道是谁说了出来。 「那个人的话,肯定能做些什么的」 其他的人也用力的点了下头 「那个自由骑士帕恩的话」 这座名叫罗德斯的岛。 位于亚力克拉斯大陆的遥远南边。 大陆上住的人称呼罗德斯岛为‘被诅咒的岛’ 在这里常年持续着激烈的战争,而且在各地还存在着怪物栖息着的魔地—— 「也就是说,把那种地方交给我们啊」 一个带着魔法眼镜的女性叹着气说着。 她是在艾拉,剑的王国欧芳里的魔法师协会的魔法师,还是王国中最大的商会里, 商人的女儿。 「怎么说,也不用一开始就选最远的呀」 黒发的少女叹着气。 她叫蜜蕾儿,是欧芳盗贼协会的一员,现在是欧芳王国的密探。 「就算你这样说,迟早也是要去的」 一头赤发的高个女性苦笑着。 原来是吉妮,她是亚斯葛伦山脉里一个小部落出生的猎人,也是个战士。 「这才是适合我们的最初的试炼」 有着华丽的金发的女性紧跟着附和。 她是梅里莎,是侍奉戦神迈力的侍祭的神官战士。 「虽然大家很辛苦,但这是已经决定的了。」 高大的身材,长发的男子抱歉似的表情。 叫李维是欧芳的王子,也是魔法战士。 他们现在,刚离开贤者的国度奥朗,回到沙漠王国艾兰米亚的街道上 这是他们为了去以‘被诅咒的岛’罗德斯才来的,只有这个国家的港才有通往罗德斯的交易船。 「啊,如果委托那个男的事情就简单了呀」 李维放松的想着。 那个男的指的是最近成了艾兰米亚的国王的人。 「就算那样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蜜蕾儿叹着气。 「还在想继续宫廷的宴席了」 梅里莎长叹道。 「只有那身衣服我不想再穿一次。」 吉妮颤抖着。 「我只对那里的宝物库感兴趣。」 艾拉苦笑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也是最好的方法。胡乱行动的话,反而会卷进麻烦的骚动中。如果是去冒险的话肯定很有趣,但是这次我们可是有任务的。」 「确实如此」 蜜蕾儿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但是,只有那套衣服不能让出来。」 叮嘱着。 「啊啊,我保证。」 李维拍着胸,一副交给我的样子回答。 接着来到了艾兰米亚的王城,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向艾兰米亚王修梅鲁提出谒见的请求。 很快的从艾兰米亚王那得来了回复。 但是,因为是私下的事情,当然不能在王城里,所以被告知黄昏后到后宫来。 像预想的那样,李维他们在黄昏时分向着后宫移动,准备去面见修梅鲁王。 理所当然的准备的欢迎的宴会,而去还是这个世上难以想象的奢侈的酒宴。 有从大陆各地来的最好的料理最好的美酒。 乐团奏着音乐,一些表演的演员表演者节目。 当然,这并不是来揭见艾兰米亚王的目的,在宴会暂时告于段落时,李维向艾兰米亚王提出了来意。 想去‘被诅咒的岛’去。 「要去‘被诅咒的岛’」 听了之后修梅鲁吃惊的反问。 「你的话总是让人意外呀。」 苦笑着。 「现在请不要问为什么,时候成熟的话一定会说的。」 李维诚恳的低下了头。 「知道了」 修梅鲁露出一副知道了的样子。 很明显这里头有着重大的原因,但是,就像李维说的那样,艾兰米亚王没有问去的原因。 「听说和‘被诅咒的岛’的交易船有来往的,只有这个国家的港口而已。」 李维向艾兰米亚王谢过理之后,稍微站直了身体说道。 「只是那边的船航行过来而已,我国的商船并没有过去。那里只是个贫穷的小岛,我们冒险渡过大海到那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好处。」 「是个怎样的岛屿呢?」 冷静的推了推自己的魔法眼镜,艾拉询问。 她在奥朗时,调查过很多的资料,其中她还询问了指环里的精霊夏扎拉。 但是,知道的也只有‘被诅咒的岛’的过去,现在的情况仍然不清楚。 「就像被诅咒的那样,魔物在横行,争斗也从没终止过,也没有什么土特产,文明和技术和大陆这边比起来,也差很远。」 「在遥远的西方的都市国家同盟的文明是最高的,而且通过商道才由西方传过来的。」 李维同意补充着。 「把大陆中的文化和技术传到这里就是我国的商人,我国的那些职业协会是比起质量来说更重视的数量呢。」 修梅鲁苦笑着。 「这个国家这么富裕也是理所当然的呢。」 李维换了口气。 「我就说你们是要去‘被诅咒的岛’的港街莱丁的商人,在给弗雷姆王国的国王卡修王的介绍信上就这样写,因为没有正式的往来,也不知道能得到多大的帮助。」 「弗雷姆王卡修?」 对于修梅鲁的话,李维露出疑问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听过这样的传闻。只有那个叫作莱丁的海港城市像乐园般的存在,并没有王的统治,而是从城市的居民选出议员,对城市进行自治。」 「最近是这样的呀。」 修梅鲁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 「没有王来统治的地方就是乐园这点上先不管,所谓的王,确实是支配着人们,但是也必须爱戴自己的人民。如果,只要国家荒废,就是王的责任,只要打到国王再换一个就可以了。 但是,那些把国家认为是自己的东西的人成为统治阶级的议员后,以权谋私,中饱私囊,这种人会把自己很好的隐藏在众议员中,要除去的话就不容易了,就算除去了,这种人还是会一批接一批的出现。」 「是这样的吗?」 李维苦笑着。 「确实,只要不是用自己的钱,是不会吝啬的。」 怎样的体制也好,只要大多数的人民幸福的话,也没是什么不好。李维心里想着这些。 「那么,那个叫弗雷姆的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李维改变了话题,向修梅鲁询问。 「大概是二十年前,从亚力克拉斯大陆渡海到那里的男人,最开始,好像被‘被诅咒的岛’中在沙漠生活的小部落顾为佣兵,之后,他就担当起那个部落的王,并建立起叫弗雷姆的新王国。」 「原来是佣兵的却成为了王?」 李维皱了下眉。 「真是从没听过的故事呢。」 艾拉惊奇的说道。 「因此,也被称呼为‘佣兵王’。」 修梅鲁这样说着。 「而且,还是有名的剑士——‘剑之主’。」 「那可真是夸张的称号。」 李维苦笑了下。 原本王这种人,总是会夸张的炫耀自已。所以到底有没有传闻那么厉害就不知道了。 「这么说来,以前,罗玛卢的一个剑士也获得过同样的称号呢,名字好像是叫鲁法斯。」 吉妮回想着。 「作为无敌的王者,最后为了过着自由的生活而隐退了,之后成为冒险者,并获得成功。」 说到这里的时候,吉妮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怎么呢?」 李维注意到了,便问道。 「最近有传闻,他和他庞大的财宝在某个南方的岛屿上。因为传闻的太离谱,基本上快成为传说了。」 「如果那个鲁法斯和卡修是同一个人的话,那果真是一个勇者呢。」 梅里莎两手怀抱胸前,出神的说到。 「无敌的剑士,还是成功的冒险者,而且还一人到偏远的岛上,从一名佣兵到最后成为一国的国王。」 梅里莎自言自语的说着。 「我可是做不到。」 李维苦笑。 「成为勇者的道路并不只有这一条。」 梅里莎紧接的补充道。 「如果见到本人的话真想确认下。」修梅鲁笑了起来。 「幸运的是,刚好有一艘从‘被诅咒的岛’的商船进港了,你们去那里就可以了,他们会详细的告诉你们的。」 「我们还是还真是走运呀。原来我们还准备在这里等上几个月的呢。」 李维眼镜闪着光芒。 「每月都会有一艘,两艘过来。渡海可是危险的,有暴风雨,海怪,而且好像在‘被诅咒的岛’附近还有海贼出没。」 「恩,我们已经有思想准备了。」 「像你这样的人,障碍越是巨大,越是露出一幅快乐的样子。」 修梅鲁笑了起来。 「离船出发大概还有几天吧,你们就在这里放松放松吧,」 当然,李维没有拒绝。就算‘被诅咒的岛’在怎么繁荣,也比不过这里的酒宴。 2 艾兰米亚的港口是亚力克拉斯大陆最大的贸易港。 排列着大大小小的仓库,码头上停着几十艘,几百艘的船只,还可以看到很多来往着的船。 广场和道路上流通着大量的人,充满着喧嚣的声音。 在仓库和船只之间来来往往着大量的搬运货物的搬运工。 还有着大量的露天商人和来买东西的顾客。 还建有酒馆和旅店提供船员们休息。 还可以看见马,骆驼,驴等动物的身影。混合这海水的味道,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昨天晚上豪华的酒宴的原因,李维他们快到中午时才醒过来,准备向艾兰米亚港出发。 到了港口的艾兰米亚海军要塞后,就由两个卫兵为我们进行带路。 卫兵们作为先导,现在李维他们正在走着,目的是停泊在码头的从‘被诅咒的岛’来的商船。 「那个,就是呢。」 一个卫兵紧张说着,同时指着一艘商船。 「那个吗?」 看到那艘船后,李维不自觉的愕然了。 装有个类似帆的东西,虽然勉强还可以用,但绝对不会产生很快的速度。 因为有甲板,大概船舱有三层吧。船的两侧可以看见供浆用的小孔,这是一艘靠人力前进的ガレー船。 「我们其实对这个有些疑问,根据船员们的话,五十艘船中大概只有一艘才能平安过来。」 「就是说能航过五十次的水手,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听到为他们带路的卫兵的话,艾拉不经皱起了眉头。 「照这样子说,看来是没有保证我们最初的这一回能平安的到达呢。」 吉妮一边用手在比划什么,一边说道。 「祝你们有一个好的旅途。」 卫兵露出不安的表情。 「啊,总会没事的。」 李维轻松说道。 不管有怎样的危险,我们也不得不去,所以多余的担心是没用的。 「谢谢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把。」 「知道了」 卫兵们恭谨的回答。 「如果他们拒绝的话,请告诉我们,只要用这个港的进港许可来威胁他们的话,他们一定会答应。」 「如果真成了那样,就拜托你们了。」 虽然并不希望成为那样,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要乘上船。 李维下定了决心,向着商船走去。 「干嘛,你们这些人」 在船上的一批坐着喝着酒的船员,注意到走过来的李维他们,包含着杀气的锐利的眼神望着。 李维竖起了汗毛。 因为和吉妮他们一直从事冒险的原因,对危险的感觉胜是敏锐。 (这帮是怎么回事呀)李维微微的眯了下眼。 船员站了起来,像要阻挡李维他们似的,排列在船上。 (接着,怎么做呢) 李维瞟吉妮一眼。 就想当然的那样,她回望着我,并使了个眼色。 李维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他们俩个便向船员们走去。 接着。 「我们要见船长。」 直接说道。 「有什么事?」 在船员中,一个年长的非常有气势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是谁都可以听懂的共同语‘コモン’。 是魔法王国时代作为日常用语的下位古代语‘ロー.エンシェント’中发展出来的语言。‘被诅咒的岛’的人来大陆时使用的。所以,能说共同语‘コモン’的人并不是很多。 「我们想去‘被诅咒的岛’,能载我们去吗?」 李维单刀直入的说道。 「你们是认真的吗?」 对李维的话,互相看了看,粗鲁的笑了起来。 「认真的。」 「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那里的三个人也是一起的,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再加上物品,和搬运的动物。」 李维回答同时,梅里莎、蜜蕾儿、艾拉三人也示意了下。 「到底是怎样的理由」 船员露出充满欲望的眼神盯着她们三人。梅里莎露出一副正经的样子,蜜蕾儿一副紧张的样子,艾拉一副心神不安的态度,对着这边。 「还有一个也是年轻的女孩。」 李维笑着说道。 「你们是人贩吗?」 「原来是准备卖给这国家的才带来的。」李维顺着对方的话附和着。 「真真正正的大陆的女孩,到了‘被诅咒的岛’可能价钱会更高。」李维这样说着,船员认同的笑了起来。 「好吧,我去和船长说。」 「啊,拜托了」吉妮冷淡的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递给船员。 一瞬,船员露出吃惊的表情,之后一副满足的表情。 这是因为知道那里头装的是砂金。 「船费当然也有准备。」李维取出挂在腰上的袋子,一打开,里头装满了形形色色的大宝石。 宝石一般各有各得价格,也可以直接使用,也可以去交换商里去兑换金和银,是非常贵重的,一个宝石要比几百枚金币还要值钱。 但是,也有很多假宝石,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眼力是无法鉴定它的价格的。而且在日常生活的买卖中,也不是经常使用的,一些小的商店也拒绝使用宝石。 在拿金币换宝石时,还是那宝石换金币是,都只能根据手上现有的量来决定,绝对不是一时间能大量兑换的,所以一般人基本上是不会持有宝石的。 看到这装有满宝石的袋子,船员的脸色的变了。 (看这样子是不会拒绝的了) 李维心里这样想着。 (这样的话,问题就在是否能平安了) 李维苦笑起来,总会没事的,自己勉励着自己。 就像李维所想的那样,交易船的船长爽快的答应了。 给李维他们提供了一个原来船员用来睡觉的大房间,他们的货物也存放到仓库去了。 当然的,这样就不得不减少搬入的货物,因此,船长要求相应的费用,但是并没李维所想的那么多。 (这样就可以了) 李维向船长说过感谢的话后,便先行离开了。 交易船的出航在三日后。 李维着为出航的准备暂时离开了船。 3 三日后,李维他们作好了完全的准备,乘上了船。 把数十头小羊和几箱货物分开,放入被给与的一个大房间了。 随身携带武器的只有李维和吉妮。剩下的三人则让她们穿上了比较华丽的衣服。 这只是为了配合船员他们所认定的人贩和他的护卫,还有要拿去卖的姑娘的装扮罢了。 快到傍晚时,船缓慢的驶出了艾兰米亚港。 听船员们说从亚力克拉斯大陆出发到‘被诅咒的岛’大约要二十天。 「那些羊打算怎么办?难道是打算在罗德斯开始办羊牧场啊。」 出海的时候,负责照顾李维他们的船员来到他们的房间。 「那些只是食物来的。」 李维向船员说明。 「食物?是指那些女的吗?」 船员皱起眉来。 「食物的话,多的很。根本不用特别养一些羊」 「这是必要的,到时你就知道了。」李维暧昧的回答到。 就算告诉他事实,肯定也不会被相信的。 但是那些那些羊确实是真真正正的食物,是火龙克里修的 「这么说来,还有一个要上船的女孩怎样了。」 「她的话说明起来就有点麻烦。」 李维苦笑着。 竜司祭的女孩蒂卡是准备乘龙过去的,这也是不好说明的,大概说了也不会信吧。 「啊,被逃掉了是吧,经常会出现的事。」 那个船员自己点了点头,大声的笑起来。 「这样的话,可当不了一个优秀的人贩的。」「可能真是这样吧,所以,连‘被诅咒的岛’这里也必须来。」 「能平安的到达的话,呐。」船员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就像测试你们的本领那样,我相信你们哟。」「啊,交给我们吧。」船员用力的点了点头。之后便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食物和酒,必要的分量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不要管我们的」 「不过,如果要杀羊的话一定要分给我们些,尽是咸鱼,咸肉什么的也吃腻了。」 船员这样说着,顺手关起门。 「还以为会锁起了」 确认船员的气息不在了,蜜蕾儿立刻站了起来,脱掉了外面的衣服。底下穿着日常的那件。 「蜜蕾儿你怎么看?」 李维转过头问道。 「基本上,就和李维的予想一样。船内这里那里到处都沾有血迹,柱子墙壁什么的都留着利刃划过的痕迹。」 「嗯」 李维同意着。 「所以,今天不好好休息话,说不定,一睁开眼时,就会发生什么大事。」李维期待的表情向大家说着。 「为什么会这样」艾拉叹着气,晃了晃头。 她现在并没有带着魔法眼镜,而是穿着典雅的晚礼服。 「就算这样也不用说出来吧,让人感觉什么骚动正在等着我们。」 蜜蕾儿不知为什么有点兴奋的说着。 「思想觉悟早就准备好了,但是,抱怨什么说说也是没什么呀。」 艾拉露出闹别扭的表情。 「啊,把这些都当作试炼」 梅里莎也不是穿着神官的衣服,而是穿着贵族小姐的服装,但是一点违和感也没有,就像天生的一样。 优雅的坐在革制的大型衣料箱上,端着陶器的杯子,品尝着在港口买的红茶。 「因为没有其他的什么手段,不过总比强硬的要好。」 吉妮扑通的坐到床上,取下了背上挂的大剑。 就这样,躺了下来。 梅里莎吹灭了室内照明用的洋灯的火后,没有窗户的室内便完全的暗了起来。 在这黑暗之中,响起了一阵梅里莎与艾拉换衣服产生的摩擦声。 4 「真是的,愚蠢的家伙」 半夜,拿着海贼刀的十几个船员聚集在李维他们房间门口。 「把这艘船误认为是从莱丁来的交易船」 负责照顾李维他们的那个船员这样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不是正确的吗,这船可是货真价实的莱丁的商人所所有的船。」另一名船员回答。 「几经不是了,自从我们玛莫帝国的水军上了这艘船后,呢。」 「啊,这艘船现在是玛莫帝国的私掠船「只眼的髑髅」号了」船员们互相谈论着。 「这样说来,还真会考虑了,不仅仅用来当海盗,还可以就这样拿来当商船」 「如果是归航的交易船的话,就不同。如果是正准备去交易的船,还可以来货也抢来,这样也更有赚头。」「而且,预想外有这样的猎物会自己送上来」「四个年轻的女的。那个大个的也不拉下。」 「啊,这次的旅行看来会变得有趣呢」 「不仅仅只有女的,那家伙拿着的宝石可是相当值钱的。」 「开始期待瓜分的时候了。」 船员们闪耀着歓喜的表情。 「准备了啵,一口气收拾掉。」 那名负责李维他们的船员发出号令。 他自己任命自己为冲锋队长,如果得到下一艘船的话,他肯定会被任命是船长。 (难道是我开始走运了吗) 男的这样一边想着,一边踹破了门。 但是,他所期望的被完美的背叛了。 「真是慢呀」 伴随着这声音,漆黑的房间里突然发出绕眼的光芒。 「为,为什么,你们」 青白找出了的乘客的身影,自认为是玛莫的水军的船员开始动摇了。 除掉背着大剑的女剑士以外,和刚上船时的装扮完全不一样了。 金发的小姐身穿侍奉战神的神官服,黑发的少女则是短的裙子和衬衫外加件革职背心的打扮。身穿艳丽的长裙的女性,外套件深红的长衣,戴着副奇怪的眼镜。 仅有的一个男子,身穿白银的甲冑。 而且,全员都手拿武器。 「你们,难道是冒险者」 「就是这样」 李维拍起手。 那演戏一样的态度,也是谋略的一种。 「这艘船我们要了,想活命的话就老实的听话的。」 李维大声的说道。 与此同时,蜜蕾儿迅速的投出了藏在右手的短剑,还有,梅里莎咏唱着神圣魔法中的気弾《フォース》咒文,艾拉作为威吓放出古代语魔法的光の矢《エナジーボルト》。 「这种虚张声势我们才不怕呢。」带头冲进来的男的这样叫道。 「看来不给你们点苦头是不知道厉害。」李维哼了下。 他可是持有魔法王的锻冶师ヴァン所打造的魔法剑的,当然在这里是不能使用的,不要说只是柱子,就连船体也会像纸一样被切断开。 (只要穿着这身甲冑,用拳头就足够了) 李维心里这样想着。 他身穿的盔甲是ヴァン所锻造的盔甲‘番兵《センチネル》’,是非常珍贵的在空中都市レックス的廃墟中发现的。 ヴァン所锻造的剑,除了他的外,还有九把存在于这个世上。 寻早他们,便是李维他们当前的使命。并且掌握到了贵重的线索。 ヴァン自己锻造出的魔法武器和防具的一览表和可以显示所在位子的金属罗盘。 于是,李维他们为了获得最远的那把魔法剑,下了决心去‘被诅咒的岛’,因此才会乘上这艘交易船。 但是,这艘交易船好像被海贼劫获了。看到船员们的态度和气氛,李维便这样认为了,到了船内确认过后便这样确信了。 但是,因为要节约时间,明知有危险还是决定乘上这艘船。 也就是说,这种事态已经被预想到了,当然,也准备好应对了。 「男的杀无赦,女的抵抗的话,也不会留情。」 习惯了杀戮和略夺的海贼,并没有因为李维的威吓而胆怯。 反而挥舞着海贼刀,袭击过来。 「来吧」 李维大声的叫到。 声音还没落下,海贼们向李维杀了过去。 李维用手臂上的盔甲挡住海贼刀,接着变用拳头招呼了过去。 李维所穿的是连手指也被金属所覆盖的全身铠甲,而且拳头的部分还有些稍微突起。 这样大话就足以作为凶器了。 海贼们吃了李维的拳头,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那些袭击吉妮她们的海贼,同样也是悲惨的命运等待他们。 被吉妮的小剣、梅里莎的戦槌、蜜蕾儿的短剣,所打伤,倒在地上。 仅仅是站在房间的一角,没有参加战斗的艾拉,几名海贼也袭击了过去。 艾拉则是使用出精霊夏扎拉的魔力强力的古代语魔法,击退了他们。 战斗是一面倒的。 李维原来准备让海贼马上投降,并服从他们,送他们到‘被诅咒的岛’的计划的。 但是,无论受伤了多少人,就算出现了犠牲者也并没有害怕。随着同伴的叫唤,一批又一批的出现,原来受了伤的和倒下的也站了起来,继续战斗。 「我们才不是海贼,是玛莫帝国的水军,才不会输给大陆的那些冒险者。」 最后有个像是船长的男的出现了,这样号召到。 「噢噢」 船员们用怒号回应着。 敌人即然开始拼死战斗了,李维他们再也不能手下留情了。只好各自用着自己的武器攻向他们的要害。 如果不这样的话,恐怕死的就会是他们自己。 (简直像战争一样) 李维从心里吐出了这样的想法。 (这就是‘被诅咒的岛’那里的海贼吗) 对于自己天真的想法,李维深切的体会到了。 对于他们来说,战争就和平常的生活一样,只有几次徘徊于死的边缘,才有这样的战斗方式。 没有办法了,李维下定了决心。 下定了完全歼灭这些海贼的决心。 在长时间的战斗之后,李维他们解决了这些海贼。 最后在甲板上和船长的那个男的单挑的时候,李维使用了剑把对方打倒。 海贼船的船长掉入海中的声音和溅起的水花成了这场壮絶的战斗结束的信号。 海贼一半左右死亡,剩下的都是濒死的和身负重伤的。降伏下来的人也没有任何人乞讨饶命。 李维他们释放了降伏下来的人,并给于了上陆时用的小船。 这么勇敢的战斗了下来,已经不在当作是海贼了,已经认可他们是玛莫帝国的水兵了。 离开艾兰米亚港仅仅不到半天,小船也是可以驶回陆地去的。 接着,当所有的都结束的时候,仿佛被血的味道所吸引般,一个少女骑着一头红色的龙,从上空降了下来。 李维在打进竜の牙的时候遇到的赤竜的幼龙克里修和竜司祭的女孩蒂卡。 (尸体也行,这些家伙让我吃吧) 克里修在到达甲板的时候,这个强烈的意识扑向李维。 「克里修如果要吃的话,我也要吃,这样可以离克里修的想法更进一步。」 蒂卡一副认真的表情。 「扔进海里作为鱼的食料,还是填你们的肚子,都一样」 但是,李维并没同意克里修的请求。 「不要吃人,你的食物的话,准备的很充分。」 李维对克里修说道。 「蒂卡你也是」 李维也向骑竜的女孩说道。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 蒂卡没有办法的同意了。 克里修不满的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竜の牙的支配魔法师绝对的。 「这么说来,麻烦了不是。」 李维望着被血所渲染的甲板,呆然的说道。 「原来打算降伏海贼,让他们护送我们到‘被诅咒的岛’的」「没想到抵抗到这种地步。」 吉妮低声说道。 「真是预想外呀」 梅里莎静静的补充着。 「但是敌人也是认真的,那些死的海贼,肯定瞑目的。」 梅里莎这样说着,单跪在甲板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祈祷。 「这也就算了,但是从现在开始该怎么办,又没有水手,我们也不会航海术。」 蜜蕾儿一副没什么精神眼神。 「难道是这个样子漂流下去。」 艾拉用疲惫的声音说道。 虽然思想上做好了准备,但是一上来就是凄絶的戦闘,真是忧郁呀。 (但是,这也是现实) 只是以前都在和这种修罗场没有缘的世界罢了。 (从现在开始,就不能继续那样了) 艾拉自己对自己说着。 「嘛,我们无论是聪明,还是勇气,体力都有,总会有办法的。」 李维这样说着高声笑了起来。 「完全一点根据都没有不是嘛」 蜜蕾儿轻轻的坐在那里一副沮丧的样子。 确实是一点根据都没,但是只能尽力去做了。 因为一定要到‘被诅咒的岛’去把魔法王的锻冶师ヴァン魔法武器拿回来不可。
1 茫茫大海中,一艘船乘着海浪前进着。 强烈的阳光照在甲板上,海风则是从船的右舷往左舷吹着。 「哦矣,看得到陆地吗?」 李维一边掌着舵,望向艾拉。 「完全,视眼范围内都是海」 艾拉手上拿着魔法眼镜,疲劳的声音回答到。 那副眼镜是刻有‘四つの眼’的魔法道具,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藏有四种魔法能力在里面。 其中的一种就是远见的能力,现在,她正在使用中,用来寻找陆地的位子。 艾兰米亚港出发差不多二十多天,也差不多应该到达目的地被诅咒的岛罗德斯了吧。 (只要我的航海术和操船术没有问题的话) 李维心里这样想着。 李维他们原来准备乘入从被诅咒的岛来的交易船,渡海到罗德斯的。但是,那艘船在航海的途中被海贼所劫,接着海贼们扮成交易商人,进入了艾兰米亚港。 李维他们在知道这些的基础上乘上了船,企图降服海盗并让海贼送他们到罗德斯的。 结果他们知道他们自己考虑的太简单了,海贼他们自己报出玛莫帝国水军的名号,一步也没退让。 最后,李维他们不得不把船员们全部打倒。 剩下来的存活者也没有向他们屈服,李维也没办法的只好给了艘小船释放了他们。 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已经到陆地了吧。但是,之后的事李维他们还没有开始考虑。 而事态却是他们和船被遗留在海上,无论是要返回艾兰米亚港,还是就这样朝着罗德斯前进,都必须靠自己让船动起来,而且,他们之中没有一个可以算是完整的乘过船的。 困扰的李维,只好使用魔法水晶,和欧芳王国的宫廷魔法师拉薇露娜联络。期待着从她那里是否能得到帮助。 但是,即使是有着‘魔女’的称号她,也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帮助。 拉薇露娜仅仅是向李维说了些航海术和操船术的理论知识,和一些船员乘船经验,接着就靠你自己了。这样淡淡的说着。 所以,李维他们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而且还不是返回艾兰米亚,而是决定朝着罗德斯前进。 最大的问题就是划桨的人数,就只能靠他们这几个人,而且在海上还不可能雇佣到水手。 没有办法的,李维和艾拉两人只好做出大量的魔法人偶,让他们来工作。 划桨的是由石の従仆负责。 是由石头为素材创造出来的魔法生物,在有限的时间内,听从术者的命令行动。 虽然不能说要比人类更有效率,因为石の従仆是不知道疲劳为何物的,所以船的速度要比想象中的要好。但是,船只能这样笔直的前进。 李维和吉妮只好轮流的负责掌舵,用蛮力来改变船的前进方向。 而且,石の従仆只要一超过咒文的持续时间就会毫不留情的坏掉,所以,李维他们不得不一批又一批补充这样魔法人偶。 船底的船舱中堆积着大量的石头,材料总算是确保了,但是并不是无限的,按照李维的计算,大概还有三天,节约点的话可能五天,作石の従仆的材料就会用完。 甲板上干杂用的是骨の従仆,虽然没有石の従仆那么有力,却比较灵活,可以做些更加复杂的事。而制作他的材料,也就是人骨可以在这艘船上找到,这还是比较有点恐怖的。 虽然是确保了劳动力,但是魔法人偶只是按照命令行动而以,不能完全的交给他们,当然,李维他们也不可能有好好休息的时间。 终于航海超过了第二十天,全员都达到了疲劳的限界了。 (食物和水,虽然都和平常的一样) 如果不能在制造石の従仆了的话,就没有划船的了,这样的话,不得不任由海流摆布船的方向了。 (陆地啊,小岛也无所谓,好想到陆地上) 李维的内心越来越焦急起来。 如果能上陆地的话,石头的魔法人偶的材料多少都可以补充 所以,让艾拉到瞭望台上,竜司祭的女孩蒂卡则是骑着火竜的幼竜克里修去作侦查。 最近三天,都是持续着这样,但不要说陆地了,连一艘船的船影都没看见。 (难不成是到了方向不对的地方来了吧) 原来,乐观派的李维也开始觉的不安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某处听到了像是空气被切开了的响声。 想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空中浮着一点黑色的影子,然后看着看着慢慢变得大起来,分辨出是一个拥有红色鳞片的巨大生物,接着,还可以看到它的背上有一个女孩骑在上面。 蒂卡和克里修回来了。 克里修一边拍打着巨大的翅膀,一边降落到船的甲板上,接着浅黒的肌肤的少女从幼竜背上的鞍上下来。 大概是听到声音了吧,从船舱中出来了三名女性。 红发的女战士吉妮,金发的女性神官梅里莎,还有黒发的盗贼少女蜜蕾儿。 梅里莎是监视划船石の従仆,而吉妮和蜜蕾儿则是在船舱内休息。 这样就是六个人和一头龙,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了。 「怎样了」 李维一边安抚着呼吸急促的克里修,一边向不停流着汗的蒂卡问道。 「虽然没发现岛屿,但是发现了一艘船。」 「船」 因为蒂卡的话,李维他们的表情开始闪耀出光芒。 「接着了,和他们交谈过了吗?」 李维用力的说道。 「想接近的时候,他们被弓箭射」 蒂卡心里过意不去的说道。 「上空有龙降下来这才让人吃惊了」 蜜蕾儿深深地喘口气。 「不过,发现了船这件事已经是一个好消息了」 梅里莎这样说着,向戦神迈力ー祈祷。 「啊啊,这是里陆地近了的证明呀。」 吉妮脸上也看到些安心的表情。 「船是在朝哪个方向知道吗?」 从瞭望台下了的艾拉向蒂卡问道。 「太阳是在这个方向,船则是大致是朝这个方向,我们大概就在这一带吧,正确的距离的话就不清楚了。」 蒂卡在甲板上简单的用手指比划了。 「现在是刚刚过正午,蒂卡发现的船所行驶的方向,大致是南西方向。」 抱着胳膊听完蒂卡的说明的李维,向他人似的说道。 「祈祷它不是朝着亚力克拉斯大陆的船」 艾拉这样说着朝天空望去。 「既然是朝着南西方向,大概没问题的吧,因为被诅咒的岛是在大陆的南边。」 李维对着艾拉这样说道。 「不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蜜蕾儿向儿童似的口气。 最初的几天里,她因为在海上生活而感到高兴,但是马上便厌烦了。自己认为自己果然还是适合在城市里生活。 「总之,让船朝南西方向。蒂卡和克里修先去休息吧,到了日落的时候再去侦查。」 听到李维的指示,蒂卡无言的点了头。 「顺利的话说不定可以追上那艘船。」 李维期待的说道。 2 正如期待的,快到了夜晚的时候,李维他们追上了蒂卡所发现的那艘船。 差不多可以成为正式的瞭望员的艾拉看到那搜船后高声的欢雀起来。 这时候掌舵的是吉妮。 李维则是在她的脚边睡着。 「哪个方向?」 吉妮向艾拉询问。 「这艘船的前进方向上稍微右边一点。」 「知道了」根据艾拉话,吉妮用力的点了下头。 「就这样继续观望下去,他们也有是海盗船这种可能。」 「不要紧吓我呀」 艾拉肩膀抖了下。 接着手握住魔法眼镜,凝视起水平面附近的船影,只要发动起这个魔法眼镜的暗视能力,肯定能发现什么。 「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时候,吉妮轻轻的动了动在脚边躺着那里的大内块,李维便醒了过来。 「艾拉发现船了,大概是白天蒂卡所说的那搜。」 吉妮一边转着舵,一边说。「哦,这可是好消息呀。」 李维马上站立起来。 「总之,跟那搜船的船员谈谈的话,可能会带我们到被诅咒的岛。」 「这样最好。」 吉妮脸上挂起了微笑。 「又不是蜜蕾儿,要不是这样就麻烦了。」 李维笑了起来。 「我到船室去,让那些石の従仆在快点。」 「知道了」 吉妮目送着李维的离开。 「肩甲骨把绳子拿来,大腿骨和上腕骨继续打扫甲板,头盖骨和肋骨你们拿着武器待命。」 站在瞭望台上的艾拉用下位古代语《ロー.エンシェント》说着。 这是在指挥甲板上工作的骨の従仆他们。 这些魔法人偶的名字是根据材料所使用的骨头的名称取得。船舱发现的这些白骨,可能是原来这艘船的船员们的。 白骨是经过梅里莎的慎重处理过后作为魔法人偶的材料使用的,和不死系生物有所不同,灵魂并没有被束缚在这个世上。 但是这也是一种对死者的亵渎行为,梅里莎也抵抗了很久。 艾拉也不是不介意,但是这种情况下实用性很高。 (果然习惯还真是恐怖了) 艾拉苦笑了下。 完全没想过自己也会成为冒险者。 当然不是为了钱或者是名声,只是因为我们被授予了及其重大的使命。因为这个把平常的生活变得像普通的冒险者一样。 每天,衣服都不能够换,洗澡的时候也不是热水,李维以外全部都是女的,虽然和其他人比起可能干净点,但是和城市里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但是,艾拉感觉自己一天天的习惯冒险者的生活。 (有时候,真希望自己和李维有独处的时间) 艾拉深深的叹了口气。 和李维怎么说也是有婚约的。艾拉经过的魔法指轮的封印事件,虽然是有点暧昧,但是也不能说约定就解除了。 但是,有蜜蕾儿这个对手在互相牵制着,总是找不到两个人独处的机会。 一边在瞭望台上巡视,一边还要监督魔法人偶。 (而且,目的地还是被诅咒的岛罗德斯) 最差的婚前旅行了,艾拉心里这样想着。 这样持续了下,过了会儿,李维他们终于追上了那艘船。 「我们是从北边的亚力克拉斯大陆来的,希望能帮助我们一下」 李维不停的这样叫喊着。 过了会对方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船速好像变慢了。「我们是要到罗德斯的,但是途中遭遇海贼袭击,没剩什么船员了,几乎和漂流在差不多,终于走到了这里,你们是哪里的船呀?」 「我们是莱丁的渔夫。为了得到大猎物,离开港几天了,终于抓到了,现在正在回去的途中。所以,如果你们是海贼的话,也只能抢到一些肉和油而已。」终于有了回答,李维开始安心了下来。 莱丁是罗德斯岛最大的港口城市,也是李维他们的目的地。 而且,他们警戒着我们这边,所以是海贼的可能性就不高了。如果是海贼的话大概就直接杀了过来了吧。 「虽然你们可能不相信,但是我们不是海贼,是去莱丁的交易商人,还有给弗雷姆国王的介绍信,是由叫亚力克拉斯的大陆中的某个国王写的。」李维用尽全力的不断的叫着。 虽然已经离被诅咒的岛很近了这点没错,但是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能到达。 「有个请求,能不能带我们去莱丁港啊?」 「只是带一下船就可以了吧。」 「啊啊,这就足够了,还算是有划船的和掌舵的,只要能可以带路就可以了。」 「总算是得救的感觉了。」 在李维旁边担心着交涉的情况的蜜蕾儿松了口气。 接着,沉默了一段时间。 「知道了,我们乘小舟到你们那边,不要在接近我们的船了」 对面这样的回答过来。 「白天的时候,有非常恐怖的东西袭击了过来」 像是解释着为什么警戒李维他们的原因,一个男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多谢了,真的是帮大忙了。」 李维不由的向对方的船的方向低下了头。 恐怖的东西,大概指的是克里修的事吧,虽然只是幼竜,但是拥有赤色鳞的龙的凶暴,谁都知道吧。 克里修正在船舱中熟睡着,作为它食物的羊,也是还剩下几头了。 「总算能够到被诅咒的岛上去了,虽然,我们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李维他们来到被诅咒的岛的理由是得到魔法王的锻造师ヴァン锻造的魔法剑。 之后最终的目的是,不得不歼灭引导世界破灭的恐怖的存在魔精霊阿顿。 (虽然不是梅里莎,但是这个试炼没有那么容易就结束) 李维心里这样想着。 这样想着的时候,黑暗的水面出现了细小的明显的移动。 小舟正在划过来。 「总之,先把两艘船连起来先比较好。绳子结实,而且也够长,取好距离,拜托不要撞过来哦。」小舟上一个男的声音传过来。 「一个人将会到你们船上,把绳梯放下来。」「知道了,现在就放」李维说完后,用下位古代语把绳梯拿过来这样命令道。 听从这个命令的是魔法人偶骨の従仆。也是专门为了做这种事李维和艾拉才用人骨作材料把他们制作出来的。 而且这个魔法人偶外观和人类的遗骨基本上差不多。 李维制作的叫骨盘的骨の従仆抱着绳梯过来。 「哦,麻烦了。」 李维就像是对人类一样对骨の従仆说出了犒劳的话。 接着 「现在就放下去。」这样说着,把绳梯向小舟仍去。 「注意点,小心的爬上来。」 但是,乘坐在小舟的男子们,一点也没动。 他们都张着嘴,一副呆然的表情。 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在李维旁边等待着下一个命令的骨の従仆。 「啊啊啊」 下一个瞬间,一个男的悲鸣开始了。 「幽,幽霊船!空,‘空飞ぶ曲芸団’」 另一个男的叫道,慌忙的小舟的浆开始划动起来。 李维他们一时间没有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惊慌起来,因为这二十多天来,他们对魔法人偶的存在已经习惯了。 「不,不是的,这些家伙是」 李维慌张的开始解释,但是小舟开始全力的远离他们。 「等一下,这些家伙不是不死生物而是只是魔法生物,用来代替被杀的船员的。」 但是,李维的解释没有任何意义,小舟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了。 「那种专业的说明怎么可能听得懂。」 艾拉对李维责备的说道。 「那么,我们怎么办呀?」 蜜蕾儿有气无力的声音向李维询问。 「悄悄的跟在他们的后面怎样。」 李维抽筋的笑了笑。 「他们允许的话。」 蒂卡无表情的说着。「不行吗」李维失落的垂下肩膀。 「不行呐。」 「不行的。」 「不行。」 很久没有吉妮、梅里莎、蜜蕾儿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事实上也正如她们说的那样,港口城市莱丁的渔夫们,把货物不停断丢入海中,全速逃跑。 而且还不是在笔直的朝一个方向,而是李维他们所模仿不来的急速的转弯。 最后,莱丁渔船甩掉李维他们的追踪,消失在黑暗之中。 3 「陛下,有件希望你知道的事」 这样说着走了进来,他是担任罗德斯的中北部的位置的沙漠王国弗雷姆的佣兵队长的男子。 名字是夏达穆。 他也是一个叫风の部族的沙漠之民的族长,还有就是,这些沙漠之民才是构成弗雷姆王国的基础。 「夏达穆吗」 陛下说完便望向了他。 是弗雷姆王的卡修。 别名佣兵王。以前,他曾在夏达穆的佣兵队作为一个佣兵战斗过。 「我现在正和一些非常亲密的朋友在享用晚餐,如果是一些影响食欲的事情,希望之后再来。」 卡修开玩笑似的说完,并邀请夏达穆一起用餐。 「请不要介意我们的。」 坐在卡修对面的座位上,一起用餐的青年笑着回答。旁边的女孩这是静静的点了点头。 青年的名字叫帕恩,作为自由骑士在罗德斯上广为人知。那女的则并非人类,有这一头白银色的长发和一双矮竹叶样的耳朵。 这是森林里妖精族的特征。名字叫蒂德莉特,是住在罗德斯东部,亚拉尼亚王国和卡农王国之间的不归之森里的妖精族的女孩。 虽然说是女孩,但是她的年龄已经超过一百六十了,不过,对妖精族而言是没有寿命这种东西的,所以她现在仍然属于年轻。在永远的时间里,她将会以这个样子继续生活下去。 共进晚餐的还有一人,是一个瘦长的男子,是任职弗雷姆王国的宫廷魔法师史列因. 「夏达穆殿下,先请坐下了吧,然后再慢慢说。」 史列因这样说着。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弗雷姆王国的王都ブレード的城市,在沙漠中所建的王城アークロード的一室之中。 「就像你知道的一样,不用介意这两个人的。他们也不是会把秘密乱说的人,说不定根据你所说的事情还会得到他们的帮助了。」弗雷姆王大笑着。「卡修王,我们这次来弗雷姆的目的是因为受到卡拉鲁村的委托哟。」自由骑士帕恩静静的回答。 「虽然口上是这样说,实际上心里还是很介意的不是。你呀,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的人。」「被看穿了呢,帕恩。」蒂德莉特偷笑起来并接着卡修的话说道。 「那就恕我失礼了。」 夏达穆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坐到了卡修左边的位子上。 一个见习骑士的少年匆匆飞奔过来,为他准备餐具。 「那么,想让我知道的是什么事情。」 卡修催促起夏达穆。 「对不起。其实是,周围海域好像不是那么的平静。」 卡修一瞬间露出认真的表情,询问起来。 「怎么说」 「是怎样的暴风雨呀?」 史列因悠闲的口气询问道。 「虽然现在还只是产生了一点点小波纹的感觉而已」 「有话就直说,无论是怎样的暴风雨,开始的都只会是产生小波纹的,早点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卡修一边吃着料理一边说。 「明白了」 夏达穆这样回答着恭谨的回了一礼,便开始讲了起来。 「首先第一点是,到处流传出为了毁灭弗雷姆火竜晨曦之星会苏醒的这样的传闻。」 夏达穆仍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说着。 「晨曦之星啊。」 周围的四人脸色一齐的变了。 这是因为他们四人都是曾经组织并参加过和莱丁的南边高耸的活火山的领主火竜晨曦之星壮絶的战斗的人。 那个时候的战斗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可以向世人称赞的,也不是像什么功勋那样,仅仅只是向噩梦般罢了。 「晨曦之星が真的苏醒过来的话,最先对付的就是我们吧。」史列因明确的点出来。 「讨厌」蒂德莉特像画般美丽的眉毛皱了下。 「虽然龙的魂魄,和神的一样,是不会被毁灭的,但是我们确确实实是葬送了它的肉体,我还用它的鳞片做成了龙鳞的盔甲和龙鳞的盾牌。史列因则是把它的牙和爪当作魔法材料那了回去。」 卡修愕然的神情说着。 「但是,最近在火竜的狩猟场确实流传着龙的诅咒的传闻」 真是讨厌的话题,卡修吐了口气。 「最先发现龙的身影的是莱丁的渔夫,他们清楚的说着,他们遭到龙的袭击,除此以外,还有很多看到类似龙的生物的传言流传开来。」 夏达穆继续说着。 「还有其他一些传言,就是有名的幽灵船‘空飞ぶ曲芸団’出现了的事情。实际上,最先发现的也是刚才那些渔夫,好像是他们在同一天的白天遭到火龙的袭击,同一天的晚上又遭到幽灵船的袭击这个这样子」 「在同一天同一群渔夫这不是很奇怪吗。可能是喝醉酒了,看到幻觉了吧。最近从玛莫有一种服用之后就会产生幻觉的药偷偷的贩卖了过来。」 卡修这次一副非常不高兴的表情。 这种药草是会上瘾的,在使用同时还会慢慢对身体产生影响,更重要的,这种药草是和弗雷姆と处于戦争状态的玛莫帝国的一个重要收入来源。 真是讨厌的话题,卡修子再次这样想着。 「是的,我也是这样判断的,之前一直也没有向陛下你汇报,但是,最近这几天,又有别的目击到的例子报告了上来」 「可信度提高了,是这么回事吧。」 帕恩冷静的向夏达穆问道。 「好像是一些年轻的女子在和一群白骨一起跳舞的样子。啊,看到这种情况,海上生活的男的大概谁都会跑掉吧。」夏达穆这样说完,嘴角稍稍笑了起来。 在海上生活的男的,大多都是粗野的家伙,同时也是深知大海的恐怖的,因此是有着各种各样的迷信的。 所谓的‘空飞ぶ曲芸団’是以前实际存在的大海贼,当时,受到独立的王国莱丁的国王的讨伐,全部被杀死了。 但是,在这之后,他们变成了亡灵仍然漂流于这个世上,一边彷徨于罗德斯周围的,一边引导莱丁的人民乘的船走向黄泉,这样的传说被传承了下来。 「关于这个传说早就听腻了。遭到真正的海贼袭击,或者是暴风雨,都是有办法的,就算是真正的幽灵船,镇压它的手段也有,但是,要让人们忘记那些传说,就算是我也是不可能办到的。」 卡修苦笑之后,喝了点酒,润润嗓子。 「还有一件是需要报告,这一件并不是传闻,非常遗憾的是事实,向着亚力克拉斯大陆去的交易船,遭到海贼袭击,被掠夺去了。发现了一些在漂流的船员的遗留品在」 「大概是玛莫帝国的私掠船干的吧,看来,有必要更进一步的加强海上的警戒,幸运的是我国的海军还是很充足的,」 「向海军提督的卡鲁卡恩这样传达吧。」 夏达穆明白的点了点头。 「虽然是很有意义的话题,但是,这不太像你呀,像一般这样的话题你是不会报告给我的。」 卡修说完,将视线望向佣兵队长。 「不愧是陛下」 夏达穆嘴边挂起笑容。 「关于那些传闻,我有听到这样的一个事情,刚刚在这个城市的远海出,发现了一艘漂流船,那艘船和被海贼所劫的莱丁的交易船的特征一样,同时,甲板上有着白骨,它的上空则有一头龙在盘旋,而且上述的报告是我们弗雷姆军船‘海の鹰’」 「火竜和幽霊船和被海贼所略夺了的交易船聚在一起了啊」 卡修兴奋的说着。 「这样的话,请一定让我亲眼看一下。」 紧接着帕恩的视线朝向了这边。 「现在的我只是自由骑士,虽然不能干涉弗雷姆的内政,但是非常介意火龙再次苏醒的这个话题,而且说不定会与卡拉鲁村的委托有关系」 帕恩稍微想了下,这样说道。 「能否让我也一同前去吗?」「帕恩如果要去的话,我当然也要去。」蒂德莉特摆出一副恶作剧似的笑脸。 「海战的话,水妖精的帮助应该是必须的」 「虽然是不希望发展成那样,你们就乘我们王国引以为傲的最新式的帆船‘海の鹰’去吧,无论是海贼还是什么幽灵船,是绝对不会输得。但是,如果真有火龙的话,多少还是比较危险的」 只要是木制帆船,火焰都是他们的大敌,而且,火龙口中所吐出的火焰是这世上温度最高的, 就连ドワーフ族所锻造的真银,也会被熔掉。 「火竜山的魔竜是古老的种族,那种生物应该不是会经常的。」史列因说道。 「就算是普通的龙,也是强敌,史列因你也一同去。」 「真是没办法」 史列因的肩膀缩了下。 「戦神迈力ー神殿的夏利司祭,也请一起前去吧,万一,真的是幽霊船的话,救助那些女孩也是必须的。」 「好,这样决定了,马上出发吧,夏达穆王城的留守就交给你了。」 「明白了」 最初可能就是这么打算的吧,佣兵队长爽快的同意了。 「好,那么这场宴会就继续到船上开吧。」 卡修说完便马上站立起来 4 「又看到船了」 在瞭望台上的艾拉用着疲劳的声音,向掌着舵的李维说道。 「反正是不会靠过来的拉,那些胆小的渔夫们,肯定是他们把这艘船的事传开的。」 李维随便的回答道。 和最初遇到的渔船接触后,已经又过了五天了。 大概越来越接近被诅咒的岛,船的身影也不时的可以看到。 但是,虽然知道陆地就在前方,但是,作为石の従仆的材料的石头被用完了。 所以,现在他们的船正在漂流中。 只有是在顺风的时候才把帆升起,没有用帆的话船又前进不了,而且每次都是想要的风向。 虽然目的地就在眼前了,但是船只能随着潮流移动,也有可能会离被诅咒的岛越来越远也说不定。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就不应该把那艘小舟给那些剩下来的海贼好了) 还有让那些渔夫看到骨の従仆的那件事也好,尽是一些后悔的事。 最大的失败就是认为一群外行人可以远洋这种事,李维对这一点完全没有自觉。 实际上,能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像以往一样,骨の従仆们给我全副武装的排列在甲板上,这样的话,传闻就会越传越大,最后只要把弗雷姆的王国的海军引来」 「今天早上,一艘带有不同风格的帆船,怎么看都像是军船,期待半分,不安半分的,但是还是很快的离开了」「啊,真是失望呀。」 李维吐口气说道。 「到这种边境地方来,却是帆船,真是没想到」 「稍微等下。」艾拉就像要遮掩李维要说的话似的,再次爬上瞭望台。 「不要掉下来哟。」 李维担心的说着。 「变成传闻」 艾拉突然愣了起来。 「变成传闻的话,难道,又是那搜船。」 「恩,好像是又回来了而且还是朝着我们这边过来。」 艾拉的声音颤抖起来。 「快一点,给我白旗。」李维慌张的向李维说道。 「知,知道了。」艾拉点头之后,把准备好的大的白布挂在旗杆上。 「大家快点起来,有可能会发生战斗也说不定。」李维向船室大声的叫道。 接着,就在此时李维他们乘的船的左右出现几处去巨大的水柱。 「投石机」 李维愣了起来。 「而且,到底上面装了几台呀。」 帆船果然是军用船,而且,就算在亚力克拉斯大陆也很少看得见这样的重武装。 李维背后一阵寒气。 如果,对方的是打算击沉我们的话,我们没有任何办法。 「怎么办?」 艾拉从瞭望台上下来,来到李维身边。 「什么怎么办呀,还能怎么办呀」 这样的展开,军舰的到来虽然算是李维所期望的,但是这次的航海总是超过李维的预想。 (看来,在这个罗德斯岛,用我们的常识是行不通的) 李维的心里这样想着。 所以才叫被诅咒的岛吗。 李维能做到的只能是在这投石机的不断的攻击中,祈求对方没有击沉我们这艘船的打算这件事而已。 5 伴随巨大的声音,出现了几处巨大的水柱,然后再慢慢消失去。 在空中飞舞的水滴,在头顶上像下雨似的落了下来。 「怎么办呀?」 艾拉大声的不断的问着李维。 但是她自己则是两手捂着耳朵,完全没有一个要听对方回答的样子。 「都已经挂上白旗了,攻击也不打算停止吗?」 蜜蕾儿死死的盯着前方压近的帆船。 「但是,好像没有要打中的打算了。」梅里莎冷静的说到。 就像她说的那样,投石机的攻击到现在还没有一发打中。 「可能仅仅是对方的射手水平比较差也说不定」吉妮一边用手指画着和右脸頬上画的一样的符号,一边说着。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那也可以说是非常厉害的射击手。 「克里修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飞。」 蒂卡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 对于竜司祭而言,恐怖这种感情时必须要克服掉的。 她的旁边一头真红色龙鳞的龙,老实的呆在那里。 她的部族的原族长克里修转身的火竜的幼竜,现在李维把竜の爪打入了进去,支配着它。 「我想办法过去,和他们谈谈。」李维下定决心的表情说着。 「乘龙过去?」 「不是,看到火龙的话,会刺激对方的,这里我用飞天斗篷过去。」 李维向蒂卡回答。 「我也一起去吗?」 这样说着,挺起胸,做出両腕向斜下挥去的动作,接着蒂卡的背上生出了竜の翼。 这是使用了竜语魔法的能力。 「还是不用了,一个人的话反而会好一点,如果向对方露出敌意的话就危险了。」 背中生出竜の翼她的样子也肯定会让对方吃惊的。会使用竜语魔法的在大陆也是很少见的。 「那么,小心点。」 艾拉露出担心的表情。 「啊,说的也是,注意点。」 一瞬,蜜蕾儿突然反应过来的说道。 李维是不会那么简单就死的,所以没有那么担心,而且这种程度的危机,几经遇到过几次了,并且都平安的渡过了。 「只要对手是弗雷姆国的军船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而且,我也不认为海贼具有那种程度的武装的帆船。」 李维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 平常虽然是一副随便的表情,但是现在则是一副充满自信的样子。 越是遇到危险的情况,越能发挥出实力,最后往往超常发挥。 (因为我信頼着你) 蜜蕾儿心里这样想到。 「好久没有穿过这家伙了。」李维一边穿着艾拉从船舱取出来的魔法道具————飞天斗篷一边笑着。(虽然到了最近已经可以熟练的使用飞行的咒文了,但是使用魔法的时候精神的消耗十分的剧烈。 最糟糕的境况可能变成战斗也说不定,还是小心的使用比较好。 (居然连导师级的咒文都可以使用了) 李维不由的对自己钦佩起来。 感觉到在冒险途中要比在魔术师协会的修行更有实际的成长。 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只能逼自己更加的集中精神。 还有就是在冒险的时候,魔法的使用是很重要的,如果一个魔法失败还有可能导致遭到全灭的危机。 李维这样断定着,轻轻的在空中飞了起来。 「如果实在是不行了,就跳到海里去。」 李维向吉妮她们说道。 「但是,我不会游泳呀」 艾拉叹了口气。 「那么就只能希望不要成为那样的祈祷吧。」李维笑着向艾拉回答后,朝着敌人的军船,全力的飞了过去。 「有什么飞了过来。」 最初,发现那个的是弗雷姆王国的宫廷魔法师瘦瘦的男子。 他使用着远见的咒文,监视着交易船的动静。 「是龙吗?」 弗雷姆王卡修向那个宫廷魔术师史列因询问。 「不是,是人类,使用着飞行的咒文。」史列因的口气还是以往样悠闲。 「魔法师吗」 「大概是吧」 「怎么办,用大弩弓攻击吗?」 海の鹰号的船长向卡修寻求指示。 「那不是用来对付人类的武器,如果对方是魔法师的话更加不能掉以轻心,总之派出一个人和他见见面。」 卡修伴着苦笑这样回答。 「同样作为魔法师,你是怎么想?」接着向史列因问去。 「非常的勇敢,如果是我的,早就用瞬间移动,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史列因这样回答,他们俩后面的穿着盔甲的青年笑了起来。 「由黒导师バグナード所率领的玛莫帝国的宫廷魔法师団果然是恐怖的部队呀。」 那个青年——帕恩同意着说着。「借用风精霊的力量和他对话吗?对方肯定会说些什么的。」 站在帕恩旁边的森林中的妖精族的女孩微微的笑了起来。「蒂德……」 帕恩劝诫的视线望着她。 「说来也是。」 他们俩人,现在正为着卡农王国的解放而努力着,虽然和弗雷姆有着同盟的协议,但是也不能想怎样就怎样。 「这点可不像你呀,你不就是因为不想按照国王或者国家的意愿行动,才成为自己骑士的吗。」卡修愉快的笑起来。 「确实是如此」 帕恩略微的低下了头。 他并没有作任何否定,他现在虽然是在协助卡农,但他并不是为了地位,名誉,富贵这些东西。 「一个人就敢朝着这边飞过来……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还真是感兴趣了。」 帕恩这样说了起来。 「我也有同感,就算是过来找我们单挑的也行,让我来做他的对手,就算他是魔法师也一样。」 卡修曾经遇到过无数次和别人单挑的情况,而且全部都打赢了。 在那些对手之中,有比他还要厉害的人,但是呢,所谓的单挑就是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胜者。 (不断的活下去,迎接着下一个挑战) 卡修向着飞在空中的对手望了过去。 「我们并没有战斗的意思。」李维飞到了船的上空,大声的叫道。 接着为了表明没有敌意,举起双手,缓慢的降低了高度。 「首先应该说出自己的名字吧,这样才符合礼仪。」 在甲板上站着的人们中,传出一个男的声音。 这个男的,好像是这艘船的中心人物。 「失礼了,我的名字是李维,从北边的亚力克拉斯大陆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的,这里有艾兰米亚王的亲笔书信,希望可以确认一下。」李维再次叫了起来,并向甲板对面把亲笔书信投了过去。 一个人把捡了起来,并递到和李维说这话的男的手里。 男的用短剑切开封好的亲书,取出里头的内容,然后快速的看了一遍。 「原来如此,这书信好像是真的」 男的点了点头,望向李维。 「虽然这书信是真真正正的,但是并不能说明你们的身份。你们乘的船,是我国的交易商船这点并没有错,这也可以认为是被你们所抢劫的。」 「关于这个的解释的话,我等下会作出说明,但是,这次应该轮到你说你的名字了。」 李维一边打量着这个男的,一边说道。 「太无礼了。」男的周围的几人,激动的说了起来。 但是男的挥起手制止了他们。 「这么说来也是,我是弗雷姆的国王卡修。」 「弗雷姆王卡修?」李维顿时无语。 就算是他,也没有预料到国王会亲自乘着船过来。 (难道我们所制造的骚动,对这个国家影响有这么大吗) 顿时,额头渗出了冷汗,不过马上想到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 「我是剑的王国欧芳的王子,你也是大陆出生的,名字也应该听过吧。」 「欧芳的王子?」 对李维的所说的话,那个说自己叫卡修的男子表现出惊讶的神情。 「就是那个弑龙者李察尔和王妃一起篡夺了法恩之后建立起的新的王国吗?」「篡,篡夺,而且和王妃一起?」 对弗雷姆王的话,李维稍微有点吃惊。 (原来如此,这样的想法也是有的) 卡修这个人刚到这个岛的时候,正是欧芳刚刚建国的时候,流传着这样的 恶评也不是什么不思议的。 而父亲被称为英雄的时期,则是国家安定,社会的到比较好的发展的时候了。 「可能是些难以相信的话题吧,就算是虚假的,听一下也无妨」叫弗雷姆王的男子,示意李维降到甲板上来。 李维最初也是做好了觉悟的,没有任何犹豫的来到了甲板上。 周围,数名拿曲刀的兵士围了上来。 但是,这和在空中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同样也有着数名兵士拿着弓箭指着他。 李维为了再次表明没有敌意似的,举起两手,原本挂在腰间的魔法杖又没带。 「原来如此,真是高大呀。」打量着站在甲板上的李维一遍之后,不由自足的说了出来。 「弑龙者李察尔传闻也是高大的男子」 「百分之百的我的体格是遗传自我父亲的。」李维回答。 「但是,虽然有在锻炼的样子,不过,作为一个战士来说还远远不行了,很难让人想到这是被称为大陆最强的男人的儿子」 「我是侧室所生的,所以,被宫廷魔术师所收为养子,一直作为魔法师被教导着,成为战士是最近几年才开始的,在此之前,一次都没有用过剑,虽然被你说为未成熟,事实上,确实如此。」 「诶诶,你是一个魔法师吗?」 卡修王傍边站着的明显的可以看出是魔法师的瘦瘦的男子惊讶的声音问道。 因为他是飞过来的,所以想可能是魔法师吧。 但是,注意到他背后的斗篷是魔法道具之后,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魔法的方面,也还在修行中」李维只能苦笑起来。 虽然口中说是魔法战士,但是现在的情况,无论是哪一方面都还是未成熟。 「诶,可以和我第一的弟子比力气的体格,体格和魔法的才能,也不能说没有关系」 史列因说完,叹着气,一瞬间视线望向自己的两手。 他的第一的弟子阿鲁朵的男子,也是有着不输于说是欧芳王国的王子的男子的体型。 (啊啊,像我这样的只懂读书的魔法师,已经落伍了吗) 史列因深深的叹了口气。 「总之,先听你的解释先吧,如果有一个说谎的地方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斩了你,做好觉悟。」「这是当然的。」 李维立刻回答。 先不管会不会相信与否,但是没有说谎的必要。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没有一丝动摇的神色,还真是了不起的人呀。」弗雷姆王和宫廷魔术师的旁边的身穿甲冑的男子露出爽朗的笑脸,并准备和李维握手。 在这还没分清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对他的行动感到很意外。 「我的名字叫帕恩,因为一些理由,上了这艘船,但是,基本上来说,我是没有侍奉任何君主的流浪的战士,人们都称呼我自己骑士。」「也就是冒险者这么一回事暧昧。」「这样子叫也没关系,因为这个岛上战士连连,只能靠着这剑活下去。」叫帕恩的剑士这样说着,轻轻的敲了下腰间挂着的剑。 「是这样啊」 李维同意到。 穿着骑士的装备,也就是佣兵的感觉那样吧。 可以带剑站在弗雷姆王的身旁,看来是非常的受到信任。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个骑士是用剑的高手。 接着李维,终于看到了站在帕恩旁边的女性。 「我的名字是蒂德莉特,正在于这位自由骑士一起旅行,请多指教。」叫蒂德莉特的女性,微笑的这样说着。 在这个瞬间,李维全身仿佛受到了电撃的咒文咒文般的冲撃。 这是因为她是森林中的妖精族。 苗条细小的身材被草色的衣服包裹,金光闪闪的长发自由伸展到腰间,白皙的肌肤,如森林中泉水般清澈的眼睛望向这边。 「我,现在与这世上最美的人,相遇了。」李维一副着迷的表情,看着妖精族的女孩。 接着,对于那句话,想起在亚斯卡鲁山脉所遇到的冰の巨人时曾经也说过。 虽然,那个在冰层中睡着的美人确实很美丽,但是仍然不及眼前的这位妖精族的女孩。 洋灯の精霊夏扎拉,也有着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美貌,但是仍然不及眼前这位叫蒂德莉特的这个名字的女孩。 「怎么呢?」蒂德莉特不思议的看着李维。 并注意到李维已是满脸通红。 「他是,着迷于蒂德的美貌呢。」帕恩正直的说明到。 「啊呀,是这样的吗?」蒂德莉特一瞬意外的表情,接着呵呵的笑起来。 「因为平常身边的人都不怎么这样说过,我也就对自己这方面没关注太多拉」 之后,蒂德莉特便准备于他握手。 而他了,则急急忙忙的用斗篷擦了擦,双手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在大陆也有着很多妖精族生活的地方,难道没有遇到过吗?」看着李维的样子实在是过于兴奋,卡修则是惊讶的表情询问。 「见过呀,但是,怎么说才好了,她和在大陆遇到的妖精不同,给人另一种感觉,更加神圣,仿佛身体同时处在这个世界和异世界的一样」 「还真是十分清楚呢,她可是这个罗德斯中叫‘不归之森’的秘境里生活,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可是能自由来往于妖精界的」 叫史列因的宫廷魔术师突然的说来起来。接着开始继续说明起不归之森,妖精界等词汇。 知识丰富的人,总是有着想给人作解释的欲望,这位魔法师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因为李维也是知识的信奉者的魔术师,对他的肯定会感兴趣的,但是,现在一点也没听进去,仅仅是把她是神圣的存在,高贵的妖精这点深深的刻在心里。 「这次的旅行,开始的时候总些悲惨的遭遇,原来这是为了能与您这样的妖精见面的试炼呀」 李维往我的说着。 对这样的他,卡修和帆船上的其他人第一次用厌恶的眼神望着。 但是,在场的杀气已经完全消失了。 「对她的讃辞先到这里,总之先来船室里。」卡修严肃的说完,兵士们便把还在陶醉中的李维带走了。 6 也有妖精的女性蒂德莉特没有同席的原因,进入船室的李维找回了平常的自我。 提起询问的是对大陆比较清楚的弗雷姆王卡修自己,宫廷魔术师史列因则是时不时的提一些有趣问题,有时对一些大陆的知识提出些质问。 另一个人自由骑士帕恩则是抱着双手,静静的提着李维的话。 「原来是这样,你所说的我已经懂了,这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对李维寻问终了,卡修叹着气说道。 「虽然有些荒唐,但是他的说明没有任何的矛盾,反而,如果哪里说了谎的话,所有的联系起来就说不通了。」 史列因这样向卡修进言。 「也就是说,这个男子是从大陆来的冒险者,目的则是古代王国时代所锻造的魔法剣这么一回事。」「我是欧芳王李察尔的儿子这件事,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之前则是一直和伙伴们到处去冒险。」李维继续叙述着。 「我的父王李察尔,为了收集一个魔法师所锻造的魔法剑,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我」 李维微妙的改了改原话,但是其中仍然没有一句是假话。 弗雷姆の宫廷魔术师虽然看上去十分的平和,但并不认为那么简单。 就算使用着虚伪感知的咒文也一点也不奇怪。 「这么说来,冒险者的同伴都是女的呢。」 卡修则是一副微妙的表情。 男的一个被一群女孩所包围的旅行,是怎样的是可以想象的。 虽然也有非常羡慕这种情况的人,但是,那肯定是没有充分了解女人这种生物。 「虽然对那个邪竜克里修通过转生苏醒过来感到吃惊,但是你居然可以控制它这种事」 「虽然只是在还没有成年的这一段时间内而已,当它成年的时候它就会从竜の牙的咒缚中解放出来。」 「到那个时候,会怎样呢?」自由骑士帕恩第一次开口。 「大概,会攻击我吧,那个时候,只有在一次打入竜の牙吧。」 李维平静的回答。 「到那时为止,我必须成长为可以和成龙战斗的男人而已。」 「幼龙的话,要多久会初次脱皮呢?」 听完李维的话,卡修皱起眉头。史列因反问。 「我对龙的生态也不是很了解,确定的时间不知道,但是,应该不是一年,两年就会发生的。」 「在此之前,希望你早点从这个岛离开。」 对于史列因的答复,卡修则是苦笑。 「弑龙者这个名声已经获得过了,在打一次也是没意义的。」 「只要已发现目的的物品,就会立刻离开,不得不寻找你的剑还有其他的几把」 李维同意的回答到。 「寻找优秀的剑是战士的习性,就连有一定年龄的李察尔王也」 卡修独自说着。 「我的父亲欧芳王李察尔越老越精神,大概,现在也还是大陆最强吧。」 「大陆最强……吗。」 卡修一瞬眼睛望向窗外。 「原来,被称颂为大陆最强的战士,我还知道听过另一个人」 李维说完卡修的视线便注视了过来。 「那是,罗玛卢的闘技场里一个无敌剣闘士的人,人们称赞他为‘剑之主’」 这个王被称为‘剑之主’的事,李维也是知道的,而且也是有着名副其实的实力,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便知道了。 「大陆上的事已经忘了,我现在已经完全是罗德斯的居民,是叫弗雷姆的国家的王。」 卡修这样回答,这个话题不要再提了,向李维笑着。 但是,从他的眼睛里感觉到了像杀气的迫力涌了出来。 李维不由的全身颤了颤。 「明白了」虽然并不是对威胁所屈服了,但是李维还是点了点头。 揭露别人想隐藏的事情,并不是他的兴趣。 「有着艾兰米亚王的介绍信,还是远方来的客人,我们弗雷姆王国欢迎你们,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们正和玛莫处于战争的阶段,也拿不出什么好的东西。」 卡修这样说着,爽快的和李维握了手。 「给你添麻烦了。」 李维深深的行了个礼。 「你的伙伴们,也把她们接过来这艘船吧,船的事能还可我们吗?」 「这是当然的。」李维立马回答。 老实的说,再也不想航海了,回去的时候,准备用艾拉的瞬间移动的咒文。 「就结果来说,不仅有玛莫的海贼的事,还帮我们夺回了船,我们还是要谢谢你,探索 魔法剣的事,肯能的范围内我们回提供帮助。」 「那就非常感谢了。」 李维说着,再一次深深的低下了头。 「这样决定了的话,宴会哟。」卡修高兴的说着。 「关于你们大陆的冒险,还有大陆的事,让我宫廷了的骑士还有妇人们也听一下。」
1 弗雷姆王国的军船到到达王都ブレード城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李维他们作为国家的贵宾被招待到了アークロード王城内,并各自分得了自己的房间。经过一番梳洗之后,换上了弗雷姆王准备的衣服。 夜里虽然举办了欢迎的宴会啊,但是,怎么说了,感觉目的更像是慰劳那些因战争而变得疲劳的弗雷姆骑士和妇人他们。 「这种宴会完全快乐不起来。」 换上带有朴素典雅的感觉的全白的晚礼服的蜜蕾儿,一边心情不悦的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装扮,一边不停的抱怨着。 「宴会就是这样的,就算你不愿意,你也得参加。」 李维也是一副厌烦的表情。 「这个看上去是大陆那边的款式,不过怎么看这都是已经不流行的了。」梅里莎叹着气。 她现在穿在身上的是,以强调袖子和领子为主的浓緑色的晚礼服,上面还缝上了像鱼鳞样的装饰品。 在有着悠久历史的贵族家庭里出生的她无论穿什么晚礼服都非常适合,但是,现在李维看着她也觉的有些别扭。 艾拉以自己是魔法师为由,做出穿正装的主张并穿着一件深红的长衣。 梅里莎原来也说要戦神迈力的神官衣的,但是要出席宴会的话这衣服太容易弄脏了,最后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梅里莎的样子还算好的了,因为吉妮也被迫穿上了晚礼服。 虽然吉妮坚持说着不用,但是宫廷妇人们完全的没有听进去。 城堡里中拿出了最大的一件晚礼服,并稍微修改了下,让她穿了起来。 但是,她穿晚礼服的样子,就像健壮的战士女装的装扮。 原来她所穿的衣服还适合她一些,看起来也更像女孩一些。 竜司祭的蒂卡也被迫穿上了晚礼服,对以转生成为龙为目标的她而言,这种打扮和豪华的宴会都是有碍修行的,但是,宫廷妇人们对她也采取了强硬的态度。 (在长期的战争里,肯定是太渴望这类的娱乐了吧) 李维虽然好意的这样解释着,实际上这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大的困扰。 可怜的克里修只是被给予了食物,并且被隔离在ブレード港口的仓库里。仓库的周围被弗雷姆的卫兵严密的警备着,虽然对李维的命令是绝对服从这点上来说是绝对不用担心它会逃跑的,但是在这一点上,弗雷姆王没有半点通融。 接着,宴会华丽的开始了。 在弗雷姆的母体沙漠民族的的音乐中,舞踏上渐渐热闹起来。 让人惊讶的是,在那里面发现了在エレミア几次看到过的剑的舞蹈。 但是,在エレミア只有女性在跳舞,但是在这里男性也参加了进来。 与其说是舞蹈,更具有像是在比试剑的时候的迫力。 (真想让洁妮婆婆看一下) 想起了李维称赞她为剣の姫,还是エレミア城里最高的舞者和戦神迈力的最高司祭的事。 看着这个舞蹈,也明白她为什么要成为最高的剣の舞者了。 因为和大陆式的有所不同,所以弗雷姆王国的宴会要比想象中的要轻松。 过了一会,李维也加入了骑士和妇人们之间的谈论中去,并且说起大陆上的见闻。 作为交换,也不忘询问这个岛上的事情。 虽然还不知道要在这个岛上停留多久,但是像这样收集情报也是很重要的。 接着,已经离宴会开始有一段的时间了。 在宴会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歓声。 「发生了什么事吗」 艾拉惊讶的声音说道,看向了那边。 在李维身旁的是艾拉和蜜蕾儿。 她们为了不让对手有机会和李维独处而这样互相监视着,虽然两个人都持有好意这点让李维很高兴,但是李维却表现出对这些事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比起这种事,世界灭亡危机这方面更加重要,而且,说到原因自己也明白这是自己的优柔不断所造成的 「什么事情呀」 蜜蕾儿也望向了那发出不思议欢声方向。 就这样,欢雀声向着李维他们的方向徐徐的移动过来。 然后这个欢雀声的原由他们三人知道了。 这是因为自由骑士帕恩和妖精族的蒂德莉特两人盛装来到了会场。 在看到她的身姿的瞬间,李维手中的酒杯掉到了地上,接着,不由自主的一边鼓着掌,一边给出欢声。 「太棒了」当然的,他的视线只注视着蒂德莉特她一个。 「太差劲了」 「太差劲了」 蜜蕾儿和艾拉一同说道。 紧接着蜜蕾儿对李维踢了过去,艾拉则是准备去拧他的侧腹部,但是了,蜜蕾儿的一脚反而只是让她自己的疼了起来而已,艾拉则因为他的侧腹部一点赘肉也没有所以也没有成功。 「这么看,他们俩人都像是恋人,嗯嗯,肯定已经是夫妇了。」 蜜蕾儿这样说着,嘿嘿的笑着。 「可能是这样吧」 李维则是一副陶醉的表情回答着。 「但是,仅仅因为这点小事,是不会对完美般的她有什么影响的。」 「虽然只是听到的那些许许多多的传闻,不过那个自由骑士可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真真正正的英雄呢,并不从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而是只为了罗德斯,还有民众才挥舞自己的剑,梅里莎理想中的勇者大人,就是那样子。」 艾拉则是使坏的说道。 「啊啊,是一个让人恐怖的用剑高手这点上,我也是知道的,而且该说是素朴呢还是纯粋呢,真是让人难以相信的爽朗的男人。」 「完全输了哟,你」 艾拉冷冷的做出了结论。 「还有,那个叫帕恩的人所穿的甲冑也是非常难得的宝物」 因为这是盛装的宴会,所以,艾拉现在并没带着魔法眼镜。 但是,仅仅是这样在远处观望,也可以知道自由骑士所穿的甲冑和明显是古代王国时代的。 「虽然现在是放着,我的剑和盔甲都是ヴァン所锻炼的哟,宝物库的门卫也只是以为魔法の铠和不错的剑」 「啊呀,好像是这样吗。」艾拉冷冷的说道。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她的眼睛认真突然注视起自由骑士的甲冑。 「怎么了?」 李维询问到。 「难道那件盔甲」 艾拉一瞬呆然起来,但马上拉住李维的手来到自由骑士和妖精族的女孩的身边。 「等一下」 蜜蕾儿慌张的说道。 「李维王子。」 帕恩带着笑容向这边打起招呼。 蒂德莉特则是晚礼服的捻住下摆,微微的弯了下身躯。 李维的脸又变成了一片通红,但是,现在却没有给予享受着至上的时间的机会。 艾拉则连和自由骑士的招呼也没打,便蹲下腰,碰触起他所身穿的盔甲,和要上的索佩戴的剑进行确认。 「发生了什么事吗?」 帕恩一边为难的一边稳重的说道。 看到这一幕的蒂德莉特一瞬,鼓起的脸頬。 这个表情对李维来说肯定是很有魅力的,但是,现在更加关注艾拉的反应。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维对艾拉说道,并把她扶了起来。 但是,她仍然继续对自由骑士的武具的鉴定持续了一会。 帕恩则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表情僵硬的样子,任由着艾拉。 「就是这么一回事」 终于站了起来的艾拉则是转身朝向李维,并靠近李维的耳边。 「找到了」 「找到了,是什么找到了?」 李维对于这突然的事情,艾拉的话语的意义完全没有理解过来。 但是,在她的下一句话后,李维也不由自主的惊讶起来。 因为艾拉这样说道。 「找到了哟,魔法王的锻冶师ヴァン所锻造的武具」 继续着 「这位自由骑士所穿戴的盔甲和剑绝对都是ヴァン所锻造的武器,我们所寻找的武器哟。」 这悄悄的艾拉的声音让李维颤抖起来。 2 被诅咒的岛罗德斯的沙漠王国弗雷姆的宴会,过了夜半仍然持续着。 虽然人已经减少了很多,但是剩下的人们气氛仍热十分热闹,希望着快乐的时间能多延长一分也是好的。 李维也是做好了觉悟留了下来。 不能回去的理由一共有两个。 一个理由是,永远的少女——妖精族的蒂德莉特仍然留在宴会上。 对他来说,能看到她的美丽的身姿就是至高的幸福的时间。 另一理由就是,她的同伴自由骑士帕恩的存在,对帕恩本人虽没什么事,但是却不能他所持有的剑和盔甲,因为,把它们拿回去就是李维他们的使命—— (魔法王的锻冶师ヴァン所锻造的剑) 在那些里头一定有一把魔法王的剑可以消灭引导世界灭亡魔精霊。 (那么,怎么才能把它能到手呢) 把这把圣剑佩戴在腰间的男子现在就在李维的眼前。 一脸清爽的笑容,讲述着自己的冒险旁边的梅里莎则是出神的听着。 「这才是我向往的」 梅里莎时不时的这样说道。 他的冒险经历,就像是她所理想中的勇者所作的一样。 (我们的冒险经历,则只是随便跑跑吧了) 大概这就是梅里莎所讨厌的。 「如果能老老实实的就这样睡在砂尘の塔那样就好了」 蜜蕾儿叹着气说着。 自由骑士所拥有的魔法的武具原来好像被寄放在那里。 「啊,过了五百年还没有被盗走这点才可疑了。」李维这样的回答着黒发的盗贼少女。 「虽然已经做好觉悟了,但这回是持有人的问题呢。」李维他们一齐望向帕恩和蒂德莉特两人。 只要看到她的身影,李维就会觉得非常的幸福,但是对旁边的男的却是抱着一副复杂的心情。其中不仅包含了对能独自占有世界上最美的美女的嫉妒心,同时觉得这个人过于认真,没有什么意思。 虽然已经喝了一定的酒了,样子还是那么稳重,梅里莎呀,弗雷姆王国的宫廷妇人那么出神注视着,也不装模作样。 就算是说自己的冒险经历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自满的样子。 只是谈谈的述说的事实,偶尔加上自己的一些看法,给人一种像修道僧样的禁欲的感觉。 (弗雷姆王的方面,还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过了,就是因为是这样的一种人,才会得到妖精族的蒂德莉特的垂青也说不定。 高贵的森林里的妖精肯定绝不会寄身于充满私欲的人的身边。 (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不过) 一旦想到要从这样的一个人手中让他让出自己的武器,不禁双手抱起头。 「首先从正面进攻。」 李维下定决心后,便朝艾拉点了点头。 「武具一式能卖给我们,这样请求下看看。」「试一下不过不要太过期待。」艾拉则只是苦笑。 就算没有带着魔法眼镜,她也不是不识货的人,无论怎么考虑,自由骑士也不会卖,况且他还是属于最不适合作为交易对象的那类。 因为艾拉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也只是边叹着气边点头答应了。 艾拉看准帕恩的话语的空隙,迅速的来到他的眼前。 「我的父亲呢,在大陆上是作生意的。」 「是这样的吗。」帕恩直爽的感叹起来。 「我的一个朋友不是,这个的国家的宫廷魔术师史列因实际上老家也是在莱丁的城市里做生意的,看来和成为魔法师是要与金钱扯上关系的」 「书物,材料都是魔法修行必须同时又是昂贵的的东西,但是了,仅仅是靠魔法师的微薄的说如的收入的话,就连一般的生活也是十分难过下去的。 对于帕恩的话语,艾拉则只是带着笑容这样回答到。 就在对话的时候,她,慢慢的把手放到帕恩的背上,慢慢的诱导去一个人少的地方。这是因为接下来的谈话并不希望其他的人听见。 旁边的蒂德莉特则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但是仍然装作没看见似的。 对她来说,实际上对人类的女孩有很多很多的想法,这大概是因为种族的不同的原因吧。 接下来,李维他们六人和帕恩,蒂德莉特两人便移动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 「难道,有什么秘密的话?」注意到了李维他们的意图,帕恩低声的询问到。 「我们这次的旅行的目的你是知道的吧。」艾拉则是慎重的表情,面向帕恩。 「是在寻找特别的魔法的武器这样」帕恩说着。 「关于这件事啊」 艾拉望了望李维,等待着指示。 李维则是紧张的表情示意了下。 「虽然知道这样作对您这样的英雄来说是很失礼的,但是,我们要找的武器,魔法王的锻冶师ヴァン所锻造的魔法の剣和魔法の铠,实际上就是您现在身上所佩戴的武器」 对诚实的人说谎也没什么意思,艾拉便单刀直入的说了。 「这是真的吗?」对艾拉的话,自由骑士不由的惊讶起来。 「这套剣和铠,被大陆的国王所需要」 「是的。」艾拉肯定的回答,并深深的低下了头。 「希望能,让给我们。」 「突然说要让出来」 帕恩一副困扰的样子,望向蒂德莉特寻求帮助。 「也是。」 蒂德莉特这是暧昧的回答了下。 实际上,她并不拘泥于武器和防具等,她所随身所带的武器等,还是和刚从森林出来是一样,当然十分的重视,但是只要能发挥事物本该有的作用就可以了。 帕恩现在身穿的剣和铠都是在去砂尘の塔是所发现的,在此之前都是用着他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圣王国ヴァリス的甲冑。 当看到这么轻易的就换了下来的时候,这样不要紧吗,旁边的蒂德莉特还这样的问过。 这个时候帕恩总是同样的笑颜同意着。 「对骑士来说,武具就和命一样重要这点我们也是知道的,但是,我们冒着生命的危险,渡海来到这个岛上,目的就是获得这个武器,并带回去。」艾拉以一副充满诚意的表情望向帕恩,说道。 (那样的表情也可以做的到呀) 李维看着那样的她佩服起来。 以前,稍微问过一下,买卖的秘密是什么。 当时的她则是微微的笑着回答说道诚意。 还有—— [买卖的基础就是让对方也要获得一定的利益,如果只是骗人的利益的话,这种买卖绝对不会长久的。] 这样回答了。 李维原来还以为她只是说笑的,但是看到现在的样子,知道那是认真的。 「虽然我们没有能找到可以代替你现有的武器的事物,但是还是请求你能把它让给我们,而不是卖给我们,当然,我们也会拿出我们的诚意,准备好相应的谢礼。」 艾拉这样说着,直直的望向帕恩。 眼睛看其来要比平常还要更有色泽的样子的可能是有取下了魔法眼镜的关系,但是,在这个瞬间的她看起来,可以让人感到能为眼前的这个骑士奉献出一切的感觉。 「你们的认真的态度已经传达给我了,但是,李维的父亲有可能只是把我的武器作为收藏品而收集起来也说不定?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是不会让出来的。」 帕恩向艾拉回了一个礼,然后面向了李维这样说着。 没有任何浑浊的眼神,直直的望向李维。 「并只是单单的收藏品」 李维只能这样的回答到。 「我的父亲李察尔以为某个目的,而需要你的武器。」「那那个目的呢?」 和预料的一样,帕恩这样的问了过来。 「这个的话我就不能回答。」李维只好苦笑的回答到。 「那么,我也不能帮助你们呢」 帕恩抱歉的说道。 「没事,无理也是的我们这边先的。」 艾拉急急忙忙说完,站到了李维旁边。 「只是通过钱来让他把武器让给我们是很困难的,不,大概是不可能的吧。」艾拉以只让李维听到到的声音小声的说道, 「看来是这样呀」 李维同意着,之后勉励似的用手拍了下艾拉的背。 「正攻法看来是不行了。」蜜蕾儿这是插到两人中间,这样说道。 「我明白了,今天的话,我们就先退下了,但是,我们都是带着使命的,还会再来请求你这件事的」「随时都可以,但是呢,我们明天是准备离开这个城市的。要跟上来的话,可是非常辛苦的哟。」「这个的话请不用担心,我们可是一直作着冒险者的工作的。」 李维则样说着,回敬了帕恩一个笑容。 接着,握住蒂德莉特的手,恭敬的说道。 「我们还会再见的。」李维的眼睛闪闪发光的望向蒂德莉特。 「恩,一定。」 蒂德莉特微笑的,微微弯了弯身躯,向李维回了个礼。 然后了,李维便带着五名女性,离开了。 留下了帕恩和蒂德莉特两个人。 注意到这点蒂德莉特突然来到帕恩的身边。 挽住他的胳膊,静静的把脸靠向他。 「真是直爽的人,大陆的人都是那样的吗?」 蒂德莉特轻声的说道。 「这个就不知道呢?不过感觉只有那个王子是这样。」「到现在为止都没见过的这类的人呢。」「带来的人,尽是些有魅力的女性,感到羡慕吗?」 「确实都是很有魅力的女性呢,不仅仅只是外表,而且有着各自不同的内在。」 帕恩则是认真的同意着。 (真实的) 对于这个回答,蒂德莉特悄悄的叹了口气。 (在这种时候,就算是无心的也好,只是希望能夸我更有魅力「 但是了,和这个自由骑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 他的性格的话,早已是熟知的了。 李维王子所赞美蒂德莉特的话语实际上蒂德莉特是稍微有点讨厌的。 自从来到人类的世界,因为自己的美貌而被赞美的事时有发生,其中也不乏对森の妖精族抱有嫉妒和嫌悪感情的。 虽然从李维王子的讃辞中感觉不到这类负面的感情,不过另一种方面来说在特别对待妖精族这点上是一样的。 但是,只有帕恩在最初遇到的时候,对待蒂德莉特就和一般的人类的一样。 开始觉的不思议,所以便和他一起开始了旅行,注意到了他对谁都是这样的,这是因为,他对他自己是人类这点上的自觉不够,所以从在不在乎对方的身份,身世这样的东西。 无论是谁,都只是看着他本人,所以,无论和谁都能成为朋友。 虽然并不是很伟大的人,但是却得到了从多的人的信赖。 平常都是靠着感觉行动,但是呢,只要他一行动起来,不可思议的总会聚集起从多的人来。 最后成大势所趋之势。 同时,他还经常以自身的意思投身于许多的大事件中。 所以,他就这样被称为了自由骑士,反过来说的话,也只能是成为自由骑士。 (但是呢) 蒂德莉特抬起头,静静的望着帕恩的侧脸。 「虽然那些人确实是有些没礼貌,单方面的自说自的,但是听一下也没什么呀?因为,就算没有任何的回报你也总是会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虽然史列因曾经指出过那套剣和铠确实隐藏着某种魔力,但是你却没有努力过,在解明这些力量上,对你来说这也只是单单的剣和铠而已」 蒂德莉特静静的询问着。 「我呢,实际上并不是为了谁而去行动的,只不过是自己想这样做才做的,所以并不需要感谢或者什么报酬,就像蒂德所说的那样,这套剣和铠是隐藏着什么力量,虽然我并不关心这个,但是这套剣和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特别的」 蒂德莉特考虑什么似的重复着自由骑士的的话语。 「对你来说可是很少见的词语了。」 「总是挂在嘴边的话,就不能说是特别了。」 帕恩笑了起来。 「并不是在说这种词语游戏。」 蒂德莉特闹着变扭说道。 「他们可是从大陆特地渡海来到这罗德斯,肯定有着什么重大的使命这点我也是看的出来,但是我并没有同意他们的要求只不过是因为,我更重视这套剣和铠吧了。」 「还真是稀奇呢难道是那个王子对我有好意,从而对他产生的嫉妒是原因吗?」蒂德莉特微微弯了下眼睛,看着帕恩。 「那么单纯的好意,不要说是嫉妒了,可以说是引以为豪的地步了,就连带来的女性们的都有点生气了。」对于帕恩的回答,蒂德莉特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也是很嫉妒哟,还在想你是否会对那些女孩抱有好意。」 「我吗?」帕恩一副惊讶的样子,用手指指着自己。 「这到是没有想过那。」「那么,就不想了。」蒂德莉特柔和的声音说道,再一次把脸靠到了帕恩胳膊上。 「这虽然不是我该说的,但是那些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那?」 「这个嘛,我也是不太清楚,也肯能是爱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其中包含的友情吧。同时还有着其他的牵绊吧。」 帕恩的话总是靠着自己的感觉说的,但是蒂德莉特总是觉得这是正确的。 「好~,我们也差不多该回房间休息了,虽然绕了下远路,不过我们还是有着使命在身的」 「说的也是,消除掉卡拉鲁村的人民的不安之后,在卡农,雷欧拉王子还等待着我们呢。」 3 (真是的,李维有时候太宠艾拉了) 藏在草丛中的黒发的盗贼这样想着。 (商谈失败这种事,更本就不配叫做商人嘛,如果是在严厉的商会的话,早就被辞退了。) 蜜蕾儿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抿着嘴唇。 (多亏了这样,才有我大显身手的机会) 蜜蕾儿这样想着,微微的笑了起来。 这可是证明自己比艾拉更有用的绝好的机会呀。 既然这面不行的话,那只要悄悄的把它透出来就好了。 (连铠一起的话,大概是不行吧,只是剑的话) 蜜蕾儿是这样想着。 (偷的话,简单简单。) 当然,在这之后只能逃跑就可以了,利用艾拉的瞬间移动的魔法只是一瞬的事情。 虽然评价会不好,但是这可事关世界毁灭的大事,再说了,以后也不会再到这个偏远的岛屿来了,根本就无需在意人们的评价。 (那两个人应该也喝了很多酒,现在的话大概在熟睡吧。) 虽然原来是没有这个打算的,蜜蕾儿还是对城堡的构造进行了调查,同时连情报的收集也做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盗贼的本能吧。 当然,帕恩和蒂德莉特两人所停泊的房间的位子是知道的。 只要从窗户翻进去,把应该放在枕边的剑拿走这种事,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蜜蕾儿无声的跑到城堡的花园里,来到他们俩人房间的窗边,藏身于附近的草丛中。 之后,只要耐心的等就可以了。 擅长偷东西的蜜蕾儿,对潜入豪宅偷东西的经验也是非常丰富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次是搞砸呢。 蜜蕾儿正在等待着时机。 当东边的天空的颜色稍稍变了下的时候,她开始了行动。 取下了看起来坚固的一格,把准备好的油淋到窗的合页上,因为窗户好像没有锁的样子,便就这样慢慢的打开了窗户。 接着,无声的翻进了房间里。 (太简单了) 蜜蕾儿一副胜利的心情,慢慢的靠近了床边。 虽然房间里是一片黑暗,但是当眼睛渐渐习惯后,也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动作。 蜜蕾儿确认了床铺的位子后,就在附近发现了类似剑的物品。 然后手慢慢的伸了过去。 (虽然对不起你,但是这个我拿走了) 蜜蕾儿心里这样想着,手握住了剣的鞘。 但是,在这一瞬间。 「找我们有什么事吗,小姐。」 预料之外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接着在眼前,感觉像是光爆発了出来。 这是习惯黑暗了眼睛的错觉,只不过是一个放出着青白光的光球吧了。 光の精霊ウィル.オー.ウィスプ而已。 「咦,咦」 对于这超乎自己的预想的情况,蜜蕾儿一下呆了下来。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而已。 在房间的旁边披着被子的妖精族的女性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有着高超的本领,但是,我们妖精是不需要太多的睡眠的,而且眼睛,耳朵也比你们要来的敏锐。」 「就是这样,所以妖精族才讨厌」 蜜蕾儿一副快要哭的语气说着。 「怎么了?」 在这个时候,自由骑士帕恩终于醒了过来,向蒂德莉特询问到。 「为了王子殿下,来偷你的剑来了,真是勇敢的行动,但是偷盗可是不好的。」 「这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想法,而且,我也知道我做这种事李维会生气的,但是,这把剑无论如何也要吧它拿回大陆去」 蜜蕾儿拼死的解释一番后,沉默了下来。 「相信你,但是,能告诉我理由吗?为什么需要这剣和铠?如果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会帮助你们的。」「从我的嘴里说不出来。」 蜜蕾儿抬起头望着帕恩。 「但是,这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只一点请你要相信」 「说道这个地步的话,反而更让人在意呢,之前我和蒂德莉特所给的回答,没有听到吗?」 「恩」 蜜蕾儿老实的承认了。 「虽然觉得抱歉,全部都听到了,骑士殿下而言,这剣和铠都是特别的,但是为什么特别却没有说。」「这个嘛,就是我个人的问题了,并不想说」 帕恩苦笑着。 就在这时候,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之后,蜜蕾儿的是身子僵硬了起来。 「不知道是哪位呀」 蒂德莉特向着门询问道。 「非常对不起,请问是否有位黑发的女孩到了你们那边吗?到她的房间的时候没有看到人,然后听说她来过这个房间的门口,所以就来问一下。」从门的另一边所传来的声音是蜜蕾儿非常熟悉的声音。 「吉妮吗?」 蜜蕾儿胆怯的声音问道。 「看来是你的朋友呢。」 蒂德莉特说完,打开了门。 「来,请进」 然后向走廊上的人这样说道。 「真是对不起」 一边这样的说着,一边走了进来,红发的女战士吉妮。 而且还有另一位金发的侍祭的女性梅里莎也来了。 「连梅里莎也。」蜜蕾儿不好意思的说道。 「蜜蕾儿?」在光之精灵的照耀下的室内,看到了黑发的盗贼少女的沮丧身影,两人惊讶的发出声来,互相望了望。 「还在想可能会这样」 「已经做了呢」 两人深深的叹着气,向帕恩和蒂德莉特说着抱歉。 「为了王子殿下,无论如何都想要这个人的剣呢。」蒂德莉特苦笑着,向那两个人回答。 「啊,我们想要的自由骑士的武器,主要是想要那把剑。」「因此,无论什么手段也会用吗。」 帕恩从床上站了起来,向吉妮询问到。 「这种程度的觉悟还是有的。」 吉妮明确的回答。 「实际上我想向你提出决斗,以我这条命为代价,如果我胜了的话,希望你能把武器让给我们」 「我也是有着同样的觉悟的,如果帕恩殿下所希望的话,我愿意把我自己献给你,当然,我是知道不会这样做的」 梅里莎接着说着。 「这是当然的。」 蒂德莉特接着补充着。 「你们几位就算用武力也要继续下去的觉悟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了,希望你们不要让我真的生气呢,我并不太喜欢这样的争斗的,还是不要做引火上身的事」 「我也是非常重视自己的感情的人,一向不喜欢单单的听从他人指示,如果,我觉得这是必要的话,就算不要任何回报,你们直接把这剣和铠拿回去饿也可以,但是,你们什么也没说,仅仅是要我把这剣和铠让出来,说实话,并不怎么愿意了。」 帕恩冷淡的口气说着,轻轻的敲了下蜜蕾儿的头。 「撒,和她们一起回去吧,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 「这是不可能的。」 蜜蕾儿无可奈何的这样的回答。 「这样还真是有点麻烦呢」 帕恩叹了口气。 「我们了,今天要从这个城市出发,去完成我们的使命,要到很危险的地方去。说实话,并没有和你们纠缠的时间。」 「总之,今天失礼了。」吉妮挥了挥手,示意蜜蕾儿过来。 蜜蕾儿一边流着泪,一边向吉妮和梅里莎跑去。 「总之,对于她今天所作的事,我们先在这里道歉了,但是我们的目的仍然不会有任何变化。」 吉妮一边抱着蜜蕾儿,一边说。 「对你是真真正正的勇者这件事,我并没有任何怀疑,但是,希望我们的思念能传达到你那里」梅里莎悲伤的表情,深深的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但是我的回答,已经向你们传达过了。」帕恩的话语,并没有任何的犹豫。 「那么,再见」 吉妮向帕恩和蒂德莉特深深的行了个礼,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然后,直接来到了李维的房间。 一听到敲门的声音,李维马上便醒来了。 然后,吉妮代替哭泣着的蜜蕾儿解释这事情的经过。 「虽然做法并不怎么好,但是把我们对这件事的觉悟传达了过去。像那样的人物,我们大概只有采用这样的强硬的手段,可能才会有什么转机吧」 李维苦笑着向吉妮三人说着。 过了会,艾拉和蒂卡也来了,伙伴全员都聚到了一起。 「对不起」 稍微镇定下来了的蜜蕾儿再一次向大家谢罪。 「谁叫你想抢先呀。」 艾拉嘲笑着,蜜蕾儿没有任何反驳。 「你做这样的事,当然要受到惩罚,向我不就是这样吗?」 「妖精族是非常小心的种族这点上完全的忘记了,在争いの森的时候,差点就被杀掉了呢。」蜜蕾儿随便的往地板一坐,喋喋的说着。 「既然已经是这样了,要不杀掉这两个人吗?」蒂卡认真的表情说道。 「叫克里修来的话,一瞬之间就可以完成。」「那两个人对这个岛来说是不可缺少的。就算是作为最后的手段,也希望能回避这样的事。不过呢,就算和克里修一起的话,能否战胜那两个人也还是个疑问了,再怎么说,不要说是成竜就连古代竜都打倒过。」 李维垂了下肩。 「难道是准备下定决心,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吗。叫帕恩的骑士也说过,这样就会帮助我们的」 艾拉提议到。 「对那个来说那是有特别意义的东西,如果没有能让他认同的理由他是不会让出来的,讲道理还是可以讲的通的。」 蜜蕾儿同意着艾拉。 「这也是一个手段吧,那个自由骑士的真像传闻中的那样的话,大概会和魔精霊阿顿一起战斗吧。」「照这样说的话,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事情了。」梅里莎看向李维。 「不,魔精霊阿顿的事还是不要轻易的说出去比较好,这和欧芳王还有マナ.ライ师傅约定好的,那个自由骑士如果不是像传闻那样的话,就没有必要全部说出来」 李维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 「那怎样去确认了?」吉妮双手抱着,向李维询问。 「简单哟」 李维呵呵的笑了起来。 「和他们俩一起行动就可以了,他们好像也说有着什么使命似的,然后呢,只要看他们是怎样解决的,就可以很简单的看出他们是怎样的人呢,嘴上说的话想怎样说都可以,只要和他们一起冒险一次,就能辨别起真伪了。」「原来如此。」 吉妮认同的点了下头。 「是否欢迎呢。」 「难说。」 李维想了想。 有蜜蕾儿的强行的手段,还有吉妮和梅里莎挑战的话,说实话很难想象会欢迎我们。 「就算这样,我们也要对他们俩进行全面的协助,这就是所谓的诚意的东西不是吗。」 李维这样说着,向艾拉点了点头。 「就先算是这样吧。」艾拉暧昧的回答。 其中一点没有错的是,这是和他们俩个用生命在交流这件事。 但是,李维这样判断了。 艾拉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然后,其他的四名女性也同样没有反对。 「那好,决定了,他们一从这个城市出发,我们也从这里出去,堂堂正正的跟在他们后面,而不是悄悄的。」 李维像宣言似的说着。
已经看不到砂漠王国弗雷姆的王都ブレード的城市了。 李维和五名女性一同,沿河的街道往南边前进着。 河流的上游有着叫ヒルト的王国的第二城市。 超过了被诅咒的岛的中央部的几个要塞城市,由神圣王国ヴァリス的ファリス教の信者建起来并持续下来的。 也是纵锻罗德斯南北的主要街道。 当然,来来往往的人,马车,骆驼也是很多。 虽然傍边就有着河流,但是只要不是雨季,河流的流量就很少,船也不能通行。 「沙漠中的河流,经常被这样称呼呢。」李维愉快的笑了。 因为河床生长着绿色植物,所以可能地底下水流通过吧。但是,地上只有一,两条细细的水流在流着。 不过这条河,在数年前为止,除了雨季以外基本上都是干枯的。 在镇压了造成沙漠化原因的风和炎的精霊王之后,这片沙漠才渐渐一点一点的变的肥沃起来。 镇压精灵王的正是:现在,李维前方五十步远处正在走着的白银色头发的妖精族的女性。 对于弗雷姆的人民来说,叫ディードリット这个名字的妖精就像女神般的存在。 对李维来说也是,她就如同是女神一样。 「鼻子伸长了哟。」蜜蕾儿直直的盯着李维。 「真是,容易看透的人呀,难道没有看到走在旁边的自由骑士吗?」 艾拉一副厌烦的口气说着。 「也在看着呢。」 李维随口的答道。 「刚才只是,碰巧而已。」「请不要忘记旅行的目的呢。」 梅里莎非常不悦的说着。 「就是为了确认自由骑士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吧了。要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还真想把那高贵的森林的妖精带回大陆去了」 「不是这个,是要把那个骑士所拥有的魔法の剣和防具带回去吧。」梅里莎不愉快的声音仰着头喊着。 「当然,也有着个目的」 李维点着头。 「那,如果那个人跟传言中的一样呢?」 蜜蕾儿冷冷的说道。 「当然,那个时候就放弃把她带回去,并把这件事永远的封进自己的心中,顺便,把所有的事情跟他说明,让他把剣和防具让给我们。」李维混杂着失望的心情回答着。 「那样他还是不同意的话?」 「那样就有矛盾了,要是真是传言中的那样是不会这样回答的,要是真的这样回答了,那也只说明他不想传言中那样吧了。」 李维认真的表情对着蜜蕾儿。 「原来如此,呢」 好像是认同了,在这之后蜜蕾儿也没有再提出任何问题。 「对方,他们会怎么看我们的呢」 朴实的疑问浮现出来。 「撒」 李维单单的笑了下。 「从大陆渡海过来的奇妙的一群人吧,但是,从现在开始才是我们展现实力的时候,这里已经不是宫廷中了,是向着冒险前进的路途的途中了。」 「那群人,还继续跟着呢。」 妖精族的精灵使蒂德莉特深深的叹着气,向着旁边的帕恩说着。 「也是呢。」帕恩迅速的回答了过来。 「只有这样?」「他们的使命就是把我所持有的剑和铠带回去。所以才专门从大陆渡海过来,应该是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的。」「虽然是这样,但」 蒂德莉特还是一脸不满的表情。 「会不会袭击过来,想过没?」「确实有这可能,但是,不会有偷袭那样的事情吧,否则就不回堂堂正正的跟在我们的后面呢。」 帕恩向后方看了一眼,确信着点了点头。 「真是,一群奇怪的人。」蒂德莉特强忍着不笑,喃喃的嘀咕着。 「虽然那个盗贼的女孩耍一点阴险的动作,但是基本是都不是坏人,就让他们这样继续跟着吧。」 「有美女五人在后面追着跑,不会心里暗中高兴着吧.」 蒂德莉特盯着帕恩。 「确实觉得不错啊,但是」帕恩爽朗的笑了起来。 「怎么看都知道她们是属于那个王子的,但是每个人的关系都不同吧了。」「人类的王子的话,全部都当妃子不就行了?」「确实是可以那样,但是没有看出有那个趋势,向那样一直旅行下去,是最适合的。」「恩。」蒂德莉特也同意起来。 现实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们的样子看上去是最合适的。 「向那样聚集着那么多有个性的女性,其中有你理想中的女性也不奇怪」 说完,伴随着不安蒂德莉特偷偷的看了看旁边的帕恩。 「理想的女性那种,从来也没有想过呢。自从在アラニア相遇之后,你就一直呆在身旁我们也是,可能一直像这样旅行下去吧。」 「是那样的话,也不错」 蒂德莉特把身体微微靠近了点帕恩,自言自语的小声的说道。 (人类的心是会变的,这样听说的,而且还是一生) 蒂德莉特在这里停止了思考,目光看向了远处的风景。 以后的事再怎么想也是无意义的,在的心里也是明白的。 「真是羡慕那群人」 但是蒂德莉特仍然小声的说了这句。 2 帕恩和蒂德莉特两人持续着旅途。 途中,只休息了一次。 考虑到前一天因为宴会,很晚才休息这点,可以说这也算是强行军。 接着当太阳完全的沉下去之后,终于开始着手野营的准备了。 因为河边地势平坦,对野营没有任何影响。 虽然投宿也是可以的,但是太阳下山后刚好在村与村之间,无论是继续前进还是返回前一个村庄都是有一定的距离。 而且,对这两人来说,也习惯于野宿了。在卡农的时候拠点不停的要移动,反而可以睡到床上是十分少的。 从大陆渡海来的王子一行,跟着他们俩人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持续着他们的旅行,现在也在开始作野营的准备。 对方也是习惯于这种生活,并没有张帐篷,只是在附近捡了些干木,升起了火,用毛布盖好货物,吃了些携带的干粮。 「还真是经常去遗迹冒险的。」原来怀疑他们的蒂德莉特,也感叹的说着。 「无论到哪里都是缺少紧张感的人,还果真不简单。明明知道是海贼船还乘了上去,还想就这样把船抢过来这种非常识的事。」「而且,只靠外行人,就把船从大陆那边驾驶过来。」也有一定的运气吧,蒂德莉特这样想着。 但是,强运也是成为英雄所要具备的一个条件吧,就算只靠这个,那个王子也有可能成为英雄吧。 「交替着望风?」「我想大概没有这个必要,但是还是小心为好,如果对方真是有这个心那还真是抱歉了。」帕恩笑着,随便的躺了下来。 「我先休息了。」「好。」 蒂德莉特笑着答道。 妖精族的她并不需要人类那么多的睡眠时间, 而且夜里的眼力也好,耳朵也灵敏,同时还有对精灵力的感知能力,和帕恩比起来强很多倍。 到他起来为止,就算这样一整晚也没问题。 但是,帕恩半夜的时候爬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蒂德莉特奇怪的问道。 「只是随便走走而已,马上就回来。」 帕恩笑着答道。 「知道了。」蒂德莉特同意着,从新盖好了毛布。 白天灼热的阳光就像假的一样,夜晚冰冷的夜空的到来,大地如同结冻了般寒冷。 水面上飘着薄雾,周围如同梦幻般的景象。 几百年前,本应该是肥沃的草原的大地,现在则是残酷的沙漠。 蒂德莉特一边感觉着周围,一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犹如叶子形状的耳朵微微的动了下。 然后进入了浅睡眠状态。 帕恩沿着泛着薄雾的河边走着。 并不是要去做什么,而是感到什么东西正在召唤着他。 继续沿着和走着,接着知道他的感觉是正确的。 下流不远处,在这么冷的天,一位巨汉正用川水擦拭着身体。 他的身体散发着白气,这大概不是河流所产生的,帕恩思考着。 「真是了不起的肌肉呀。」帕恩一边笑着,一边向这位王子兼魔法战士的巨汉打声招呼。 在没听到声音以前,李维完全没有察觉到。 作为战士来说这当然是个失败,但是对于没有着敌意的对手来说,就算是猛兽也是没有害的, 对于习惯了打架的李维来说,这样的气氛是明白的,因此,颈脖周围的部分绷了起来。 「如果是比体力的话可是很有自信的,比力气的话,大部分的人都不输。」李维和在王城是比起来变了个感觉,亲切的口气回答着。 这就是他平常的样子。 「有体力可是件好事,在战场上,可以穿着坚固的盔甲,挥舞着重剑的话,只要不犯大的失误,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只是冒险者而已,基本上不会参加真正的战争,你们不一样吧?」「和大陆不同,这里常年都在打仗。」帕恩静静的回答道。 「就算不喜欢,也会习惯上的。」「我也杀过一些人,说真的,并不是那么喜欢,但是,作为战士,一旦到了战场上,赌上的是自己的性命在战斗,谁也不会说什么,重要的是赢了可以获得什么,可以保护什么。」大陆也不是完全没有过战争,五十年前左右,中原一带就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乱,关联着众多国家的兴亡。 「看来是拿着剑过来的」 帕恩注意到了,放在李维脚边的衣服和剑。 「在这被称为被诅咒的土地上,还是预防了下,不过,我空手战斗的情况比较多。」「这样的体格来说,拳头也算是足够危险的凶器了。」帕恩笑了下。 「不巧如果是徒手的话大概赢不了,我就用这个好了,能否和我比试下吗?」帕恩这样说着,握住原来挂在腰间的剑。 「看来要拒绝也不好,那,什么程度为止?」「只要是用剑的话是绝对不会输给王子你的,只是,想看看王子是怎样使用剑的而已。你认真的攻过来也可以,如果我不慎输了的话,剣和铠什么的自由的拿走也可以。」「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李维穿上衣服之后,利落的把长剑拔了出来。 他现在所拿得并不是魔法王锻造师ヴァン所打造的魔法剑。 只要是捂着剣或穿着铠,就不得不使用到魔力,现在则是和克里修一起在ブレード的港口的仓库中。 克里修也在一起,绝对不会出现被夺去的这样的事。 那副剑和铠现在也仍然「活着」,只要是主人以外的人使用,不幸的命运就会降临到他的身上。 现在,李维手里握着的是,还是冒险者时期时,自己爱用的普通的长剑。 虽然并不是什么宝物,但是使用惯了,用起来也顺手。 李维拿着剑,向帕恩行了个礼。 「请多指教。」帕恩也是微笑着行了个礼。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嗨」同鼓足干劲的声音一起,李维正面冲了过去。 并不需要赢,只要对方认可就好,自己剑术的水平。 但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所使用的是怎样的剑,因此,并不知道怎样才能满足这位眼前的自由骑士。 因此,并没有注意那些细小的方面,仅仅只是挥舞着而已。 向着对手的要害,用上自己全身的力量,不停攻击着。 但是,自由骑士十分的灵活。 十分巧妙的接下李维的剑,化解掉其中所包含的威力。 仿佛就像是在切水一样的感觉传了过来。 李维试着从不同的角度打了过去。 但是,全都被漂亮的化解掉了,反而受到了锐利的攻击,李维的衣服,被他的剑刃轻微的碰触了下。 衣服裂开,肌肤被轻轻的划到。 如果是魔法王锻冶师ヴァン所锻造的魔法の剣,那也是十分恐怖的。 而且,自由骑士的剑,这样的魔力仍然沉睡着,这也可能是可以打到魔精霊阿顿的究极的魔力也说不定。 (不能不拿回去) 因此,不得不把这诚意集体化,向自由骑士传达出来,自己的重大使命。 李维鼓足干劲,继续挥舞着剑。 但是,眼前的自由骑士,仅仅是像风一般把包含着全力的李维的剑化解了下来。 (这就是自由骑士帕恩的剑吗) 他的剑既没有犹豫也没有任何的踌躇,仅仅是靠自己所相信的自己的力量和技术,使用的见而已。 (怎么会,有这样直白的剑) 李维不由的感动了起来。 多次上过战场,剑被敌人的血所染,还不得不直面同伴的战死,这个男的剑里仍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邪气。 (父亲的李察尔的剑,正因为充满了欲望而获得力量,从洁妮婆婆那是这样听来的) 富贵,权力,名声,美女,家父的这些全部都是托付在自己的剑和剑术上,最后并全都获得了。 然后是被称为剣の姫的洁妮的剑,就像是跳舞般似的,致密的,精确无比的,翻弄着对手。另一方,对手的攻击则是感觉像是很容易就可以得手,实际上是绝不会被打到的。 等注意到的时候,对手已经全身都被划伤,呼吸也快停止的时候了。 她则是自认为自己是最厉害的,并因此为豪。 (我自己的剑吗) 这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自己也认为没有想的必要。 原以为只要和吉妮继续练习剑术,等到自己熟练了,习惯了,自然就会变强的。 但是,是没才能吗,持续下去也没有变强的实感,向吉妮所说的那样,和李伟练习着,她反而变得更强了感觉。 好像是掌握了怎样对抗力量的技术什么的,因此,没有自己变强的实感而已。 但是,自由骑士帕恩让自己认清了自身的剑, 如果只是任由着力量挥舞的话,这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李维的目标就是这样的战斗方式。 剑只是像爪,牙一样向强敌对抗的武器,就像是用拳头殴打过去的延长线上的一种。 「怎么了,呼吸开始急促呢。」自由骑士叱咤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的剑只是这样的东西吗?这样的男人,不配我的剑。」 从帕恩的脸上,传出着失望的表情。 「可恶。」 李维咬牙切齿着。 「你的剑之强,对剑思念,确实感受到了,但是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撒。」李维喊着说道。 「让我见识下你的实力,看我能不能挡下。」「我的实力吗,你,会死的。」帕恩一瞬,手停止了动作说道。 「如果我死了的话,也就是说我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就算这样活着,也会被到了成竜了的克里修所吃掉,我被托付的使命,可是远比我的生命重,如果没能完成的话,也就没有活着的价值。」「不要看轻生命的价值,就算丢掉生命也要成就大业的人,确实我也认识几个,大地妖精族的戦士,砂漠部族的女族长,还有温柔的狂戦士,但是,对他们来说,我也希望他们能活着。 简单的可以舍弃生命这种事,一个也没有。生命这种东西,就算是自己的也不是能可以随便怎样的。虽然这不应该是身为战士的我来说的。」 帕恩的眼睛里一瞬可以看到了真正的生气的火焰燃烧着。 「不要紧,放马过来吧。」李维大声叫着,紧握着剑,把剑向上挥起。 接着,混着巨大的杀气,向下挥过去。 对于着杀气,自由骑士本能的反射性的行动了起来。 剑就在自己手臂似的挥舞着,电光似的向着李维的心脏刺了过去。 「遭了。」 帕恩脸色变了。为了和强敌战斗用的,他努力所创的舍身的突刺攻击。 弗雷姆王卡修也说过就算是自己也不可能完全躲过。 和达人所差甚远的王子,虽然也不是很差,但是绝对不可能避的开。 实际上,打中的感觉确实传到了帕恩的手上。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 虽然眼前的男子一副苦痛的样子,但是仍然是笑着的。 「真是恐怖的突刺,就算是魔神也好魔竜也罢,大概也能打到吧。」帕恩的剑,所刺穿的并不是这个男的心脏,而是肺的附近那里,重伤是肯定的,但是魔法治疗的话并不是什么致命的。 「还真是亏你避过了要害。」帕恩安心的吸了口气。 「还是先对伤口进行处理吧,那位战神的女神官应该可以使用高位的愈しの奇迹吧。」「虽然还是在修行中,但是没问题吧」 李维终于笑着说道,然后跪倒了下去。 接着,一些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李维的伙伴们赶了过来。 稍微过了一会蒂德莉特也来了。 那样激烈的比试,不可能不会注意到的。 「对不起。」 帕恩深深的低下了头。 「你们的谈话在远处也听到了,也并不是你的错,不需要在意。」红发的女战士回答到。 「恩,这只是比试而已,骑士大人的剑,战神也比不是本意吧。」 金发的女神官这样回答完,开始了愈しの奇迹的祈祷。 「但是如果他要是有什么的话,我一定会怨恨你。」 黒发的盗贼少女锐利的视线先自由骑士投了过来。 「不要做这丢脸的事,这种程度,我才不会挂了。」接受着梅里莎的愈しの奇迹,李维的脸色开始好转。 「不要勉强。」艾拉认真的说道,想让李维休息。 「伤口已经完全合上了,身体也比较坚固,不要紧的。」 李维说完,两手拍了自己的脸颊,再度提起干劲。 然后站了起来。 「我,还没有展示我的剑呢。」「那个身体的话是不行的。」「那可不行,看了你的剑,并尝试着接了下,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并不是仅仅用力量挥舞着剑而已,而是只是我的剑。」李维这样说再次架起了剑。 「能否在陪我一。」 李维这样说着,低下了头。 「真是难以让人相信的家伙。」自由骑士摇了摇头。 但是手却紧紧的握着剑。 「那好,就让我见识下吧。」然后摆好架势,向李维说道。 「感谢了。」 李维再次的把剑挥舞看起来。 和先前一样,载着全身的力量,击打了过来。 但是,只有一点和先前有所不同。 那是,虽然在剑里还不能表现出来,但是在李维的心里确有着明显的变化。 (更快,更强。) 只有这些,他所想的。 为了把这些传达到剑上,他挥舞着。 「原来如此,呐。」 和先前一样,暂时接了几下,帕恩点了点头,收起了剑。 「今天就到此为止比较好,如果在继续的话,可能反而扰乱自己的剑气。」「可能吧」 李维点了点头,接着,再次跪倒到的地上。 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着的艾拉和蜜蕾儿争先的赶到李维的身旁。 「不要紧吧。」两个声音重叠着。 「没事这不是肯定的吗。不过真不甘心,原以为可以让你到什么的,但是却做不到。」李维握紧拳头。 「确实是那样,虽然还不是明显,但是确实感到了剑的变化。」 帕恩也坐到了河原上,接受着蒂德莉特帮他擦汗。捞起衣服,准备擦拭上身。 「好多的汗哟。」 蒂德莉特呵呵的笑了起来。 「用水洗一下,换一件衣服比较好。」知道了,帕恩点了点头。 但是,并没立刻站起来,虽然是很好的防御了,但是仍然没有化解掉李维那充满力量的攻击。 体力以上的,消耗着精神力。 「这是我的直感,王子的剑,大概并没考虑过与人之间的战斗吧」 「哎哎,还真说对了。」蜜蕾儿自然的佩服起来,顺口的说道。 「我们原来都是冒险者,比起人来,和魔物的战斗比较多撒。」 梅里莎正经的表情,说起了其他的。 「魔物的作为对手,这样我也可以更轻松的挥舞着剑,就算对手是古老的火龙,火焰的巨人等,呐。」「这正是我所期望的」 梅里莎两手抱在胸前,说着。 接着。 「龙,巨人,龙,巨人」 这样重复着。 「王子的剑,就像是与这些对手所交手的剑,虽然可能成为不了最强的战士,但是,对王子来说,没有打不倒的对人这样的感觉,应该要感谢给予你那股强韧的肉体父母呢。」「实际上对父亲来说,也希望能继承那大陆最强的素质呢。」李维苦笑着。 「可以的话,对人类作为对手,也希望能成为最强啊。」这是李维真正的想法。 「我也希望成为那样,但是,不可能这时自己有已经明白了。暗黒皇帝ベルド,白の王ファーン,レオナー王子,还有剣匠卡修,还有玛莫帝国的黑衣骑士,我所胜不了的对手在这罗德斯岛上就有几个人。」 「这有那么厉害的本事,真是恐怖的地方,这个岛」 李维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王子的思念的程度已经传达给我了,要把这剑拿走也可以了。」 帕恩提议道。 听到这个之后蜜蕾儿和艾拉歓声起来。 但是,李维大大的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把真正的所想表现出来的传达出来,你不也是吗,只是一般的比试的话,就算在怎么激烈,也不会使出全力的。」 李维望着自由骑士,认真的说道。 「不会,真的提出决斗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我先做你的对手。」帕恩背后站着的蒂德莉特帮这样说着。 (生气的脸也是这么有魅力) 李维这样想着,不过却是说不出口。 「要是真这样作了,这才是浪费生命,如果是不得不打倒的敌人的话那我不会拒绝,不过你的话就不同。」「能否让我们和你们一起协力完成你们的使命,在这之后,再一次的比一次,可以的话也想把所有的真相说出来,」 李维说道这里的时候,已经基本上到了限界了,之后仰着倒了下去。 迅速的蜜蕾儿护住了李维的头部。 「啊」 艾拉一瞬准备说什么似的,然后马上嘿嘿的笑了起来。靠近蜜蕾儿的耳边。 「只要这样保持的早上的话,就算解除和李维的婚约也可以哟。」「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不是吗,你这个魔女!」 「啊拉,对女性魔术师来说,可是最高的荣誉哟。」艾拉单手挡在口边,高雅的笑了起来, 「真的,你们真是没有危机感了,我们的使命可能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简单。」蒂德莉特呆了下,说道。 「这事的话就不用担心了。」红发的女战士,她这样回答。 「使命越是重大,这个男的越有干净。」但是,那为男的现在正打着鼾声,睡着了。 「对于这话,我相信。」帕恩慢慢的站了起来,向吉妮伸出了手。 吉妮紧紧的握住了伸过来的手。 「那,那,那个可以的话,我也」 梅里莎害羞的说道,向帕恩寻求着握手。 帕恩犹豫着,但还是回应了。 「要到开拓村的话,大盖还要两天吧,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今天的就好好的休息吧,离天明虽然没有什么时间,但是能多休息也好。」 帕恩这样说完,和蒂德莉特一起,回到了自己野营的地方。 原先所生的火也已经灭了,只剩下黑碳了,接着,东边的天际以开始微微的亮了起来。 「开来会成为意想不到的旅行。」 帕恩盖好毛布,叹着气说道。 「这就不对了,帕恩。」旁边的蒂德莉特摇着头回答到。 「这样的旅行从最初开始就是这样的,因为是那样的旅伴呐」
那个开拓村的名字叫做卡拉鲁 是现在在那生活的人,他们原本生活在家乡卡农时的村子的名字。 卡农王国在十年前被玛莫王国所征服,并统治到现在。 但是,卡农的王族唯一还活着的レオナー王子所领导的抵抗夺还运动现在仍然持续着。 自由骑士帕恩和永远的乙女蒂德莉特也支持着这个运动。 「原来是这样,应压迫所受苦的村民们,从村里逃亡了出来,来到了这个开拓地生活吗。」李维甘心的的说着。 他和五位女性一起,和自由骑士帕恩,森林的妖精蒂德莉特两人同行,从弗雷姆的王都ブレード向着南西方向,来到了这个村子。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马上进入了村长所住的房子,向村长还有一些相关人员介绍起来。 正说着帕恩他们关于这个开拓村的事情的时候。 「这片肥沃的草原原来曾经是火龙山的王晨曦之星的狩猟场,发生多许许多多的事情,最后,卡修王和我们一起不得不把那个魔竜给打倒了。之后这个草原就作为弗雷姆的领土,接着把罗德斯各地那些为了逃离战争的难民聚集在这里生后了。」 自由骑士帕恩说明着。 「这个草原的话确实是可以住下几万的人也不会出现土地不足的问题」 吉妮静静的同意着。 那么,如果把卡农这个王国夺取回来,这个村庄的人不是要回故乡吗?那么在这里的努力不是没用了吗 蜜蕾儿表现出不思议的样子。 「并不是没用,在我们返回故乡的时候,可以把这个开拓村卖出去,荒野的开拓是非常需要人力的,开拓完的村庄马上就可以种植农作物,这样的话,想要买的人多的很」 卡拉鲁村的村长笑着说着。 对于这些话,同席村里的其他的人也认同着。 「要想能卖到比较高的价钱的话,就必须把这个村庄变成一个更宜于生存的地方,所以村里的人谁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劳动力,都非常努力的工作。」 「真是很好的愿望」 梅里莎深深的一礼,称赞道。 「和我们一样,他们也有着他们的战斗,而且还必须忍耐着对家乡的思念,还有开拓荒野的艰辛。」 帕恩爽朗的声音回答。 「可能玛莫帝国的政策非常的苛刻,还有卡农的王家大概非常受到人们的喜爱吧。」 艾拉矫正了快要落下的魔法眼镜,钦佩的说着。 「当然有这么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我们非常信赖拼上性命为了求我们的这两位,这两位为了帮我们,就连施加了古老的诅咒森林也被解决了」 村长加重口气的说道。 「解放古老的诅咒连这样的事也」 梅里莎陶酔的表情说着。 「我们只是契机而已,什么也没做解放森林的是妖精族的长老,而促成长老下决心也是一位叫リーフ的名字的妖精族的少女……」 帕恩苦笑着回答。 「不是的,就算只是一个契机也是非常厉害的,只有有志者才能达成试炼的」 梅里莎崇敬的说完之后,用严肃的视线望向李维。 「真的。」李维慌慌张张的接着说。 「那么,这个村子的当面的危机是?」 李维向村长讯问道。 对于他来说,只是想尽早的去冒险而已。 并用自己的这双眼睛来确定下帕恩和蒂德莉特两人真正的実力。 他们俩人也只是听说村子很危险变来了,详细的内容并不清楚。 「实际上,从数月前开始,山的样子就有点奇怪。」「山是指南边的正在喷着烟的那座大山。」对于村长的话语蜜蕾儿本来就圆圆的眼睛睁的更大了。 「火龙山就是指魔竜所栖处的地方……」 梅里莎皱起眉来。 「嗯,就是就是。」 村长同意着。 「这样说来,到这里的时候,感到了几次小小的地震呢,摇晃的不是很明显,如果是正在走着的话,大概就算是我也感觉不出来吧」 吉妮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 优秀的狩人的她对自然変化有着不输于动物的鋭敏感覚。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李维只有苦笑着。 「是这样呢,确实是几次感觉到了地震,但是因为靠近火山所以并没有感到什么不思议的。」永远的少女的蒂德莉特手指按住嘴唇说着。 「火山的话,是因为炎的精霊力和大地的精霊力比较强的地方……」 对于精霊使的蒂德莉特来说発现由于精霊力的异常导致的自然的灾厄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如果地震是由活火山的火龙山所引发的话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这让村里人感到像异变般那样的话」 大概并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事件吧,帕恩说道。 「可能吧,可能真是这样」 蒂德莉特紧接着补充着。 「并不是仅仅只有地震,从山上传来野兽的叫喊声,夜里山上还放出奇怪的光芒并不是只有这个村的而已,近邻的村庄们都充满着不安。」 村长沈痛的表情说着,望向自由骑士。 「原来,没有魔物会出现呀。」 蜜蕾儿扫兴的声音说道。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遗憾的事。」梅里莎责备着蜜蕾儿。 但是,她明显着露出着扫兴的表情。和竜呀巨人呀的対决,才是她所期望的吧。 「对手如果是自然灾害的话,并不是我们就能怎样的是呀?」 艾拉用只有李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啊,可能真是这样吧。」 李维也是同样的认为的。 但是,对这个所下判断的并不是他们自己。 李维望向了帕恩和蒂德莉特两人。 「如果是由发狂的精灵所引起的话,只要能清楚的知道其中的缘由,就有办法让它镇静下俩」 蒂德莉特充满自信的说道。 「啊,只要知道原因的话,就有方法可能就解决它。」 帕恩同意着。 「总之明天向火龙山进发,知道原因的话,只要想办法解决掉就好,如果原因不清不楚的话,我想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哦,拜托你呢。」听到帕恩的话,村长和相关人员表情顿时开朗起来。 这就向说你们可以安心了一样。 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有这么信赖着自由骑士帕恩。 (某种意义来说,这真是很厉害) 在亚力克拉斯大陆的话,村民们如果遇到了什么事件的话,可以向当地领主求助,或着是雇佣冒険者来解决。 但是,当地领主的话会不会动就是一回事了,如果是雇佣冒险者的话就必须准备相应的报酬也是必要的。 确实有令人不快的预兆,但是还不能确定是否会发生成事件,这个村里的村民们便向帕恩他们求助了。 而且他也像是理所当然似的接受了。 在卡农的地方上,大概正在和玛莫帝国继续死斗着吧。 对于他来说,一分一秒也好,希望能快点回去吧,所以才强行军来到这里。 (勇者还真是辛苦了) 李维深刻的认识到了。 2 从村民那里,真的只有小小的欢迎的晚餐,到了第二天的早晨,自由骑士和永远少女,便朝着活火山的火竜山出発了。 李维他们也当然通行着。 但是,昨天,听到的委托的内容来讲,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期待。 「我们所在的大陆那边,并没有什么大的活火山,所以其看一下的价值还是有的」 李维一边走着,一边向帕恩说着。 「那样也好,火龙山就像研钵形状外观的漂亮的山峰。」 「这也只是单单的,从远处看上去来说的,要登这山的话,可是很辛苦的,到处都是大块大块的岩石,脚下则多是沙子,十分的滑」 帕恩认真的表情回答着,而蒂德莉特则用玩笑的口气继续补充着。 结果,火龙山就像她所说的那样的地方。 虽然并没有什么断崖,也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道具或者技术,只是沿着像是可以到山顶的路,靠着山体本来的山势便能继续前进。 虽然是很早就出发了,但是到火龙山的第三个交接处的附近的时候,便已是接近日落了。 夜晚的山路是很危险的,当然,结果只好夜营了。 「如果还要继续向山顶进发的话,说实话,没什么干劲呢。」 一边看着簇火,艾拉不安的说着。 「恩,已经累坏了吗?」 李维向年幼时的青梅竹马,也是魔术师协会的同事,并装作忘了样子的,有着婚约的女性问道。 在最近,艾拉的体力也基本上开始根的上来了,听她说泄气的话也是有蛮久呢,虽然只是一点点的行李但却是有着一定的重量。 虽然李维帮她拿是很简单的事,但是只要是一起旅行的话,就不会对她有什么特别的照顾。 「才不是呢,只是从昨天的话语里来说,能考虑到的只有自然灾害这点而已。」「火山爆发吗?」 李维也是魔法师,作为贤者来说的知识也知道。 艾拉想说的事,李维也很清楚。 「我也是,有点在意,如果,那个火山真的大爆发的话,周围的平原也会收到很大的影响吧」 在黄昏时分,李维一边看着火山顶所冒着的白色的水蒸气,一边呻吟是的说着。 「确实,有感觉到大地的精灵里和炎的精灵里的摇动,我也是认为这个的可能性最高」 蒂德莉特阴沉的表情说着。 「难道不是发狂的精灵的影响吗?」 帕恩包含期待向蒂德莉特询问着。 只要把那个精灵打到的话便可以使山的骚动镇静下来。 「嗯嗯,没有那样的感觉,基本上所有的自然灾害都不是发狂的精灵所造成的。」 蒂德莉特抱歉的说着。 看到了那望向帕恩的视线那所充满的感情,李维的呼吸差点停止似的,如果,那样的视线是望向自己的话,可能连心脏也会停止跳动吧。 「李维」 艾拉故意咳嗽了下。 蜜蕾儿也是把视线直直的望了过去。 (在这之前,会被她们两的视线让心脏停止吧) 李维只有苦笑了。 艾拉平常所戴的魔法眼镜是秘藏着咒杀的魔力的,这可不是什么玩笑。 「只有向卡修王进言,让可能会被影响的地方的居民进行避难了,但是具体什么时候发生也不清楚,也不知道这会不会一定就会发生」 帕恩悔恨的说着。 接着,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李维他们全员都能感受到的地震,还听到不知是哪里传来了落石的声音。 「今天为止,就感到了五次左右了吧。」 李维只有苦笑着。 大概是欧芳离亚斯葛伦山脉很近的原因吧,有时候也会有地震发生,但是也只是一年一次或者两次的程度而已 这样的地震的话,确实是有什么事会发生吧。 「一定是被杀的火龙的诅咒。」一直都不说话的竜司祭的女孩蒂卡突然说了出来。 她当然昨夜也跟李维他们在一起但是一直都没有开过口,连晚餐好像也没开过口。 她总是自己去狩猎,吃着生肉。 大概是龙的生存方式就是这样高傲的吧。 有着龙的能力的她,并不会影响到她自己的身体。 连对毒的抵抗能力她也具有,好像从来没有生过病吧。 这样说来的话,好像越来越离人类越远了,对她来说这才是她所期望的吧,最终的目的就是跟族长克里修同様转生为龙吧 「龙的诅咒?」 听到蒂卡的话的帕恩,望向了她。 「这是什么意思?」蒂德莉特的表情也沉了下来。 对他们俩人,她是竜司祭的事也说过的。 这个岛也有乘龙的人,所以两人并没有怎么吃惊。从这里南下的叫ハイランド的国家,好像就有驱使龙的骑士。 「因为你们把龙所杀了,所以这个火山才喷火。」 蒂卡无表情的说着。 「对你来说,龙可能是神样的存在,但是栖息在这座山的龙,就是魔龙那样,袭击人们的城市,杀死了大量的人」 蒂德莉特的声音颤抖的说着。 「并不是这种感情上的话,人和龙的共存确实是非常的困难,我所说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应为龙被消灭了,所以会喷火,栖息在这座火山的龙大概是掌管着炎精灵的,也可以理解为抑制着火山的喷火」 蒂卡一边选着语言一边说着。 她对共通语并不在行。因为和李维他们一起旅行的缘故,这样还是有了很大的进步呢。 「晨曦之星抑制着这个火山的喷火吗?」 理解了蒂卡的话语,蒂德莉特脸色青了一层。 「原来如此,这,是真的话,真是的诅咒也说不定。」 就连自由骑士也用疲惫的声音。 把这座火山的主人的魔龙所打倒的就包括他们。 但是这个结果,却是会引发火山爆发的话,对这个功勋有会受到影响吧。 当然,真正的勇者并不会介意这样的事,仅仅只是因为火山,就允许那么大被害这是肯定不可能的。 「难道,就不能想办法阻止喷火的发生吗?」 大概是观察到自由骑士的心情吧,梅里莎向李维问道。 「就算你这么说,对手是自然灾害,根本就是没有办法。」 李维绷着脸。 「就是这种时候,才有魔法难道不是吗?就连天气也能操作的魔法装置也有不是吗?」 「那个装置所造成怎样的骚动应该没有忘记吧。」 李维皱着眉头。 「仲夏的欧芳下起了雪,并让精灵狂暴起来,就连我们也差点丢掉了性命,最后,终于才好不容易停止了装置,如果放任下去,中原一带就可能会变成极寒之地,那才真是大灾害了。」「真是过分的话了」 蒂德莉特叹着气。 「过于强大的魔法,超出人类所掌握范围就是这样吧。」 帕恩自言自语的说着。 他也是可能有着同样的体验吧。 「这个是我很清楚,但是如果会亵渎杀龙者的名誉的话,那我更不愿意,还有村民们开荒所作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这真是太过分了,梅里莎不由的伤心起来。 「恩,我也想做点什么呢」 「让克里修成为这个火山的主人怎样?也不会成为什么麻烦。」 蜜蕾儿黑黑的眼珠闪耀着光芒说道。 「当魔法解开的时候,肯定会来追我们的,我有这样的感觉,如果,成为这个火山的领主之后肯定也会给近邻的人们产生很大的麻烦的吧」 干劲还真是上不来呀,李维这样说着。 和克里修的决斗,原来是准备自己自身去面对的。 「总之到火山口附近去吧,也可能会发现其他的原因也说不定」 帕恩提议道。 李维他们也没有什么异议,等到天明,便朝火山口出发了。 怀着一丝希望,在途中寻找着像是异变的原因,但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 接着帕恩他们到达了山顶附近的洞穴并向深处进发。 根据的他的话,这个洞穴是一直通向火口的,接着,在火口的附近魔龙原本便栖息在那里。 「没想到还会再次来到这个地方。」 蒂德莉特不安的靠向帕恩一边说着。 「之后,也去一下他们的坟墓去看一下好了。」 帕恩微妙的神色。 (和龙战斗的时候,大概是有牺牲者出现了吧) 李维想着,考虑着他们的心情,因此没有去问是谁。 父亲李察尔,养父卡威斯,还有战神的最高司祭洁妮,都很少有说到跟龙的战斗的事。大概不像人们所传说的那样神勇,对于他们来说至今任是像噩梦一样的事情吧。 接着一行人前进到洞穴的最里头,来到火口的地方。 周围充满着硫磺味道的蒸気仅仅是站着,热气就让人直冒汗。 「现在,火山喷发的话,可不人能承受的。」 艾拉苦笑起来。 「可能是错觉也说不定,和上一次来的时候相比,温度更高了的感觉,硫磺的味道也是,更浓了」 帕恩这样说完,看向了火口。 不断的冒出着白色的蒸気,在它底下还不时闪着红色的光。 可能是熔岩吧。 「怎样,蒂德?」 帕恩回头望向心爱的妖精族的女孩。 蒂德莉特则是闭着眼睛,站直着身体,双手展开着。 让心静下来,细心的用耳朵的听着精灵的声音。 帕恩准备等她集中精神完之后在再一次的问她这个问题。 「向精灵他们问了,包括火蜥蜴和大地的小人。」 「那么?」 「果然,这个火山要喷发了,虽然不是马上,但是也不会远了」 蒂德莉特悲伤的说着。 忧郁的双眼正看着自由骑士。 (那个表情真是让人忍受不了) 李维的心中这样想着。 (但是,她的心中充满的悲伤的话,啊) 果然,这位永远的少女——世界上最美的女性——果然最适合的还是笑容。 (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 李维从心低这样想着。 对手是自然灾害的话可能真的没什么办法,但是,就像梅里莎所说的那样,能改变自然法则的技术才是古代语魔法的精髓。 李维一边看着没有隐藏的失落的蒂德莉特美丽的侧脸,一边不断的思考着。 就像梅里莎所说的那样,如果有制御天气的魔法装置的话,就可以抑制大地和炎的精灵力,说不定就可以防止火山爆発。 使用的方法只要没有错误的话,那个魔法装置一定可以使人们变的更加的幸福。但是,如果落到了有不良野心的人的手里,肯定会变成令人恐惧的武器吧。 让敌国受到寒冷的侵袭,或者是制造大干旱,这样的话,商业就会停止,作物也会长不好吧。 药和毒之有一纸之隔这个道理一样。 因此,李维他们把那个魔法装置的制御盘取下来,存放在魔法师协会的禁断的仓库中。 (但是事件的结局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李维继续沿着记忆回想下去。 被仲夏里所下的雪的异常现象引来了从亚斯葛伦的冰河那里下来的霜的巨人。 接着气候回复成仲夏的猛暑,霜的巨人却不能从冰河那里回不去了。 巨人只好来到冰室避难,并呼唤冰的精灵希望制造出回去的路。 但是因为不及雪的精灵フラウ的力量,精霊们在途中的时候发狂了起来。 李维他们只好说服巨人先睡着先,等待冬天的到来。才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事。 (接着,冬天到来,我们便来叫醒巨人) 巨人为了表示对李维他们的机智的敬意,作为褒美说愿意把自己所有的最高秘宝给予我们。 然后这个秘宝被誉为是‘世界上最美的事物’。 李维他们自以为是它是宝饰品或者芸术品,但是实际上是在冰中所睡眠的一个人类的女性。 这是对巨人来说便是‘世界上最美的事物’吧,现在的李维可以断言她不是世界上最美的。 因为永远的少女蒂德莉特就在眼前。 (我也是想把她作为自己的秘蔵) 李维从心底是这样想的。 自由骑士帕恩作为最高报酬预先的得到了她,当然从现在开始要一生都要苦劳呢。 但是,我马上停止了这妄想,现在可并不是再确认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的时候。 现在可是要思考要如何抑制这马,上要喷火的火山的方法的时候。 李维用双拳按着左右的太阳穴,不停的揉着,就像想把所有的方法从脑袋了绞出来一样。 如果放弃的话,答案是永远不会被发现的。 答案总是有的,不能回答,这样的答案对贤者来说也是一种答案,因此最后的答案仍然还没有决定下来。 (这样说来) 这个时候突然的李维的脑袋里闪过一个想法。 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连串的冒险之后,后面仍然继续着。 作为巨人的褒美那里得到的,不知道是世界第几的美丽的女性苏醒之后,为了成功从过去以来一直都没有成功过的某个目的,骗李维他们,希望得到帮助。 「使用炎和大地的复合精霊,让休眠火山喷火这种事……」 李维不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这样说来,这样的事情也有过呢,那个时候难得的我也在一起呢。」 艾拉怀念的说着。 「就是,只有艾拉一个人穿着魔法的外套,不怕寒冷,那时候我可是被冻的冷死了。」 蜜蕾儿盯着艾拉说着。 「那个时候,还不习惯冒险呢」 艾拉接着说着。 「才不是这样的问题呢。」 李维插入了两人之间。 「炎和大地的复合精霊就是产生火山喷火的原因的话,相反的要抑制就变的可能了不是吗?预防火山的爆发的话,只要让它的规模变小,或者是把它移走的话,这样的子……」 「复合精霊的话是在神所约束世界以前便存在者的混沌,听说古代王国时代里四大魔术师的一派让它复活,绝不是什么自然开始就存在的。」 蒂德莉特脸色变了,抗议着。 「神所创造世界之前便已是自然存在呢。」 李维一边忍受着不得不向这世界上最美的存在提出反论的苦痛,一边说着。 「先不管这个,难道不是先找出那个引发喷火的混沌的精霊的存在才是问题的主要所在吗?」 吉妮指摘道。 「在这一点上的话没问题,这是魔神シャザーラ所教的。」 李维自信的说着。 「シャザーラ。」 蒂德莉特歪着脑袋想着。 李维便向帕恩和蒂德莉特两人对于シャザーラ的存在简要的说明了下。 「シャザーラ是具有全知的能力并不是拥有着所有的知识,而是你问什么的话,问题的答案便自然而然的浮现出来,这样说比较正确吧」 シャザーラ通过魔法的指轮是可以和艾拉相通的。 「真是持有着很厉害的东西呢」 蒂德莉特呆然的说着。 「啊啊,真厉害呐。」 帕恩则是率直的佩服起来。 「她可是移动的禁断宝物库呢。」 蜜蕾儿开玩笑的这样说着。 「确实,这个岛上存在着湖上都市吧。传说是浮在湖水上的美丽的都市」 艾拉向帕恩他们询问到。 「啊啊,确实有,但是,它的的大半现在正沉睡在ルノアナ湖底呢。」 帕恩补充着。 「这个火龙山的南下的地方,那里的湖。」 蒂德莉特继续说着。 「不是很远的话这样的话,还有希望也说不定。」 李维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怎么了吗?」 梅里莎不思议似的说着。 「魔术师们在这火山的附近创造都市的话,当然也会有这相应的准备。」 李维笑着回答着。 「因此,可能还有希望也说不定」 帕恩一边好像是认同了李维的话语似的点着头,一边开始思考起来。 「现在,这个火龙山的喷发的话,怎么想都非常糟糕,虽然依靠魔法可能确实非常危险,但是,还是有试一下王子所提出的这种可能性的价值。」 这样说着,帕恩向李维伸出了右手。 「对王子的智慧感到佩服,还有王子这么强的使命感也是」 李维牢牢的握住了自由骑士的伸出来的手。 「只是比较讨厌输而已。」 李维害羞似的说着。 「这可是向上心的根源哟,哪时王子一定会发现属于自己真正的剑的。」 帕恩有力的说道。 「如果真有那一天的时候,我想也是多亏了你所展示的你自身的剑的帮忙。」 李维率直的回答,继续感谢着。 「要安心的话,还太早了。我们现在只是找到能可能性而已,还不知道接下来给用怎样的手段来做呢。」 艾拉带着苦笑的说着。 「这可是艾拉的工作哟,不是吗?」 「好好,我知道了,因为シャザーラ心情比较差,要和他说的话可是很辛苦的,但是如果是她也爱着的你的话,应该会帮忙的吧。」 艾拉讽刺似的回答着,用右手描绘着左手薬指所带的指环。 接着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开始和シャザーラ沟通起来。
1 「有可疑的人类乘着小舟,漂浮在湖面上。」 听到手持三叉鉾的男子的话语,女子露出不安的表情,美丽的银色的鱼鳞覆盖的尾巴晃动起来。 这里是‘静寂の湖’ルノアナ的湖底。 这位女子的上半身为人类,腰一下则是鱼的身姿。就是所谓的人鱼。 生存在这里ルノアナ湖的是鱼人族,她现在正是族长代理,上代族长在去年死了。但是,应该继承此位的从卵艀出来到现在也仅仅有十五个岁月而已。 鱼人族的男子,在出去狩猎的时候发现了这可疑的小舟,为了征求她的意见返回了集落。 男的头部为鱼,四肢像人类一样,但是都长着鱼鳞,全身被青色的鱼鳞所包围。 鱼人族的男子和女子,身体有着很大的不同。当然这是从人类的眼光来看的,对鱼人族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要松懈,请继续监视他们。」 人鱼向男的命令道。 男的点了点头,离开了。 「会是有什么目的呢?」人鱼倾着头。 长长的银色的头发像水草像摇曳,细小的泡泡向湖面浮去。 「北边的火山的异变仍然持续着,然后」 人鱼望向旁边的青铜的龙的雕像,这是以前曾是北边火山的领主,火龙的模样做成的。 这条龙的眼睛闪烁着邪恶的鲜明的红光。 「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人鱼像要遮住丰满的双丘似的,两手怀抱着。 静寂の湖ルノアナ,位于被诅咒的岛罗德斯的中西部,火龙山偏南一点。 在古代王国的时代,这里建设着于湖的相通名字的水上都市。 但是,古代王国的灭亡的时候,这个城市也被水淹没,它的遗址就在湖底。 不仅仅是水上都市的遗迹,周边的古代王国的遗迹也留下了很多,,这对遗迹探险者来说可是最好的地方。 就像是亚力克拉斯大陆亚力克拉斯近郊的空中都市的遗迹レックス那样的地方。 但是ルノアナ湖出没着亡灵呀,水类的魔兽,猛兽,甚至还有妖魔徘徊着的危险的地方,也有被困于迷失广大的湿地带,周边也没有什么人生活在那里。 李维和他的五名旅行的伙伴,加上自由骑士帕恩和妖精族的女性蒂德莉特八人,从火龙山那里花了五天,来到了这ルノアナ湖 然后借走了丢放在毁坏了的渔夫的小屋内的破破烂烂的小舟,来到了湖面。 目标是古代城市ルノアナ被淹没的一带。 「湖水非常的凉爽,非常的清澈。」 蜜蕾儿从小舟探出身来,手伸入水中,高兴着。 从早晨开始的雾也放晴了,阳光也渐渐的增强起来。 「啊,要是能游上一阵的话,心情肯定很好。」 吉妮同意道。 她平常的着装的衣服的不很少,肌肤露出的部分很多,仿佛就这样直接就能下水游泳。 「就算你不愿意,等下也要你下水,毕竟目的的魔法器沉睡在这湖底」 艾拉一副厌倦的表情, 「这应该算是幸运的了,要是是污水的话,谁也不愿意潜下去的吧。」 梅里莎这样说完,仰望着漂浮着云彩的青空。 「这个岛呢,和我们的故乡相比,气候也比较温暖,好像随时都可以游泳似的。」 从亚力克拉斯大陆可能正好在着封闭世界的火焰的门的南方, 原本气候是由当地的精灵力的强弱来决定的,南方也有被冰河覆盖的地方,同理,北方也有着沙漠荒原。 「罗德斯的自然变化非常的多样,有沙漠,也有湿地,有茂密的森林,也有草原,险峻的山岚,深谷」 草色的衣服,穿着硬革皮的妖精族的精灵使蒂德莉特,笑着回答。 「精灵的活动非常的频繁哟。」 「所以才这样,虽然比不是什么很大的岛屿,却栖息着很多的龙」 竜司祭的蒂卡的目光闪亮着。 把龙作为神来崇拜,希望可以転生为龙的她来说,某种意义上,这里是理想的地方。 如果有时间的话,希望可以到龙骑士的王国ハイランド,看一下龙使者的生活,还有真真正正的古代龙金鳞的龙王マイセン,蒂卡偷偷着期望着。 也想到最北边的地方ターバ所栖息的白龙ブラムド那里看一下,随便拜见下叫‘竜を手懐けた’的大地母神的高司祭,和她谈论下。 (可以的话还想去暗黒の岛所栖息的黒翼の邪竜也) 对现在照顾幼龙的生活没什么不满,但是如果能遇见更多的龙的话,作为竜司祭的修行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但是,目的达成了的话,就不得不立刻返回大陆。 虽然对身为主人的李维的决定没有什么异论,但是还是觉得很遗憾。 「叫青龙岛的岛屿,好像连水龙也栖息在那里」 真想见一次啊,蒂卡一边看着湖水,一边叹着气。 但是,那个没有羽翼的水龙,和火龙山的领主同样,去年,死于人类的手中。 「三十年前的魔神战争和英雄战争,无数的龙牺牲了,明明是人与人的之间的,但是妖精,妖魔,还有幻兽,魔兽也被卷了进来,动物植物也遭到波及,作为战争的一员参与了进来。」 身穿魔法王的锻冶师ヴァン所锻造的甲冑,佩戴着魔法剑的自由骑士帕恩,微妙的表情说着。 「是这样啊」 对于自由骑士的话语,握着小舟边缘的李维感叹着。 战争一旦开始,不惜任何方法打倒敌人,这是人类的本性。对于这个事实,感到心疼的沙场上战士大概是没有的。 (不愧是称之为英雄的人物) 自由骑士帕恩是绝不用用话语来掩饰的人。对于近十日来,一起共同行动的李维来说,当然是清楚的。 「战争,祈祷能早一点结束,当然,以你们的胜利。」 李维为罗德斯的民众们,从心里这样祈祷着。 「谢谢。」 帕恩笑着回答。 「比起这个,差不多该到目的地了吧?」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艾拉接着帕恩的话同意着。 「但是,如果不潜下去的话,具体的位子还是不清楚,シャザーラ所说的,封印着复合精霊ラーヴァ的水晶石放置在火龙雕像的右手的位子」 可能是,古代王国的魔法师们知道火龙制御着火山的活动吧。 所以,作为回避火龙山的大爆发的杀手锏的复合精霊才存放在火龙的雕像那里吧。 艾拉花费了很大的苦劳才从存在于指环内的洋灯の精霊シャザーラ那里打听出来阻止最近将发生的运命的火龙山的大爆发的手段。 虽然被称之为精灵,但是シャザーラ的正体是拥有全知能力的知识的魔神。 说是全知,但其实并不是拥有者所有的知识。只是无论问什么问题,她只是对此作出回答而已,正确的说法是自然而然的知道正确的答案而已。 也就是说要从她那里得到需要的知识,就不得不给出正确的提问才行。 这也是算是很难的,而且还要和不同精神构造的异界的住人长时间的精神接触,也会让人严重的疲劳起来。 但是,总算达成了目的,终于艾拉从シャザーラ那里得到了阻止火山喷发的魔法器的情报。 惊讶的是,该说是熔岩的精灵的火和大地的复合精霊ラーヴァ被封存在水晶石中。 这和长时间的年月在冰下睡眠的アリド族的女性エリシア所拥有的完全是同样的东西。 熔岩精灵的炎和大地的复合精霊ラーヴァ是诱发喷火的关键所在。 通过エリシア把这复合精霊投入休眠火山的火口中,让火山的衰弱的炎的精灵力复活起来,阻止了她的故乡ヤスガルン山脉一帯寒冷化的发生。 但是,这个罗德斯生存的古代王国的魔法师们这是通过诱发小规模的喷火来回避火龙山的大爆发这样考虑的。 要把着事实打听出来艾拉基本上花费了一整晚的时间。 精神方面的消耗过多,反而睡不着,不得不强行的喝入一些酒,好让勉强自己睡觉。 (但是,李维也很好的陪着她) 艾拉不让任何人看到伏着脸,回想着笑了起来。 李维也是魔法师,所以对和シャザーラ的精神沟通是多么疲劳的事,也是非常理解的。 所以,在艾拉向シャザーラ打听情报的时候,一直醒着,在旁边辅助着。也陪着在结束之后一起饮酒,然后把醉了睡着了的艾拉背下了火龙山。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草原走着了,艾拉真的非常吃惊,回想起来非常的高兴。 平常旁若无人的感觉的李维,但是当女性真的感到困扰的时候,有着让人无法相信的程度的细心。 他在成为冒险者之前,还在欧芳的欢乐街玩耍的时期,曾经被称为处女杀手呢,为什么这样叫现在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不是我一个人的呢) 艾拉叹着气。 蜜蕾儿对李维的感情,也是拼命的。 吉妮也是,梅里莎也是从心底,对李维有着不仅仅是友情的还包含其他什么的,让人这么感觉。 竜司祭蒂卡并不是有着正常的人类的生存方式,但是也不能完全的安心,还有打入竜の爪来让它服从的克里修也一样,对于绝对的主人李维的吩咐的话,无论什么,只要是他所期望的都会答应。 对于想成为对他心中的第一的女性的艾拉来说,还真是不太乐观的现状。 (比起防止世界的毁灭来说,要独占这个人可能还要困难一些) 这并不是笑话,艾拉真的这样想着。 2 「好的,那么请男士们到陆地上去」 终于到了准备潜入湖底的调查的时候,蒂德莉特一边笑着说着,一边啪啪的拍了下手。 「为什么?」 帕恩一副不知道为什么的样子。 「总不能就这样穿着衣服的样子潜入水中吧?」蒂德莉特皱着眉。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 帕恩明白似的点着头。 「为什么?又不是光着身体游泳,我就不介意。」 蜜蕾儿猛的盯着蒂德莉特。 讨厌的男子看的裸体的话,无论怎样都会不快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看起来很积极的魔法战士,确信不用任何其他眼光看人的自由骑士两人。 「我就算光着,也不会介意」 吉妮突然这样说起来。 「这可不是随便可以给人看的,虽然情况是很危机,但还没到刻不容缓的地步」 梅里莎自己同意似的说着。 「我是会感到非常害羞。」 艾拉脸开始红了起来。 仅仅是和李维嘴唇重叠而已,还没有任何其他的更深的发展,内衣被看到的这样的事还是稍微有些抵抗。 「这到底是在谈论什么的话题?」 蒂卡一副不明白为什么这会有问题的表情。 「真是抱歉,你们可能没问题,但是我还是觉的不好,这里就让男士们休息,女生们到湖底调查吧。」 蒂德莉特微笑的表情,但是口气这是很随意的。 「既然她这么说了,我的话当然会这样遵从,不能帮助大家真是抱歉」 李维对不住的口气说着。 「真是遗憾了。」 蜜蕾儿使坏似的在李维的耳边轻声说道。 「遗憾?为什么?」 「这不是摆着的吗。」 呵呵呵,蜜蕾儿一边笑着,一边用肘顶着李维。 「下流的」 李维叹着气,用可悲的眼神看着蜜蕾儿。 「她的美丽是不变的,穿着衣服也好,一丝不挂的时候也好,是没有变化的。」 李维像朗诵诗歌般的语调说着。 「啊,这样呀。」 蜜蕾儿无言的,之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和蒂德莉特提议的一样,李维和帕恩在附近的一个小岛上,只有女生们划着小舟回到了湖上,潜入了水中。 两人留在小舟上,交替着潜入水中。 仅仅是潜入的话,与游泳的好坏没有关系,蒂德莉特借住水精灵的力量,施展了水中呼吸的咒文就没有被溺水的危险。 「那么,开始吧。」 蒂德莉特优雅的声音向吉妮她们五人说道。 「嗨。」 蜜蕾儿轻快地答道,不一会便是穿着内衣的样子了。 个子总是没什么长,胸和腰都还是生长的途中,但是,和李维初次见面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 吉妮,梅里莎,艾拉,蒂卡四人也脱掉了外衣。 最后的蒂德莉特仅仅是取下了硬革的铠而已。 「只是这样的话,是不利于行动的,大家都是女生,没什么好害羞的。」 最早下水的蜜蕾儿向妖精族的女性说到。 「也,也是」 蒂德莉特一瞬,看起来踌躇了一下,迅速的脱掉了草色的衣服,马上跳入了水中。 但是,蜜蕾儿还是把她的体型清楚的记了下来。 然后, (可能是从出生以来的第一次胜利) 自己的手拍着胸,品尝着这感动。 然后,蜜蕾儿游到了蒂德莉特的旁边。 「如果是误解的话,那真是对不起」 蜜蕾儿来到蒂德莉特,用只有她才听的到的声音说道。 「你之所以把那两位男生赶走,并不是怕李维看到你的身体,而是不希望自由骑士看到我们的身体吧?」 对于蜜蕾儿的话语,蒂德莉特倒叶型的长耳朵整个红了起来。 「这不是肯定的吗,我是妖精族的,胸部的大小,腰的丰满程度的更本不可能赢过你们的,绝对不想帕恩那这个来作比较。那个人的话,肯定会赞叹你们的体型的,然后也不会注意到我会受伤」 蒂德莉特明确的回答完,迅速的潜入了水中。 然后水的精灵ウンディーネ的华丽的泳姿,消失在湖底处。 (这个感觉,非常的清楚) 蜜蕾儿浮在水面,心里头这样说着。 情敌的女性魔术师的胸部不仅丰满,身材又好。 以前,还让人有脂肪稍微过多的印象,但是,最近的长途旅行的原因,也消除了这样的感觉。 遗憾的是胸部腰还是和以前一样,仅是多余的地方瘦了下来。 (虽然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她那样的体型,但是) 蜜蕾儿还是深深的叹着气。 (和艾拉比起来更喜欢我这样体型的男子,还真是不怎么想接近这样的人) 但是,生下来就是这样,怎样做也没用。 蜜蕾儿像是想抛开这些邪念似的,潜入了水中。只能是让他看到比艾拉更有用的地方了。 (这也是很难么) 再怎么说艾拉也是基本上全身都被魔法器具所包围,还有着全知的能力和有着很强的魔力的原洋灯的精灵シャザーラ的指环,本家的财力又强,她自己自身也是一位优秀的魔法师。 越想越感到没有胜算的感觉。 蜜蕾儿在水中摇着头,但是仍然不能会开着念头。 然后直直的朝着湖底前进着。 湖底有着一定的深度,因为湖水比较清澈,底部还总能分辨。 然后湖底,原本巨大的都市静静的沉静在那里,大理石的建筑物被茂密的水草覆盖,有着一定数目的鱼栖息在那里。 蜜蕾儿她们的工作就是通过建筑物的大小,找出出太守的住宅。 在它的的中庭里,有着火龙的雕像,目的的水晶石安置在那里。 虽然不认为这是什么轻松的工作,但是要是不能找到它的话,就没有阻止火龙山大爆发的方法。 (我一定会找到它的) 蜜蕾儿提起精神,睁大起眼睛。 就算是在遗迹里头,只要是都市的话,就是身为盗贼的蜜蕾儿得意部分—— 这个时候帕恩和李维两人,留在了小岛上。 可以放松下,李维这样想着,但是这可是非常错误的想法。 实际上,那座岛是浮在水面上的,两个男人乘上去之后,脚的附近便开始渐渐的下沉。 两人如果不频繁的变换地方的话,身体可能也会被埋进去。 而且这个浮游岛的下方还栖息着巨大蛭群体,当知道猎物接近的时候,一批接着一批的涌现出来。 因为地方的关系,帕恩和李维两人不得不拿起武器,来驱赶这些巨大蛭。 好不容易赶走了蛭之后,接着一位半裸的美女突然的出现,充满魅力的微笑,诱惑着两人。 当然,两人对于的正体非常的清楚,上半身为人类的女性的身姿,藏在水中的下半身则是生长着丑陋的触手的魔兽スキュラ。 「好像那边还轻松一点。」 一边和魔兽战斗着,李维一副已经厌烦表情的向帕恩说着。 望着远处的小舟,不时听到她们传来的笑声。 虽然要探索湖底,但是在水中的心情肯定很舒服。 女性们的湖底探索作业也让人愉快起来。 「也是呢,像是受到惩罚的心境呢」 帕恩苦笑着,接着李维的话语。 虽然对魔物它们并不是去渐近无防备的她们,而是朝向自己这点还是比较欢迎的,但是也没有完全的认同这样。 「真是抱歉呢,不要看她那样,蒂德也是嫉妒心很强的」 「因为真正美丽的人,总是不知道自己的美丽的价值的。」 李维同意道。 接着从水中不停的伸出来的触手,利落的斩断。 切断蛭呀,触手呀这种触感,老实说已经厌倦了。 虽然这样,但是要切女性身姿的上半身的魔兽还是稍微有些抵触,虽然也知道这才是她的本体。 但是误闯魔兽的狩猎场的则是我们这边,可以的话希望她能退避开就好了。 「王子还真是受到女性的欢迎呢。」 帕恩苦笑着。 「还真希望能放过我呢。」 李维不由的抱住了头。 他的周围的女性全都是向现在战斗中的魔兽那样,用外观来欺骗对手,当男的大意接近她之后,才知道后果的可怕。 实际上,李维就见过几次这样的男的呢。 他自己也是,在还是刚认识的一年内,遭受到了像仆人般的待遇。 在忍耐和苦劳的最后,得到了她们的认同,这对李维来说可能是最高的勋章了也说不定。 「还真希望能放过我呢」 李维通的话有重复了一遍,放弃了似的,一刀向了魔兽的上半身。 但是,在这之后脚被陷了下去,露出了破绽。 但是,魔兽仿佛领悟到了没有胜算,或者还是生命力耗尽,潜入了水中,消失了身影。 李维在帕恩的帮助下,最后终于脚还是拔了出来。 但是,在这细小的空隙中,各种各样的虫子盯住了皮肤,最后李维到女性她们的小舟回来以前一直被疼,痒所困扰着。 3 快到黄昏的时候。进行湖底的探索女性她们回来迎接帕恩和李维两人,当然,她们都几经穿上了外衣。 两位男士当然,对她们什么也没说,便乘上了小舟。 只是,因为不能忍受因蚊虫的叮咬所带来的疼痒,李维向梅里莎要求了治愈的咒文。 「休息好了吗?我们这边可是辛苦呢」 蜜蕾儿充满活力的声音向李维问道。 「啊,真是好极了」 李维无赖的笑起来。 没有说明的力气,就算向完全没有恶意的她们抱怨也没有。 「已经不知道一共潜下了几次了,有一次,在水底咒文断了,还差点死掉呢。因为喝了几口水到肚子里,所以要浮上来可辛苦极了,最后因为蒂德重新加了咒文,才总算没事」 蜜蕾儿滔滔不绝的说着。 「但是这个湖十分的漂亮了,湖水真的很清澈,我这样说可能很怪,但是,沉静在湖底的都市遗迹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呢。意外的是,鱼少了一点,但是虾呀,贝呀,发现了很多了。和大陆的不同,所以就不知道到底是否可以吃不,这点上还是挺遗憾的」 「这个湖的附近又没有人住,周围的湿地又是十分的宽广,湿地有着净化水的能力,但是会连水中的养分一起净化掉,导致大多的鱼生存不下去,但是周围的湿地应该有着很多的生物栖息在那里才对。」 李维向蜜蕾儿回答道。 「嗨,原来是这样呀。」 蜜蕾儿圆圆的黑眼睛佩服的转着。 「真不愧是魔法师呢。」 李维他们所乘上的浮游岛,大概是湿地被切断的一部分吧,就像冰河中所漂浮的冰山那样的东西。 所以才有那么多的生物栖息着,连魔兽也因为感知到这些生物反应,接近过来的吧。 「总之辛苦极了。」 蜜蕾儿这样说完,可能是说的太快,现在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那真是辛苦呢」 李维轻轻的抚摸着蜜蕾儿的黑发。 以前的她,要是像这样小孩方式的话,肯定已经踢了过来,最近对这样无邪气感到很开心似的。 「那么,成果呢?」 「总算找到了像是太守的宅邸的建筑物,但是中庭实在是太宽广了,没有发现火龙的雕像,不过,在附近用石头绑住的浮木作了记号,明天以它为中心,继续向周边调查。」 「这是捷报你。」 李维浮现出安心的表情。 「辛苦了,蒂德也,谢谢了。」 自由骑士帕恩高兴的说着。 一副在浮游岛上的苦劳已经完全的从脑袋了消失掉了的表情。 在这一块上,李维就有所不同。 「真正的搜索就是明天这么一回事吗?」 李维向艾拉问道。 「就是这么回事。」 「那么,明天就由我和帕恩殿下两人负责,潜入水中,像是守护着宝物的像,而且还是龙的样子,要移动的话肯定很辛苦。」 李维这样提议道。 「也是,那样的话可能比较好」 艾拉稍微想了下,回答道。 「大家就和蒂德莉特一起,在小舟上等待,信号就是作记号所使用的绳子和浮木。」 「明白了」 艾拉笑着回答道。 「那么既然这样决定了,那么为明天就开始做准备吧。」 李维说完,扶住了小舟的边缘。 「要野营吗?那么,这个小岛不是正好吗?」 蜜蕾儿不思议的表情。 「不,这里的地面受湿地的影响,虽然不能说不是很舒服。稍微远一点,看到了岛的影子,那里地面的话肯定要更好。」 李维苦笑着说着。 「也是,有虫呢,这道是比较讨厌。」 蜜蕾儿理解了似的同意到。 「那个岛吗?」 蒂德莉特一瞬,表情僵硬起来,回头看向帕恩。 「恩,有什么问题吗?」 李维向世界最美的女性问道。 「没,什么问题有没有,如果是那个小岛的话,确实是可以能让身体得到很好的休息。」 自由骑士帕恩静静的回答。 「几年前,曾经有一次上去过」 这样说着,帕恩视线望向了远方。 「真的是去过很多的地方呢」 不愧是勇者大人,梅里莎憧憬的说着。 「啊,有很多很多地方呢」 帕恩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回答道。 「真的呢,然后,以后也是,回去更多更多的地方呢」 不知为什么蒂德莉特也是一副寂寞的表情靠向帕恩。 在这之后,一行人来到另一个牢固的连接与大地相连的岛上,过了平静的一夜,接着,第二天朝上,果然也是仅是雾的包围下,乘小舟来到了湖上。 到目的的地方的时候正好是有点放晴的时候,给人平稳温暖的一天的感觉,只是,风要比昨天要强一些,湖面不时的荡着波纹。 找到留下的标记,将小舟划向那里。 接着李维和帕恩脱掉铠甲,仅穿着不会妨碍行动的布制的裤子,鞋子还是穿着的,多少会阻碍一点行动,但是还是有考虑到会发生战斗的情况。 说是只穿着布一块,也没有任何的错误。 「在水中,想顺利的挥舞剑是很困难的,有枪的话还好,但是却没有准备。所以如果发展成战斗的话,就用突刺一招解决。」 帕恩向李维说着。 「知道。」 李维点头答道。 接着两人,受到蒂德莉特的水中呼吸咒文的辅助,跳入水中,潜入水底。 要潜入的目的是宽广的地方。 稍微积着一些泥土,中庭的形状很明显的看的出来。 因为湿地的原因,细小的泥土大量的流入湖中,而且水流有十分缓慢,导致泥土能沉积下来。 帕恩和李维在太守的宅邸的中庭里认真的搜索起来。 在水中,不仅行动受到限制,视眼也很窄,搜索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但是,在刚过中午的时候,两人终于发现了目标的雕像。 翅膀大大的张开,尖锐的牙完全的露出来,现在仿佛能动似的龙的形状的雕像。 (正保护着宝物呢,反正肯定是能动的) 李维在心中苦笑着。 空中都市レックス的遗迹里也是,演变成了李维和龙的形状的守护魔法像的激烈的战斗。 「确实是晓晨之星的像。」 帕恩用力的点了点头。 「当然,大小可是完全的不同」 雕像的大小要比和李维他们所带着的火龙的幼龙克里修还有小上一圈。 材料是青铜的样子,虽然有些脏但是并没有被腐蚀。 (魔法像的话这是当然的) 李维叹着气。 (打倒这家伙,取得水晶石就得了这么回事) 自已一个人的话还难说,但是旁边还有自由骑士帕恩,就算是魔法像也还算轻松。 李维预防万一拿出了发动魔法的杖咏唱起魔法感知的咒文。 想当然的雕像产生的反应。 「魔法像呢。」 李维向帕恩说道。 「只有上了吗?」 「也只有这样了吧。」 两人互相点头,确认了下, 接着架好剑。 但是,这个时候—— 「请等一下」 一个清澈的声音传了过来。 尽管是在水中,但还是那么鲜明的声音。 接着,一位全裸的女性,游了过来。虽然这么说,但是腰以下则被鳞片所包围,没有脚,取而代之的是鳍 「是人鱼哟。」 李维吓了一跳。 「这里是不是海而是湖呀。」 「王子,有来客的样子。」 帕恩一边苦笑一边收起了剑。 「并不仅仅有她一个,男的人鱼也有」 被帕恩提醒,李维看了看周围。 因为比较黑暗看的不清楚,但是确实看到了发光似的眼珠。 「请不要破坏这个雕像,如果它被破坏了,邪恶的精灵就会被解放出来,一旦精灵发起狂来,我们的栖息之所就会受到破坏。」 人鱼哀求的说道。 「真,真的吗?」李维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 不仅会破坏他们的栖息之地,如果在这里复合精霊被解放出来的话,最重要的目的,就不可能阻止火龙山的大爆发呢。 「并没有考虑的那么深」 李维抱歉似的说道。 「看来这不是光靠剑就能解决的问题呢。」 帕恩认真的表情说着。 无论这位真正的勇者,也没有理由去拒绝妖精的请求。 就算是牺牲他们来防止火龙山的大爆发,但是关键的地方也没任何的改变。况且在人鱼族所栖息的地方也不能达成目的,连选择的余地也没有。 「看来是这样呢」 李维也收起了剑,静静的同意了。 「但是,该怎么办呢?」 「改这么办才好呢?」 两人互相对望着,互相发出者疑问。 但是,就算闯过了许多个试炼的李维和帕恩,一下也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1 李维呆然的飘在水中,一直到傍晚。 他的旁边自由骑士帕恩也是一脸困惑的表情。 他们俩的周围,水栖的妖精族的鱼人族的集团围着他们,男的拿着三叉鉾,不过没有要袭击过来的样子。 接着,像是部族的代表似的,上半身和人类的女性的没有什么区别,下半身和鱼一样的女的半鱼人——人鱼——离李维他们最近,大概是精灵使,部族的领导,或是补佐是族长的吧。 「真是麻烦了」 李维低声说道。 自由骑士帕恩苦笑的同意着。 「但是,肯定还有什么手段的。」 李维说道。 「应该吧。」 李维再次往全身注入力量,稳稳的踩住湖底。 那里只是有些细沙聚集在那里,石板的硬感传达过来。 「请求你们,请不要去动这个像,这里,对我们部族来说是最后的圣地呢,如果在追赶我们的话,就没有我们的生存的地方呢」 人鱼诚恳的请求到。 「我们非常需要魔法像所持有的水晶石,所以不能把像丢在这里不管」 李维回答到。 「这么能这样。」 人鱼惊讶的反应到。 「求你们呢。我们可以帮你们寻找这个遗迹的宝物,如果希望的话,就算吃掉我也无所谓,如果能救部族的话,我的命」 「吃吃掉,你么?」 李维惊奇的说着 好像完全不知道人鱼的话语的意义似的。 「以前,在这个岛,有着吃了人鱼的肉可以长生不老的传言。当然,实际上是没有根据的,但是当时好像盛行着狩猎人鱼。」 因此,鱼人族从故乡逃往边远的地方。 眼前的鱼人族大概也是那时逃离来到这寂静的湖的吧。 「真是过分呢。」 李维垂下肩,面向开始想哭的人鱼。 「报酬什么的不需要,也不会吃掉你,我们只是想把水晶石所封硬的混沌精霊搬运到火龙山而已,并不会在这里解放精灵」 「这是这样么?」 人鱼抬起脸,湿润的眼睛望着李维。 「啊啊,并没有准备要给你们制造麻烦」 李维回答着。 「只是,不知道怎样把这个像运到那里,找不到方法吧了。」 看上去火龙的身姿的雕像稳稳的固定在台座上。 「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请告诉我们,如果能赶走这个水晶石的邪恶精灵的话,我们也可以安心下来。」 人鱼用流利的共通语说完之后,便开始用种族的语言向伙伴们说明起来。 紧张的鱼人族们听了之后,警戒心也稍微缓和了些。 「还是先返回水面一次,向蒂德她们商谈一下吧。」 帕恩说完,开始向水面游去。 李维也同意了,跟着帕恩。 然后回到了女性们所停留的小舟。 「欢迎回来。」 艾拉看见回来的李维,笑着说道。 「这么样了?」 蜜蕾儿也探出身子询问道。 「火龙的魔法像是找到了,但是发生了点问题。」 李维接着便开始说明在湖底发生了什么。 「真是危险呀,要不是有鱼人族的警告的话,差点就在这里解放出混沌精霊呢。」 艾拉手捂住胸,安心的吸了口气。 「魔法像是水晶石封印的关键,所以只要一破坏魔法像的话就会解放混沌精霊」 「大概就是这样子。」 李维苦笑着同意着。 「真是想的太简单了,艾拉也应该一起去的,使用命令判定的咒文的。」 「魔法像也不是那么小,而且还是金属制造的」 看来是不轻呢,蜜蕾儿也同意着。 「啊啊,就算只是把它打捞上来也不容易,而且,搞不好还会促使魔法像醒来」 李维抱着胳膊,恩,点着头。 「这不是为了镇压火山爆发的火龙的雕像吗?所以,肯定有什么来实行这个命令的方法的」 蒂德莉特一边手指压着嘴唇一边说着。 「原来是有什么暗语来执行这个命令的,但是根据シャザーラ的说法好像这个雕像只听从太守的命令」 艾拉抱歉的语气回答着蒂德莉特。 「如果能使用命令咒文命令它的话。」 李维叹着气说道。 「我们都一样,还需要多加修行呢。」 艾拉苦笑着说着。 如果能先使用命令解除的咒文来解除魔法像原来被加的命令,然后在使用命令的咒文,就能让它能服从新的命令呢。 「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事吗?」 蜜蕾儿歪着头说道。 「又不能直接把它打倒。」 吉妮擞了擞肩。也就是说还不需要身为战士的她。 「看来只能是找出能移动雕像的台座的方法」 李维自言自语的说着。 接着坐到小舟上,再一次抱着胳膊。 巨大的像是由青铜构成的,它的重量,不用算也知道。 就算是有鱼人族的帮助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移动,而且还要搬运到火山的山顶这更是不可能。 克里修也还只是幼龙,还不具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可恶,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了吗) 李维的心里这样想着。 「看来这里只能是交给弗雷姆王国呢」 艾拉放弃似的说道。 她询问过知识的魔神シャザーラ,有什么搬运重物的手段吗,这样问过,但是得到的是准备好搬运的器材和人数就可以了,这样理所当然的回答。 而且只要借用了王国的力量确实是最简单的。 「也是,如果火山爆发的话,最困扰的就是弗雷姆王国」 蜜蕾儿也同意到。 「确实,卡修王的话,也会理解事情的重大性,调派人手,可能会帮我们把魔法像运送到火龙山。」 虽然不想麻烦到卡修王,但是这对弗雷姆王国来说确实也是重大的事情。 「也是,说不定这是最好的方法」 蒂德莉特冷静的接着说道。 「难道只能这样了吗」 李维任性似的说着。 虽然这确实可以能达到目的也说不定,但是确有一种败北感,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手来解决这件事。 这也是对自由骑士帕恩和永远的少女蒂德莉特的诚意,如果来这种程度的事情也解决不了的话,也没有资格从帕恩那里接受魔法王的锻造师的武具。 沉默持续了一会。 李维仍然思考着移动青铜的魔法像的方法,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想到。 李维大大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非常感谢王子的帮助,我们将返回弗雷姆的城市,准备和卡修王商谈。」 帕恩面向李维,深深的鞠了个躬。 「谢谢呢,王子。」 蒂德莉特微笑着和李维握了下手。 对李维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报酬了,但是却真诚的开心不起来。 「我的剑和铠,这样拿回去也可以,不需要什么代价,如果能帮我准备一套备用的话,我会很高兴。」 这想用来作为和王子的牵绊,帕恩自然的笑容说着。 「这样子真的非常感谢,但是」 李维后悔似的握紧拳头。 「我们还没有帮到你们什么,这样的话,仅仅只是接受你的好意而已。」 「我就算拿着,也只是单单的剑和铠而已,但是对王子来说,肯定有着什么重要的意义。」 帕恩向李维说道。 「可以的话,有怎样的意义能告诉我就更好呢,但是我也是,也没有解决到什么大事呢。」 沉默了一会,帕恩这样说着。 对于这话,李维脸上浮现出了复杂的表情。 李维当然,非常相信着这个诚实的自由骑士。 也因此,开始认为或许不说出真相会更好也说不定。 如果知道可以毁灭世界的魔精灵会被解放的话,之后,担心他会仅仅只是这样待在这里吗,对他来说,在这个岛上还有他必须要完成的使命要完成。 李维自身也开始有如果能继续这样留在罗特斯,帮助这位自由骑士的想法。 不想做让他太困扰的事。 李维咬着嘴唇沉默着。 但是,想不到移动魔法像的手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等一下」 就在这时候,李维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 「怎么了吗?」 帕恩问道。 「不是,我刚刚在想移动雕像的方法」 李维向自由骑士回答。 「因为对手是雕像的话,自己是可以动的。」 如果只是单单的靠近它的的话是不会动的,但是攻击它的话,大概会因为自卫而反击吧,这种程度的命令应该是有的。 李维开始向帕恩说明自己的想法。 「但是,这不是只能战斗了吗,而且还不能破坏雕像,否则混沌精霊就会立刻解放」 「恩,所以不破坏它,一边战斗一边诱导雕像朝火龙山前进,然后在那里解决它的,就算混沌精霊解放了,也没有任何问题。」 对于帕恩的疑问,李维这样回答道。 「原来如此」 帕恩感叹到。 「王子的想法总是让人大吃一惊。」 「但是,这样的事可能吗?雕像绝对不是那么接单的对手,而且,考虑到这里到火龙山的距离的话」 蒂德莉特不安的表情说着。 「对方是火龙身姿的雕像的话,只要我们这边也用火龙迎击就好了。」 李维这样说着,望向静静的听着对话的竜司祭的少女。 「蒂卡,能让克里修去战斗吗?」 李维微笑着对她说道。 「如果一直被关在仓库里的话就太可怜了。」「恩。」 蒂卡高兴的同意到,然后有变回了原先的无表情。 「艾拉,对她用瞬间移动的咒文」 「了解。」艾拉笑着答完之后,静静的开始咏唱着古代语。 然后当咒文完成的时候,竜司祭的少女已经从小舟上消失了。 通过瞬间移动的咒文,已经回到弗雷姆的城市去了。 「那个火龙不还是幼龙吗?果然很危险」蒂德莉特不安的表情说着。 「危险是知道的,但是没有其他的手段了,如果在这里交给王国来解决的话,我也就没有从接受自由骑士那里接受武具的资格。」李维回答菏泽。 「帕恩的话,已经决定把剑和铠让给你了他.这个人是不会轻易改变他的决心的,也不会后悔。」 对于蒂德莉特的话,自由骑士无言的点着头。 李维当然也是知道的,这只是他自身的问题。 「请相信我,两位和大家一起通过艾拉的瞬间移动,回到火龙山顶,我和克里修一定会带雕像过去的。」 李维笑着对帕恩和蒂德莉特两位说道。 「知道了」 帕恩静静的说着。 蒂德莉特突然地抱住了李维,亲了一下脸颊。 (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李维的心里欢喜的叫嚷着,但是,因为周围情况的问题,也不能把这表情直接的露出来。 接下来只是等待克里修和蒂卡了。 在傍晚的时候,他们到达了这里—— 2 「一边和魔法像战斗还要飞往那个火山吗?」从李维那里听到计划之后,蒂卡一副惊讶的表情。 「克里修的话,大概是很讨厌吧,如果说要潜到水里的话」 蒂卡笑着看着在小舟上空盘旋着的赤色的龙。 「游泳这种事是可以的吧。」 李维问道。 「浸到水里这种事还一次都没有呢,就连被雨淋到也很讨厌。」 蒂卡认真的回答到。 「看来就这样乘着克里修战斗的话,还是不得不放弃呢」 李维自言自语的说道。 要乘上克里修的话,就不得不到水面来。 「从水里出来后,就和克里修才能帮助你。」蒂卡这样说着。 「知道了,到水面为止,我会想办法自己解决。」李维同意到。 「我们也在这个小舟上待机吧,等确认了王子吸引住雕像之后在前往火龙山。」 帕恩说道。 「知道了,但是,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不用援助,如果,你们也攻击了的话,可能会变的麻烦。」 要成为雕像的攻击的对象的,最好是李维一个人。 「知道了」 帕恩同意道。 他已经决定相信这位大陆的王子了。 「那么,火龙山见。」 这样说着,帕恩和李维再次握了一次手。 「清澈的水的精灵」 蒂德莉特慢慢的开始向李维咏唱起精灵魔法。 等到咒文完成之后,李维跳进了寂静的湖里。 出来迎接的是人鱼。 大概是因为不安吧,说实话,还是希望不要去碰触这雕像而是希望他们就这样离开。 但是,大概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实力来阻止李维的行动而放弃了吧。 所以才决定帮助他们。 李维开始向人鱼说明自己的计划。 「通过攻击雕像来让它醒来」 仅仅只是听到这些,人鱼的脸色就变了。 「如果雕像把你来打倒了的话?」 怎么作才好,人鱼这样问道。 「才不会让它那么简单的干掉的,如果真的变成那样,你们什么也不用做,排除掉攻击对象之后,雕像也只会老实的回到台座那里而已。」李维回答到。 听了这之后,人鱼变安心了一些。 如果是无差别的攻击周围的那种,她和她的部族就不得不离开此地。 李维在人鱼得人领导下,再次回到火龙的雕像的地方来。 手里拿着的是长枪,这是为了在乘着克里修时战斗准备的。 没有携带任何魔力。 但是,因为不是要在这里打倒雕像,所以用它来战斗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不能给雕像一点程度的损伤的话,可能雕像不会认定为敌人吧。 「万物的根源,万能的力量」 李维开始咏唱起古代语魔法的咒文,并将魔力加载长枪上。 「等我给了信号之后,能不能给我加个水上行走的咒文吗?」 李维向人鱼说道。 这能使李维的身体长生强大的浮力,要比游泳来的快的多。能更快的到达水面。 「知,知道了。」人鱼紧张的回答道。 李维手持长枪,开始慢慢的靠近雕像。 「形状是火龙,材料是青铜」 到底有多强,完全想象不出来。 雕像根据赐予它的魔法师的意义的不同,它的能力强弱也不同。 但是,并不是一对一就能战胜的对手这是肯定的。引诱到火龙山的任务,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如果没有这种程度的话。) 就没有资格接受那位自由骑士手中的魔法王的锻造师所锻造的武具,李维这样认为着。 「用精灵魔法!」 李维向人鱼叫到,等待她开始咏唱的精灵魔法,然后面向雕像,拿枪刺了过去。 响起清脆的金属声,枪的尖点刺到了雕像的。 在着瞬间,人鱼的水上行走的咒文也完成了,李维就像受到一个看不到的绳子所牵引那样,开始高速的向水面上浮起来。 「请再也不要来了。」 人鱼向李维挥着手叫嚷着。 「啊啊,正有这样的打算,你们也安静的在这生活吧」 李维有礼貌的回答到,但是声音是否能传到就不知道了。 火龙身姿的雕像一边伴随着金属的声音,一边开始慢慢移动起来。 然后振开翅膀,在水中飞了起来。 但是,当它的速度还很缓慢的时候,李维已经到达水面了。 因为水上行走的咒文的关系,李维并不是浮着而是站在水面上。 他的身影出现之后,身上长着龙的翅膀在上空待机的蒂卡迅速的飞了下来,从背后抱起了李维。 「麻烦你了。」 李维向蒂卡说道。 「艾拉和蜜蕾儿可能会生气哟。」蒂卡很少有的开玩笑似的回答。 舍弃人类的感情对竜司祭来说应该是重要的修行,平常她是不怎么表现出自己的表情的。 「要飞了。」 蒂卡全力拍打着背上长出来的翅膀,就这样抱着李维飞向了空中。 「克里修。」 随着李维的叫喊,火龙的幼龙也开始飞了下来。 蒂卡使劲全力的搬运着李维的巨体,降到克里修的背上。 李维做好身子,用皮带固定住身体。 就在这时,湖面突然产生巨大的水柱,同时青铜制的火龙的身影也一同出现了。 「来了吗。」 李维盯着雕像,无畏的笑了起来。 「撒,开始吧,空中散步。」李维高声说完,便让克里修旋回上升,朝着火龙山的方向前进了。 后方传来金属的声音和风的声音。 (赐予了它飞行的能力真是太好了) 李维心里这样想着。 如果雕像只能步行的话,要诱导到火龙山那还真是个大工程了。 「虽然还是幼龙,但好歹这边也是真的火龙,靠那青铜的翅膀不知道追的上来没有?」李维轻松的笑着。 但是,就在这时—— 李维意识到自己的全身已经被赤色的火焰所包围。 头发霹雳霹雳的响着,露出在外的肌肤和脸也开始感到疼痛。 「居然能吐火!」李维不悦的说着。 「居然模仿火龙的能力到这步。」 「不要紧吧?」在克里修傍边飞着的蒂卡担心的问道。 「克里修当然是没问题,我的话,还好吧」李维不快的回答到。 担心的是头发,肯定已经烧焦了。 「我的话,就算被火烧也没问题。」蒂卡说道。 身为竜司祭的能力,有着能使火焰无效化的魔法。 「需要我代替你吗?」「如果对手的攻击只是火焰的话。」 李维失望的答道。 接着回头望向后方。 青铜制的火龙正以和克里修基本相通的速度飞着。 看来,这个雕像很好的模仿了火龙山的主人晨曦之星的能力的样子呢。 (尾巴被咬住了!) 克里修忍住着苦痛,好像开始生气了。 「难道不能飞的更快吗?」李维问道。 (你很重耶) 克里修冷谈的回答到。 「知道了」 李维点了点头,开始咏唱起古代语魔法的咒文。 如果加上飞行的咒文的话就能加快龙的速度了。 要到火龙山只需要四日半而已。 「三人轮流挑拨和牵制雕像。」李维向蒂卡叫道。 「知道了。」 蒂卡同意到。 她在空中飞行的速度和克里修基本差不多。 「好久没有打闹一场了。」 她这样说完,两手长出尖锐的爪子,肌肤浮现出闪耀着金属光芒的薄绿色的龙鳞片。 开始使用了身为竜司祭的能力了。 她之所以顺从李维是因为认定他是主人的缘故。 竜司祭的本质是自由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很残酷的,并需自己寻找食物,而且通常是生吃。 在城市的时候,她和一般普通人一样的生活着,但是和克里修一起在野外的时候就完全变成龙的生存方式。 蒂卡眼睛闪耀着光芒,果敢的向了雕像攻去。 躲开雕像伸长脖子,青铜的牙的啃咬,利用尖锐的爪子攻向它的颈子。 接着躲开雕像的前脚爪的攻击,利用自然落体的向下方逃开。 李维看着这些,苦笑起来。 和刚遇到的时候比起来,她作为竜司祭的实力又提高了。 「做的太过火了,不要破坏掉它呀。」 李维再次苦笑着。 刚才因为尾巴被咬了,克里修还生着气了,也向李维寻求着攻击的许可了。 (还不行) 李维安抚着克里修。 (战斗的地方不是这里) (那么,在哪?) 克里修询问着。 (对于你来说是一个最适合你的地方) 李维答道。 「雕像大概也几经认定我们是它的敌人了。」 李维向克里修和蒂卡叫道。 「就这样一口气飞到火龙山吧。」 李维因为飞行咒文的持续时间的被扩大的原因,途中不会应该出现突然失速落下的危机。 「万物的根源,万物的力量」 李维咏唱着光の矢的咒文,向雕像放去。 雕像,克里修和蒂卡的飞行速度基本上都差不多,于此相比可以飞的更快的自己果然比较适合当诱饵。 就像李维所期待的那样,雕像朝着李维飞了过来。 李维算准在雕像的火焰喷不到的距离牵引着,提高着速度,想着火龙山前进。 在山的顶端,原来是火龙晨曦之星所栖息的地方,吉妮,梅里莎,蜜蕾儿,艾拉,还有自由骑士帕恩和永远的少女蒂德莉特正等着他。 那里才是和这个雕像决战的地方—— 3 「看到他的身影了」 参杂着不安与兴奋的声音,艾拉说道。 她利用带着的魔法眼睛所具有的远见的能力,一直看着南方的天空。 她的旁边还有吉妮,梅里莎,蜜蕾儿三人和自由骑士帕恩,蒂德莉特。 「回到火口吧。」 帕恩静静的说着。 「知道了。」 梅里莎一副憧憬的样子回答着。 这位自由骑士正式她理想中的勇者。 但是这并不是怀疑李维的勇者的资格,虽然与她的理想中的不一样,但是仍然知道李维拥有成为勇者的资格。 「在这里话,就可以尽情的战斗了吧?」吉妮向帕恩问道。 「啊啊,应该是这样。」 帕恩同意道。 「不过好像没我出场的份。」 蜜蕾儿遗憾的说道。 金属制的魔物作为对手,她得意的短剑恐怕根本不能伤到它吧。 「如果是人类的话,还可以攻击它的要害」 「我也是只能加油助威而已,雕像的魔法抗性又强,又不可能在这里使用绝招」 艾拉苦笑着跟着说道。 「不,几经得到大家很多的帮助呢。」 蒂德莉特优雅的礼貌的说着。 李维把她比喻成世界上最美的事物,吉妮她们四人也没有异议。 高贵的森林的妖精,远离人间的美丽的存在,也没有让人嫉妒感觉。而且,还知道她对人类的女性抱有着劣等感,而且对人还很亲切。 真的让人感到她和帕恩十分的相配。让人不由的相信他们俩人会像这样永远的相互爱下去吧。 自由骑士和五位女性走进了山顶旁边的洞窑,就这样向着火口前进。 火山特有的气味扑鼻而来。 接着正当他们来到火山口附近的时候,李维,蒂卡,还有克里修正好飞了下来。 李维和蒂卡则是降到了伙伴们的旁边,而克里修则是停在了火山口附近的一块大石上。 虽然看不到熔岩,但是火口附近的热气也是有着相当温度,不过,对于身为火龙的克里修来说 热气和火焰只是舒适的睡床而已。 「马上就来了!」 李维叫道,然后回头朝向自己飞进来的地方。 就如李维所说的那样,青铜制的龙一边拍打着金属的翅膀,从白烟中渐渐露出身影出来。 它的右前脚,稳稳的握着水晶石,在水晶石的里面,闪耀着赤色和黄色的慌忙。 那大概就是由火和大地的复合精霊ラーヴァ吧。 仅仅是一个精灵而已,却能诱发火山的喷发,可见复合精霊的精灵力是绝大的。 「那家伙可以喷火,大家散开。」 李维提醒道。 听了这个之后,梅里莎开始祈祷抗火性的"奇迹",蒂德莉特则是解放了封印在腰间水袋里的水的精灵,释放出水墙在全员的面前。 「我作为诱饵,因为龙的能力,是不怕火的。」 蒂卡叫道,又拍动起背后的翅膀,再一次飞到了空中。 接着,架好石弓,向着青铜制的火龙放了过去。 所放的短矢并没有加予魔力,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短矢被弹开了。不过,蒂卡的目的并不是给予对方打击,只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仅这样做就足够了。 蒂卡像嘲笑雕像一样,用手指着它,挑拨到。 这大概并不是想激怒它,大概只是想让青铜制的雕像认识到蒂卡的敌对行动吧。 火龙的样子的雕像大大的吸着气之后,缓缓的张开嘴巴,朝着蒂卡吐出了火焰。 它的余波也侵袭到了李维他们,但是由于并不是直击,加上梅里莎和蒂德莉特咒文的掩护,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蒂卡扇动着像蝙蝠的翅膀,顺着洞窑往回飞,雕像着紧追着她,越过李维他们的上方。 虽然火口附近比较宽旷,但是洞窑则是十分的细小。 蒂卡逃向它的深处,引导雕像展不开翅膀的地方来。 翅膀由于受岩石的阻碍,雕像被迫降到了地面。 「就是现在。」 蒂卡向李维他们叫道。 不过,这时全员都已经开始展开行动了。 站在先头的是帕恩和吉妮,蒂德莉特和梅里莎站在后面进行魔法掩护。 克里修则是停在火口附近的岩石上休息,非常少有的老实的呆着。看来这个地方对火龙来说果然是最好的栖息地。 然后蜜蕾儿正帮助着李维,换下平常常穿的皮革。 「谢谢了。」 当铠全部换下之后,李维突然把手放在蜜蕾儿的黑发上。 「怎么说呢,这样子真有点让人高兴。」 蜜蕾儿害羞的笑着。 「好了。」 李维说完,开始集中精神。 接着—— 「魔法王的锻造师所锻造的"生ける铠"センチネル,以你主人的名字命令汝,遵从契约,成为我的铠和剑吧。」 高声唱着上位古代语。 在下一个瞬间—— 「我,遵从契约,请成为你的铠和剑!」 不知道从那里听到这样的声音,然后,李维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位手持大剑,身穿完全铠的身为"坠落的都市"的废墟所发现的魔法王的锻造师的宝物库所存放的最好的宝物同时也是它的守护者リビングアーマー。 リビングアーマー释放着青白的光芒,铠开始分离,接着一个接一个的穿到李维的身上。 最后握住浮在空中的大剑,李维已是一副身穿着完全铠的战士的样子了。 李维抬起脸,望向青铜的火龙。 这个时候,帕恩他们已经是进入激烈的战斗中了。 「要把落后的追回来才行了。」 李维鼓起干劲。 「加油哟!」 蜜蕾儿挥着手叫道。 「交给我吧。」 李维双手架好大剑,开始全速奔跑起来。 来到帕恩的旁边。 「换的还真快呀。」 一边激烈的战斗,帕恩笑着说道。 「这家伙也是魔法王的锻造师所锻造的铠和剑呢。」 李维向帕恩说明到。 「肯定没有想像到在五百多年的未来,会有两位战士使用者自己所锻造的武具并在一起战斗呢。」 帕恩说着。 「我得到这个武具的时候是在风和炎的沙漠的叫做风之塔的遗迹中,隐藏在那座塔的宝物库里。」 「风之塔?难道是风的精灵王ジン所封存的吗?」 李维一边挥舞着大剑一边问道。 虽然是在实战中初次使用,但是剑和铠仿佛就如同为他量身定做般配合着身体的移动。 「正式这样,知道的很清楚吗」 「可以毁灭精灵王的长剑サプレッサー和楯、铠一式」 李维用上位古代语说着。 李维在魔法王的锻造师的宝物库所发现的刻有他所锻造的武具一覧的石板,上面所记载的名字,当然李维熟记着。 恐怕,这位自由骑士所挥舞着的剑和铠就是这副。 (看来不像是魔法王的剑) 但是,可能会得到打倒精灵王的剑和铠的重要的线索也说不定。也没认为一开始就可以找到目的的剑,李维也没有那么失落。 对他来说,他的伙伴们也是,对冒险本身感到兴趣,而不仅仅只是为了达成试炼,达到目的而已。 (移动的距离也是这样的,这次的旅行对我们来说毫无疑问是最高的冒险。) 这次的旅行也离结束的时候不远了。 青铜雕像毫无疑问是一个强敌,但是,和自由骑士帕恩一起战斗的话,完全没有会输的感觉。 他的剑里,包含着他的信念,所以任何时候都是全力以赴的。 在不分上下的战斗中,这一点点的差就会左右着胜负,他的力量就是从这里获得的吧。 (这就是,这位自由骑士帕恩的剑。) 和他交手了一次之后,李维全身就可以感觉得到。 (然后我自己的剑) 李维看准雕像的空隙,大幅度的架好剑。 看到这个,帕恩和吉妮也理解到,比刚刚更猛的攻了过去。 火龙的雕像控制着青铜的爪和牙,挥舞着尾巴,向两人攻去。 但是,两人一边巧妙的利用剑和盾防御,一边砍向雕像。 雕像的目标已经完全对向了他们俩人。 李维一段时间就像雕像般的一动也不动。 然后集中精神,如龙般的咆哮道,向着青铜雕像斩了过去。 集中起浑身的力量,挥了下去。 下个瞬间,响起一阵激烈的金属声,和由于魔力的碰撞多产生的青白的闪光。 李维的大剑准确的斩断了青铜の火竜的头。 「精彩。」 帕恩赞叹到。同时用和李维练习时所展现的如闪电般的刺击,刺进了龙的胸前。 就像帕恩用了瞬间移动般的动作,魔法王的锻造师所锻造的魔法剑サプレッサー完全埋了进去。 「李维!」 接着最后吉妮斩断持有水晶石的右腕。 吉妮拾起那右腕,扔向李维。 看了一眼,就可以知道水晶石已经开始开裂起来。 这个青铜雕像正是封印水晶石的关键呢。 「快点。」 李维拾起龙的右腕,全力向火口跑去。 这时候也水晶石的裂缝正慢慢的变长变深。 它的内部,赤色和黄色的火焰正激烈的摇晃着。 「一定要赶上!」 但是完全不像李维单方面所想象的那样。 李维做好觉悟,用尽全力扔出了青铜雕像的右腕。 有着等同于一个小孩的重量,但是还是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落入火口中。 李维就这样停住脚步,站在火口边上,确定着自己的行动的结果。 在落下的途中,水晶石大概就已经碎了吧。青铜制的龙的右腕的内侧,已经完全看不到水晶石了。 接着,如同熔岩般的身姿的混沌精霊ラーヴァ,不知道是因为知道自己的使命还是单纯的寻找适合自己的地方,如同是粘液状魔法生物的动作,慢慢的向火口的中心出移动。 帕恩和蒂德莉特,还有李维的同伴们也聚在一起,等待着结果。 「不知道成功了吗?」 艾拉不安的说道。 「我觉得应该有效果。」 李维回答道。 「那么肯定没有问题,虽然没有根据,但是李维的这种自信总是很准的。」 蜜蕾儿笑着。 「但是,成功了的话就代表会发生喷火这事吧」 感到一丝不安的永远的少女蒂德莉特不安的说道。 「是这样子了。」 自由骑士帕恩苦笑着。 利用复合精霊ラーヴァ诱发小规模的火山爆发来防止火山的大爆发。 「呢么就不的不逃跑了呢。」 梅里莎一边装着平静一边说道。 「艾拉快点用瞬间移动的咒文来移动大家,地点的话,对了就先前的开拓村就好,我的话骑着克里修去,蒂卡用龙的翅膀飞过去。」 「知道了」 艾拉一副铁青的表情。 「大家,集中过来」 叫完之后,开始咏唱去上位古代语。 李维向蒂卡点了点头,呼叫起克里修。 克里修不愉快的,遵从着主人李维的命令,来到他的身边跪下。 李维又命令リビングアーマー恢复为原来的样子,回到原先本应该存在的地方。 リビングアーマー只能使用被限定了的瞬间移动。 即,只能是保管的地方和主人的地方之间而已,考虑到使用的情况的话,并不是那么便利的魔法铠,而且还有着原先守卫的任务。 李维就这样留下皮革,只是穿着铠下的衣服和披风,骑上了克里修。 就在这时,艾拉发动了瞬间移动的咒文,李维向着伙伴们消失的地方挥了挥手。 「好,走吧。」 李维向克里修和蒂卡命令到。 这时,大地开始摇晃起来,到处都可以听的到山的鸣叫的声音。 看来已经到了没有时间可以犹豫的地步了。 李维驾着克里修飞上了天空,一口气离开了火口来到外面。 蒂卡也拼命着扇动着背上长出来的龙的翅膀,紧紧的跟着。 然后,两人和一头朝着北边的天空全力的飞行着。 伴随着巨大的声音,火龙山的开始爆发是在这之后的事了—— 4 李维到达卡拉鲁的村庄是在那之后的事了。 也已经向村人们说明了火山爆发的理由了,因此并没有什么动摇。 火山岩在山的斜面到处飞散着,烟尘高高的飘舞着。真是让人恐惧。山顶的形状还是保存了下来,熔岩也没有要流过山林的样子。 「这就是,小爆发吗」 李维回头望向喷火的火龙山,呆然的说着。 如果,没有任何行动的话,大概会发生可以吹飞整个山顶的大爆发吧,然后灼热的熔岩也会流过山林。 向空中扩散的烟尘会在空中形成云,农作物也可能会受到大灾害。 如果不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火山的爆发的样子,可能完全不会认同,这个被诅咒的岛确实是回避了一次巨大的危机。 「大概完成了村名的委托了吧。」 李维面向自由骑士帕恩。 「啊啊,是这样的,这样的话,我们也可以回到卡农了。」 帕恩高兴着笑着说道。 「李维王子,真的非常谢谢你」 蒂德莉特微笑着,握住李维的双手。 「想到在这里就要分别了,真的是很遗憾,王子还有着不得不完成的试炼呢」 蒂德莉特这样说着,取下了由树的果实作成的首饰,送给了李维。 「这是由千年才结一次果的黄金树的果实所编制成的,前些日子,路过帰らずの森的时候,由母亲那里获得的,作为纪念希望你能拿着。这个果实可以增强生命力。无论什么毒和病都可以马上治好,还能让伤跟快的回复,一定会帮助到你的。」 「非常感谢。」 李维激动的心情收下了首饰,接着,并就地戴了起来。 蒂德莉特的温暖由颈子传到胸中。 「从我这里不得不交给你的东西,是这套武具。」 帕恩静静的说道。 接着自由骑士把剑取了下来,伸向李维。 「王子的思念的力量,确实传达了,对王子来说肯定会有帮助的吧,我拿着的话,也只是单单的剑和铠而已,也没有研究隐藏的魔力的打算。」 帕恩这样说着,很少有的露出一副不舍的表情。 「只是单单的剑和铠的话是假的吧,要不最初我们提出的时候就会让出来了吧,和帕恩殿下一起行动之后就知道了」 「是真的吗,帕恩。」 蒂德莉特看向心爱的骑士,静静的问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告诉我理由吧,她的眼神这样说着。 「啊啊,也是。」 帕恩稍微犹豫了下,害羞的说道。 「找到这套剑和铠是在那座风之塔,蒂德冒着生命的危险接受了风之王的试炼。那个时候,我是无力的,没有能帮助到你,所以,我向着这剑和铠发誓,就算牺牲掉这条性命也要守护你。」 「帕恩」 蒂德莉特两手捂住嘴巴,沉默了下来。 接着好像领悟到并不需要什么语言,而是静静的把头靠向了自由骑士的胸前。 (原来如此) 李维单纯的感叹道。 对这位自由骑士来说,这套魔法武具是与最爱的女性之间的牵绊。 (确实是不能简单的让出来) 李维深深的认同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不能拿走了它了」 李维向帕恩笑着。 「对于我们来说必要的是魔法王的锻造师所锻造的武具中的剑,而且真正需要的实际上只是一把,叫"魔法王の剣"的圣剑,帕恩殿下所持有的大概是叫"サプレッサー"的别的宝剑,当然,同样蕴藏着强力的魔力,但是并不是我们真正所需要的,所以并不需要一定要带回去,而且,如果真的需要这把剑的话,不仅仅是剑,还请帕恩殿下一起来到大陆。」 「ファーラムの剣吗?」 帕恩重复着圣剑的名称。 「王子,需要那把我已经知道了,但是,用那把剑到底想做什么呢?遗憾的是,剑这种东西并需要有被斩的对手才会有用,那把圣剑,王子到底想斩什么呢?」帕恩静静地问道。 李维的言语中,已经看透了本质才这样问的。 (果然,这位骑士是不会说谎的) 李维做好觉悟。 而且,这个男的话大概也不会把说话的内容说出去吧。 「我呢,不,我们想斩的东西是叫阿顿的魔物」 李维静静的开始说明一部份的缘由。 古代王国的王都,精灵的都市フリーオン的事,魔精灵阿顿诞生的事。 阿顿将吃尽所有的精灵力,通过让世界沙漠化来毁灭世界。 之后,古代王国的魔术师们为了消灭阿顿打造了一把圣剑的事。 这就是古代王国最好的魔法王ファーラム的肉体作为素材的剑,打造此剑的是被称为"魔法王的锻造师"的魔术师,也是打造帕恩在风之塔所找到的武具和李维的リビングアーマー的人。 李维也说了关于阿顿复活的原因,传说的冒险者,在フリーオン的廃墟发现了阿顿并给予了它复活的力量。 「我们呢,接受某个国家的王的依赖寻找着ファーラムの剣,欧芳王的父亲也约定说帮助我们,并赐予了我们寻找圣剑的使命。」 当李维把所有的说完的时候,看着帕恩他们的反应。 「引导世界走向毁灭的魔精灵阿顿吗」 帕恩重复着。 「原来如此,非常适合作为王子们挑战的试炼呢」 帕恩回头看向蒂德莉特。 「帕恩」 蒂德莉特不安的靠着帕恩,看着心爱的自由骑士。 「不要紧,不会和他们一起渡海到大陆的,我我们在这个岛上还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拯救世界这种事就交给王子他们吧。」 帕恩静静的回答。 「李维王子,我们还有数年就会结束这个岛的战乱,到那个时候,如果需要我的力量的话,就说一声,为了那个时候,我会把这剑和这防具保管在身边。」 帕恩这样说着。 接着和李维再次握手。 「这把剑也成为了和王子的牵绊了。」 蒂德莉特从发至内心的笑了起来。 「拯救世界的使命可不轻,但是我认为这个冒险很令人开心,看看我到底能有多强,作为对手来说,没有任何不满」 李维向两人这样回答,自信着笑着。 「然后肯定可以找到自己的剑道,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再切磋一次吧。」 李维向帕恩深深的敬了一礼 「啊啊,期待着。」 说完这话,后面被称为罗德斯的骑士的男人,有力的点了点头。 太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周围已经暗了下来。南边的方向,继续喷着火的火龙山的身影慢慢淡去——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xt19900816 扫图:kusodying 修图:みくみく 1 「发现啦!」 从右手边方向,传来喘息的声音。 有追兵,是“湖岸王国”扎因的士兵。 「被发现了啊!」 蜜蕾儿自暴自弃地应道。 「说什么傻话」 我立刻对身边奔跑着的小巧少女怒吼。 不过,内心也和她有着完全相同的感觉。几个人就这样在陌生的森林里逃窜,已经身心俱疲了。若说追兵也不是有很多人,回头反击的话,轻轻松松就能搞定。 话说回来,我们完全没有理由被追来追去。阿雷库拉斯特大陆各个王国之间的往来应该是比较自由的。如果只是抄近路的话,应该不会被问罪才对。 而且,我们也不是喜欢才走这条近路的。最开始走的是,东西向横贯阿雷库拉斯特大陆的大动脉“自由人们的街道”来着。 原本是这样计划的,但是, 在穿越“十字路王国”罗马尔,到达扎因国境的时候,正好看到前方升起黑烟。 说不定是谁和谁在开战。 我们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决定抄近道。 但事与愿违。 我们抄近道的事被扎因王国的士兵发现,被当成可疑者追击。 后来我们就逃入森林,决定甩掉这群尾巴。 不过他们也跟着追进来,这份执着还真让人吃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中的疑问虽然不断在膨胀,不过能为我们解答的人,只有身后扎因的追兵了。不过,也不可能就这么停下脚步直接回头问他们。 我们自己也有不能被抓住的理由,所以只能疲于逃跑,不过越是逃就越显得有罪。 如果能停下来站定,解决掉追来的家伙,那就舒畅许多啦。 「……没办法也只能一逃到底了啊」 战神女祭司梅丽莎故作有精神的样子出声道。 只见她的手抚在曲线拔群的胸前,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 很明显她也已经累得不行了。虽然作为神官战士都有经常锻炼身体,不过原本是“魔法王国”拉姆利亚斯贵族小姐的她,和生于险峻山岳地带的我,以及成长于街市中的蜜蕾儿,在基础体力上就有差距。 发育的很好这点李维也一样。就他来说,体格上本就有优势,再加上后天锻炼方法非同寻常。而且还修得了古代语魔法。 这就是他被称为魔法战士的原因。 魔法战士李维,同时也是“剑之王国”欧芳的庶出王子。 本来从我的角度来看,李维作为战士的适应性很高。 李维的父亲,欧芳国王李察尔,本就是一个活着的传说级别的剑士。他大概也继承了这样的血脉。讽刺的是,他反而比正妃梅蕾蒂生下的两个王子更像…… 正因为这样,李维被卷入某个阴谋之中。现在几个人如此踏上旅程,也不能说和那个事件没有关系。 用梅丽莎的话来说就是,「因为李维有着成为勇者的资质」。 她认为每次都先这样被卷入麻烦中,正是因为有着勇者的资质。她所信仰的战神迈力,是会赐予真正的勇者各种试炼的。虽然对勇者身边的人来说麻烦透顶,不过实际上对我来说却是十分欢迎。 只要能有机会战斗,我就很满足了。 尽全力战斗并活下来,这是我活着的证据之一。其实到之前为止,这就是我生活意义的全部。 我的名字叫,吉妮。 出生于亚斯加仑山脉的一个小部族中。 经过佣兵时代、冒险者时代的我,在男性之间被称为女斗士。以胜过男子的体格,挥舞沉重的大剑。 「李维……」 快到极限了。 我小声叫着魔法战士的名字。这个极限指的不仅仅是梅丽莎的体力,还有我的忍耐力。 李维点点头,停下脚步。 「虽然不想引起骚乱不过……」 李维一脸后悔的表情说道。 「不过,也不用一直逃到底吧」 然后他脸上浮出笑容。 扫了一眼梅丽莎,确认了一下她正送着肩膀大口喘气。美丽高雅的面庞上挂着晶莹的汗珠,亮金黄色的头发在额头和脸颊上铺散开来。肌肤微微泛红,就算是作为女性的我都觉得非常诱惑。一旦被追兵抓住,看得出肯定会被玩弄一番。甚至我都觉得扎因士兵的执拗,是不是正是因为这个呢。 「使用魔法的话就……」 虽然能很轻松的将他们无力化,不过……。李维恨恨地说着,将视线投向腰带上挂着的短杖。 这根魔杖是李维的魔术导师,担任欧芳的宫廷魔术师的女性魔术师授予的古代与魔法发动体。 原本他有一根长杖的,不过出于尽量不让别人发觉李维魔法师身份的考虑,出行前又重新多给了他这根。 李维的经历,现在也慢慢在中原传开了。 “剑之王国”欧芳的王子,是一个魔法战士这件事。邻国各国,也都流传着此等有冲击性的情报了吧。英雄李察尔的血脉和魔术结合,拥有如此奇异的组合的男人,被视为危险的存在也是理所应当的。 本来魔法战士这类存在就十分少见,以李维的体格再使用着魔法的话,其本人的真正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就算,身份暴露也没关系……」 我稍微开玩笑地说道。 「只要让他们全部没气了就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虽然有开玩笑地成分在里面,不过有一半是认真的。被当成猎物追来追去的,我也有点火气上头了。 看到我们停下来,扎因的士兵也放缓脚步,一边警戒着一边靠近。 「要说想不想这么做的话,的确是很想啊」 李维精悍的脸上浮现出苦笑,摇摇头说道。从旅行途中越长越长的黑发上飞洒出热气和汗水。 「不要杀掉,痛打让他们一顿,耗光他们追击的力气就行了。」 这是常识性的判断。不过…… 「这就行了?」 我继续问李维。 「说行不行的,没有其他方法了吧」 李维皱起眉头应道。 「不管你杀不杀,都一样是要准备和扎因士兵干上一架哦。万一你的身份暴露的话……」 就会变成国家之间的问题,我这么说道。 「这也的确是如此……」 李维呃了一下就不做声了。 「话说你啊,现在的立场不是能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了。那时候只遵从自己良心行动就够了。」 这一点,李维自身知道的最清楚。 因为直到一年前,他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欧芳王李察尔的儿子这件事。 不知道就好了,他可能也有这么想过。这个魔法战士最讨厌背负什么什么的责任了。 也不是说他没有责任感,而是因为十分清楚这个责任的重大,从没想过将自己自身置于一个背负责任的立场上。 作为魔术师公会所属正魔术师,应我们三人的邀请,选择走上冒险者道路,我想是因为这是一条不会被束缚自由的路子。 但是讽刺的是,命运不讲理地给李维强加上如此巨大的责任。用梅丽莎的话来说,这也是他是勇者的证明。 「这样的话,怎么做才好呢?怎么才能摆脱如今这种状况呢?」 李维以一种责问的语气说道。 从剑柄上移开的手,无依无靠般在空中扑腾着。 「追来的有三个人,没有一个是正规骑士。这些人就交给佣兵的我来处理,你和梅丽莎他们先走一步」 「不可能这样做!」 李维愤然喊道。 「做不到么?很简单的啊」 我则是略带调侃地说道。 「这不是简单不简单的问题!追来的还有几个人,你战斗的时候就会追上来的」 「正是因此,才更不能让你参战。不是么?」 稍后追上来的人中间,一旦有谁发觉李维真正身份的话就完了。 这他也应该是知道的才对。 但是,只是因为他不能扔下作为同伴的我自己逃走罢了。不能容许自己不去担任最危险的角色,李维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但是,作为欧芳王子的这个立场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只有我的话,总能摆脱掉的」 「所以不是说了……」 李维绷紧脸,又想说些什么。 「你一个人去挑战魔力之塔的时候,我信任了你。所以让你一个人上了。你这是不信任我的意思吗?是的话,那我和你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我用冰冷的言语堵住他的话。 这个时候,其他追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听到己方的声音,距离我们只有二十步远的扎因士兵们的士气明显有所提升。这之前一直都只是窥测这边的样子,不过现在看情况是打算攻上来了。 这些都催促着李维下定决心。 「……我知道了」 李维低头说道。 「但是,我们约好了。绝对不能白白送命,那个时候我也是遵守了这个约定的呢!」 李维语气粗暴地说着,突然抱起梅丽莎。 梅丽莎狼狈地发出小声尖叫。 「啊,真好啊」 蜜蕾儿则是嫉妒地说道。 「啊,我能自己走!」 梅丽莎面色泛红抗议道。 「不用担心,梅丽莎的话比金属铠甲轻多了」 李维说着递给我一个眼色,就朝着森林的斜面奔去。 「要跑了喔!」 「快追!」 扎因的士兵们都喊着。 「闭嘴!你们的对手是我!」 我露出无敌的笑容,从背后拔出爱用的大剑。 银色的剑身在林间日光的照耀下,像是在等待猎物滋润般闪烁着光辉。 我一声恫吓,三个扎因士兵全都吓了一跳当场一动不动。 「贼子!老老实实呆着!!」 虽然虚张声势着,不过没有上前一步。大概是要等己方增援到来吧。 这样的话,我就向他们踏出一步。 在此同时,士兵们像是同极相斥一样向后也退了一步。 过了一会儿四个新人终于到了,敌人总人数增加到七人。互相之间看看对方,鼓励两句拿出勇气什么的,然后举起枪和盾,一步一步前进。 「就让你们尝尝,银币一万枚的价值是如何的」 我如是说道。 留给他们一个谜题,本来想看看他们是不是能察觉到。 「银币一万枚!难道说,你这家伙是通缉犯么?」 一个士兵喊道。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内心一阵苦笑,对这样的理解力无语到全身提不起劲了。 「说的银币一万枚,是我的雇佣费啊」 我对着三人,慢悠悠地苦口婆心地解说道。 「你这家伙是佣兵么?」 听到正如期待中的回答。 终于理解了么,心中不禁咒骂一下。 佣兵每个月都会领取报酬,所以一年雇佣契约的金额就是十二万枚。估计有他们一个人俸禄的五倍那么多了吧。我这么说本想是让他们理解到我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佣兵,不过问题是他们到底能不能理解。 「想死的话就战个痛吧」 这么一吓唬,他们又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立刻又踏前一步回到原位。 好像既不打算出手,也不打算逃走的样子,像是被一张大网给束缚住一样。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等了一会儿,就有个士兵从来路跑回去。 就像个猎犬一样啊,我这么想着。 在猎人到来之前,就只会站着冲你乱吠几声。没办法,我也只能等着那个猎人的到来。应该是扎因的骑士,我不禁期待他比面前这几个杂兵更为优秀。 就算杀个佣兵也得不到什么。 我一个人的话,打倒再多也没什么好骄傲的。抄个近路,看见卫兵就跑之类的,也够不成什么罪名。总之先想好如何推托之词。原本法律什么的就是模棱两可的,看裁决的人的心情,来定罪行如何。 我一边牵制着扎因的士兵,一边等待着。 都快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扎因的骑士终于现身了。 已经争取了不少时间了吧,你为他们肯定已经逃到十分安全的地方了。 扎因的骑士踏着随意的步伐向我靠近,在他背后突然有了底气的士兵们纷纷端起枪杆跟上来。 「说是……佣兵来着?」 走了离我还有五步远的地方,扎因的骑士站定问道。 「没错,是被逃跑的那些人雇佣的」 「被人雇的?你想说契约终止吧」 扎因的骑士连我的话的意图都明确地指出来。 好像脑袋不怎么好啊,这真是帮大忙了,我心中松了一口气。 「我得完成拿到的报酬相应的工作啊,托我的福,他们都已经逃掉了」 我流畅地说出已经准备好的言辞。 「这样啊。那么,就拿你问罪了,让可疑者逃跑的罪责。」 扎因的骑士如此说道,命令扔掉武器。 我老老实实地听从了。 扎因的骑士让一个士兵捡起武器,自己则来到我面前。 骑士留着金色的短发,一双清澈蔚蓝的眼睛。年龄在三十岁上下,面容高贵,目光透露出一股智慧感。 作为武者来说,感觉是个人物啊。 不过,只有一点有点在意。 浑身上下感觉不到一点霸气,环绕着一股虚无般的气息。 (这种级别的人物,为何会这样?) 心中生出疑问。 回过神来,发现扎因的骑士正盯着我的左脸看。 那里有墨迹勾画的文字的纹样,是我的部族代代相传的除咒的纹样。 「因为是女性,就不绑起来了。老老实实跟我走」 我点点头道。 「我很高兴你能把我当女人看」 「女性说到底还是女性吧,就算你是亚斯加仑山岳部族出身也一样」 扎因的骑士冷静回答道,沿着自己来时的道路往回走。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停下来,背后一阵冷汗。 正和我期待的一样,这个骑士说不定非常优秀。只是看了我脸上画的纹样,就简简单单判断出我的出身。 若是没有对有着富饶的欧芳及拉姆利亚斯等大国存在的大陆腹地,也就是中原地区有很深的知识了解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既然猜到是出身于欧芳西北部连绵起伏的亚斯加仑山脉的话,也有可能怀疑我和欧芳有关系。 2 鞭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结结实实打在我赤裸的背上,留下一条条直线伤痕。 水货,我心里面暗道。 临时当起拷问官的士兵们貌似完全不习惯鞭子的用法。结果被打的人完全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但是背后的皮肤则是青一块紫一块了。 滴落的血液浸湿了脚下的石板。 如果是熟手的话,会在造成肉体最小限度的伤害,同时给予受刑者莫大的痛苦。如果被拷问的人死了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我被抓住后带往的是,扎因和罗马尔国境线上设立的小型据点。据点东边一边已经被烧毁的,而且是凄惨地被烧得没有一片完好之处,烧焦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 之前白天看见的黑烟应该就是这里了。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的预想是正确的,那时候如果就那样继续沿着自由人街道前进的话,肯定会突然闯入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话说回来,到底是何方高人胆敢袭击有骑士们驻守的据点的。 虽然知道扎因国内情势不稳定,不过边境据点被人袭击什么的,看来不完全是内乱啊。 在这个湖岸的王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把我抓住的那个骑士,将我扔进地下牢后,交代部下士兵问清楚逃亡者的事情之后就离开了。 所以我现在正在接受拷问。 呜呜地,鞭笞又一次袭来。 看到我一声都不吭,士兵们估计看不过去生气了,鞭子挥舞得更厉害。他们明显已经忘记了最初拷问的目的了。 目的应该不仅仅是让我感到痛苦,同时还应该问出情报才对,可是从刚刚开始就什么都没问过。 这是当然的,我已经把准备好的情报完全告诉他们了。 逃亡者们是一群商人,他们从罗马尔的黑市购入一些“药”,然后准备把药送到东方去。药材的价格极其之高,而且是不能走明道的。所以,就雇佣了自己做途中的护卫。我自己则是隶属罗马尔所属雷德市区的佣兵工会的佣兵。 阿雷库拉斯特大陆中负有盛名的罗马尔的黑市里,麻药和毒药之类的都可以轻松入手。就连高价的“独角兽的角”亦或是“大山猫的宝石(尼古尼亚之石)”都有得卖。当然也可以进行赃物的买卖。 从那里买入商品,然后辗转卖到阿雷库拉斯特大陆各地的黑市商人,绝对不在少数。 在许多国家,如果持有毒药或者麻药之类的药品,就会被当做有罪。所以,这些黑市商人们不会走那些主要干道,而是选择一些小道赶路。 本来,就没有一个王国会一时兴起下令抓捕这些商人的。 不仅如此,有需求要买入麻药和毒药的本身就是当权者的王侯贵族和骑士们,所以,对于黑市商人,大多数场合他们是默认的态度。如果王国是处于普通状况的话…… 但是不幸的是,对于位于国境的据点刚刚被袭击的扎因来说,就不是普通的状况了。只要是可疑的人,就全部抓起来,调查清楚其背后的关系。 刚好这时候我们出现了,被怀疑到头上也没有办法。 而且,我本身也在说谎。 但是,和扎因士兵们追问的袭击国境据点的人没有关系这点是真的。如果他们能完全不怀疑我所说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尽管如此,施以鞭刑这点,是他们用来寻求据点遭受袭击所感到的恐怖、屈辱等等感情的发泄口的方式。 这点程度的拷问就屈服就不是我自己了。 反过来这一点说不定更刺激到了他们。他们可能想的是,这个人会不堪忍受被剥光衣服的耻辱以及拷问的痛楚,对他们求饶之类的吧。除此之外,还有凌辱我的意味在里面吧。话说回来,就算看到我的裸体,也不会觉得赏心悦目吧…… 三个扎因士兵轮流上来抽我鞭子,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样一来,我就生出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如意的想法来。 因为我身为的亚斯加仑山岳人的一员,是值得骄傲的布鲁姆族战士。 扎因士兵们的拷问仍无终结。 不一会儿,我已经感觉不到手臂被锁链绑住的感觉,背部也完全麻痹感觉不到疼痛。意识渐渐稀薄,大概是体力将要耗尽了,完全耗尽的时候,就是我的死期。 浑浊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李维激昂的面孔。 「别摆出这种表情,不好意思这次我不能遵守约定了……」 我心中小声说道。 但是,好像不知不觉就说出声来。 「什么,在说梦话!」 士兵们喊叫着,我突然感觉到头上被泼了一桶水。 意识又逐渐恢复过来,同时哗啦啦淋了一身水,而且痛楚的感觉又回到身上。 我较紧牙关忍耐着。 「真是个不可爱的女人……」 一个士兵捏住我的下巴,硬是将脸抬起来。 一个满脸胡子拉碴的脸孔逼近,呼出的空气中,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喝的酒气。 我对着这张脸吐了口吐沫。 吐沫黏在男子的脸上,还带着少许血星。 「这个臭女人」 愤怒的男人激烈地挥舞起鞭子。 有一下打在我的脸上,左眼顿时睁不开了。 「你们几个家伙的脸……,我绝对不会忘记。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把你们几个的脑袋全部拧下来」 我断断续续地说道,只用右眼狠狠地盯着他们。 士兵们脸上瞬间露出一丝胆怯,但是立刻胀红。 「杀了她!」 一个人叫起来,然后从墙壁上抓来长枪。 就在这时候。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这声怒吼下房间里的空气都震动起来。 是听过的声音。 士兵们一瞬间石化了,然后全部转身面向拷问室的入口。 我抬起头,用右眼看向声音的主人。 是那个把我抓住的扎因骑士。 骑士的脸上表情十分愤怒,不过不是对我,而是对着士兵们的。 「我只说让你们询问她!」 「这,这个是,是因为这女的太倔强了……」 满脸通红的士兵一瞬间血色尽失。 「我啊,全部都说了哦。逃跑的家伙,以及我自己来历。其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痛苦地喘着气说道。 扎因的骑士视线瞟了我一眼,又重新盯住士兵们。 「这个女性可是这么说的呢?」 「这个,这是……」 「是这样吗!」 骑士的怒吼下,士兵们全部弯下身躯低下头,然后他们的头就没能再抬起来。 骑士将他们挨个揍了一遍,然后走到我面前。 「据点被袭击,火气都有点大了。这段时间经常发生这种事啊」 然后骑士低下头表示谢罪。 我面向骑士给了他一个笑容,虽然并不是说原谅那些拷问自己的士兵们,不过这个骑士的正直赢得了我的好感。 「解开她身上的锁链,带到我的房间来。然后,去吧随军祭司大人召过来。现在,速度去!」 骑士一下令,士兵们立刻开始行动。 全员都哭丧着脸,真是一群低劣又过分的家伙。 被解开两手上绑着的锁链后,我自己站在地上。 士兵们想要搭把手扶住我,当然,不可能让他们碰一下,将伸过来的手无情地挥开。 我靠我自己的双脚一步步前进。但是,理所当然地,走得并不稳。 扎因骑士见到如此,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 「失礼了」 说着把披风披在我的肩上。 为了遮住胸部还特地帮我用披风把身体整个包住。然后,骑士用手抬起我的腿弯和背后,轻巧地将我抱起来。 就和白天梅丽莎一样。 意外我没有怎么惊慌失措,而且原本就没有惊慌的力气了。 我把身体完全交给扎因的骑士,解除了紧张。之后意识就急速退去,完全没有任何抵抗。 之后我就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3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从锁着的门口缝隙里,透出一丝丝亮光。 因为被拷问的时候是夜里,所以一下子就过了半天么。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 只有一床一案,圆桌上摆着一些日常用品,还放着白色的布条和半球状的碗。 一派朴素的氛围,却被对面墙上挂着的年轻女性的肖像画冲坏了气氛。肖像画上的女性像是王族公主样的,头上戴着一个小小的晶冠。 那微微笑着的身姿,总让人感觉有些梦幻。 我慢慢支起上半身。 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虽然身上还有些麻木,不过令人不敢相信的是所有痛感都不见了。我全身上下调查了一遍,虽然还是全裸的,不过身体上手上部分都已经缠上了绷带。绷带下面都敷着布,上面渗出一股草药的芳香。 我的衣服都叠好放在床脚上,另外还准备了新的内衣。然后靠在旁边的是我爱用的大剑和金属铠甲,都是经过细心保养后放在那里的。(吐槽:我想说这真的不是美少女文库么?) 「囚犯之后又变被当成客人吗……」 我不禁抽筋般笑着,站在地上。 果然身体还是感觉有点沉重啊。 为了赶走侵蚀全身的邪气,我将精神统一,进行深呼吸调整。 然后没解开绷带就开始穿上内衣和外衣。 带上铠甲,然后拿起大剑。 这时候,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铁靴磕在地板上尖锐的金属声,脚步声慢慢靠近,然后在门前停了下来。 「起来了么?」 听到了那个骑士的声音。 「起来了」 我回答道,然后又深吸一口气。 「我能进来么」 请,我应道,自己打开房门。 扎因的骑士看到我已经穿起全身装备,露出吃惊的表情。 「之前还是濒死状态啊,虽然有施加治愈的咒文,但是还不能这么活动……」 「伤口已经愈合了,有什么问题么」 我这么答道。 这并不是逞强,疲劳之类的,有精力怎么都能过得去。 「还是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虽然想这么说,不过应该不会听吧」 「不好意思啊,还得去找下一个工作,嗯,不是慢慢休息的时候啊」 我虽然这么说,但还不知道这个骑士到底肯不肯放我走。 「好像说是银币一万枚吧,雇佣你的价钱?」 我无言点了点偷。 「以你这样的胆量和体力的话应该不算高,不过偏巧我是个资本家来着」 然后扎因的骑士报上自己的姓名——耐克塔鲁,是扎因雷鱼骑士团的团长。 「吉妮」 我也报上名字,回到屋里。 耐克塔鲁让我坐在床上,然后自己把椅子移动到房间中央坐下来。 「对于昨天的非礼我表示道歉」 耐克塔鲁从椅子上起身低头说道。 「谢罪的话说一遍就足够了。我对你没有什么仇恨,但是,那些士兵我绝对不会原谅的。只要有机会,一定会一雪昨日之耻」 「我并没有想要阻止你,不过那些男人是扎因的士兵,那个时候,他们把你当做真正的罪人,不得不抓起来。不过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那个时候添麻烦了」 对于我的回应,耐克塔鲁苦笑一声。 「这个话题就说到这吧。比起这个,我有些话想问你」 「能说的,我昨天已经全部说了……」 我内心响起警报。 如果犹豫着慎重选择说话内容的话,这个骑士说不定会察觉到什么。 「你指的是你自己是雷德的佣兵,受雇于罗马尔的黑市商人的话?」 我无言点头。 「那么我想问你,作为报酬的银币在哪?」 「不可能带着上路,所以保管在安全的地方」 「雷德应该有三个佣兵团,其中哪个是你所属的?」 来了啊,我这么想着。 「雷德你只有两个佣兵工会,我所属的是“钢铁人偶”,团长的名字是……」 「这么多就够了」 耐克塔鲁阻止我继续说下去。然后轻声叹了口气。 「……这之后我的话,你就当是自言自语,可以么?」 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 我对于这个骑士到底想说什么,完全找不到头绪。 「我了,听过一个传闻。那就是,有一个王子接受了欧芳王李察尔的密令,踏上旅途。同行的有三个女性。旅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而且目标到底是哪里都完全不知道……」 耐克塔鲁的话直接让我心中一紧,像是被抓住了一样。 不过我表情上什么都没表示出来,我装作冷静的样子,等待他继续说。 「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个。那个王子到底想在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如果什么都不想做的话,我是不会去继续调查王子的目的和目的地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耐克塔鲁说着。 他停在这里,等待我的回应。不过当然,我不可能有任何回应。一旦回答了,就表示肯定了他所说的话。 「扎因现在在混乱之中,而且这种混乱还会持续很长时间吧。国王陛下指望着罗马尔的军事力量,来收拾这混乱的事态……」 我绷紧全身神经聚精会神听着耐克塔鲁的话。想要弄清楚这个扎因骑士的真意。 「如果,欧芳王子到来是准备扩大这个国家混乱的话,这不仅对欧芳没有益处,反而会产生反效果。国王为了平息内乱,越来越依靠罗马尔的武力,和罗马尔的同盟关系日益强化。不久就会变成罗马尔的属国了吧。扎因再不济也算是一个独立的王国。为了保持这个独立性,就不得不尽快解决现在的混乱事态,而且不是依靠罗马尔的援助。在这之后,恢复和欧芳的国事交往,和罗马尔的同盟关系就没有那么重要了。你不这么想么?」 「既然是你自言自语,我就只是听听看」 我回答道。 没有回应的必要,耐克塔鲁刚才的话的意思是期望能将这番话转达给欧芳的王子听。 「还有这是佣兵之间的传闻」 我慎重地接过话头。 「欧芳的王子的出行,有说是受到欧兰魔术师工会的招聘才去的,也有说是去接受大贤者玛纳·莱依的修行。当然还有一说是因为是庶出的王子,所以拜托这个麻烦之类的。事实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耐克塔鲁露出忧郁的表情,自己对自己说道。 「你的罪责,昨天鞭打过已经偿还了,你现在是自由之身」 看来询问已经结束了的样子。 我慢慢站起来,自然就看到对面墙上的肖像画。肖像画上的女性的笑容有些寂寥。 「……这个女性是,扎因的公主么?」 我问道。 「是的」 回答的瞬间,耐克塔鲁眼睛像是望着远处。 「扎因王杰乌鲁斯陛下的同母的妹妹。而且,曾经是我的妻子」 「曾经的,妻子吗?」 扎因骑士的话再次让我吃了两惊。 一个是这个骑士竟然是娶了国王的妹妹的高位骑士,另一个就是他竟然用的是过去式的说法。 「去世了么?」 「去年,病逝的……」 耐克塔鲁无机质的声音说道。 这个骑士为何眼神中没有生机的原因,终于理解了。他一定从心底爱着肖像画上的女性吧。失去爱妻的悲伤,也还没有痊愈吧。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逃走般出到走廊中。 耐克塔鲁把我送到门口,无言地互相打一个招呼,我就告别了。 然后,我沿着自由人的大道,向东前行。 当然脚步很快,要尽快追上李维他们,把那个扎因骑士的话告诉他们。对于李维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很好奇。 据点从视野里完全消失之后,道路旁的草丛里突然又人类的气息出现。 「是谁!」 我拔出背后的大剑,剑鞘就甩在地上。革制的剑鞘碰到地面发出干巴巴的声音。 「不要大声叫哦」 是经常听到的声音。 「蜜蕾儿……么?」 「这不是明摆着嘛」 较小的盗贼少女发出愤慨的声音从草丛里走出来。 「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显是来帮你的啊,话说回来,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呢」 蜜蕾儿别有含义地笑着,目光中带着些许恶作剧的意味。 「你想说什么?」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吉妮你也很能干嘛,攻略刚刚那个骑士了吧」 「攻略?」 不清楚蜜蕾儿到底什么意思,我不耐烦地问道。 「所以说,色诱啦色诱……」 蜜蕾儿一双手臂交叉抱着自己的双肩,弯下腰说道。 「你,你说什么蠢话」 突然超出预定的对话,让我不能忍了,都生不起气来。 「不是么?」 蜜蕾儿双眼闪着光,一眨一眨地。 「当然啊,我怎么可能有那种能力啊!」 虽然不是什么好骄傲的,我还是知道男人是怎么看我的。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当成女性。 「运气很好吧?对方很善解人意吧」 蜜蕾儿这么说着,我扯起衣袖,卷到上臂附近。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呢……」 我自言自语道。 「语意不明,这不像你啊。嘛,和李维他们会合之后再慢慢问你吧」 「那么李维现在在哪?」 「艾亚湖的湖畔哟」 「你说艾亚湖?」 这是个意外的答案。 「这之后,我们这边也发生了不少事啊」 蜜蕾儿叹了口气说道。 「看来这个国家不会简简单单让我们过去啊」 「这样啊……」 耐克塔鲁的脸自然浮现出来。 他的愿望就是,我们能尽早从这个国家离去。不过,蜜蕾儿的话让他的期待完全落空。 (果然,李维是勇者啊) 我心里这么想着。 被卷入麻烦之中,逃都逃不掉,在还未解决掉麻烦事这段时间里…… 脑海中浮现出梅丽莎那陶醉的表情。 这个湖岸的王国,到底为魔法战士李维和我们几个人准备了什么样的命运和挑战呢? 这是只有神大人才知道的事情。 但是,肯定会一波三折这一点,我是可以确信的。
1 我的名字是蜜蕾儿。 不知道一开始在何处,是谁产下我的。 只知道从我开始记事起,就已经被住在街区的一对老夫妇收养了。最初是一个人在街边乞讨,后来在十岁的时候被卖到盗贼公会。 盗贼公会一开始是学习读书写字,礼仪举止之类的课程。这并不是他们有多好心,而是长大后能以更高的价格卖去妓院。但是,两年后,盗贼公会则开始教我偷盗技术和鉴别能力。 理由很简单,当时判断我无法作为商品被卖去妓院了。 那个时候,我不管吃再多食物,身体还是那么瘦弱,外加肤色偏黑,就算是说得再好听也不能算得上可爱。 经过三年的盗贼修行,我终于成为一名合格的盗贼。然后勤勤恳恳约莫做了一年左右工,就还清了盗贼公会的债。然后自己租了间小屋一个人住。 就在最近,觉得自己终于变得有女人味了。 最近三天两头就要拒绝一次男性的邀请。连盗贼公会的首领都抱怨说真是被我给骗到了。 我对我身体成长缓慢这一点还是非常感激的,拜其所赐,没有被卖去妓院接客。而且,之后还能遇到了李维。 李维,就是我最爱的人。就算我俩身份差别再大…… 我们离开母国欧芳踏上旅途刚刚过去两个月,我感觉这期间没有一天是能完全放松心情度过的。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经过的范德利亚和罗马尔,两国和欧芳都是敌对关系。 如果我们只是单纯的旅客的话,大概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不过,我们是和李维一起。虽然是庶出,不过作为“剑之王国”欧芳的一个正式的王子,接受了欧芳国王李察尔的密令,前往东方大国欧兰。 不论是在范德利亚也好,还是在罗马尔也好,一旦被抓住肯定不会没事的。现在回想起来,能安然无恙地通过这两个国家,说不定是幸运女神的眷顾。接着,我们就进入了“湖岸的王国”扎因。 当然扎因也一样,和欧芳关系交恶,和之前两个国家一样在这里也不得不保持警惕。 刚走到扎因国境附近的时候,我们看见前方冒出黑烟。 我们当时觉得大概是战争。 所以,就离开大路,决定穿过森林中的小道。 不过反而适得其反。 我们被扎因士兵发现行踪而穷追不舍。 因为他们的不舍,不熟悉地形的我们根本不可能逃掉。正在想着是不是只能停下来一战的时候,女战士吉妮说自己留下来当诱饵吸引追兵。 托她的福,我们最终得以逃脱。经过一夜奔跑,终于来到阿雷库拉斯特大陆最大的湖泊艾亚湖。在艾亚湖边上,我们发现了一个小村庄。 本来听说艾亚湖的西岸应该是未开发的土地,但是在那里却有一个村庄这件事却极其可疑。不过,疲惫不堪的我们,没有精力考虑这些,决定去往那里略作休整。 因此,也就完完全全,被卷入这个动摇扎因的内乱的漩涡之中…… 「……也就是说,那个村子里藏着的,都是支持被暗杀的扎因前国王的人们哟」 我稍带自嘲笑着结束了对吉妮的说明。 我们现在脚下走的,是通往艾亚湖的林间小道。 在这片森林里,像这样的小道纵横交错,都是以前被旧莫拉娜王国毁灭的艾亚湖畔的小部落们开辟出来的。他们通过这些小路,一方面狩猎森林中的野兽,另一方面就是和来往于自由人大道的商人们交易物品。 这些小部族被毁灭,已经过了五十多年的时间,现在小道上杂草灌木丛生,不得不经常迂回着前进。 「袭击那个要塞的,是村里的家伙么?」 「就是这样」 村子附近,也设有一些小规模要塞,他们似乎就是准备以此为据点谋划打倒扎因国王的。 昨天我们看到的黑烟,是他们偷袭国境要塞时候放的火。 「真亏得你们能没事进到这帮家伙们的村里呢」 「说的太对了」 我用力说道。 没必要这么这么大声吧,高个的女战士一脸想要这么说。虽然真的是有点恼火,不过现在不是和她吵架的时候。 「实际上啊,他们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的。说是我们四个,不过主要还是李维的事啊」 「李维的事?」 吉妮回问一句。 虽然平时不怎么表现出感情,不过这时候她表情明显有些惊讶。 我无言点点头。 「在这个国家,大概我们的事都已经传开了吧」 吉妮严肃地说道。 「怎么可能!如果是的话,那再范德利亚和罗马尔就会被抓了啊」 流言的传播会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变得稀少,绝不可能反过来。不过要是有我这样的盗贼进行情报操作的话就另当别论…… 「国境的要塞驻守的扎因骑士们也一样啊,是知道我们几个的事的」 吉妮这番话,这下让我惊得站不定了。 「在大门前和我一起的那个骑士也是?都知道得那么清楚的话,怎么会放了你啊」 「不要介入这个国家的事,这对欧芳来说是好事,他让我带这些话给李维。大概是希望由我的口传达吧」 「这些话早说啊!」 我急匆匆地转身说道。 然后慎重地感知周围的气息。 「没有……尾巴跟着呢」 也有可能是对方打算先放吉妮走,然后尾随到李维所在的地方。如果有这种企图的话,后面肯定有人跟着才对。 「那个骑士不是这样的人!」 吉妮高声断定。 「……你觉得这是冷静判断?不是对那个扎因骑士抱有好感之下么判断?」 我故意冷冷出声道。 「瞎说!」 吉妮语气粗暴地回敬我一句。 我站定下来,望着吉妮的背影。 「如果有可能被尾随的话,就不能再往前走了,不能给李维带去危险」 听到我的话,吉妮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我很冷静。对那个扎因骑士有好感也是事实。」 吉妮的眼神和往常一样锐利,就像是盯上猎物的肉食野兽一般。在确定这眼神没有任何掩饰之后,我表示理解。 「我知道了,这次就信你了。但是还是得小心提防才行啊」 我露出一个笑容,重新跑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麻烦啊。关于李维的流言都传得这么开了,也就不敢大大咧咧地走大路了啊」 说不定想要穿过扎因,就必须翻山越岭才行。 如果有向导的话另说,自己走的话肯定会很花时间。而且食物也是个问题,一边狩猎一边前进的话就更花时间了。虽然不是说多赶忙,不过也不能太慢悠悠了。特别是像在扎因这样,和欧芳是敌对关系的国家里…… 但是,现实往往相反。 就算和李维他们会合,也不是说就能立即出发。我们反而更加深地陷入这个国家的动乱之中,同时也有点担心释放了吉妮的骑士那边的情况。 总觉得气氛有点沉重,这之后我们两个始终没有说话。无言地沿着小路,朝着李维等着的,叛乱者们的村庄前进…… 2 我们第二天早上才走到村子里。 途中休息了两次,都是小睡了一阵。本来以为吉妮可以不眠不休,所以有点意外。看她身上到处都是被绷带包扎的地方,还散发出阵阵刺鼻的草药味道,大概是在要塞那边被打伤了吧。 就算受到再严酷的拷问,她应该也不会说出和我们相关的事情。吉妮所说的那个扎因的骑士,到底是从哪里得知李维的情报的呢。 魔法战士李维被欧芳王李察尔承认,给予了王位继承权这件事,应该是众所周知的。 不过,他踏上旅途这件事则是极为机密的事项,应该不会广为流传才对。况且,有我们几个冒险者同行这件事,除了李察尔王之外,也只有宫廷魔术师拉薇露娜以及近卫骑士队长隆达米斯等几个近臣才知道。 当然,只要是秘密总是会泄露出去的。就算这样,情报要传到扎因这么远的地方肯定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有机会的话,去一趟盗贼公会吧,我这么想着。 去确认下公会里是否在买卖关于李维的情报之类的。如果有的话,那就可以当成我们几个的事情已经在大陆中传开了。 「没事真是太……」 李维出来迎接我们,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满脸兴奋地握住吉妮的手。 我径直走到二人之间,分开他们。 抬头望着李维,我指了指自己。 「蜜蕾儿也辛苦了啊」 李维对我笑着说。 这对我来说胜过一切赞美。 我欢呼着朝李维飞扑过去,我那虽然不大但是形状很有自信的胸部,就这么压在他的肚子上。隔着衣服,感受到他那钢铁般的腹肌。 「没什么辛不辛苦的哟,因为我在要塞附近刚潜伏了一阵,吉妮就被放出来了……」 话说到这,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我应该说过叫你别乱来吧!」 李维没有放过我的失言指责道。 李维只让我去看看吉妮被抓送去的要塞的样子而已,特别叮嘱别大脑发热就潜过去救人这点。 「结果没有到那一步不就行啦嘛」 我离开李维强壮的躯体,眼珠向上看着他说道。 眼睛还撒娇般略带湿润。 不过李维也不是那么生气的样子,看到吉妮回来也安心了吧。 确认到这些,我再次双手环过李维后背,用力抱紧他。 李维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不知怎么做好,吉妮和梅丽莎则是受够了的神情看着我们。、 这种光景在我们之间十分常见。现在虽然不能够预测到之后的发展,不过同伴们重新齐聚让我们非常安心。 之后,我们一起起步走向村子里最大的建筑物。那里是作为村庄代表的维米伯爵的住所。 维米伯爵是前国王统治时期国家宰相般的人物,在前王派和现王派的军队决战于王都郊外的时候,伯爵预计到自军的败北,果断将前王年幼的王子带出王都逃走。 正因为此,他们没有被获得决战胜利进驻王都的现王派没能抓到,成功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可以肯定是,如果没有伯爵的存在,前王派不可能进行有组织的活动。另一方面,如果没有小王子的存在,他们也不可能打着恢复正统王位这个大义的名分行动。 我们顺路来到这种人物隐居的村庄,正是此次事态的开端。 虽然不能说运气有多差。 如果真的很差的话,说不定我们就会被他杀掉。实际上,村子外警戒的人们就准备下手来着。 不过被维米伯爵制止了。 他一眼就看破了我们的身份。然后就把我们招待进自己的家中,还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和软绵绵的被窝。当然,我因为担心吉妮的情况,所以那顿饭草草了事就冲了出去…… 吉妮被送去的那个要塞的位置,也是这个伯爵告知的。他表面上允许我们自由活动,不过,明显不可能完全是好意。 伯爵在一个有暖炉的房间里迎接了我们。 这里一到冬天就异常寒冷,雪也积得很厚。不过,因为现在刚刚初秋,所以要再等一段时间才会在暖炉生火。 「同伴们都没事就再好不过了」 维米伯爵留着白色的胡须,是一个给人温厚的感觉的老人。 虽然刚刚过六十岁,不过头发已经全部雪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几岁。不过看他那青中带灰的锐利眼瞳,就知道他的知性并没有随着岁月流逝而消逝。 他背腰挺得笔直,朝我们迎过来。 「多谢您的关心」 李维回礼道,然后介绍了一下吉妮。 「真是羡慕煞你了啊,被女性包围着旅行」 维米伯爵笑着说道。 「她们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起行动的同伴」 李维回答道。 说是很久以前,我们几个认识李维是几年前的事情。 当时我们几个还是女性冒险者三人组,想要找魔术师或是精灵使的同伴。 那个时候在酒吧引起了骚乱,正被卫兵追捕的时候,李维出手帮了我们一把。 那个时候,侍奉战神迈力的神官战士梅丽莎听到神的启示,提出让他成为我们的同伴。吉妮和我也没有什么异议。 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我在第一次遇到他的一瞬间就已经喜欢上了他吧。和他一起冒险的日子,对我来说都是最幸福的时间。 因为发生某件事,知晓了李维身为欧芳王子这个身份后,我还一度陷入了绝望。如果只是魔法战士的话,就算是盗贼女孩配他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对方是王家的人的话,身份差别就太大了。当然,李维是不会因为这些就看低我的,尽管如此,只要他还是欧芳王子,我和他就没有机会结合。 在将来某个时候,李维会和身份高贵的女性结婚,成为欧芳的王族,那个时候就是我们该离开他的时候了。 我已经有觉悟到,那个日子必将到来。就算这么想,我也无法改变对李维的感情。 李维接受李察尔王的密令,前往欧兰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幸运的。李维拒绝了近卫骑士的保护,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我们。 虽然有反复提过旅途中会十分危险,不过没有二话,我们当场就下定决心要一起去了。 在这个旅途结束之前,李维还和以前一样只是个魔法战士,同时也是我们的同伴。 「你们这之后准备怎么办呢?」 伯爵平和地微笑着问道,劝我们坐下,然后自己坐在暖炉旁的圆凳上。 李维瞬间和我们对视了一眼,然后转向伯爵,沉默了一下,谨慎地挑选言辞说道。 「当然,还是继续旅程」 李维简洁地回答。 伯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我不准备阻止你。但是,能让我说说我的心声么,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帮助」 「帮助么?」 李维回问道,不过到底是要帮什么忙,当然两边都理解。 就算是我都一清二楚。 不就是要打倒扎因的现任国王嘛。 「时间不多了啊」 伯爵露出苦恼的表情说道。 「扎因王杰乌鲁斯为了镇压我们,请求罗马尔派遣骑士团。这样一来,我就就只有坐等被消灭一途了」 「这个情况我懂不过……」 「一旦我们恢复了王位正统的继承,可以准备和欧芳结盟」 维米伯爵用强硬的语气堵回李维的话。 「虽然不知道你在期待什么,不过欧芳骑士团没有跟我们过来」 「当然我也知道这点。还有你们旅行的目的和扎因无关这点也知道。但是,你们最终来到我们村落,不觉得是神的引导么。请一定施以援手拯救我们」 这么说着,伯爵离开椅子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并请求道。 「希望能向范德利亚派遣欧芳的骑士团,这样一来,罗马尔就不能从容地向扎因派遣骑士团了」 李维束手无策地向我们求救。 虽然我们都很想帮他,不过这些政治方面的问题我们也有心无力。 我拼命挤出笑容,从心底送出援护说道。 「欧芳没有干预他国战事的想法,不过对方打过来就另当别论……」 「整合了雷德的罗马尔,军备完备,主张扩张。他们和范德利亚,以及和扎因的同盟,都是为了对抗欧芳和拉姆利亚斯的同盟。现状是交不交战都是一样的」 李维很不是滋味地点点头。 被罗马尔的军师陆吉亚的阴谋算计,李维刚刚才被当成造成王位继承权争夺内乱的主谋。 因为当时李维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所以避免的最差的事态。如果当时没有拼命解决那个问题的话,说不定为了保护我们的性命,他真的会踏上反叛的道路。 这样一来,欧芳就会变成和扎因一样的事态。 被算计这件事,和被骑士团攻击可以算是一回事。正如维米伯爵所说,欧芳和罗马尔可以说已经算是交战状态。 「虽然我是王子,不过没有任何发言权。就算如您所说向父王进言,我认为欧芳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我也有同感。 假设有开战的想法,这之前范德利亚骑士团越境入侵欧芳领土的时候就该回击了。 有宫廷魔术师拉薇露娜强烈反对开战的推迟,以及李维的王位继承,还有无限魔力产生装置“魔力之塔”再建等等大事件的发生,完全没有精力和范德利亚开战。 之后经过会谈,欧芳和范德利亚两国明确划定了国境线,同时缔结了互相承认对方是独立王国的条约。表面上结束了欧芳和范德利亚的纷争。 现在再派遣骑士团攻打范德利亚的话,欧芳王国就会失去信用。 本来对于和范德利亚的条约,就有说欧芳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绳索上吊这样的严厉批评,另外对促进条约缔结的宫廷魔术师拉薇露娜批判的声浪也一浪比一浪高。 本来,拉薇露娜本人平稳地着手进行着内政改革,而且取得了显著的成果。剑之王国欧芳,正在从英雄王时代朝着新的时代迈进。 维米伯爵严肃地望着李维,李维被盯得有点难受。 「也就是说你觉得,扎因归降罗马尔阵营,对欧芳来说没有任何损失的意思?」 「我没有这么说过。但是问题是,与扎因内政相关的事项,欧芳不可能这么简单能介入进来的。向罗马尔派出使者,施加压力什么的说不定可以做到……」 「你觉得那个罗马尔会屈服于这样的压力之下么?」 李维苦笑着摇摇头。 「虽说是弑兄夺位,杰乌鲁斯也坐上了扎因的王座。只要这个人发出了援助的请求,罗马尔派遣骑士团就没有任何阻碍了吧」 「如你所说」 维米恨恨地说道。 然后屋子里几个人都陷入沉重的沉默中。 李维就这么直话直说了,难道不能表现得有点协助的意思么,我这么想着。 不这么说的话,我们很难出这个村子的啊。拿下李维作为人质,要挟欧芳出动骑士团什么的,这个伯爵的话说不定会这么选择。 「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我十分客气地说道。 「什么事?」 伯爵一点都没不耐烦地回应我。 我向这个老人垂了一下头,继续说道。 「就算没有罗马尔骑士团的介入,起义真的能成功么?之前凭借武力交战已经输过一次了啊。尽管那样,说这次能取胜,到底有什么根据在?先不管能不能动用骑士团,如果说,扎因的起义不能成功,欧芳就是自讨苦吃」 李维不安地对我使着眼色。 这些疑问说不定是不能问的,对方说不定会感觉到侮辱,这些我都知道。不过,就像不实际看看物品成色就出手买下商品的道理一样,这些问题不问清楚不行。 「战斗绝对不会发生。不过我们仍然有胜算……」 「不要再往下说了,我们一旦听了之后的话,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李维赶紧制止老伯爵。 为什么不能那么问这一点,我好像弄错了理由。并不是对对方失礼所以不能问,而是一旦听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不得不协助他们了。我们一旦知道他们秘密,就肯定不可能被放走的。 吉妮铁拳朝我头上砸过来,刚才全都是我的不对,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请你们能好好考虑一下」 伯爵继续平静地看着李维说道。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回应您的期待,我们还是尽自己所能协助一下你们。总之先试着将您的意向传达回本国吧」 李维叹了口气说道。 「不敢言谢」 伯爵深深低下头说道。 然后他从圆凳上起身,招待我们一起用餐。 「村子虽小,请当成自己的家不要客气」 维米伯爵说着走出房间。 3 对伯爵行了一礼送其离开之后,李维抱着胳膊,在椅子上就一动不动了。 「意思就是,不要走出这个村子啊」 我像是确认着说道。 「看来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啊,就不能直接说出来么」 梅丽莎认真地说道。 「只能做好准备见招拆招了啊」 吉妮笑道。 她是刚从要塞的牢房放出来,就又成囚犯了。吉妮无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纹样。 这个纹样有驱除诅咒,战胜邪魔的神圣力量,她出生所在地的小部族是如此信奉的。 如果是平常的话,肯定会笑她迷信,不过现在却不是这么想的时候。来到这个扎因国开始,我们就像是被诅咒,被魔物盯上一般的状态。 如果有得保佑的话,真想向暗黑神法拉利斯祈祷啊。 「正如吉妮所说,既然已经牵扯进去了,我们就没有退路可言。先和拉薇露娜导师取得联络商量一下吧。那个人说不定会借给我们一些她的智慧解决问题」 李维说着站起身。 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块自然结晶切割掉一半形状的水晶,我知道这个水晶有何远方对话的魔力。 对着这个水晶说话,可以通过另外一半水晶听见。当然,对面的声音这边也能听到,就算离得再远,声音也能一瞬间传到。 这是旅行开始前,代替卡威斯成为李维导师的拉薇露娜给李维的。 「拉薇露娜导师……」 咏唱了一下上位古代语的咒文,水晶散发出魔力之后,李维呼叫道。 现在是傍晚,所以宫廷魔术师应该是留在王城的私人房间,或是回到城区的别馆才对。 「……这是离开欧芳之后首次联络吧」 等了一阵,从水晶传来声音。 我曾经听到过她的声音。 拉薇露娜·鲁仙,别名魔女的天才魔术师。 「稍微被卷进有点麻烦的事了……」 李维彬彬有礼地对着水晶低头致意。 对于李维来说,拉薇露娜既是臣下,也是导师。对她表示周到的利益,是因为李维比起作为王子,作为魔法师的自觉性更为强烈吧。 「联络请定期进行,只是遇到麻烦事才想起我会让我很困扰的」 拉薇露娜的声音十分清澈悦耳,平时就有加入幻觉魔法吧,通过水晶的魔力传来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从人类的口中发出的。 「真的非常抱歉」 被拉薇露娜训斥,李维再次低头表示歉意。 说真心话,我觉得有点不好受。 (插图) 就算我想一把抢过水晶,不假思索的用平民区骂人的脏话乱喷一通,对方也不是就会为这点小事动摇的女性。拉薇露娜可是将暗地里小声骂道的“魔女”二字,进而当成自己别名的女杰。 「请说明一下你那边的情况,看看我这边能帮得上什么」 李维对水晶那边的拉薇露娜详细说明了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和境况。听到他有条理地叙述,我再次正视了我们现在的困难,不禁想要抱住脑袋。 「运气好像不太好呢」 李维说完,水晶那边的拉薇露娜评论了一句。 「杰乌鲁斯王之前也把我软禁了半年,对于欧芳的人们来说,扎因的相性好像很差」 拉薇露娜略带感情地说着。 没想到能从她口中听到“运气”啊“相性”啊这类话,看来并不是说我们的判断或者是行动有所过失。 我安心地抚了抚胸口。 「不能从那个村庄逃出来么?」 「要说可能也有可能。不过,就变成置他们于不顾了。只要他们对欧芳有所依赖,我觉得就应该帮他们」 「还真是像你的作风呢……」 拉薇露娜说着停下来,大概是在运转着那智慧的大脑吧。 「不用在意和扎因的关系什么的。照现在这种情况,杰乌鲁斯王会和罗马尔结成同盟,借他们的军事力量镇压国内的反抗势力。这样一来杰乌鲁斯王这个人情一生都不可能还得清。只要欧芳和罗马尔的关系没有什么改善,和扎因方面就不可能有什么友好存在。最重要的是,你要保护好自己这件事。当然还有你的美丽动人的同伴们。你们只要铭记这一点行动就行了,这边还有些要调查的,等出结果后再联络你们」 听到拉薇露娜说我们是美丽动人的同伴,我们几个都有点害羞。虽说是在心里,不过还是为刚才咒骂她反省一下。本来被这种存在自身就是艺术品一般美丽的女性称为美丽动人,就不能算得上恭维了。就因为这一点小事就不再恶言相向了,女人真是一种可悲的生物啊。 「维米伯爵的请求要怎么办?」 「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外交上虽然可以牵制一下罗马尔,不过骑士团的派遣也就最多拖一下而已吧」 「这样啊……」 「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劝维米伯爵逃往欧芳。我去和拉姆利亚斯的弗雷亚冯王交涉一下,看能不能取得独角兽森林通行许可。之前有亲密的友人是原森林卫士和自然崇拜者,说不定能帮上一手」 拉薇露娜说了一句再联络吧,就断绝了通讯。 红色的水晶重新变回透明。 李维小心翼翼地把水晶收回怀里。 「你怎么想就怎么做,是这个意思吧?」 吉妮含笑说道。 我也觉得可以这么理解,从拉薇露娜的语气听来,对于李维站在扎因命运的分歧点上这点似乎略带喜悦的感觉。 不过,拉薇露娜还说不能太勉强。 我们最终的使命还是前往欧兰,而且一定要和大贤者玛纳·莱依大师会面才行。 和大贤者见面,到底会聊些什么,我现在完全不能想象。这一点李维也是一样。 但是,为我们送行的李察尔王和拉薇露娜导师面露严肃地表情中,我们感受到了肯定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虽然使命也很重要,不过我们也上了扎因的贼船了。我就是看不惯弑兄夺位,还借用他国的力量镇压起义的扎因王的本性。如果不用在意欧芳的立场的话,我们就还是按我们的老方法大搞一场吧」 「冒险者的老方法?」 听到李维的话,我喜笑颜开。 抛开王子的立场,作为冒险者拯救陷入苦海的人们,只要他如是想,如是去行动,我就能感觉到和李维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么定了的话,就不能慢悠悠的了啊」 我干劲十足地说道。 最优先地就是情报收集。而且,最好是多个地方的情报来源。 「就拜托你了,蜜蕾儿」 李维微笑着对我说。 就这么一声嘱咐,我就感觉我什么都能为他去做。 「就交给我吧」 我竖起大拇指说道。 「别太兴奋过头了喔」 吉妮带着一点告诫的语气说道。 一直都是不说话的女骑士这次对我说的话有点多。 「因为没出场的机会,可别闹别扭哟」 我也不肯服输地回敬道。 「……会变成和时间赛跑吧」 梅丽莎双手抱拳向神灵祈祷着小声说道。 全员都无声默认。 「罗马尔的骑士团到底什么时候会过来……」 李维也抱起胳膊说道。 当然调查这些就是我的任务了,事态很严重,不过我的心情却并不是很差。 就当是冒险就行了。 而且,我们几个的冒险,可没有一次失败的呢。
001 从现在开始,我想述说「神原骏河是笨蛋」这件事,不晓得各位是否愿意赏光聆听。该怎么说,这种事根本不重要,我甚至觉得会伤了各位的耳朵而过意不去,不过可以的话,我由衷希望各位肯听我说。 但我觉得应该没意义。 连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应该会否定吧,但像是「说出来会比较舒坦」或是「光是有人肯听就会比较舒坦」这种说法,我个人抱持否定态度。假设真的觉得变得舒坦,我想肯定也只是自己多心。 这种多心、这种错觉,正是人们的期望,而且是打从内心的期望──我想她果然会这么说吧,但是不知为何,我即使心中某处深深认同这种说法,却还是难以接受。 不对。 我觉得自己应该只是因为「这是她的意见」而无法接受。我是否接受这个意见,并非取决于这是怎么样的意见,而是取决于她是怎么样的人。 说来真过分。 问题不在于说了什么,而是谁说的,这种想法乾脆可以形容为歧视。但如果这也是我这个人的一部分,我也无法不分青红皂白否认这种心态。 这一生不用讨厌他人该有多好;这一生不用憎恨他人将多么幸福。 我明白。不用他人阐明,我也明白这种道理。 但如果做得到,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我至今讨厌、憎恨过各种人。不过在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人敢公然宣称「我至今未曾讨厌他人」? 至少我──神原骏河,知道许多讨厌的人。 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如果是我自己的黑暗面,我至今看太多了,多到令我好想死。 令我好想杀。 ……我不擅长思考,换个率直的说法,我是个笨蛋,因此我不太清楚这种事,不过各位在这方面是如何妥协的? 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大多不可能热爱自己,认为自己的人格最高尚。无论是个性还是人生本身,肯定会不满、讨厌自己某些部分,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 肯定动不动就讨厌自己。 即使如此,明天还是得继续活下去吧? 各位在这方面如何妥协,赋予什么样的意义?可以的话,请各位告诉我。 我做不到。 因此,我向恶魔许愿。将自己的黑暗面,当成不属于我的东西而切离。 但是到最后,这种做法只是把我自己改造成恶魔。 当时,我只是在自己内心发现恶魔,并且培育恶魔。如此而已。但也正因为只是如此而已,我想各位或多或少都做过这种事。 就算这么说,我的罪孽也绝对没有因而减轻,我也丝毫没有脱罪的念头。 但我心想,各位究竟是怎么做的? ……我想知道这一点,因此从现在起,我想述说自己是个多笨的人。因为我觉得依照礼仪,若是想听他人述说,必须先由我自己说起。 不对。我还是没这种想法。 教导我这个礼仪的人,果然也是她。 所以接下来要说的,也是关于她的事情──关于我与她的事情。 希望各位听我说。 而且可以的话,请各位听完之后,述说您的事情给我听。这样我会很高兴。 我过的像是笨蛋的人生。 至于您,过著什么样的人生? 002 「不成药,便成毒。否则你只是普通的水。」 家母说过这种话。 我想她应该不是一位好母亲。至少和世间一股旳「母亲」形象差很多。 我在电视或书上看见「母亲」时,知道「母亲」在知识层面的意义时,我甚至有种超越突兀感的作呕感。她和一般母亲的形象就是差这么多。 不过,「因为是母亲就非得是圣母」这种守旧故我的说法,应该只是强制灌输给人的偏见,「母性本能」只不过是后天教育的成果。我在理性上明白这一点。 即使如此,我依然认为她异常。认为她是异常的母亲。 「骏河,你的人生肯定比凡人麻烦,令你倦怠、烦闷又无奈。但这不是因为你优秀,是因为你软弱。你将一辈子背负这份软弱活下去。但愿这份『麻烦』不会成为你的人生意义。」 这位母亲就像这样,喜欢讲得似懂非懂哄骗他人。部分原因应该在于她没把我视为孩子,而是视为独当一面的人来对待,但是母亲不把孩子当成孩子对待,说起来也挺奇怪的。 孩子在父母眼中,明明永远都是孩子才对。 在那个人眼中,我似乎只是一个「位于那里的小家伙」而已。 即使听朋友聊他们的父母,我也深刻认为那个人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 但她终究是我的母亲,所以对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 不过,我在生活、成长的过程中,确实觉得这种「理所当然」有点不对劲。 我一直诧异父亲喜欢她的哪一点。不过这或许只是我天真地坚信夫妻肯定是两情相悦而结合吧,算是我人生一段可爱的小插曲。 何况如果真要质疑,我应该质疑的不是父亲为何喜欢那个人,而是那个人为何不惜私奔也要和父亲结婚。 虽然不是绝对,但我实在不认为她是那么热情的人。 她说她辛苦过。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 她为了和神原家的长子在一起,历经各式各样的劳苦、面对莫须有的歧视、遭受许多挫折,在最后私奔。 她曾经过著逃避般的生活。 保守来说,应该不是幸福的恋爱。至少不受祝福。 这是一场如同和幸福反其道而行的恋爱。如果只注意这一点,就觉得这确实是我的母亲,但我认为我和那个人之间,存在著无法接受的差异。 或许只是我想这么认为吧。 只是希望如此。 到头来,或许母亲才不想和我相提并论。她应该不希望和我这种对「分际」一知半解的人相提并论。 不过,他们两人和乐融融一起出车祸而共赴黄泉,无论是亲生子女或是独生女,应该都没有介入他们的余地。 我这么想。 我从以前就这么想,但这种想法最近更加强烈。 父亲和那个人过世之后,我由爷爷奶奶收养。我不晓得外公外婆是否真实存在。这么说挺奇怪的,但我觉得那个人不太可能是「某人的孩子」。顺带一提,爷爷奶奶对那个不只抢走宝贝独生子,还像是殉情般离世的女性似乎恨之入骨,即使终究没对年幼的我说她的坏话或怨言,对那个人的负面情感却是藏也藏不住。 我觉得既然这样,乾脆坦白说出来比较好。 这么一来,或许就可以一起聊个痛快。 我如此心想。 「你在成为我女儿的时间点就受到诅咒。但不只局限于你,所有婴儿在『生为人类』的时间点都受到诅咒。何况,你不觉得人类生下人类很恶心吗?在这个难熬的世界,宣称传宗接代美丽又神圣的说法大行其道,你不觉得这是神赐予的诅咒枷锁吗?难道是我想太多?不对,我想疼爱你的想法不是我的意志,肯定是神的意志。」 那个人说过这种话(我依稀记得),所以反过来说,那个人似乎姑且以她自己的方式颇为疼爱我。 这么说来,我回想起父亲说过「那孩子是代替神而活」。父亲居然将自己的妻子称呼为「那孩子」,现在回想起来令人会心一笑,但我无法认同他的意见。 无法照单全收。 该怎么说…… 对,就我来说,那个人如同恶魔。 「神或恶魔都一样。即使讲一堆乱七八糟的藉口,人类终究是那些家伙的玩具。不要胡思乱想这种明白至极的事。」 那个人如是说。 我的母亲神原远江──旧名卧烟远江的她如是说。 「笨女儿,快给我醒来,今天是期待已久的新学期吧!」 「!」 我猛然颤抖。 这个好大的声音惊醒我。这当然是梦中的声音,但是脑中响起的这声仿真斥责,使我瞬间清醒。 明明是四月上旬的清凉早晨,我全身却瞬间满是汗水。 「唔哇,唔哇,唔哇……」 最不舒服的一次清醒。 这是神原史上最不舒服的一次清醒。我还以为会死掉。 阿良良木学长每天早上都由两位可爱的妹妹叫醒,他经常嘀咕抱怨这件事,但妹妹们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叫醒,总不可能是趁著学长熟睡时以凶器袭击,应该不会抱持我这种恐怖情绪醒来。 啊啊,好恐怖。 ……哎,虽然今天是做梦的错,不过到头来,我很久没有「舒服清醒」的经验。 我看著左手臂这么想。 看著以胶带层层包覆,绑在房间柱子上的左手臂这么想。 「……呼。」 我以右手徒手扯断胶带,进行一如往常的这项例行工作时,我缓缓恢复镇静。 平复激动的情绪。 左手臂稳稳固定在不会动的柱子上,所以我睡觉无法翻身,基于这种意义难以熟睡,但要是没这么做,我不晓得自己睡著时会闯出什么大祸。 不晓得自己睡著时,下意识之间,会闯出什么大祸。 即使以手铐之类的东西固定,也可能下意识地以钥匙打开,因此我使用胶带。这么一来,即使在半夜像是梦游般穿上雨衣外出,出门时也必须将胶带扯断到无法再度使用的状况,所以即使无法防止梦游症状发作,也可以知道自己曾经外出。 可以知道自己犯下的罪。 得以不用犯下名为「无知」的罪。 虽然我和熟睡无缘,但是比起和无知无缘,前者好得多。 从那年五月之后,从我在睡眠时的恍惚状态,下意识地攻击阿良良木学长之后,从我被恶魔附身之后,我一直进行这种愚笨的自缚行径。 不晓得至今究竟浪费几卷胶带。 不对,并非浪费。 因为我每天早上醒来,看到以绷带层层包裹,又以胶带层层包裹的手臂,我就会松一口气。太好了,看来我今晚也没对任何人施暴。 所以,并非浪费。 「哈哈……骏河,得知自己的潜意识破坏冲动之后很辛苦吧?无知明明不是罪,是一种救赎;明明人们大多不晓得人类本性和猿猴之类的野兽相同就过完一生,你这样真的是受苦受难。不对,应该说备受折磨?但我可不是为此而将『猴掌』留给你。所以是为了什么?别问我这种问题,提问是失败者在做的事。」 感觉某处传来这样的声音。 但我当成没听到,开始整理服装仪容。 这个季节,要裸睡还太冷了。 我微微颤抖。这股颤抖和熟睡流汗无关。 总之,我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换掉被胶带黏胶弄得黏糊糊的绷带。不是裸围裙,而是裸胶带,我觉得还算是风格独具。 只有我这么认为吧? 003 「早安。」 来到起居室一看,早餐已经备好。 我完全不擅长做家事,包括下厨或打扫都是毁灭性的等级,但家里一尘不染。简单来说,这是因为我的监护人──爷爷与奶奶个性非常一丝不苟,而且过于照顾我。 基于各种意义、所有意义,我没有一对好父母,但我有一对非常好的爷爷奶奶。 不过,只有早餐摆在桌上,奶奶去洗衣服,爷爷则是去照顾庭院。世间似乎认为全家一起吃早餐才是理想的家庭,但在我家,大家的时间总是无法配合。 不是因为老人家很早起床。 早起床的反倒是我。因为我每天早上吃早餐之前,习惯进行两趟十公里的晨跑。 今天也是,我从刚才就去跑了一趟。更正,跑了两趟。 在我维持良好的节奏与心情跑步时,爷爷奶奶已经吃完早餐。我每天早上都努力跑快一点,想和爷爷奶奶一起吃早餐,但时速必须提升到两倍才办得到。 嗯,我终究办不到这种事。 「总之,宣称没一起吃饭就不算一家人,这种说法也太粗暴了。你想想,像是那个叫做羽川的女孩家,即使家人一起吃早餐,也完全不算是一起吃早餐吧?与其说是聚集在一起,更像是搅和在一起。对了,像我大致上也都和你一起吃饭,但你把我当成一家人吗?我虽然是母亲,但我问你,我真的是你的家人吗?」 我聆听脑袋一角的这个声音,吃完早餐。充分补充晨跑消耗的热量之后,感谢有这顿饭能吃。 话说回来,今天的幻听真严重。 或许是某种麻烦事的徵兆。 也可能是某种麻烦事还没了结。 ……应该单纯只是因为今天将展开新生活,我的心理稍微失衡吧。 真的。 我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事。 我一个人完全做不了什么事。 我思考著这种事,拿起爷爷奶奶已经看过,留下摺痕又有些膨胀的本日报纸,在餐桌上摊开。 然后我瞪大眼睛,仔细检视每一则报导,浏览搜寻昨天世界各地发生的事。由于是在地报纸,所以会详细刊登这座城镇与附近的大小事,这种报导最需要注意。 凶杀案件、伤害案件。 发生的时间、发生的地点。 我逐一确认这些事。 然后我在心中,以自己昨天一整天的行程表,对照这些案件的发生时间,回忆自己是否具有不在场证明。 「……呼。」 我看完报纸,松了口气。 没事。 看来,我昨天也没犯罪。 004 我回到自己卧室,发现指甲变长。是没察觉就不会在意,一旦察觉就非常在意的长度。 「指甲剪……」 我轻声说著,环视室内。 应该在某处。这个房间的某处肯定有指甲剪,而且不只一个,有两三个。 骏河,指甲剪用完要放回原位──奶奶经常这么说,应该说经常这么骂我,所以室内肯定有指甲剪,但是得进行相当认真的挖掘工程才找得到。我的房间「有点」凌乱,很难找到想找的东西。阿良良木学长曾经以「地盘下陷」形容我的凌乱房间,这种说法相当贴切。他遣辞用句的品味值得效法。 唔~…… 我要是现在开始找指甲剪,上学肯定会迟到。 顺带一提,在我房间找东西的行为,阿良良木学长形容为「寻宝」,这种说法也很贴切。要在这座「崩塌的山」寻找指甲剪大小的东西,确实不太可能。 如同大海捞针。 要是告诉奶奶,应该借得到另一把指甲剪,但她肯定会赏我一番抱怨,我想到这里就想打退堂鼓…… 我不要被骂。 唉,搞不懂指甲为什么要变长。 「觉得长指甲很恶心的人,不适合活下去。因为这种家伙讨厌成长。」 在我小的时候,母亲一边帮我剪脚趾甲,一边这么说。比起对我说,真要说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但现在回想起来,她果然是在对我说吧。 即使她说话时没看我,她的心也不一定没放在我这里。 反之亦然。看著我的人,不一定真的看著我。 应该抱持著被抱怨的决心前往奶奶房间,还是在上学途中到便利商店买把新的?我认定只能二选一的时候,第三个选项忽然出现在我面前。 与其说忽然,正确来说是我把昨天送洗回来挂在墙上的制服从衣架取下时,发现送洗标签还在上面,拿剪刀剪掉标签时,第三个选项出现在我面前。 只要勉强一点,指甲并不是不能用剪刀剪吧? 我察觉这件事。 这是漂亮的思绪转换。人类就是从这种小小的灵感,成功进化到新境界吧。对,就像是牛奶瓶的纸质封口盖那样。 不过在这个时代,牛奶瓶应该不再使用这种盖子了。 总之我就像这样,意外地擅长用某种东西代替某种东西。 我不晓得这应该叫做善于运用,还是思绪灵活。 以前发生过这种事。 当时购买了某个小家电,不过为了方便搬运,外盒捆上两圏封箱绳。 商品送达时,家里没剪刀。 没剪刀很难剪断封箱绳。 在这个时候,神原骏河灵机一动想到的做法是什么? 「用手表切吧。」 就是这个做法。 手表金属扣环的侧边还算利,只要运用杠杆原理,封箱绳算不了什么。我当时做出如此英明的决定。 不对,既然是利用锋利的侧边,或许不能形容为英明,应该形容为锋明。 问我结果如何? 嗯。 总之,崭新的构想经常得不到理想的成果,封箱绳没断,反倒是表带扣环坏了。 封箱绳出乎意料地厉害。 我因而得知封箱绳将箱子封得多好。等等,这种说法不高明!(自我吐槽) 咦? 我明明在说自己擅长转换思绪……却不小心聊到失败案例。 等我一下,我换个例子…… 唔~…… 看来最好别用剪刀代替指甲剪……? 不过今天是新学期的开始,我还是想以焕然一新的心情清爽上学,所以我始终想称赞自己发现这个方法。 这个想法,只持续到我想以绑绷带的左手剪右手指甲为止。 我是左撇子,使用的是左撇子用的剪刀,所以反过来以右手很难使用。 因此,我无法剪左手的指甲。 也就是拿下绷带之后,猿猴模样的左手指甲。 「……失算。」 完全称不上是思绪转换。 与其说擅长,更像是特异(这种说法不高明)。【注:日文「擅长」与「特异」音同。】 算了。反正左手得包绷带。 即使只剪一只手的指甲,虽然无法达到一半的满足度,心情也确实会清爽得多。 我顺便拿出埋在附近的镜子,剪掉我即使跑二十公里、淋浴又吹乾之后依然故我的顽固翘头发。 一刀剪掉。 感觉头发完全留长了。 我想过别这样慢慢修,乾脆痛快地一次剪短,但我无法下定决心。 我大概优柔寡断吧。 这样似乎违背大家对我的印象,不过这是真正的我。 优柔寡断。 拖拖拉拉,不肯下定决心的优柔寡断。 不对,既不优又不柔的我,或许不适合以这句成语形容。既然这样,我应该形容为贪得无厌。 我是贪婪大王。 想得到一切,却失去一切。 我是最爱战场原学姊的贪婪大王。 刚开始得到一切,最后一无所有。 这就是我──神原骏河的人生。 实际上,指甲剪也确实不见了……哎,要是把我房间凌乱的事实,和这种命中注定般的人生观混为一谈,战场原学姊或阿良良木学长或许会骂我。 我讨厌被骂。真的讨厌。 想到这里,我察觉一件事。 那些亲爱的学长姊们,再也无法骂我了。因为他们不在了。 如今,他们不在了。 虽然至今依然觉得就在身边,却只是我的错觉。 我对自己这份眷恋失笑,换好制服之后前往学校。 前往没有阿良良木历与战场原黑仪的私立直江津高中。
005 我刚才的说法,听起来像是那两位已经过世,但完全不是那样,我只是在说他们正常地从高中毕业而已。 他们毕业,我升上高三。如此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阿良良木学长从成绩层面来看很可能留级,最后是得到老师们恩赦,在出席天数这部分稍微放水。 严格来说,我觉得这是违反公平程序的违法行为,不过即使是那位光明正大的羽川学姊,看到他在教职员室跪地磕头的模样,似乎也终究没多说什么。 不只是火炎姊妹,学长家三兄妹真的都很喜欢跪地磕头。阿良良木学长美丽的磕头姿势,据说令老师们倒抽一口气,不过这是听羽川学姊说的,所以真相不明。 我并不是没发现自己讲话很夸张,但羽川学姊有时候也会将阿良良木学长的言行渲染得相当帅气,所以学姊的话只能听一半,否则会被骗。 老实说,羽川学姊应该不想被我这么说……至于羽川学姊及战场原学姊,当然是毫无问题就毕业(上个月才为她们举办一场小小的欢送会),所以我如今算是独自留在私立直江津高中。 不,我有许多同辈或晚辈朋友,不过经由「怪异」而加深交情(基于某种意义堪称「共犯」)的三位好友一下子全部离开,令我感到一种不同于悲伤的困惑心情。 若以一个词来形容,或许是扫兴,或是乾脆。 「就是这么一回事吧」的心情,比我想像的还强烈。并不突然、也不霣撼,令我觉得「如此而已」的离别。左手是我非得继续隐藏的秘密,不过事实上,秘密这种东西只由一个人背负过于沉重。 阿良良木学长、战场原学姊以及羽川学姊,他们知道我左手的状况、知道我做过什么事,而且依然愿意陪在我身旁,光是如此就令我心安。 不过就算这么说,即使我嘴里这么说…… 「骏河,有成长就有变化,『不变的日常』不存在。如果真的存在,那种东西不是日常,是地狱。」 这也是那个人说过的话。 这种话再怎么样,也不应该说给接下来非得成长茁壮的孩子听,不过那个人不当我是孩子,所以无可奈何。 这么说来,充满回忆的补习班废墟烧毁好久了。不知何时,比起还是废墟时的景色,我更熟悉废墟烧毁后的景色。 回想起来的,是烧成焦土的景色。 这应该也是一种变化,以及一种日常吧。 无论如何,在今天,在四片九日的今天,我──神原骏河,升上三年级。 和国中时一样,成为孤单一人。 不过,当时的我抱持著「追随先毕业的战场原学姊报考直江津高中」这个明确的目标,现在的我却没有这种目标。 没有目标、没有目的。 所以,我没在遥远的未来注视战场原学姊,而是孤单一人就读高中。 「啊,骏河学姊,哈啰您好。」 ……我不禁沉浸于自我陶醉的感慨,跑在通往学校的路上时,一辆脚踏车跟在我身旁。 对喔。 虽然刚才说我是孤单一人,不过这么说来,还有这孩子。 不知为何,我完全漏掉这个人。 忘得乾乾净净。 不知为何。 「扇学弟,早安。」 我没放慢跑步速度,和身旁的一年级……不对,从今天起是二年级,总之和这名骑脚踏车上学的少年道早安。 他终究是骑脚踏车,所以能轻松和我并肩前进。不过要是我全速奔跑,我有自信能将菜篮脚踏车拋在身后。 总之,我已经三年级,年纪到了最高年级,终究该稳重一点,所以我不会在上学时全速奔跑。 而且我原本就不想冷漠对待这个亲切的学弟。 「骏河学姊好快。」 「倒也不会,大概会勉强在预备铃响时赶到。」 「不不不,我是说您脚程好快。」 「啊啊。」 我点头回应,看向身旁的少年。 他是在去年后半……我忘记正确时间是几月,转学来到直江津高中的学生,姓名是忍野扇。 忍野。 他似乎是那位忍野先生的亲人,实际上不得而知。阿良良木学长是那种个性,所以将这个传闻照单全收,但羽川学姊反而明显质疑。 难得看他们两人的见解差异这么大。不过,扇学弟该怎么说,存在感似乎不太稳定,想到这里,就觉得他们意见相左并非没道理。 ……扇学弟? 学弟? 「咦?扇……学弟,记得你不是女学生吗?」 「嗯?骏河学姊,您在说什么?我从以前就是男生,从呱呱坠地长大至今一直是男生,连一瞬间都没变过。」 「是这样……吗?」 「是的。也不是现在世间正盛行的伪娘。」 「慢著,没你说的那么流行吧?」 我觉得始终只是小众风潮。 不过,人类生性容易只把自己所知的范围当成全世界。即使网路之类的工具看似让世界变辽阔,但世界只是变得更深,并没有变得更广,忘记这一点将会尝到苦头。 ……我尝过苦头。 应该说,我曾经令人不忍正视。 该怎么说呢…… 我将会像这样老是反省,并且一直活下去。我想到这里终究厌烦起来。 「嗯……不过,扇学弟确实是男生。抱歉抱歉,我有点误会。」 「啊哈哈,偶尔误会也无妨吧?若连一次过错都无法容忍,人生也太无聊了。」 「过错吗……」 过错。 我大幅挥动手臂,以大步伐的跑法奔跑,看著左手臂前后晃动的绷带,不由自主地重复扇学弟这个词。 「人生是连续的过错。」 「咦,没想到新学期第一天,骏河学姊就赐我这句不像您作风的消极箴言了。」 扇学弟在脚踏车上歪过脑袋。这样很危险。 想到这里,扇学弟以更快的速度踩踏板,原本以为他要超前先走,却是甩尾般整个掉头,从正面看著我。 看起来是挡住我的去路,但他反方向踩踏板,就这么倒著骑脚踏车,所以没妨碍我前进。 ……等一下。 我没骑脚踏车所以不清楚,不过脚踏车这种交通工具,肯定没有设计成反踩踏板就能倒著骑吧? 又不是赛格威随意车。 即使是钟爱脚踏车的阿良良木学长(破坏他爱车的人就是我),记得也没用过这种古怪的方式骑车…… 「这样不像是直江津高中的明星,率领弱小篮球社打进全国大赛的最大功臣神原骏河学姊。您反倒该说『人生是连续的成功』才对吧?」 「我哪说得出这么傲慢的话。那个家伙是谁?去叫那个人过来,我要说教。」 「居然要我去叫……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您。」 「不对。」 「明明是事实……」 「是过去的事实,很久以前的事。」我如此回应。 去年……不对,前年的这种荣耀,应该已经没人记得吧。身体出问题而退休的选手,注定会逐渐被世人忘记名字。 何况同学年的学生,也在前几天正式退出社团。 世代交替,前人逐渐被遗忘。 「过去吗……过去啊……听您这么说,我这种崇拜明星骏河学姊而就读直江津高中的学生会很失望。」 「骗人,原来你面不改色就说得出这种惊人谎言。你不是回家社吗?」 「是的,但我是回家社的王牌。」 「你凭什么成为王脾?」 「我三天就早退一次。」 「确实是王牌。」 和这家伙聊天很累。该说步调会被打乱吗…… 想到这里,我回想起这正是阿良良木学长经常对我说的评语。 若是如此,我至今添了他不少麻烦。我事到如今才在反省。站在相同立场之后,我首度体会学长的想法。 晚点写封手机邮件道歉吧。 我很早就学会如何写手机邮件。 我也是会学习的人。 要是因为我是笨蛋,就觉得我不会学习,各位就大错特错。 话虽这么说,我认为扇学弟和我类型迥异。 到头来,这名少年和我学年不同,又没加入运动社团,我为什么变得像这样和他熟识交谈,我已经不记得了。这孩子不知不觉,就理所当然般位于我身旁。 回过神来就发现,他在我心中的立场,和阿良良木学长、战场原学姊与羽川学姊他们差不多,而且极为自然。 正因如此,我感到不自然。 ……不过也对,因为阿良良木学长、战场原学姊与羽川学姊离开,才会只剩下我与这个孩子。 这样有点难受。或许比我独自一人还难受。 「嗯?骏河学姊,怎么了?」 「不,没事……」 我终究很难当著他的面,说出「和你共度校园生活很难受」这种话。 「这么说来,过错这个词,和『过去』同样有『过』这个字。换句话说,过去必须是一种过错吗?」 「…………」 我很想告诉他,「必须」这两个字不是这么用的,但我打消念头。我不愿意被当成爱挑晚辈语病而沾沾自喜的前辈。 不过,他询问字词意义的对话就已经误用字词,算是颇为强烈的自我矛盾。 「仔细想想,未来这个词,也和否定句的『尚未』同样有『未』这个字,难道人生无论是过去或未来,都只有消极可言吗?」 扇学弟这么说,并继续反向踩踏板,持续倒著骑车。脚踏车不像机车有后照镜,所以果然很危险。光看就令人提心吊胆。 虽然应该不可能,但我担心要是我一直跑,他就会一直像这样反向骑车,所以我缓缓停下脚步。 「唔喔,骏河学姊,怎么了?跑太久肚子痛?」 正如我的计画,扇学弟也煞车了。不是使用把手的煞车,是以鞋底摩擦地面。 他的每个行动都好危险,令人捏把冷汗。 「我的内脏没脆弱到跑个区区几公里就受创。」 我否定扇学弟的询问,就这么大步走起路。即使依然搞不懂那辆脚踏车的运作机制,但似乎无法慢速倒著骑,因此他一副不甘愿的样子倒转车头,以正常的骑车方式继续陪我前进。 这孩子看似别扭,其实很率直。 看似扭曲,其实是直线。 从我国中与高中时代带领运动社团的经验评定,他在现今时代的后辈之中,算是意外地易于驾驭的一类。 「从走路速度来计算,不会迟到吗?」 「我会在最后的斜坡冲刺,所以不要紧。」 「唔啊,请饶了我吧,这样只有我会迟到。我很不擅长骑上坡。」 「那你可以先走。」 「您真是的,只不过是迟到,我为什么非得放弃和全校学生崇拜的骏河学姊一起上学的荣誉?」 「我可不记得被你讨好过……我不是什么明星。」 「确实是明星。不对,或许形容成大师比较正确。」 「居然说大师……即使真是如此,也是往事。」 「您说得没错,您的领袖魅力或许没有全盛时期那么强……即使如此,至今依然有部分狂热粉丝继续声援骏河学姊。」 「如果是真的,我很感激……但我现在没打篮球,究竟要声援我什么?」 到头来,「狂热」这个词很恐怖。 我回想起自己害怕的那时候。 热中到发狂的那时候。 「明星光是活著就是明星,重点在于您存在于那里,并且闪闪发亮。」 「就说我不再闪亮了,是黯淡。」 「这样讲真是兜圈子……即使骏河学姊现在确实没有全国性的知名度,也完全是在地艺人喔。」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致力于在地打拚……扇学弟,你有事情找我吧?不然你不可能主动向我搭话。」 「哎呀……」 扇学弟眨了眨眼睛。 这孩子果然有点作戏过度的倾向,以装模作样的态度活在世间。 简单来说,像在刻意饰演某种「角色」,令我忐忑不安。 感觉像是被迫逐渐目睹自己讨厌的一面。 逐渐,却清楚目睹。 「骏河学姊,您这番话好冰冷,我还以为冻伤了。我没理由就不能找您说话?」 「唔~真要说的话,我比较不希望你是基于某种理由而找我说话。」 「哈哈哈,这番话很暖和。」 扇学弟笑著进入正题。 先是卖好大一个关子,接著突然以快到异常的速度切入正题,这是扇学弟独特的对话技术,而且确实令人联想到穿夏威夷衫的那个人。 「骏河学姊,您知道『恶魔大人』的传闻吗?」 恶魔大人? 006 我不想在新学期第一天就迟到(我不担心出席天数的问题,但我这个人没有无情到看见阿良良木学长最后那种形容为凄惨还不够的悲哀惨状还无动于衷),所以无论扇学弟怎么说,我还是在最后的上坡全力冲刺,随著预备铃声穿越校门。 扇学弟似乎真的不擅长爬坡,就这样被我扔在身后。总之先不提是否擅长,菜篮脚踏车本来就很重,应该不适合爬坡。 原本以为那辆车如同能倒著骑一样,也改造成便于爬坡,不过那位技师似乎没改装到这种程度。 我听著身后像是快哭出来的声音奔跑,并不是一点都不心痛,但我可没和他约好要一起上学。 何况以他的状况,我觉得再怎么样似乎都不会迟到。即使迟到,也肯定能以那种说话技巧蒙骗老师。 所以我换档了。 我的长处就是凡事切换得快。 原因果然在于我是笨蛋吧。 进入校舍前,我先到体育馆检视分班表,确认和谁同班、和谁不同班。嗯,以这种观点来看,今年的分班大致令人满意。 这么说来,虽然我至今很少想这种事,不过在分班的时候,是老师们一起商量决定的吗?比方说谁不能和谁同班,这个小团体不能放在同一班之类的。 好像歌谣《矢切渡船》的歌词。 不过,我也觉得这种分班工作似乎很有趣。 和新班级的新朋友玩「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分班」这个游戏吧。我如此心想,前往新教室。 三年级的教室。 形容成「好巧不巧」实在是夸张又装模作样,感觉像是硬要炒热连续剧的气氛,不过这间教室是阿良良木学长、战场原学姊、羽川学姊去年使用的教室。 并不是没让我有所感触。 换言之,有所感触。 教室很冷清,看来大家还在体育馆任凭分班名单影响情绪。或许是还没切换心情面对新班级与新同学。 学长姊用的书桌是哪一张?不过应该不可能分辨得出来吧?抱持这个想法,缓缓在教室徘徊的我,发现一张书桌释放著强烈的个性。 具体来说,有张书桌以雕刻刀,深深刻上「阿良良木历」这几个字。我的天啊。 我差点无奈认为阿良良木学长是自我主张如此强烈的人没错,不过仔细想想,那个人到头来不可能带雕刻刀到学校。 换句话说,这应该是战场原学姊的书桌。 上课时,战场原学姊在桌面刻上爱人姓名打发时间。我轻易就想像得到这一幕,微微一笑。 微微一笑──总之,不能形容为会心一笑。 完全无法想像阿良良木学长发现这行刻字时是何种反应。我如此心想,坐在这个座位。 这是第一次来到的教室、第一次来到的班级,其实应该依照座号入座吧,不过这种事是由首先订下的规则来决定。 在这个场合,首先坐下的我订下的规则,是「坐自己喜欢的座位」。 思念著曾经崇拜的人或恋人,坐在这个人坐过的座位,感觉会为即将展开的新生活带来光明,却也给我某种依依不舍的感受。 「骏河早安~我们升上三年级终于同班了!」 我沉浸在这股无法言喻的感慨时,不知何时进入教室的日伞,坐在我前面。 日伞是我在篮球社的同届社员。 她去年是副队长,在我退休之后继任为队长。其实她始终坚称只是代理队长,但我到最后依然没复出,她就这样在不久之前退休。 所有人公认她是运动型女孩,但后来和周围众人一样,光荣成为升学学校考生的一员。 我?我当然也是考生。 要不是左手的问题,我并不是无法以篮球社时期的成绩保送就读体育大学,但我对外宣布左手报废,即使学校邀请入学也不得不拒绝。虽然是自作自受,但我想到接下来的求学生活就忧郁。 我不擅长用功。我是笨蛋。 何况我进入这所升学学校的最强动机,是为了追随战场原学姊。 「嗯,说得也是。」 我回应日伞那番话。 我和日伞是篮球社同届社员,精神层面的羁绊很强,但我们这次是首度同班。 两人在退出篮球社之后才终于同班,这种迟来的缘分令我觉得讽刺。 不对,没什么好讽刺吧? 很常见? 到头来,相同学年的学生们,大多未曾同班就毕业,所以应该没必要在述说时,硬是加入帅气的感觉。 「我从小学时代,到了重新分班的时期总是会忧郁,不过和骏河同班令我松了口气。」 「忧郁?为什么?」 「因为我很怕生。」 「这样啊……」 「我最怕的就是『和喜欢的人组成两人一队』。」 「为什么?可以和喜欢的人组成两人一队,是很开心的事吧?」 到头来,我不太觉得运动型的日伞怕生,不过这种自我认知容易和现实不同。 我认为的我,大概也和别人认为的我不一样。相对的,我觉得两种都不是正确的我。 各人对于「正确」的基准不同。 去年令我得知这个道理。 「不过,我真正忧郁的时期,是在重新分班约一个月后。」 「嗯?为什么?」 「因为会看见以前同班的好朋友,在别班和别人成为好朋友,因而落入窘境。」 「居然说落入窘境……」 「朋友结交到新的朋友,莫名会令我抗拒。朋友的朋友是敌人~」 日伞说完垂头丧气。 这种内心想到也很难说出口的话语,她却毫不在意就说出口,我认为这一点证明她果然是运动型女孩而且不怕生,但这番话应该是她毫不虚假的真心话。 一开始,我看见阿良良木学长与战场原学姊的关系时,或许也是这种感觉。像这样听她用话语说明,我就很清楚这种感觉。 ……总之,这是我的任性情感吧。 虽说如此,情感基本上都是任性的。 「日伞自己也会结交新朋友吧?」 「当然会。」她这么说。「不过,在今后的人生,也会反覆进行这种换班或换座位之类的事,明明没有决裂,却会和各式各样的人、和自己要好的人、喜欢的人、非常喜欢的人渐行渐远。我想到这里,与其说是变得忧郁,更像是心情陷入谷底。」 「嗯,确实。」 我点头回应日伞这番话。 这番话确实令人认同。 「人生总是不断换班与换座位。」 我和阿良良木学长或战场原学姊的关系,有种像是会永远持续下去的乐趣,不过别说永远,光是他们毕业,就无法以相同形式持续下去。 他们非得在新的地方,建立新的人际关系。相较于依然待在相同高中的我,姑且算是更确实会变成这样。 ……阿良良木学长,比任何人都不擅长这种心态的切换。 他现在依然频繁寄手机邮件给我,而且一半以上是开黄腔。 我觉得开黄腔的原因大致在我这里,但那个人对我有些大胆的误解。 后来,新同学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班导在最后姗姗来迟进入教室,滔滔不绝传授应考心得之类的事。 就当成浪费掉一年的人生,努力用功吧。 老师大概是想博我们一笑,在说笑之间提到的这句话,当然令我回想起母亲。 「骏河,一起回家吧。」 日伞和她早早结交的一群新朋友(她绝对不怕生)如此邀约,但我郑重婉拒。 原因在于我非得前往某处,但我不能老实说出来,只好适度编个理由,说我非得买一本参考书之后回家。 我算是颇能面不改色地说谎,不会冒出什么罪恶感。 「什么?骏河真是的,把老师那番话照单全收?明明适度当成耳边风就好……」 「并不是那么回事。不过我比别人晚一步起跑,要是没能努力补回来,以我的成绩确实考不上大学。」 「啊~毕竟骏河是笨蛋。」 居然直言不讳。而且她不知为何知道这件事。 这明明是秘密! 顺带一提,日伞在学业方面很得要领,成绩还过得去。之前她说过,她的目标就是维持现状,考上还过得去的大学。 人生得过且过。 这是她的宗旨。 看她没把体育大学或企业球团列入生涯规划,代表她似乎将篮球当成「高中时代的回忆」。 不对,不只是她。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高中时代完全是制作回忆的时间。说穿了不只一年,而是整整浪费掉三年的人生。 没以这三年制作回忆,而是用来寻找自我的人,属于极少数派。我原本也自认是少数派的一员,不过看来并非如此,甚至没制作什么美好回忆,就要结束这三年。 哎,说真的。我至今这两年做了什么? 剩下的这一年,我将会怎么过? 「那么,明天见啰。」 「嗯……啊,对了,日伞。」 我开口询问。 为了以防万一,尽可能装作随口提及。 「你知道『恶魔大人』吗?」 「啊?」 我看到她的反应,认为她果然不晓得,也觉得自己问了无谓的问题。不过…… 「为什么骏河这么乐观的女生知道这个传闻?」 她接著说出这句话。 007 「恶魔大人」听起来怪怪的。 为什么要以「大人」这种敬称,称呼应当受到诅咒的恶魔?虽说如此,恶魔单纯是和「神」对立的存在,既然这样,如同我们会将神称为神明大人,将恶魔称为恶魔大人,或许也还算合理。 而且恶魔的立场与地位确实高于人类,若有人主张直呼为恶魔很没礼貌,也是一点都没错。 总之,我听过各种说法之后,觉得对恶魔加上「大人」并不是基于敬意,纯粹只是诙谐之类的因素。 这很常见。 但我知道,这种平凡无奇的「玩笑」,容易招致惨痛的结果。 这似乎是直江津高中学生在玩的一种咒术。由于发生过千石小妹那件事,我对咒术这种字眼很敏感,但以扇学弟的说法,我或许有点反应过度。 传闻本身没什么罪过。 据说只要找「恶魔大人」商量困扰或烦恼,就绝对会帮忙解决。加上「绝对」这两个字,听起来反而太过虚假。 但无论听起来多么虚假,例如像贝木泥舟的诈骗行径那么假,我听到「恶魔」以及「会帮忙解决烦恼」这种字眼,即使除去千石小妹的事件,我也不得不受到震撼。 #因为这么一来,这个「恶魔大人」,或许是我。# 「即使是『绝对』,当然还有几个附加条件就是了。听说要是谘询内容太严重,『恶魔大人』就不会受理。」 扇学弟如此说明,语气和往常一样悠哉,对,感觉像是在闲扯无关紧要的事。 不过实际上,这种对话确实只是悠哉的闲扯。 对他来说是如此。 即使扇学弟知道我左手的事,知道我做过的事也一样。 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事情不是胡说八道。凡事在他面前都是闲扯。 「过不过分的基准,似乎是『拜托警察帮忙是否比较好』。」 这是怎样? 莫名地具体,应该说莫名地真实。 至少不是恶魔帮人类「实现愿望」时提出的条件。例如我,即使是自作自受,但我的一部分身体与灵魂已被夺走。 「那当然。因为这里提到的『恶魔大人』,似乎是具体又真实的人类。」 「人类……?」 「听说是高中生左右的女生。」 「……?换句话说,某处的女高中生假扮『恶魔』,为直江津高中的学生提供谘询服务?」 女高中生。 这样的话,就更像是我了。 「确实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是不是『假扮』就很难说。说不定是真的。」 扇学弟语带玄机这么说。 「……?她是具体又真实的人类吧?」 「没人规定具体又真实的人类不是恶魔吧?因为她『绝对』能解决烦恼。我不认为她只是一个亲切的人。」 「…………」 可以的话,我很想继续向扇学弟打听细节,但我就是不想对他露出「这个话题引我上钩」的感觉,所以我轻哼一声,假装不感兴趣地当成耳边风。 如果这是基于学姊的爱面子心态,我也太小家子气了,但扇学弟似乎洋溢著一股不便深入打听的气息,令人觉得继续问下去很不识趣。 想到阿良良木学长应该会无视于这股气息尽情问下去,就觉得自己果然无法和那位学长一样,心情因而消沉。 虽然这么说,无论日伞是否知道,我都打算自己展开行动。不过既然她知道这件事,代表扇学弟并非只是乱讲话捉弄我(我这么说有可能被批判为不相信他人,但他真的有乱讲话的前科)。 但依照日伞的说法,这个传闻不像扇学弟说得那么正面,甚至令我觉得是一种负面传闻。 听她的语气,积极的人不可能知道这个传闻。也就是说,只有消极的人知道这个传闻。 对,就像昔日那个消极的我。 ……不过,人不可能只有积极的一面,也不可能只有消极的一面。任何人活在世间,都是有时候看著前方、有时候转身看后方,当然也会确认上下左右。 没错,「自我」或「个性」只是幻想。 要是没理解这个道理,将会因而尝到相应的苦头。就像我曾经将单方面的幻想、理想强加在战场原学姊身上,最后恼羞成怒而自讨苦吃。 而且重点在于当时也和「恶魔」有关。不过那是一个爱哭恶魔、低阶恶魔,即使不是百分百,也不像是足以加上「大人」这个称呼的伟大怪异。 日伞明显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她和扇学弟不一样,是我推心置腹的好友,并不是不能找她深入追问,但终究得看时机与场合。要她在新班级的新朋友面前,说出她所知道关于恶魔的所有情报也很残酷,所以我回应「没有啦,只是阿良良木学长刚才寄的电子邮件提到这件事」适度敷衍。 「阿良良木学长?」「咦,神原刚才提到阿良良木学长?」「阿良良木学长是那个阿良良木学长?」「传说中的那位?」「传说中的阿良良木先生?」「传说中的阿良良木先生寄传说中的电子邮件?」「咦,怎么回事,神原和那位阿良良木学长是网路笔友?」「真的?」「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连远处的另一个女生小团体,都聚集过来造成大骚动。不只适度,甚至变成盛大地敷衍了…… 唔~…… 阿良良木学长的大名,到哪里都管用。 那个人才叫做明星,而且是超级巨星。 就像这样,我决定改天再侦讯日伞,以今天放学后的时间调查「恶魔大人」。或许我从新学期第一天就是不及格的考生,但后辈是看著前辈的背影成长。 即使无法完全效法。 008 「我也知道『恶魔大人』的传闻喔,耶~!我觉得月火差不多要出动了,正暗自发动引擎处于怠速待命状况。燃烧的正义一点都不环保!」 这是手机对话。 火怜开朗地这么说。应该说我完全没看过她不开朗的样子。 不过,原来如此。果然不是只限于直江津高中学生之间的传闻。 「所以骏河姊姊,您说『恶魔大人』怎么了?」 「不,没事……火怜妹妹,我想问一下,你知道怎样能见到『恶魔大人』吗?」 「这个嘛……」 像这样直截了当询问,对方或许会有所提防而完全不肯透露,但她像是一个完全不晓得怀疑为何物的纯真孩子,会讲出她所知道的一切。 不只是口风不紧的等级。 我想得到必要的情报,却得到必要以上的情报,所以我讲这种话也不太对。不过绝对不能把秘密告诉这孩子,嗯。我现在这个想法就得保密。 「讲完了。所以是怎么回事?啊,难道骏河姊姊有事找『恶魔大人』商量?」 「不不不,怎么可能。」 我如此回答,但我曾经请「恶魔」实现愿望,这个回应有点不诚实。 不对,不是「有点」。是一点都不诚实。 我这么做,像是在利用尊敬我的晚辈女孩,罪恶感如同渣滓沉积在内心。 「这样啊,那就好。」 ……她轻易就相信我。 彷佛放弃质疑的这种态度,出乎意料减轻我的罪恶感,令我觉得这孩子的直爽个性,应该是她国中时代就在镇上驰名、广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阿良良木家的基因真优秀。 「嗯,谢谢。那么火怜妹妹,火炎姊妹打算什么时候出动?」 「啊?不不不,骏河姊姊,火炎姊妹不再出动啰。」 我觉得要是在现场撞见会很糟糕,应该说会很尴尬,所以询问火怜这个问题,她却如此否定。 「因为,火炎姊妹前几天解散了。」 「……啊,对喔。」 确实如此。 到头来,阿良良木火怜、阿良良木月火姊妹组成的火炎姊妹,正式名称是「栂之木二中的火炎姊妹」,本年度升学之后,姊姊火怜从私立栂之木第二中学直升私立栂之木高中,因此这个称号蕴涵的前提不复存在。 记得上个月底,举办过一场盛大的解散会……我回想起阿良良木学长四处奔走收拾残局的样子。 学长抱怨直到最后的最后还为他添麻烦,看起来却也彷佛因为是最后的最后而落寞。或许是我自以为是的感伤吧。 「嗯,所以现在的栂之木二中,是月火独自以『月之烈火』的名义活动。」 「月之烈火……」 听起来莫名老土。就像是不成材战队。 如果我贸然批评这是不成材的战队,这个战队却真实存在,那就麻烦了,所以我没说出口。 「并不是哪方面有变化,而且也和以前一样是两人共同行动,但我们依然不再是火炎姊妹了。我想到这里,即使在现在的待命时间怠速空转,也会忽然就回过神来,回神之后不由自主地吓一跳。」 火怜这么说。 以一如往常毫不在乎的语气,说出令人深思的话语。 「这就是年纪大了吗?」 「我觉得这就是人生。」 我回忆著和日伞的对话,努力说出具备前辈风范的感想。 人生当中,换班与换座位就是一切。 除此之外,就是毕业。 「嗯,说得也是。人类没办法永远不变。像我昨天量身高也发现,我不知何时又长高了。」 「…………」 火怜,你又长高了? 现阶段看起来也已经超过一七五公分…… 站在篮球的观点,好羡慕。 「总之等月火妹妹升上高中,就能成为『栂之木高中的火炎姊妹』吧?」 我嘴里这么说,心里明白这只是一时的安慰。 事实上,我就读清风国中时,和战场原学姊一起被称为「圣殿组合」,不过我后来进入直江津高中,再度和战场原学姊来往时,只剩阿良良木学长这样称呼我们。 总之,就是这样。 人际关系的每个时期,大概都有相应的称呼,这些称呼即使看似一直相连,肯定也不会延续吧。 看似水流,其实是细小水滴的聚合体,各自始终独立。同样的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许也不能硬是以相同的话语封锁。 「总之,虽然有点离题……」火怜继续说下去。「但这次和去年暑假那时候不一样。似乎没人真的因为这个传闻受害,所以月火无论如何都无法出动。」 「这样啊……」 「只不过,居然自称恶魔提供谘询服务,从这种构想就可以确定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恶魔大人』,有没有可能是真正的恶魔?」 「啊?咦?啊哈哈!」 我这番话好像出乎火怜的意料,她先是愣住发出声音,接著放声大笑。 「真是的,骏河姊姊,您说这什么话,这个世界不可能有恶魔吧?我已经是高中生了,不会相信妖魔鬼怪啦!」 「…………」 嗯,或许吧。 既然是火怜,她这一生肯定和怪异无缘吧……相对的,我也知道依照现实状况,没人能保证这种事。 日伞也说过,我和「恶魔大人」扯上关系很奇怪。 任何人肯定都会这么说吧。即使是知道我左手秘密的阿良良木学长也一样。 阿良良木学长与战场原学姊,都认为我去年是「一时鬼迷心窍」向恶魔许愿──他们都如此认定。 然而,不是那样。 当时的我,确实毫不犹豫地向恶魔许愿。 依赖、奉承、服从……甚至侍奉。 「这个世界不可能有妖魔鬼怪喔,如果真的有,就是我哥哥吧。骏河姊姊,拜托听我说,我哥超扯的,上次他说『好闲喔,所以来玩吧~』半裸进我房间,然后忽然用指甲剪朝我的肌肤……」 「……这种事可以说给我听吗?」 不是兄妹之间的秘密吗? 就算要我听她说…… 半裸? 指甲剪? 搞不懂这些词为什么会连在一起,连我也有点不敢领教。 指甲剪…… 我刚才只是想到以剪刀代替指甲剪的点子就得意忘形,但听到她这番话就觉得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真的很神奇。曾经毫不讳言妹妹超烦,宣称不参加妹妹葬礼的那个哥哥,居然在我国中毕业之后,莫名地经常陪我玩。这也是因为年纪大了吗?」 「…………」 我由衷希望不是因为火怜从女国中生转变为女高中生。改天向月火打听阿良良木学长的动向吧。虽说如此,我还没和国三的她有太多交集。 真是的…… 阿良良木学长总是提防我可能会对妹妹下手,不过他自己无论是长大还是毕业,无论改变还是没改变,似乎永远是阿良良木学长。我抱持和火怜相反的感想。 「算了。那么火怜妹妹,改天再来我家玩吧,到时候再好好聊这个话题。」 「哇,骏河姊姊居然这样邀请我,我好开心!」 「那就聊到这里吧。你在新环境也要多交朋友喔。」 我说出用不著叮咛的这番话,结束通话。 如今我会写手机邮件、会和普通人一样使用手机。火怜是阿良良木学长的妹妹,所以刚开始和她来往时有点紧张,如今也像这样毫不拘谨地交谈了。嗯。 我今后也会像这样,以各种不同的新刺激,逐渐改变一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不变的日常不存在。日常就是像这样打造而成。 暂且不提这件事。 模仿阿良良木学长的说法,就是言归正传。 依照火怜提供的情报,见「恶魔大人」的方法有三种,预先准备的这三条路线不是平行式,是阶段式。也可以说是依照难易顺序。 假设以电玩概念分类为简易、普通、困难三个等级,最简单的是「信」。 在信纸亲笔写上想商量的事情,装入信封之后放在指定的地点。地点似乎依照状况各有不同,有时候是公园长椅上,有时候是车站置物柜。 这样就好。 要是这封信不知何时消失,代表「恶魔大人」接受谘商委托。反过来说,要是信一直位于该处,就代表这项委托很遗憾地没被受理。 我总觉得用这种方法商量烦恼很随便,不过这是简易模式,因此在所难免。 低风险低报酬,这是经济原则。 站在谘商者的角度,无须直接接触「恶魔大人」,反而也乐得轻松吧。 那普通模式是什么呢?是「电话」。比信件更进步、更深入的沟通手段。 在这种状况,即使是经过电话线路,依然会直接和「恶魔大人」对话,所以心情上的难度提升。但是相对的,无须太好的文笔也能倾诉心声。 即使说话结巴也无妨。不对,结巴反而更能传达烦恼的迫切度。 听说以保密号码打过去也行,如果想传达烦恼的严重性,比起简易模式更应该选择普通模式。至于谘商用的电话号码,似乎也会视情形而不同,总之都是手机号码。 对方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像是以手帕盖住话筒般模糊不清,而且很少讲话,基于这个意义,严格来说不叫做交谈。对方只是出声附和或偶尔出言认同,至少不像一般的谘商师会主动提问。 换句话说,就像是单方面倾诉烦恼的留言电话。 在最后,对方会回应是否受理谘商内容。委托人讲很久之后却被拒绝时的心情,我只能以想像的方式揣摩,但因为对方是断然地、清楚地出声拒绝,比起难以确定是否受理的简易模式堪称亲切得多。 我听完普通模式的方法,觉得应该正如火怜所说,是人类打著「恶魔」的幌子干的好事。 使用的是电话,而且是手机。该怎么说,这个工具浅显易懂又真实,令我觉得和怪异无关。 没人规定人类不会是恶魔。 虽说如此,既然我无法清楚确定这一点,我事到如今也不能打退堂鼓。 至于最后的困难模式,各位听到现在应该也预料得到,就是直接和「恶魔大人」见面。想接触「恶魔大人」的我,当然采用最后这个选项。 「那么,今天去哪里见得到那个『恶魔大人』?」 「这个嘛……其实能不能见面,经常得碰运气。要是见不到面,就代表在这个时间点已经『不予受理』。」火怜预先声明之后,告诉我地点。「现在的话……」 不过,当我得知地点,我就堪称失去所有选项,只能说我丧失选择权。不晓得是否可以形容为巧合。 对方现在所在的地点,是补习班废墟……的遗址。 是充满回忆的那片焦土。
009 妖魔鬼怪的权威──忍野咩咩曾经当成根据地的补习班废墟,之所以成为我充满回忆的地方,其实并不是因为我曾经在其中一间教室,和阿良良木学长认真交战;也不是后来好几次和怪异有所牵扯,而在其中一间教室过夜;更不是因为我近距离目睹这座建筑物焚毁崩塌。 不对,当然也包含这些要素,甚至就是因为这些要素而充满回忆,我就算这么说也不算谎言,但是对我来说,还有另一个更为基本的原因。 我没告诉阿良良木学长就是了。 应该说,我从未说过。现在也没有透露。 当时──在那间补习班成为废墟之前,在补习班维持补习班的功能运作时,我在那里补习过。 具体时间,是国二到国三的这段时期。我知道战场原学姊进入直江津高中之后,觉得自己当时的成绩很难升上那间高中,因此恳求爷爷奶奶让我补习,当时我补习的地方无须隐瞒,就是这间睿考塾。 不过,睿考塾在我补习的这段时间,就因为经营困难而倒闭。当时不少国中、国小的学生在这里补习,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会倒闭,不过我后来听说,他们为了对抗站前大型补习班而雇用的讲师薪水过高,无法平衡收支。协助我的成绩突飞猛进到能够进入直江津高中的恩师们,却压迫到补习班的经营导致倒闭,我很难在内心找到折衷点接受这个事实。 无论如何,忍野先生、阿良良木学长或小忍拿来睡觉的那张书桌,说不定就是我国中时代补习用的书桌。 这种事并不会改变什么。 这只是回忆,我不会因而伤感。之所以没告诉阿良良木学长他们,单纯只是没契机开口,而且当时无暇讲这种事。 焚毁崩塌之后依然勉强残留的补习班痕迹,完全从这个世界消失时,我也没有悲哀或感伤的心情。 该怎么说……哎,我这样讲明似乎很冷漠,但我升上高中时,这件事在我心中就已经「切离」成为回忆封存。 何况补习的那段时间,我拚命调整练篮球与用功的行程表,因此讨厌起补习班。补习是我当时主动提出的要求,所以在这方面,我真的对帮忙出补习费的爷爷奶奶感到过意不去。 因此,补习班实际陷入经营困难的局面而倒闭时,不用说,我当然烦恼过,认为都是我如此期望而导致的。 ……就是这样才说不出口吧。 总之,这或许是我现在回想才冒出的想法,无论如何,基于这些意义,我和那个地方的缘分,再怎么说都胜于将那里当成根据地的忍野先生,或是将那里当成过夜居所的阿良良木学长。 如今我又要前往那个地方。前往焚毁崩塌之后、对任何人来说都已经划下句点的那个地方。 「你幻想自己所走的路会通往将来的梦想,那是你的自由。不过现实大多不是如此,这条路单纯是通往过去的笔直道路,人们只不过是在走回头路。而且这条路是严格的单行道,贸然回头可能被夺走灵魂。」 我的母亲如是说,但是走在这条路上,不可能从来都不回头吧。 就这样,我和火怜讲完电话之后,就这么像是玛利欧兄弟,以B钮冲刺前往原补习班遗址(这是什么?)的焦土。 然后,我在那里,和「恶魔大人」相见。 虽说是焦土,不过那座建筑物焚毁至今约半年,自治单位终究没有弃置不理,已经以工程重机清理乾净,形容成寸草不生的空地比较正确。 这块空地的中央,有一名拄著拐杖的女生。 和我年纪相近的女生。看似高中生的女生。 既然这样,代表扇学弟说得没错。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却果然令我不太高兴。 她身穿运动服。说到运动服,我就联想到整年都穿运动服过生活的火怜(不久之前才和她聊过也是原因之一),不过火怜的运动服造型充满健康气息,这个女生的运动服造型,则是给人「邋遢」的感觉。 松垮垮的运动服。尺寸大得像是睡衣,很邋遢。 看起来未经梳理的蓬乱褐发,使这种印象更加强烈。话说我第一次亲眼看到褐发这种发色。 在这个时代,褐发或许没那么稀奇,但这里毕竟是乡下小镇,顶多只会看见游泳社社员在泳池氯水游太久而褪色的发色(此外就是小忍的金发),因此这种发色自然令我退缩。 就某种意义来说,我害怕褐发更胜恶魔。 正因如此,我心态反而放得开。 不对。我放开心态的理由不只这个。还有其他理由。 「……虽说准备三个选项,但几乎所有孩子都是以第一个选项解决。」她说。 我即使退缩,依然思索该如何搭话,犹豫以何种方式开口。就在这个时候,对方主动说话了。 我回过神来,发现她看向这里。 褐发恶魔看向这里。 「十个人之中,七个人会以写信的方式找『恶魔大人』谘商,剩下的三人之中,两人会打电话。」 「……然后最后一人,就像这样直接来见面……吗?」 「不,最后一人会在面对第三个选项时决定『放弃』。直接来找『恶魔大人』谘商的孩子,是十人之中的第十一人。」 这个女生的语气,比我还要中性。 声音低沉又穏重,而且速度莫名地慢。不是「悠哉小妹」那种可爱的形象,单纯是缓慢……接下来的形容方式明显隐藏坏话要素,我很不愿意使用,但「慢吞吞」这个形容词最为贴切。 等待下一句话就会不耐烦。 是这种速度。 感觉像是慢速播放常听的录音带。 「不过,这种孩子大多抱持真正严重的烦恼,所以我总是就这么引介给警察、律师或是儿童谘询中心。来见『恶魔大人』的第十一人,至今只出现过两人,这两人都是采取这样的处置。不过……」 她这么说,缓缓瞪著我说。 「神原骏河小姐,看来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忽然叫我姓名,我吓了一跳。 不过,并不是因为「陌生人知道我的姓名」而吓到,也不是因为对方是「恶魔大人」,所以使用神奇力量,在我自我介绍之前得知我的姓名。 「一点都没错,沼地蜡花小姐。」 我这么说。说出她的姓名。 接著,这个女生──沼地首度甜美一笑。 「原来你还记得,我好高兴。」她这么说。 是的。由于她染发,我从第一印象认不出来,但「恶魔大人」是我认识的女生。 不过严格来说,我不是从长相认出来,是从她抱在左腋下的拐杖回想起来。 沼地蜡花。 国中时代,她是附近地区和我互别苗头的别校篮球选手。我们对决过无数次,与其说是劲敌,更适合形容为死对头。 我不记得明显输过她,却也没有明确胜过她的记忆。 我是擅长快攻的进攻型球员,沼地是吊儿郎当擅长防守的篮球选手。传说她曾经完封敌队,不晓得是真是假…… 回想起她的打球风格,她刚才「慢吞吞」的说话方式与举止,我就可以视为她人格的一环而接受。 虽说如此,但她是敌队球员,所以国中时代即使知道对方长相,也不曾像这样交谈就是了…… 「呵呵,神原,你的左手……」沼地说著,以没拄拐杖的右手,指著我左手的绷带。「原来你左手报废的传闻是真的,换句话说和我一样。著名选手碰到受伤真是毫无招架之力。慢著,称昔日的自己是著名选手,听在耳里会很傲慢吗?不对,听在你耳里应该不会吧,神原选手。」 「…………」 我没回应,看向沼地的左脚。 她邋遢穿著尺寸较大的运动服,乍看之下难以辨识,不过仔细一看就发现,她双腿的粗细不同。差异不明显,是因为我「知道隐情」才看得出来。 不过,她的左脚包著石膏绷带。 坚固地、坚牢地保护。 以免受到外力冲击。以免受到世间打击。 因此她左脚没穿鞋,赤脚踩在地面。 左脚报废。 是的,所以她拄著拐杖。 在国中最后一场大赛,即将对上我学校的前一场比赛,沼地在比赛时的冲撞意外伤到左脚。听说她因而被迫退休,而且就我所见还没完全康复。经过近三年都还没完全康复,或许是严重到必须一辈子背负的伤。 但我不方便问这种问题,这也不是现在该问的问题。 「你的左手,也是比赛时意外撞伤的?」 ……对方问了这个不方便问,也不是现在该问的问题。 她或许是对同样受伤退休的我产生同理心,但若是这样,我只能低头致歉。 我的左手并非这种光荣负伤,只不过是过去的错误。相提并论就是一种错误。 「嗯,算是吧。」 但我不能说真话,只能含糊点头。 「你的制服是直江津高中吧?所以你是带领那间升学学校打进全国大赛……真厉害。而且你好聪明。」 「不是那么回事……」 我说著看向沼地的运动服。以红色为主的花俏运动服。 胸口绣著品牌名称,但我在这个距离无法辨识。如果是知名品牌的刺绣,我远远就看得出来,所以应该是冷门品牌的运动服。 即使不是如此,至少也不像是学校指定的运动服。 「嗯?我吗?我没上高中,准备考试的时间都用来复健了,如今是现正当红,令人向往又憧憬的飞特族。不过我的脚变成这样,没什么老板肯雇用,所以我现在没在打工,与其说是飞特族更像是无业游民。」 沼地说完,把右手插进运动服口袋。 原来她没上高中。 那么基于这层意义,扇学弟说她是女高中生就是错的,我内心稍微舒坦。看来我的个性果然不像别人心目中那么率直。 「所以我能成为『恶魔大人』。」 「…………」 「舍得花时间做这种事。」 她说著从口袋取出手机,进行某些操作之后放回口袋。看来是在确认来电纪录。 难道是某处有人打电话给「恶魔大人」?不对,如果是这样,她肯定会接电话,因此她或许只是玩手机给我看,对我做个样子。 国中时代的她,在球场也是这样,擅长在一对一防守时,扰乱对方球员的心理。 「……脚受伤之后,没什么老板肯雇用,所以成为『恶魔大人』代替打工?」 「啊?」 沼地对这番话露出惊讶表情。 看起来不像是做个样子,单纯是被我的推理吓到,但实际上不得而知。或许这也是装出来的,其实是对我做个样了。 再三强调,我和她的交情,没有好到能从表情解读想法。 「慢著,不对不对,神原选手,这是误解。我不晓得你听谁说了什么,但你有所误解。」 「我误解什么?」 若问我听谁说了什么,我是听扇学弟说了「恶魔大人」的事。 「我确实在当『恶魔大人』,但我并不是藉此赚钱,这是免费谘商。」沼地说。 她这番话出乎我的意料。这么说来,包括扇学弟、日伞与火怜,都没提到「恶魔大人」解决烦恼时会收取报酬。 依照他们的说法,委托人甚至完全不用付出代价。 「…………」 如果是真的,我就觉得自己稍微太早下定论。向阿良良木学长索讨五百万圆报酬的忍野先生,或是搜刮女国中生零用钱的贝木泥舟,他们给我的印象被我套到这次的事件,使我仓促认定「恶魔大人」的行动和金钱有关。 免费谘商室、免费谘商员。 这样简直像是…… 「……简直像是阿良良木学长。」 「嗯?神原选手,你刚才说什么?」 「不,沼地,我什么都没说。」我摇头回应并道歉。「我确实误解了,对不起。原来如此。换句话说,你是为了世间,为了遇到困难的人们,提供免费的谘商服务,所以你是『好人』。」 「呵呵,听别人当面这么说,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那你为什么自称『恶魔大人』?」 我没有称赞的意思,她却在害羞,令我好不自在。我没听沼地说完就发问。 「既然这样自称,就某种程度来说,别人难免会用偏见的眼神看你吧?」 「因为现在是注重冲击性的时代。注重冲击性与话题性。首先必须震撼顾客,否则任何人都不会注目。无论是娱乐、文化或政治,如今都必须以意外性为第一考量。何况我即使是再冒失的无神论者,我也没厚脸皮到自称『神』或『天使』。」 「…………」 「最重要的是,抱持烦恼的人们,基本上都受到自卑感的束缚。处于这种心理状态,比起高阶的『神』或『天使』,找差劲至极的恶魔帮忙容易得多。」 「……总之,我好像听得懂,又好像听不懂。」 「嗯?真意外,你这样光明正大过生活的人,也听得懂我说的话?不对,难道你手臂报废之后,稍微扭曲了你的人性?」 「并不是这么回事……」 这条左手臂,确实如同象徵我扭曲的人性,但我的左手不是原因,是结果。话说回来,她看穿事物本质的眼光,和现役时期一模一样。 不对,或许她不再打篮球之后,眼光磨练得更上层楼。她开设免费谘商室,或许就是基于这样的眼光? ……不对。 我在国中时代,确实只是在球场和沼地对峙,几乎没讲过话。即使如此,因为曾经以球员身分相对,我自认理解她的「人性」到某种程度。 沼地蜡花这名选手,不是愿意陪他人谘商的人。 她这个女生,不会为他人使用自己的眼光。 既然这样,难道是她在这三年有所改变? 有所改变──有所成长。 不过…… 「我原本烦恼要自称『恶魔大人』还是『堕天使大人』。总之,『堕天使大人』也是难以割舍的选择,但这个称呼有点帅气过头,我觉得男生不敢领教。如今则认为非『恶魔大人』这个称呼不可。」 「为什么?」这种事我想也想不通,所以决定直接问她本人。「既然不是为钱,为什么做这种事?」 「一定要说明吗?」 听到她以问题回答问题,我察觉她完全没义务回答我,瞬间不晓得如何回应。 「一定要。」 但我如此断定。尽可能斩钉截铁。 她看到我强烈要求说明,像是愣住般瞪大双眼,接著戏谑地耸肩露出笑容。她每个动作都是慢慢来,所以无论如何都有种作戏的感觉。 「哎,无妨。反正『恶魔大人』被你这种抱持半好奇心态的人找到时,就必须收手了。其实我好喜欢这次的名称……」 沼地遗憾地这么说。 「这次?换句话说,你之前也做过这种事?」 「嗯,算是吧。我国中退出篮球界之后的这三年,一直更换不同的方式与名字,聆听不同对象的烦恼进行谘商。」 原来如此。 我在这部分也受到贝木泥舟形象的影响,以为她的活动时间再长,顶多也是从去年开始,没想到颇为根深柢固。 「感觉身分快曝光就立刻撤退,然后重新来过。这就是诀窍。」 「哪方面的诀窍?」 「长命百岁?」 沼地歪著脑袋这么说,并且重复刚才的话语。 缓缓重复。 「被你这种抱持半好奇心态的人找到时,就必须收手然后接关,这是长生不老的不二法门。不过与其说是接关,更像是反覆从头来过。虽然现在剩下不多,不过大约在三十年前,这种类型的游戏似乎很常见喔。」 「我并不是抱持半好奇的心态来到这里……」 「没事情要谘商却来到谘商室,难免会被说成抱持半好奇的心态前来。其实我甚至想说,这种人完全是抱持好奇的心态前来。」 「…………」 「咦,记得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沼地看到我无法反驳,满足地这么说。「你问我『既然不是为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对吧?」 「嗯,对,我是这么问的。」 「当然不是为了世界或为了世人。『我不可能做这种慈善事业』这种充满偏见的自我认定,就是你提问的根据吧?既然这样,我得说这个答案完全正确。你似乎对我的眼光有高度评价,但你的眼光也不赖。」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自己。为了我──沼地蜡花的健全利益。或许可以说是为了我的左脚。」 沼地这么说。毫不内疚。 即使如此,她并没有洋洋得意,真要说的话,有些冷漠。 「是为了聆听他人的烦恼或困扰,感觉『太好了,世间有许多和我同样不幸、比我更不幸的人』而安心。我担任『恶魔大人』只基于这个原因。」 「…………」 「喔,你一瞬间鄙视我吧?你的个性真正经。这份率直也是你打球时的优点,不过包含我在内,在敌视你的交战球员眼中,这只是必须锁定的弱点。」 我听完这段解释之后板起脸,沼地见状明显以得意洋洋的样子这么说,接著露出腼腆的样子。 「……你不是当真这么说吧?」 「嗯?是指哪方面?大家真的都锁定你的弱点喔,难道你没发现?还是你想批判这种做法很卑鄙?这毕竟是往事,而且事到如今重提这种事主张自己的正当性,我觉得反而不符合运动家精神。」 这种挑衅的话语,看似想要激发我的情感。不过这始终只是基于善意的解释,实际上比较像是她纯粹在捉弄我享乐。 但是,看似真相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相。 我暗自进行深呼吸以免对方发现,继续问下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问的是,你不是当真把别人的不幸当成食物吧?」 「把别人的不幸当成食物……这种说法不太对。我不记得自己这么说过。我始终只是想以别人的不幸为基准,认为『我这样还算好』,『虽然我这辈子再也不能跑,但是除了我,世界上还有许多人面临困境』。我以这种想法勉强维持心理平衡。」 「平衡……」 这是忍野先生常说的两个字。总是以中立为主旨的那个人常说的话。 「神原选手,基于这层意义,我看到你的左手之后,内心安稳许多。看到你这样的顶尖球员,落到和我相同的地步,我就……不对,我内心还是没安稳。因为你看起来和我不一样,并不是非常在意左手的问题。」 「……没这种事。」我说。 但我不晓得我坚决否认的心情,是否确实传达给她。 因为我的左手只是自作自受。我内心已经好好厘清这一点,但沼地并非如此。 所以从她的立场来看,我难免像是悠哉又从容。 「呵呵……」沼地轻声微笑。「高中生们找我──找『恶魔大人』谘商时的信,以及录下来的通话纪录,是我最宝贵的收藏品。『世上有不幸的人』、『世上有许多不幸的人』,这个事实大幅助我逃离苦海。具备真实性的当事人经历,比起赚人热泪的虚构小说更令我著迷。我从三年前反覆更换招牌,搜集他人的不幸至今。所以这不是食物,是鉴赏物。」 「……这不是什么可以称赞的嗜好。」 在这种场合,我或许应该将内心出现的想法原封不动告诉她(这或许正是沼地的期望),但我说出口的却是以大量滤网过滤、筛选,再包上一层委婉糖衣的话语。 「找你谘商的,明明都是认真在烦恼的人吧?」 「正因如此才值得收藏……我这种说法像是坏蛋吗?呵呵,神原选手,别这么当真,一副像是要赏我一拳的样子。别靠得这么近,你的魄力很恐怖。」 「你的卡位距离没这么短吧?」 「天晓得,以前的事情我忘光了。因为现在的我不是篮球球员,是谘商师。」 我打了。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动手打人。不过在我回神的时候,我右手确实打在她的脸颊。 我没使用怪力左手,所以或许还算冷静。 被打的沼地即使脸颊发红,依然轻声对我一笑。她的表情明显传达一件事。 动手就输了。 「神原选手,就说别当真了。我说啊,到头来……」 沼地忽然变成装熟的语气,像是把我当成密友搭肩开口。 随意地、轻松地开口。 「你真的觉得找我谘商的人,都是认真在烦恼的人?认真在烦恼的人,不可能拜托『恶魔大人』吧?这些不幸始终只是日常等级,始终只是渺小的不幸。偶尔出现真正有烦恼的谘商者时,我会确实转介给相应的机构。我刚才就这么说过吧?」 「…………」 「我也没有介入谘商者的不幸,只是认真听对方倾诉,和神原选手现役时代一样认真。这样有谁会受伤?我只是在心中窃笑,脸上的表情很正经。无论是看信或是接电话时都一样。我知道必须以相应的礼仪,对待那些提供己身不幸的当事人。」 「你在心中窃笑的时候就很虚伪吧……但我这么说应该也没用。」 「确实没用。」 「而且沼地,你应该会对我这么说吧:『除了明显无法处理的事情,我确实解决了他们的烦恼,所以你没道理对我说三道四。』」 「绝对」能解决烦恼。这是「恶魔大人」的宣传标语。 换句话说,沼地在这部分,对于谘商者非常诚实。无论内心露出何种表情,她依然会确实处理对方的不幸,并且「接收」。 不提她是怎样的谘商师,至少她是诚实的收藏家。 她应该会这么主张吧。 「不对。」 但我错了。 她收藏家的一面也很虚伪。 「我没有特别做什么事,只有聆听。」 「……啊?」 「听对方述说,之后什么都没做。以模式1的状况,我收信之后什么都没做;以模式2的状况,我在电话里说『我确实听到你的要求了』然后结束;使用模式3的人们,我只听他们大略述说,不听细节,换言之同样什么都没做,依照制式流程帮忙引介到相应的机构。因为过于不幸的事迹会令人退避三舍。令我退避三舍。」 沼地说到这里,把放在我肩膀的手往下移,抓住我的右乳房。 她的动作真的粗鲁到完全适合形容为「抓住」,毫无挑逗或爱抚的感觉。 静静地、清楚地传来痛楚。 大概是报复我刚才的耳光吧,若是如此,我也不方便挣脱。 「『恶魔大人』只会聆听,不会做任何事。」 「……为什么?」 「就算问我为什么……外人插手管别人的不幸,事情只会更复杂吧?如果认真想拯救别人,必须抱持气概背负对方所有的不幸,我可不想这样。」 「……不对,我问的『为什么』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知道对你说什么都没用。既然这样,你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流传『恶魔大人』绝对能解决烦恼?」 「喂喂喂,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烦恼这种东西,大致都能以时间解决啊?」 沼地这么说。语气悠哉得如同揭开小学等级脑筋急转弯的谜底。 右手没放开我的胸部。 「正如字面所述,是时间问题。基本上,他们的烦恼都是『对将来的不安』。预料『或许会比现在还惨』,导致心理失衡。所以他们需要的是『我受理这个烦恼了』这句话,不需要我解决烦恼。」 「……这就是百分百解决烦恼的真相啊。」 简单来说,沼地对谘商者做的事情是「拖延时间」。「我会帮忙解决这个烦恼,所以『静候佳音』吧」──以这种方式让委托人从「烦恼」的心理状态解放。 不是解决,是解放。 烦恼的根源,会在等候的这段时间风化,或是委托人自己觉得问题不再严重。 「俗话说,光是说出烦恼就能舒坦得多,实际上正是如此。这就是真相,是标准答案。我不用做任何事,大家也迟早会卸下负担。」 「但这样是在逃避吧?只是在逃避吧?只是让谘商者转移焦点忽视问题吧?」 「逃避有什么错?这个世上的问题,几乎都能以逃避解决吧?在逃避拖延的中,问题逐渐变得不是问题。人们就是因为想『当下』解决问题才变成劳碌命。」 「…………」 总觉得像是被她的花言巧语蒙骗……不对,实际上我应该被蒙骗吧。 ………… 不对。「蒙骗」这种说法,同样是将责任推给沼地,这才叫做卑鄙。 我接受了。轻易接受她的说法。 是的,在那个时候……我当年和真正恶魔进行交易的那个时候,如果我没面对问题,只是静心忍受,没有发愤解决问题,我应该不会伤害任何人。 而且,先不计较理由或说法,沼地蜡花以「恶魔大人」的身分,倾听许多高中生的烦恼,让他们得以舒坦,这似乎是事实。 所以火炎姊妹──前火炎姊妹也无从著手处理。 标榜是正义使者、正义代言人的那对姊妹,在攻击目标具备「正确」的性质时,其实非常无力。 「……放开我。」 「嗯?」 「我要你放开我的胸部。」 「…………呵。」 还以为沼地会稍微抗拒,她却乾脆地听从我的要求。她放开我的胸部,当著我的面开阖手掌。 缓慢的动作、缓慢的笑容。 「所以神原选手,你要怎么做?」 「回去。」 沼地诧异扬眉,似乎真的感到意外。 「还以为你会再赏我一拳,没想到你意外地明理。话说在前面,我应该会再度换个名称,继续做相同的事,因为这种收藏癖好已经等同于中毒。嗯,与其说中毒,应该说剧毒。」 「我为刚才打你的行为道歉。对不起。」 「真率直。」 「你的所作所为不值得夸奖,我也不甚理解你的想法与嗜好,但你的行径看起来不会害人陷入不幸。如果只看表面,类似一种助人行为。」 「很高兴你能理解。」 「我没理解。」 我说著远离沼地。 她不再主动靠近我。应该是因为没理由吧。 「再见啰,神原选手。久违的重逢却是这种形式,真遗憾。我很想在球场上和你重逢,但我们彼此应该都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了。现实这东西真令人烦恼。」 「……反正你的这个烦恼,也能以时间解决吧?」 「当然。」 她毫不犹豫如此回应,我没道别就转身背对她,将她独自留在补习班废墟遗址的荒原,快步离开。 其实我想用跑的,却不知为何做不到。我这么做并非为不良于行的她著想。 无论如何,我心满意足。 无条件接受高中生谘商的「恶魔大人」不是我。光是能确认这一点就足够。 ……我大概一辈子都会重复这种无谓的确认工作吧。会永远受妄想束缚,认为世上所有坏事都可能是我做的。 反省到不耐烦的程度,持续怀疑自己。 这是我对当年过错的负责方式,是明确的惩罚。 这次的真凶不是我,出乎意料是我以前认识的人,而且我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但我依然认为在那片荒原等待我的人,很可能是「我」。 每天早上看报纸,看到昨天落网的罪犯姓名时,我会试著把这些素味平生的人,和我自己重合。 我重复著这种行为。而且一辈子永远重复。 ……还是说,这也是时间能解决的问题?总有一天,我也能和正常人一样,在看报纸的时候过目即忘,把各种传闻当成耳边风? 入夜时,我不用以胶带捆绑左手就能安眠的日子,真的会来临吗? 我不这么认为。 甚于这层意义,我和饰演「恶魔大人」,近三年来持续饰演类似角色的沼地没有两样。那个家伙因为脚伤而断送选手生涯,宣称藉由「搜集别人的不幸事迹」缓和内心的打击,但要是依照她的理论,她自己的这个「烦恼」肯定也能以时间解决,用不著搜集这些不幸事迹。 还是说,三年不足以解决? 对她来说,这也是一辈子永远持续的烦恼? 「……总之,一点都不重要。」 昔日劲敌做出莫名其妙的行径,令我有种无法言喻的复杂心情。即使如此,也不代表我能为她做些什么。 虽说是劲敌,但我们的交情不深,要不是以这种方式见面,我们即使在镇上擦身而过,也不会察觉彼此。 即使如此,如果是阿良良木学长,应该会当场追究她的所作所为吧。 还是说…… 我忽然冒出一个主意,决定寄手机邮件给阿良良木学长。要是说明详细经过,他可能会真的介入这件事,所以我当然不提重点,只讲概要。 『老朋友(女生)摸了我的胸部。』 阿良良木学长平常不是立刻回信的人,但他只有这次立刻回信。 『算我一份!』 「…………」 我微微一笑,关闭手机电源。 010 我在冗长述说前而那件事之后讲这种话,等于完全搞砸至今的气氛,不过这种小插曲对我来说并不稀奇,很常见。 颇知名的传闻引起我的注意,我开始担心并且出动,发现自己的犯罪妄想只是妄想。正如前述,我从去年就反覆做这种事。 反覆、反覆、反覆,永无止尽。 不对,只是这种症状从去年开始恶化,使我变得会付诸行动,正确来说,我这种想法是从小学时代──从我首度和恶魔签约的那时候,一直反覆至今。 如同我认为补习班倒闭是我害的。 跟踪阿良良木学长的行径也大同小异,我自己都觉得堪称病态,反过来说,这种异常行径也是神原骏河熟悉的例行公事。我从极端的角度并非不能如此断言。 肯定能断言。 只要习惯,异常也是日常,异常就是日常。 再怎么奇特的行径,也是打造日常的重要行为。 因此,我在荒原和沼地蜡花重逢,即使当然令我感到意外──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旧识、国中时代的劲敌,却忽然出现在眼前,即使令我受到相当强烈的震撼,却只是吓一跳而已。 退休的选手将被遗忘。我见到她之前都不记得她,她应该也是见到我才想起来。 时光的流动真是不可思议,人的缘分真是奇妙。我只抱持这种稀松平常的感想,只要是看过古典小说的人,都可以抱持这种感想,不值得刻意写下来当成亲身经历。 每天都充满那种程度的惊奇。 说我变得冷感也没错,但这是毫不虚假的真心话,所以无可奈何。到头来,正如沼地所说,我只能以直来直往的方式看待事物,要是我面对所有事件,都像是面对阿良良木学长或战场原学姊那样感同身受,我的身体会撑不住。应该说心理会撑不住。 在阿良良木学长眼中,我应该是个横冲直撞的热血汉子,但是在他人眼中,我可能是冷酷无情的人。 至于在我眼中,我是……不,这件事别在这里说。这样聊下去很危险。 无论如何,我和沼地蜡花的重逢,对我来说仅止于此,即使我在玩传闻中现正流行的推特,这也是无须留言就带过的小事。 无须说出来。 本应如此。 既然我说「本应如此」,当然代表实际上并非如此。是的,实际上,我后来对沼地蜡花这个国中时代劲敌的姓名难以忘怀。 难以忘怀? 既然我下意识地使用这种字眼,或许代表我内心某处很想忘记她……总之,隔天发生了一件事。 升上高三的第二天,新学期新生活的第二天早晨,我在一如往常的时间醒来。 「面有难色地思考,看起来似乎充满智慧,但这是误解。并不是只要思考就是好事。什么都没想,悠哉过生活的家伙,更能够取得天下。烦恼只是浪费时间,有时间思考不如行动。忘掉烦恼吧,不要悔不当初。」 母亲今天在梦里说了这番话。母亲确实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但好久没有连续两天出现了。我思考著这种事起身。 起身时,以胶带固定在柱子上的左手拉住我。 「……唔~」 我恍恍惚惚地撕胶带,意识越撕越清晰。我不禁心想,这个拆箱作业就像是我的收音机体操。 总之,我一如往常醒来。 我以为一如往常。 就在这时候,我在逐渐清晰的视野之中,发现指甲剪──昨天我拚命找也找不到的那把指甲剪。 不对,回想起来,我并没有找到拚命的程度,不过找东西的时候,总是在需要的时候老是找不到,并且像这样在放弃的时候找到。 我撕光胶带,就这么解开左手的绷带。没在找到指甲剪时赶快剪指甲,到时又会找不到。何况昨天被扇学弟妨碍,我想在便利商店买新指甲剪的计画也没执行。 总之,既然像这样找到,我有种赚到的感觉。改天拿这笔省下的钱请扇学弟喝饮料吧。不对,太宠这个嚣张的学弟不太好。我思考著这种一点都不重要的事情,剪起左手的指甲。 拇指、食指、中指。 剪到这里──剪到剩下无名指与小指的阶段,我后知后觉发现一件事。 不对,后知后觉也该有个限度。 但也在所难免。 因为这才是理所当然,原本该有的样子。反倒是直到昨天的样子有问题,是再怎么习惯也不自然的样子。所以我经过不少时间才发现也在所难免。 是的。 我解开绷带见光的左手,不是猴掌,不是恶魔之手。 而是恢复为原本的人类左手。 011 我一瞬间以为还在做梦,或是做了「从梦中醒来」的梦,但是并非如此。 何况「这该不会是梦吧?」这种想法只是漫画作风,我不是爱做梦的少女,不会在这时候捏自己脸颊。 即使如此,我依然不得不再度倒抽一口气,以无法置信的心情,注视我光滑细长的左手。 不是动物的手,是人类的手。 「怀疑自己的眼睛」就是这么回事。 我不由得脱光衣服,以房间角落的穿衣镜照自己的裸体。即使透过镜子,即使摆任何姿势,依然一样。 映在镜子里的「右手」,是人类的手。 是我所怀念,甚至遗忘的手。 ……仔细想想,我完全不需要全裸,但这就代表我现在多么混乱。 在所难免。 从去年五月起,外型总是「动物之手」的这条手臂──逼我从国中未曾中断的篮球运动退休的这条手臂,居然如此唐突、意外、忽然就恢复原状,我实在无法相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啦,我当然很高兴。 我没有一天不希望自己的手臂恢复原状。即使在内心强调这是自作自受、因果报应,即使讲得好像洒脱接受这件事,我在更衣或洗澡时,每次看到裸露的动物手臂,依然会悲从中来。 以绷带隐藏手臂,是为了避免被他人看见,更为了避免被我看见。 因此我即使在房里独处,即使在晚上睡觉,也尽可能不解开绷带。 所以,我不可能不高兴。 不过,我内心困惑的比例,远胜过喜悦。 为什么? 我的左手为什么……得以解放? 就在今天这一天,突如其来?毫无预警? 这么说来,忍野先生说过,这真的是时间会解决的问题。那位专家告诉我,恶魔将在我二十岁时解放这条手臂。 只是时期出了一些误差?只是提早了两年? 还算是误差范围? 「…………」 不过,真的有这种称心如意的事吗?犯下那种过错的我,真的能接受此等幸运? ……不,还有一种可能性。令我不忍正视的凄惨可能性。 到头来,我的左手之所以化为「猴掌」,是因为我向恶魔许愿。我希望「阿良良木学长消失算了」,打从心底憎恨那个人。 这份憎恨以简洁易懂的方式具体化,就是那条「恶魔之手」。所以,正因为这个愿望没实现,以不上不下的方式作结,所以我的手一直是恶魔之手。 既然这条手臂恢复原状……难道阿良良木学长出事了? 去年的那一天,我当时许下的负面愿望──天理不容的愿望,难道在某处实现? 不愿想像的这种可能性掠过脑海,刚掠过脑海,我就朝著充电座的手机伸手。 昨天我关机之后就扔著不管,如今我慌张地开机。由于要晨跑二十公里,我比普通高中生早起许多,所以现在时间与其说是早晨更像是拂晓,但现在不能说这种话。我得立刻联络阿良良木学长。 我打开通讯录,花时间寻找阿良良木学长的名字时,手机收到新邮件。 新邮件。 是阿良良木学长寄的邮件。 我原本以为时机真巧,但却不是如此,看来是我关机时寄到伺服器的邮件,在开机的现在才寄达。 『刚才的邮件是开玩笑的。为什么没回信?难道生气了?没生气吧?不过真的很抱歉,我没那个意思,请让我赎罪。』 ………… 好弱! 既然事后得道歉,一开始就不应该寄那种胡来的邮件。 唔~至少就这封邮件看来,阿良良木学长的人身安全没什么大碍…… 阿良良木学长也可能在寄这封邮件之后发生惨事,但看来不用急著打电话给他。 应该说,我不想打。 如果要生气,就得现在生气。 真是的…… 不过,假设阿良良木学长没发生任何状况,这条手臂为何恢复原状? 不可思议……比起喜悦,困惑的心情果然比较强烈。 老实说,我甚至觉得恶心。 总是在光明与黑暗两侧束缚我,如同锁链的这条左手忽然解放,坦白说很恶心。 居然无缘无故就发生这种事。 怪异是基于合理的原因出现。记得这是忍野先生的说法? 这是时间会解决的问题。 真的仅止于此?这样解释就好? 我不用硬是烦恼,不用无谓思索,只要正常地感到高兴,手舞足蹈就好? 但我依然思索。 我回想起来的,是伫立在荒原的少女。 昔日的劲敌──沼地蜡花。 012 虽说如此,我并不是顺势推断她以「恶魔大人」的身分,漂亮地、灵验地解决我的烦恼。 不可能有这种事。 到头来,那个家伙只是倾听烦恼,没有协助解决烦恼,何况我始终只是去见她,甚至没亲口和她商量烦恼。 没什么灵不灵验的问题。 沼地始终认为我的左手,是在练习时发生意外的后果。 既然不晓得是否在烦恼,就不可能解决这个烦恼。明明没说出口,哪可能舒坦? 清楚知道我左手实情的人,只有阿良良木学长、战场原学姊与忍野先生。 此外,顶多就是羽川学姊与……扇学弟?就这几个人。 连同班的日伞都不晓得。 沼地无从得知。 万一沼地知道,她同样做不了任何事。那个不幸搜集家,听到我「炫耀不幸」或许会开心(同样是篮球选手的她,也可能因为我的谎言坏了心情),但不可能为我处理这个烦恼。 我明白这个道理。 即使如此,即使考量到这一点,我回想起来的人,看到恢复原状的左手时回想起来的人,依然是她。 褐发、身穿运动服,动作缓慢的那个女生。 「总之,这下该怎么办……」 我察觉自己一直全裸,连忙穿上衣服。在房里全裸被奶奶目击的往事,依然成为我的心理创伤挥之不去。 在这种时候,我也依照例行公事,先穿上慢跑服准备晨跑。 曲线毕露的慢跑服。 穿上这套衣服,就能绷紧精神。在感到解放的同时绷紧精神。 留得相当长的头发扎成马尾,最后重新以绷带包裹左手。既然外型恢复为人类手臂,我就没理由包绷带隐藏,但我以「受伤」为由,左手将近一年都包著绷带,所以也不能忽然解开绷带外出。 手臂轮廓改变,但这部分无从隐瞒。我包完绷带才发现,我解开绷带原本是为了剪指甲,但我根本没剪完。可惜为时已晚。 好像《幽游白书》使用忌咒带法的飞影。 我在这种时候也在想这种无谓的事,使我质疑自己果然是个笨蛋,然后认为自己应该是个笨蛋。 沼地说,率直的打球风格是我的弱点,既然这样,我应该是率直的笨蛋。 无药可救的小丑。 阿良良木学长罹患了随时都忍不住讲话搞笑的病,我在这方面和他大同小异、平分秋色。 我穿上慢跑鞋,来到依然冰冷、阴暗的户外跑步,逐渐加速。 「唔哇……」 很不平衡。 不对,原本这才是左右对称的正确平衡,但身体左侧忽然变轻,所以跑步速度越快,身体越容易倾斜摔倒。 我真的摔倒了。 我过弯时没过好,「咚」的一声……不对,不能以这种可爱的拟声字形容,应该是以「咕唰!」这种感觉,身体左半边狠狠摔在柏油路面。 好痛,超痛的,真的是剧痛。 我想维持平衡,然后失败。 要是左手撑住地面,应该能减轻创伤,但我没能好好控制大小稍微变化(复原)的这条手臂,导致反射神经无功而返。 「好痛……痛死了……」 仔细一看,绷带用力摩擦地面而破损,好不容易刚恢复原形的左手破皮流血。我已经很久没在晨跑时跌倒,像这样擦伤也很稀奇。 感觉像是刚换机种的全新手机,在到手当天摔到地上留下明显刮痕。换句话说,我也因而真正感受到这是自己的手臂。 这是我的手臂。 血液传达得到、神经传达得到、意识传达得到。 我的左手臂。 持续打篮球,扶持我至今的左手臂。 「好痛……哈哈,好痛,好痛……啊哈哈哈……」 我就这么摔倒在地爬不起来,抱住疼痛的左手、抱住全身,维持这样的姿势笑出声,但个中原因不只是因为我有点被虐属性。 因为,我在哭。 抱著复原的左手,不明就里地落泪。 「啊哈哈哈,哈哈……好痛,好痛……哈哈,好痛……好痛,好痛……」 好开心。 我这么说。 啊啊,我不行了。 说什么困惑先于喜悦,说什么恶心胜于开心,这种修辞说法只是在耍帅。 理由一点都不重要。 我感到喜悦。 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心情。
013 有人报警。 我在路中间哭著大笑,所以这是理所当然。 我向赶来的警察说明原由。但我不能说实话,只好解释自己慢跑时跌倒哭泣,又因为我是被虐狂所以同时大笑。后来众人投向我的目光像是看见怪物。 「最近的高中生真奇怪……有种隔世的感觉。我还以为只有阿良良木历是这种高中生……真怀念,不晓得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警察赐给我这样的意见。 唔~…… 阿良良木学长太有名了。 总之我并不是在做坏事,左手的擦伤也不是很严重,因此我没被带到派出所,而是由警车送回家。 我第一次坐警车。 记得这种1500CC以下的警车,叫做迷你警车? 我没能达到晨跑里程数,有点消化不良,却也不能为了继续晨跑,不惜甩掉赶来的警察,所以很遗憾,今天的晨间运动非得就此中止。 我谢谢警察送我返家之后回房。在庭院浇花的爷爷,看到门前停著警车吓一跳,总之这部分晚点说明。我回房第一件事是挖出急救箱,仔细帮擦伤的部位消毒,贴上OK绷。 我贴上最新型,据说能和伤口同化,不晓得科学进展到何种程度的OK绷,再包上新的绷带。不知为何,感觉像是对小伤进行过度保护的处置。 接著,我一如往常吃早餐。 一如往常检视报纸与电视新闻,为自己未曾蒙上的冤罪证明清白。 今天没流汗,所以我省略淋浴程序,一如往常上学。 无论手臂变成何种状况,这部分目前为止毫无变化。 「哎呀哎呀,骏河学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坏事啊?」 上学途中,扇学弟说著完全落空的推测,和昨天一样来到我身旁。不晓得这孩子是否一直在埋伏等我。 或许他是去年底由阿良良木学长硬是解散(毁灭)的神秘组织──神原骏河非官方粉丝团「神原姊妹」的余党。 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他也太冒失了。居然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坏事。 明明自称是忍野先生的侄子,说话却完全相反。 怎么回事? 「咦,因为我第一次看见神原学姊用走的。怎么会这样,脚受伤了?」 「不,不是那样。」 「所以是生理期?」 「……你与其说是冒失,更像是放肆。」 「啊,惨了,我现在是男生才对。」 「嗯?」 「没事没事,当我没说。刚才是我基于双重意义失言。」 扇学弟说著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和昨天一样在我面前回转,逆向骑脚踏车。 昨天我在意这件事而向日伞确认,得知似乎有种适合特技表演,名为BTM的脚踏车,和单轮车的构造相同,反方向踩踏板就可以倒著走。扇学弟骑的车,怎么看都是菜篮脚踏车,但肯定是相同构造吧。 无论如何,这种骑法肯定危险,看起来就不稳到令人担心。 「所以,号称韦驮天转世的骏河学姊,为什么用走的?」【注:佛教护法神,善走如飞,在释迦牟尼佛舍利子遭抢时迅速擒凶。】 「这……」 韦驮天转世? 会讲这种话的人,应该只有阿良良木学长。 那个人经常帮他身边的人取奇妙的称号。 因为左手恢复原状,左右失去平衡……不对,应该是恢复平衡,没习惯之前不能跑步,否则会跌倒。我瞬间犹豫是否该对扇学弟说明这个隐情。 我并不是没有因为过于开心而想说出口。即使只是间接,但扇学弟知道我手臂的状况,所以真要说的话,告诉他也不成问题。 然而,我不太希望亲口告知这件事的第一个对象是扇学弟。 我如此心想。 可以的话,我希望首先告知的对象是阿良良木学长或战场原学姊,最理想的状况是同时告诉他们。 所以我对他说谎。 「我有点发烧,这个时期裸睡似乎还太早。」 「……骏河学姊,我是男生。」 「是吗?但扇学弟看起来不会对我的裸体感兴趣。」 「不不不,没那回事。只要是女生,谁裸体我都爱。裸体的女生没有坏人。」 「你等著被骗婚吧。」我无奈地说。 不过,看来顺利打马虎眼了。看似别扭其实意外率直的扇学弟,乾脆地将我的说法照单全收。 「不过,要是以这种速度悠闲走路,您会迟到喔。」他说。 「说得也是。」 他说得对。 我自认尽可能走得很快,但要是继续加速会跌倒。 第一堂课是说明科目内容的班会时间,以最坏的状况,即使迟到也逼不得已。我抱持著这样的想法上学,不过…… 「不然请学姊坐后面,我们双载上学吧。」 「我做不了那么色情的事。」【注:日文「双载」的「载」和「屁股」同音。】 「双载是色情的事?您这种印象究竟从哪里来的……」 「…………」 从阿良良木学长来的。这次也是他。 「没有啦,我讨厌屁股这个字。屁股听起来不是很低级吗?双屁股、双屁股,重叠两个屁股的意义是从哪里……」 「您想重叠几个屁股啊……不然也可以由骏河学姊骑我的车载我。」 「你要一个身体欠佳的女生骑脚踏车?你讲话都不考虑后果的。总之别管我,你先走吧!」 我讲出像是少年漫画角色会说的话,伸手向前摇了摇,如同在赶走扇学弟。 但他毫不介意。 「这么说来!」 他继续和我交谈。 我看到扇学弟这样,就强烈觉得不懂得察言观色比较吃香。不对,其实我的个性也相当不懂得察言观色。 真希望接下来的言色都注记在内文旁边。 「骏河学姊,昨天聊到的『恶魔大人』,您还记得吗?」 「嗯?不,忘记了。那是什么?」 「真过分,请认真听别人讲话啦。就是绝对能解决他人烦恼的『恶魔大人』。」扇学弟噘嘴露骨表达不满,接著说出这句话:「那个『恶魔大人』似乎消失了。」 「消失了?」 「对。或许是『恶魔大人』回到地狱了……咦,恶魔是回到地狱吗?记得地狱是恶鬼住的地方?这部分是因为翻译用语搞混吗?总之,结束受理烦恼的公告在昨晚传遍。居然打广告说明结束营业,不晓得该说守规矩还是怎样……恶魔都这样吗?」 「…………」 沼地真的「收摊」了。 因为被我这个不是委托人,又不是谘商者的第三者──被『抱持半好奇心态』的我找到。 ……她当然不是想就此完全收手,这次清算也包括后续的伏笔吧。沼地守规矩地刊登「结束营业」的广告,我猜是避免和接下来「搜集不幸事迹」的活动起冲突。 我不打算苦口婆心劝她,即使她听进去了,也不会光是这样就受挫。 嗯…… 不过,伤脑筋。这下子麻烦了。 沼地销声匿迹之后,就很难和她取得联系。那个女生虽然举止缓慢,撤退时却相当迅速俐落。原本今天放学之后,我还想再请火怜告诉我「困难模式」的约见地点,再去见沼地一面。 我的手臂恢复原状,或许和昨天接触沼地有关。 这只是我目前基于独断与偏见的推测。 不过,开心就是开心。 这部分无法瞒混。 这一点我不说谎。 虽然是自作自受的惩罚,但能从这个惩罚解放,我感到非常开心。其实或许不应该高兴,但这份心情是真的。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知道理由。 我为什么能得到神──得到恶魔的赦免?我无法忍受自己被蒙在鼓里。 我觉得想知道真相,首先一定得再见沼地一面。总之,即使她不再饰演「恶魔大人」,我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找到她。 昨天或许应该交换手机号码与电子邮件地址。但当时气氛不适合这么做,而且我觉得不会再和她见面,所以没交换是理所当然。即使如此,我知道她的本名以及昔日就读的国中,要找出她家应该不是难事。 「为什么要收手呢?明明有许多人受到『恶魔大人』的拯救……」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听起来很像我叔叔会说的话……但那不是人,是恶魔吧?」 「世间哪可能有恶魔?」 我这么说。 从上而下,抚摸左手的绷带这么说。 「人类与恶魔的身分,终究不可能共存。顶多只会是恶魔般的人类。」 恶魔般的人类。 或者是……人类般的恶魔。 但我或许并非暗指沼地,是暗指我的母亲。 说穿了,「恶魔般的人类」肯定不是形容个性很差,或是罪孽深重的人。而是形容向恶魔许愿的人。 换句话说,是我。 014 不过,接下来的剧情进展,变得和沼地蜡花的言行一样,步调非常慢。 日伞和我或沼地一样,在国中时代是著名篮球员,或许问她就可以立刻知道沼地住哪里。我抱持这份期待,应该说抱持这份天真的想法。不过我抵达学校(总之好不容易在最后关头免于迟到)立刻询问之后…… 「不,我不知道。」日伞说完摇头回应。「你说沼地吧?是那个以恶整般的泥淖守备闻名,以『毒之沼地』为人所知的沼地蜡花吧?」 「原来她有这种别名……」 「顺带一提,你的别名是『神速天使』神原。」 「…………」 我觉得我发明的『加油小骏河』还比较好。 这称号终究很丢脸。 「再顺带一提,我是『Sunshine Umbrella』。」 「为什么只有你是英文别名?」 「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只是弱小球队的队长,所以种类不同。与其说种类,应该说种族不同。」 「弱小?这种谦虚挺挖苦的,你那样叫做黑马。」 「总之,我不知道。因为那个女生退休之后,好像立刻从那所名门国中转学。」 「这样啊?」 「嗯,我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所以记得很清楚。听说她原本是体育保送入学,而且学费全免,但她受伤之后失去这个奖励,所以没继续就读。」 「……不只被迫退休,还被迫转学啊。」 这种事该怎么说……真绝望。 我回想起她拄的拐杖。 既然这样,她的伤堪称夺走她当时的一切。 「不过,那里毕竟是规模完善的学校,即使是这种状况,也不是没有补救措施,所以顺利的话,她肯定也能留下来不转学,但她的自尊应该不容许吧。」 「自尊啊……但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没有人毫无自尊。」 日伞莫名果断地这么说。很像是她会说的话。 不对,应该说,虽然不到扇学弟的程度,但这次明显是我失言。 我这种说法,才叫做没自尊的发言。 「听说她转学时和家人一起搬家,嗯,所以她肯定不在这附近。」 「不在……」 这就错了。 因为实际上,我昨天就见到她。搬家这件事应该没错,但沼地反倒是因为搬家,从原本居住的城镇移居到这座城镇吧。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对,如果只是正常擦身而过,我果然无法认出沼地。 褐色头发,不像是运动员的运动服打扮。 外型变化到那种程度,即使是对我说明沼地经历的日伞,也认不出她。 这方面,我也不能说大话。 当时要不是她先叫我的名字,我肯定无法确信她是那个沼地──「毒之沼地」。 想到这里,就觉得我们的关系不可思议。 我们在那么小的球场交锋争战,就某种层面上演著近似你死我活的戏码,却几乎不知道彼此的事。 日伞也是,要不是我们高中同队,我完全不知道她爱看哪部少女漫画,不知道她认为自己很怕生,并且在最后忘记她这个人。 「人与人的缘分吗……」 「嗯?」 「没事。换句话说,沼地现在下落不明?」 「嗯。形容成下落不明也太夸张了,如果真要找她,我可以试著从旧识人脉询问沼地以前的队员……不过那里是国高中直升的运动升学学校,就某种意义来说,因伤退出的选手是禁忌,他们肯说吗……」 「不用了,谢谢,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没什么,只是因为我昨天看的小说有个同姓的角色,才忽然想起她。」 「这样啊。那个角色是攻还是受?」 「不准断定是BL小说。总之没事。」 我回应之后,日伞轻哼一声,像是接受我的解释。对她来说,这原本就是闲聊。 不过对我来说就不一样。 这件事毕竟和怪异相关,我不想波及朋友而中止这个话题,但这样就伤脑筋了。 该怎么做……不对,真要说的话,最好的做法就是放弃。 我原本想努力再见沼地一面,但如今也逼不得已。 我至今表现得很好了,别介意。至此告一段落吧。 不会有人因为我没见到她而困扰。 到头来,我得再三强调,还不确定我左手复原和她有关,只是我乱猜的。如同脱脚而出的鞋子底部朝上,不构成隔天一定会下雨的理由,或许只是我左手复原的前一天,凑巧遇见怀念的劲敌。 别说「或许」,这个可能性很高。 这种程度的巧合,不无可能。 因此,我可以就此放弃。 可以模仿说书人说声「可喜可贺」,结束这段故事。 留在内心如同悬空的芥蒂,肯定能由时间帮我解决。 「……呼。」 但是,我做不到。 我即使早就退休,但是曾将人生赌在篮球的我,连骨子里都植入「一旦放弃,比赛就此结束」的观念。 所以我无法放弃。不容许放弃。 我一定要见到沼地蜡花。 就这样,过了一周。 015 一周后──正确来说,是得知沼地下落不明的周二算起,五天后的周日,我久违的搭乘电车,离开自己居住的城镇。 这趟是要参加当地大学举办的招生宣导活动。虽然这么说,但我并不是想报考那所大学,只是陪日伞参加,而且日伞自己也不想报考那所大学,换句话说就是「参加志愿大学招生活动前的预演」。即使我不晓得哪所大学何时举办的活动才是日伞的目标,但这趟以防万一的行程,确实符合日伞谨慎的作风。 总之,我还没明确决定自己的出路,但应该还是会考大学,所以我即使形容得好像是她拉我一起去,但我并非毫无兴致,而是和大家一样,尽情享受名为「大学」的异空间。 此外,即使不是我想报考的学校,能够亲自看见、感受这样的场所,可以自觉现在的自己是考生,这或许也是一种收获。 一年后的现在,我究竟会在哪里做什么? ……直到不久之前,我未曾清楚描绘这样的未来,但在左手恢复原状的现在,要以篮球选手的身分度过接下来四年的青春生涯,并非不可能。 「复出」是现实层面的现实。 说不定,左手恢复原状是短暂现象,隔天或是第三天就会再度变回猴掌。我依然抱持这样的担忧,不过后来这五天完全没这种迹象。 既然毫无徵兆恢复原状,即使是毫无徵兆变回猴掌也不奇怪,因此完全不能大意(不过到头来,我也无从大意或提防),总之我应该可以认定手臂真的恢复了。 所以,确实存在。 选项确实位于我面前。 我拥有选择权。 我不确定这条路是简易模式、普通模式、困难模式,甚至是更难的模式,总之我面前出现一条路,能通往我以为无法前往的地方。 我曾经走过却中断的路,如今向前延伸。 所以端看我是否要选择。 我无须太多时间就能抉择,但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还是得解决一件事。 沼地蜡花。 我非得和她做个了断。即使最后得知和她无关也无妨。 要是没做这个了断,我实在无法向阿良良木学长或战场原学姊报告这件事。 就算这样,要我瞒著这件事,继续和阿良良木学长以手机邮件讨论情色话题,我迟早会达到极限。 讨论有极限的情色话题,有其极限。基于各种意义有其极限。 这样像是对恩人有所隐瞒,招致罪恶感。 虽说如此,这五天之间,我用尽自己能用的手段,还是完全查不出沼地的线索。 不可能有这种事。 先不提运动服,她顶著那么显眼的头发却完全没引发传闻,太离谱了。 褪色、不自然的褐发。 基于某种意义,她肯定比天生金发的小忍更好找,事实上,我却找不到她。 如同收起「恶魔大人」招牌的同时,从这个世界退场。 彷佛云朵难以捉摸……不对,捉摸云朵或许比较简单。 实际上,我也有种捉摸蜘蛛的恶心感,所以或许是时候收手了,但我依然死鸭子嘴硬,不肯放弃。【注:日文「云」与「蜘蛛」音同。】 我也可以找火怜打听情报,但我将这种做法视为最后手段。我不认为火怜会向阿良良木学长提到我问这种事,何况要她保密的话,有点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此外,沼地没做「坏事」,要是找火怜这个正义使者帮忙,我莫名感到内疚。 唔~这么想就觉得「正义」挺艰深的。因为人们的敌人大多不是邪恶。 但要是维持现状,感觉只能依赖这个最后的手段…… 「你的工作就是为别人添麻烦。要是有人不会为别人添麻烦,我只觉得恶心。」 在这个节骨眼回想起来的母亲教诲,听起来意义深远却没什么用。 只像是扭曲的自我肯定。 到头来,就是那位母亲将「猴掌」──将「恶魔之手」托付给我,但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不过她(似乎)叮咛过我不能问。 她没想过这样会让自己女儿的人生留下阴影吗?没想过这样会扭曲自己女儿的人生吗?不,我不是想把左手的责任推给母亲,我至今也始终认为左手的问题,是向恶魔许愿的我必须负责。 但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那个人以何种想法,将那只「手」托付给我──将这种难以处理的遗产留给我? 而且,那条手臂跑去哪里了?我小学时代使用那只「手」的时候,「手」在实现愿望的隔天回到盒子里。 这次,我努力挖掘出盒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那么,恶魔究竟去哪里了? 「终于见到你了,卧烟的遗孤。」 我参加完大学招生活动,在速食店和日伞交换今天的感想,简单做个检讨,在车站和她道别之后(日伞搭电车回去,我要用跑的),看似不祥的男性向我搭话。 该怎么说,「不祥」这两个字是他在我眼中的印象,这种形容一点都不具体,但我自信能以这两个字充分形容这个人。 如同丧服的深色西装。 留胡子、发型是西装头,银框眼镜后方的双眼极为黯淡。 他的风貌,如同黑暗具体而成。 我只听阿良良木学长提过这个人,并没有实际见过,而且我也只听阿良良木学长提过他的事迹,没听过他的外型,但我依然一眼就认出这名男性。 忽然现身的这名中年男性,和忍野先生同届,是怪异专家,更是骗徒,名为…… 「贝木……泥舟。」 「喔?」 贝木听到我叫出他的名字,惊讶地扬起眉毛。 不对,他这个动作很低调,不足以形容为惊讶,和眨眼差不多。 「你认识我啊……对喔,应该是听阿良良木或战场原说的,那就可以长话短说,托福我省得自我介绍,真幸运。我在这次的事情得到一个教训──没人知道人与人的缘分,会在哪里以何种方式派上用场。」 「…………」 我倒抽一口气,接著背对他踏出脚步。 「喂喂喂,等一下,卧烟的遗孤,我一直在等你……」 「……!」 我感觉他说著的同时要搭我的肩,因此改为奔跑。我脚上当然是慢跑鞋,我的火箭式起跑如同在地面留下凹陷,第一步就是极速。 手臂恢复至今五天,约一星期,我终究已经习惯左右等重的平衡。 我全神贯注,手下……更正,脚下毫不留情,头也不回地一鼓作气摆脱贝木。 「别忽然用跑的,很危险。」 「…………!」 没摆脱。 而且还被超前。 身穿笔挺西装加皮鞋的他,踩著激烈的脚步声,以惊人速度穿过我左侧,绕到我面前张开双手拦阻我。 「唔……」 我以阿基里斯腱几乎扭伤的力道掉头,这一次,这次绝对要扔下贝木。 我绝对能将他拋在身后。 刚才肯定是我下意识地手下留情,因为跑步速度是我绝对不容撼动的特质,也是我存在的理由,甚至堪称我唯一明确的角色定位,但我居然跑输那个明显和运动无缘的不祥男性,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就说了,别在操场以外的地方忽然跑起来,真顽皮的丫头……你这样真的会跌倒,小心点。」 真的有。 贝木放低重心,轻易反过来将我拋在身后,再和刚才一样拦阻我。 「…………」 我终究没力气再掉头一次。 硬是驱动身体,使我大腿部位产生剧痛,即使不痛,我还是不得不停步。 假的……一定是假的…… 我从小学时代锻炼至今的腿力,居然输给这种……文艺型书生。 完全败北。 而且我没有余地辩解这是长跑,既然几秒内就被超前,就应该视为短跑对决。 在短跑对决败北。 这个事实给我很大的震撼,我不是比方,而是真的瘫坐在原地。 「喂喂喂,真搞不懂你这个丫头。一般来说,会因为被男生追上,再也逃不掉就下跪吗?我看起来这么坏?应该吧。」 「…………」 贝木并不是消遣,是以正经至极的语气这么说,我没力气反驳。 话说……不要紧吗? 我向「猴掌」许的第一个愿望是「想跑得快」,如今有人跑得比我快,这个现实代表的意义是……不对,这部分不要紧。 因为我的左手,已经不是猿猴的手。即使这件事令我内心稍微轻松,却无法缓和这股压倒性的败北感。 输了…… 而且是输给这种骗徒…… 这个骗徒害战场原学姊家庭破碎,害阿良良木学长的妹妹被怪异缠身,恶意甚至波及小忍。我唯一的专长却完全输给他,输到没有辩解的余地…… 我的内心,差点被自己的不成熟压垮。 好丢脸,好想死。 这个世界就此终结该有多好…… 「真拿你没办法。你这样还叫卧烟的遗孤?」 贝木终究看不下去,抓住我的颈子,像是抓猫一样,或像是抓锚一样,拉起看著地面不知所措的我。 这个动作也像是受到敌人同情,我好想当场消失。 好想哭。 但要是现在当场任凭这股情绪的驱使而哭,我五天前的嚎啕大哭就像是假的,所以我挤出最后的骨气,忍住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 「怎么回事,你的脸真夸张。」 贝木似乎完全没有同情的意思,所以完全没有和善对待的意思,他粗鲁说完这番话,很乾脆地放开我的衣领。 「别逃啊。我刚才也说过,终于见到你了。」他这么说。「我吃了战场原与阿良良木的闭门羹,不能前往那座城镇,所以我从去年夏天一直在这里等你离开城镇。」 「一直在等……我?」 「对。更正,是假的。」 骗徒说著骗徒会说的话,就这么踏出脚步。他没抓著我的手,视线也完全没在我身上,所以这次要是我想逃肯定能逃走──我可没乐观到这么认为。 反倒是正因为贝木确信无论我走掉或跑掉,他绝对追得上我并且拦阻去路,所以他没抓著我,也没看著我。 我的脚程和他的脚程,有著如此悬殊的差距。 我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怎么了?跟我走吧。」 「阿良良木学长他们叮咛过,遇见你的时候不能和你说话,必须逃走。」 「喔,所以你刚才拔腿就跑啊……你的学长姊真亲切。但他们没考量到你逃不掉的状况,这部分堪称不亲切。你应该在这次的事情得到一个教训──有些事情光是逃避无法解决。」 「…………」 光是逃避无法解决的事情,确实存在。 无法以时间解决的问题,也确实存在。 「别担心,我不打算欺骗或利用你,当然也不打算对女高中生毛手毛脚。卧烟的遗孤,我只是有话要告诉你。只是因为话题内容不适合站在车站前面聊,才邀你找一间咖啡厅坐坐。原本即使天崩地裂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不过只限今天、只限你是特例。我会请你喝杯茶。」 请我喝茶。 当事人这番话毫无虚假,这是他极为罕见,原本绝不可能的让步。对照学长姊的说法,我很清楚这一点。 「……明白了,我走。我走就行吧?」 我不甘情愿地点头。 非常屈辱,却逼不得已。 要是这时候没跟他走,我将永远败给他。我讨厌这样。 即使我跑不赢这个骗徒,但我非得以其他方式报一箭之仇,否则我实在没脸回到我的城镇,没脸见阿良良木学长与战场原学姊。 何况,这个家伙提到「卧烟」,说我是「卧烟的遗孤」。 卧烟是母亲的旧姓。 换句话说,这个人认识我的母亲。 016 总之,我认为或许是因为我个性很单纯,但我会无条件地尊敬跑得快的人。 原因大概是我将「跑得快」视为重要的价值,而且我心里当然很清楚没这回事,知道跑步速度实际上和个性完全无关,但我很自然地,极为自然地,只因为对方「跑得快」,就觉得对方似乎不是坏人。 再三强调,这种事完全不构成我相信对方品行的理由,我自己很清楚这一点。我不是笨蛋……不对,我是笨蛋,但我明白这一点。这类似所谓的「本性难移」。 所以贝木两度超越我,我当然觉得不甘心,也想雪耻,但是这部分暂且不提,我开始妥协愿意听他怎么说,这也是我非得好好认同的事实。 总觉得这样像是背叛阿良良木学长与战场原学姊,令我有点……不对,相当过意不去…… 贝木带我前往的地方,怎么看都不是咖啡厅,是烧肉店。总之,这间店洋溢著高级气息,不应该笼统形容为烧肉店,或许有更适合并隐含咖啡厅意思的名称,但我不晓得更适合的用语,只能形容为烧肉店。 「我是预先订位的贝木。」 贝木一钻过暖帘就这么说。 他居然预先订位。几时订的? 准备过于周到,有点恶心。 店员恭敬带我进入预先准备的包厢(居然是包厢?),而且坐在上位。等一下,神原骏河几时变成千金小姐了?我频频不知所措。 阿良良木学长说我是有钱人,但我只是可以随意购买想要的东西,有钱的始终是爷爷奶奶,我自认这方面和普通高中生没有两样。 所以我不习惯这种气氛的店,觉得不太自在。 可恶,宣称喝茶却请我吃肉,而且是带我到围裙不是纸围裙的这种高级烧肉店,这个人果然是正如传闻的骗徒。我硬是以这种想法振奋精神,但也清楚这种想法终究很胡来。 「好了,吃肉吧,吃肉。在烧肉店没必要点蔬菜,想吃菜去烧菜店就好。交给我吧,我烤给你吃。」 贝木还没说完,就夹起刚上桌的肉,接连放在烤炉上。与其说烧烤,感觉更像是只让表面过火,瞬间暴露在高温之中。 他喜欢三分熟? 总之,这种店端上桌的肉,应该是可以生吃的等级吧…… 贝木依照他「没必要点蔬菜」的主张,没点生菜或泡菜,除了肉类,他只点一碗中碗白饭。 他这种主导饭局的掌炉印象,老实说令我不太舒服,但也没达到不悦的程度。 没有任何事物受害。 换个角度来看,他甚至好像很亲切,是在孩子来到不熟悉的餐厅而困惑时,确实帮忙打理一切的大人。 贝木其实很想点生啤酒搭配烧肉吧,但他点的饮料是乌龙茶,或许是在配合我。我甚至有这种感觉。 可恶。这种家伙,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好人? 「总之年轻时多吃肉。卧烟的遗孤,人类吃肉会变得幸福喔。虽然年轻人或老人的人生都充满烦恼,不过只要吃到美味的肉,这种烦恼就会全部解决。」 「…………」 别这样。别对我这么好。 你明明是我所尊敬学长姊们的劲敌,别讲这种话让我无法恨你。 不过,讲这种话也没有道理可言。他讲得像是在说教,其实只是一直劝我吃肉,而且贝木这番话,似乎温柔抚摸著我现在抱持的烦恼表面。 感谢都来不及了,没有理由咒骂。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能向恩人的仇敌──贝木道谢。 「请别用『卧烟的遗孤』这种怪方式叫我。」 我顶多只能像是鸡蛋里挑骨头般抱怨。 「哼,原来如此,你说得对。但我讨厌叫你『神原』,这不是卧烟的姓。所以我只能叫你骏河,这样可以吗?」 「……比『卧烟的遗孤』好。」 「这样啊,最近的女高中生真是平易近人,居然允许首次见面的男性叫名字。那么骏河,快吃肉吧,肉就是要趁热分胜负。」 「为什么吃肉和胜负有关?」的想法,和「忽然准他叫我名字确实很不检点」的想法交错在一起,在我心中变成更加复杂奇妙的情绪。 不过,我也不能坐视贝木夹到我盘子里的肉变凉。 肉无罪。 就事论事,恨罪不恨肉。 我说声「我开动了」,以右手拿起筷子用餐,心想必须找机会传邮件通知奶奶不回家吃晚餐。 「喔?骏河是右撇子啊,卧烟是左撇子……不对,是因为左手受伤,所以故意用右手?」 「…………」 我没回答。我没义务回答。 但他说中了。 不对,正确来说只说中一半。只是因为我的左手变成「猿猴」的手,所以包上绷带假装受伤,隐瞒这个事实。我其实是左撇子,却必须以右手拿筷子,维持左手受伤的假象。 我很快就熟练用筷子,却花了不少时间练习写字。我直到最近,才能让右手和惯用手一样流利写字。 不过我的字迹原本就很潦草,所以「和惯用手一样」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左手复原的现在,我也没理由继续使用右手……不过至少在我包绷带时,必须继续使用右手。或许我现在反而不会以左手拿筷子或写字。 「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吧?」 「…………」 「喂喂喂,你这家伙真不懂礼貌,别闷不作声吃肉啊。」 「……对你不需要讲礼貌。」 「不是对我的礼貌,是对肉的礼貌。肉的意义是生命,别忘记你正在吃生命。」 「……很好吃。」 既然他拿牛当挡箭牌,我只能这么说。 我心想这家伙果然很卑鄙,另一方面觉得依照学长姊们的评判,这个人这时候应该这么说:『买这些肉的钱来自我的钱包,是我的钱,所以这些肉是我的生命。你正在吃我的生命,所以不应该露出这种闹别扭的表情。』 像是这样吧? 不过,在我面前板著脸吃肉的贝木本人,完全没提到钱的话题。 「还想吃什么肉吗?」 反而还这样问我。 看来他依然不准我吃肉以外的食物,不过除去这一点,该怎么说,他就像是「表面上不太理人,却很亲切的亲戚大叔」。 拜托饶了我吧。 请多做一些让我讨厌的事。 例如否定BL小说,或是赞成东京都条例。 不然的话,我无法在心中找到折衷点。 在我擅长的领域正而战胜我,让我吃美食,还对我这么亲切,这样我实在无法继续讨厌对方。我的个性可没这么别扭。 我很单纯。 别人对我好,我就想感该。 「你高中三年级……所以是考生,看来是为了参加大学招生活动才离开城镇。这令我回想起来,我也曾经是考生,但我没花时间读书备考就是了,因为我从以前唯一的专长就是掌握诀窍……所以没办法给你这个考生任何建议,因为你看起来不擅长掌握诀窍。总之你就努力吃、努力用功吧。」 贝木总算讲出这种像是亲戚大叔会讲的话。 「找我有何贵干?」 我终于主动出言催促。 想诈骗一知半解的人,秘诀就在于「让对方提问」,所以我这样或许完全中了对方的计,但要是这个人继续善待我,我实在无法承受。 「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啊啊……哎,也对。嗯,这么说来确实没错。」贝木说完耸了耸肩,像是直到我点明才察觉这件事。「总之,我要办的事情,算是在这个时间点就办完了。」 「嗯?」 「骏河,我想你已经察觉,我认识令堂。」 「…………」 「唔~话说你去年八月,是不是见过你的阿姨?名字是卧烟伊豆湖。」 「……没有。」 我摇头否定贝木这番话。能够否定贝木的话语,令我有点高兴,却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别扭,陷入自我厌恶。 「那个人在我面前使用另一个姓名。我直到她离开城镇,才知道她姓卧烟。」 「这样啊……很像那个女人的作风。」 「我原本以为只是同姓……」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个人,果然是我母亲的妹妹。 虽然看起来不像,也感受不到类似的气息,但我一直猜测是如此。 「总之,卧烟家的女人大多是怪胎,卧烟远江与卧烟伊豆湖更是个中翘楚,而且是很好的对比。我和伊豆湖个性不合,但数度受到令堂照顾。」 「…………」 「在我比你这年纪还小的时候,基于一些原因认识她,和她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大学时代。总之就像家庭教师?那个家伙挺身而出,想矫正我擅长掌握诀窍的个性。」 ………… 换句话说,贝木和我曾经住在九州的同一座城镇? 既然这样,我小时候或许见过贝木。 我首度凝视贝木,但我内心没有底。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的长相。这是我内心唯一的想法。 「当时卧烟拜托我:『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麻烦关照一下我的女儿。』」 「……她对你说过这种话?」 我直觉认为他骗人。 我的母亲和父亲一起车祸丧生,也就是意外过世。所以她不可能讲这种像是预料自己死期的事。 何况,她为什么将我托付给贝木?不对,即使贝木当时不是骗徒,也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大学生。 不,那个人不会计较对方是骗徒或是大学生……连我这个亲生女儿,她都视为独立的个体看待。 无论是怎样的人,无论拥有何种头衔或立场,都只评定对方的「个性」。这确实是一件美妙的事,但以这种方式活在人类社会,堪称有些病态。 实际上,她养育长大的我,就像是受到诅咒。眼前的不祥骗徒也一样。 因为他至今依然背负著大学时代的母亲委托,前来见我。 真要说的话,确实受到诅咒。 「当时我和好友一起从大学辍学离开家乡,不晓得她之后的状况,何况伊豆湖学姊是那种个性,所以即使大学加入相同社团,学姊也没对我透露家世。我最近才知道卧烟过世,并且得知她的独生女遗孤,由父方的祖父母收养。我听到消息时怀疑自己听错,她不像是会死掉的女性……不对,大概是正因如此而死吧。」 「……所以你去年才前往那座城镇?」 这么一来,代表这个人为了我来到城镇──为了探视我而来到城镇,并且像是顺手牵羊般诈骗女国中生…… 「这部分反了,探视你才是顺便。卧烟又没给我钱,我没道理做到这种程度,只是不经意顺便看看你的状况。」 「…………」 我想,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但即使是真的,我的心情也不会舒坦。 何况既然这样,他今天为何会在车站等我,还请我吃饭? 实在无法只解释为「顺便」…… 「……你该不会喜欢我母亲?」 「嗯?哼,所以我讨厌小鬼,动不动就扯到恋爱。」 贝木如此回应,丝毫没因为我过于直接地询问而坏了兴致。 「单纯到讨人厌。你这种思考逻辑会遭受骗徒诈骗。」 「……可是,你称呼那侗人是『卧烟』。依照你刚才的说法,她认识你的时候,肯定就改姓『神原』。」我尽可能虚张声势,抱持著还以颜色的心态这么说。「不是因为你不想承认她结婚吗?因为『神原』对你来说是情敌的姓氏……」 「无聊。不过,我可以稍微称赞你的观察力。」他这么说。「但以你这种程度的观察力,或许更容易胡思乱想,更容易受骗上当。」 「…………」 「没事,大致符合。对,虽然是往事,但我曾经崇拜令堂。」 他颇为明确地、乾脆地承认这件事。 但因为过于明确、过于乾脆,我完全不觉得成功还以颜色,反倒觉得计画落空。 「她和她妹妹不同,是个好女人。总之,当时我也有自己的女朋友,所以并未和她进一步来往,放心吧。我来见你的理由,并不是因为我是你真正的父亲,只是在缅怀往事,是回忆。」 他说,这是回忆。 是一文不值的回忆。 ……这是谎言。 他并非认为一文不值,但应该真的当成「回忆」。 原来如此。 虽然理所当然,而且过于理所当然,但他和我母亲的关系,早已成为回忆。 至于我呢? 我的母亲已经成为我的回忆吗? 「……我像不像母亲?」 「天晓得,毕竟我认识卧烟,是大约十五年前的事。真要说像不像,你们是母女所以应该很像,但我只依稀记得卧烟的长相。」 「你忘记崇拜的人长什么样子?」 「所以我是个冷漠的人。何况你也一样吧?」贝木如此回嘴,大概是从我这番话感受到责备的语气。「你从刚才就以『她』或是『那个人』称呼卧烟……这是对母亲使用的称呼吗?你该不会快要忘掉十几年前过世的母亲吧?」 「…………」 不是这样。 母亲反而深刻于我的内心到忘不掉的程度,在我内心生根到不可能分离的程度。 甚至会梦见、甚至会幻听。 深刻于内心。 不过,我从孩童时期──甚至从幼儿时期,就将卧烟远江称为「那个人」。 将那个人称为「那个人」。 ……不过,如同我原本以为不可能分离的猴掌轻易分离,或许那个人总有一天,也会从我心中切离。 我不可能知道贝木昔日和母亲真正的关系,但他似乎将其完全咀嚼吸收。 「至少你母亲不会像这样从各方面思考。我刚才说你很单纯,但卧烟或许比这附近的小鬼更单纯。思考方式太单纯,导致周围擅自扑空。这么说来,那个女人说过这种话:『思考只会浪费时间,人生用来思考的空档连一秒都没有。』她在这方面的想法无法和我相容。」 「…………」 贝木说出那个人很可能会说的话语,使我确定贝木至今依然不讨厌那个人,也确定他请我吃烧肉的善意明显衍生于此。他看待我的时候,「她的女儿」这个身分不是主要,是次要。同时我也确定,他这份善意已在他心中完结。 并不是想骗我,也不是顺便来看看我。 我果然可以将他这部分的说法照单全收。 他和极为平凡的人们一样,只是在翻阅相簿。 ……我迟早也有这一天吗? 曾经喜欢的人、没能实现的心意,是否总有一天能化为怀念的回忆? 笑著述说昔日失意或失恋的日子,总有一天会来临吗? 「人会改变。小时候喜欢的玩具或布偶,也迟早会厌倦吧?不,形容成『厌倦』有些过分,应该形容为『毕业』。」 「毕业……」 「总之无论如何,骏河,很高兴看到你这个卧烟遗孤过得很好。你的左手其实也不是受伤吧?」 ……他使用的语气过于平凡,使我数秒才发现这句话说穿我隐瞒一年多的秘密。贝木在这数秒从西装上衣取出名片盒,从中取出一张纸片递给我。 「差点忘了。」 我正要接过去时,贝木说著又暂时收回名片,取出胸口钢笔在名片书写,然后再度递到我而前。 名片在烤炉上过火。 仔细一看,「捉鬼大师」这个头衔被画线删除。 「[删除线]捉鬼大师[删除线] 贝木泥舟」。 底下是两个电话(手机)号码,以及两个邮件地址(Gmail与手机邮件地址)。 「这是……?」 「我想应该没这种机会,但遭遇困难就联络我吧。我姑且和那个女人约定过,会关心你一下。」 「……想骗我?」 我反射性地这么说,其实完全不这么认为。但我还是不由得这么说。 「如同战场原学姊那样?」 「不,我不会骗你。」 他明确告知。 这也是骗徒常用的说词,激发我的反抗心,但既然他这么说,我也不多说什么。 「骏河,看来你很尊敬学长姊。你要是没这样绷紧精神继续讨厌我,要是无法维持这份否定我的态度,会觉得自己没诚实面对自己最喜欢的学长姊。」 「…………」 贝木这番话,像是看穿我的内心。 「但你做不到。我没骗你,也不打算危害你,所以你无法讨厌我。」 「…………」 「如同你喜欢的家伙不一定喜欢你,你讨厌的家伙也不一定讨厌你,甚至不一定被你讨厌。」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要是以为我会乖乖继续当个讨厌的家伙,你就大错特错。我还可以换个说法。假设你尊敬某人,肯定有人对你尊敬的这个人恨之入骨。阿良良木与战场原应该是你心目中的英雄,即使如此,也不可能没有任何人不讲理地讨厌他们。」 「…………」 「可不是漫画之类的角色啊。没有人只会惹人讨厌,没有人是完全的反派。没有人以任何角度都是相同个性,没有人在任何时候都是相同个性。你似乎擅长跑步,但你并非总是在跑步吧?你会走路,也会睡觉,这是同样的道理。我非常爱钱,却也会花钱。即使没抱持特别的情感,偶尔也会善待他人。」 贝木说到这里扬起嘴角。这表情可以解释为自虐的笑,但我不知道他的真意。 总之到头来,就是这么回事吧。 如同我将跑得快的人无条件地视为英雄,人们大多认为能力强的人也具备优秀的人品。 但实际上没这么单纯。 封为伟人的人,私下却虐待子女或乱搞男女关系,这是常见的状况。 而且相反的状况也可能发生。众人视为坏蛋厌恶的人,或许在家里是好爸爸或乖女儿,甚至还有守财奴极尽暴虐之能事之后,将赚来的钱大多用在家乡的慈善事业。 坏事可能在另一方面拯救他人,恶意也可能是为了他人著想……不,不对。没必要以这种人性论点扩大问题。 只要这么说就好。 #我讨厌的人,也有朋友;我讨厌的人,也有他人喜欢。# 要是无法认同这个公认的事实,大概没办法踏入社会。 是的。这个人伤害我最喜欢的学姊、伤害我所尊敬学长的妹妹,却绝不伤害我。 即使我讲道义站在学长姊这边,再怎么试著讨厌他,他也继续亲切地对待我。 贝木继续讲道义,站在我母亲那边。 他是学长姊的仇敌。对我来说,却是亲切的大叔。 「遭遇困难就联络……吗……」 「对,大致上,我可以帮你诈骗任何家伙。」 「……如果是这样,我真不想联络。」 遭遇困难。 这四个字令我联想到「恶魔大人」──沼地蜡花。现在下落不明、行踪不明的女生──沼地蜡花。搜集困扰、搜集烦恼、搜集不幸的女生。 「总之,我接受你的好意。」 我说完从他手中抢过名片,刻意粗鲁塞进口袋。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抵抗。 原本我不应该收下才对,必须以学长姊的道义为优先。或许应该就这么把名片放在烤炉铁网烧掉。 但是贝木递给我的不是对我的好意,是对我母亲的好意,所以我非得收下。 无论是好意、亲切或是任何情感,我都只是处于仲介的角色。 「怎么回事,你吃肉的动作停了。总之就是肉、肉、肉肉肉。给我依照牛、牛、猪、鸡、牛、牛、内脏、内脏的顺序吃。你有点瘦,多吃肉长胖一点。」 「……我的体质天生不容易长肌肉或赘肉,我到头来不擅长运动,是个瘦小的少女,我原本是跑很慢的孩子……」 我回忆刚才跑步输给贝木的光景这么说。 是的。所以我向「恶魔之手」许愿,而且沦落到得自己实现这个天大的愿望。 所以这双腿是我的财产,也是罪恶的证明。 算是「优点也可能从失败中诞生」的例子吗…… 「哼,看来你真的不甘心跑输我。毕竟我国中与高中都加入田径社。」 「田径社……」 我完全看不出来。 人不可貌相,人的过去更不可貌相。 「对了,不然传授我自己发明的跑法给你吧?叫做『贝木式跨步』。」 「……这就免了。」 即使是亲切的提议,再怎么说也过于屈辱。此外,我终究不能使用名称如此丢脸的技巧。 「何况我加入的不是田径社,是篮球社,而且退出了。」 「对喔,战场原才是田径社。」 「…………」 「不过,我虽然加入田径社,我却专攻铅球。」 贝木说出这种不晓得是玩笑话或真话,像在打马虎眼的话语(听他这么说,总觉得他加入田径社也是骗人的),接著继续说下去。 「如果不需要拜托我,确实别拜托比较好。但与其拜托『猴掌』不如拜托我。」 「咦……」 「你的『母亲』将『猴掌』的木乃伊托付给你吧?」他说得理所当然。「我要预先警告以防万一,绝对别使用那个东西。不久之后,应该有回收业者出现在你面前,到时交给那个家伙处理。」 「回收业者……?」 「对,也就是所谓的收藏家──『搜集家』。」贝木说。 他说「搜集家」。 「#有个家伙在搜集恶魔全身上下的部位#,那个家伙肯定想抢你的『猴掌』。我不把话说得太难听,要是那个家伙出现,就赶快交给他。」 「……好。」 我点头回应,并且看向左手──不久之前正是「恶魔之手」的部位。 而且,那个东西,已经被「夺走」了。 「明白了。要是收藏家出现,就把那个人托付的『手』交出去,这样就行吧?」 「看你莫名率直的样子,该不会早就扔了?那也好。好啦,看来你要是看著我的阴沉长相,就会食不下咽的样子。」 贝木讲得像是有所自觉,同时取下围裙起身,从钱包取出数张纸钞放在桌上。 「我要走了,之后你慢慢吃吧,再给我加点两三盘。只能点肉,要吃肉,肉。」 贝木道别之后,没有依依不舍的样子,平淡地准备离开包厢。 「等一下……」 他的态度,使我不由得叫住他。 贝木转过身来。 虽然不经意叫住他,但我并非想问话,更不是想和他继续一起用餐增加罪恶感。 不过,我不知不觉,叫住了他。 「……那个,唔……」 「什么事?怎么啦,爱上我了?」 「…………」 「我开玩笑的。你真正经。」 「……大家都像这样,说我是个正经的人。」我听到贝木这番话,像是抱怨般轻声回应。「我真的讨厌这样。」 「喔?『正经』基本上是称赞的话语吧?」 「这种高估的评价,我担当不起。我是笨蛋、是蠢货、是小丑。『正经』这两个字真的不适合我。」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何况我很卑鄙。」 我是卑鄙的骗子。 仔细想想,我没资格批判贝木。我宣称受伤,欺骗值得信赖的队友们而退休。 无论怎么想,这都应该是罪过。 「就我来说,正经与卑鄙不一定誓不两立。总之无论你正不正经,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所以是什么事?为什么叫住我?」 「那个……对了。」 我摸索脑袋,总算想到该问的问题,好不容易化解尴尬场面。 「你为什么知道我今天会出现在那个车站?为什么能在哪里埋伏等我?」 「听你朋友说的。」 回想起来,这只是我为了化解尴尬场面的询问,深思却发现这应该是我一开始就该问的事情。非得憎恨贝木的心情抢先涌现,使我完全忘记这份异样感。 但这个问题对于贝木来说,似乎是「我问就会回答」的不重要小事。 「朋友……?所以是日伞说的?」 「日伞?」 带我参加大学招生活动的是日伞,所以提供贝木来源的朋友只可能是她,但我很难想像自称怕生的她和贝木有交集,何况贝木的反应像是第一次听到日伞这个名字。 「那个丫头不叫这个名字。」 「……不然是怎样的名字?」 「沼地。」贝木这么说。「沼地蜡花。对,记得是这个名字。」
017 即使全身沾上的味道来自高级烧肉也一样,我一回家就洗澡。 仔细清洗头发与身体,接著泡入注满热水的浴缸。肩膀以下……不对,颈部以下都浸入水中。 和篮球时期比起来长很多的头发,我泡澡时没绑起来,所以像是海藻般漂浮。 沼地为何和贝木有交集……我不晓得,也没问。或许贝木知道沼地的去向,但要是问这个问题,就非得提到「恶魔大人」与「左手」的事。 我觉得,对他公开情报到这种程度很危险。 即使贝木泥舟在我眼中再怎么像是「亲切大叔」,完全信任他依然很危险。就算我不会有事,也无法保证不会波及我身边的人。 「不过……比起贝木,我更在意提供这个情报给贝木的沼地……」 她为什么做出这种事?基于何种目的? 她以自己的方式,察觉我正在找她? 无论如何,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无法继续故作镇静。 不死心地拚命寻找之后,要是找不到也无妨。我至今内心某处或许还是这么想,但看来我得脱离这种运动员精神。 事已至此,不需要讲求公平竞争,需要的是全神贯注,无论如何都要和她了断的气概。 这份心情或许包含短跑输给贝木的情绪宣泄,既然这样,乾脆就当成这么回事。 我苦吞那场屈辱的败北,是因为她将我外出的情报提供给贝木,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我进行半身浴……更正,进行全身浴约三十分钟后出浴,把毛巾当成头带绑在头上,简单擦拭身体,赤裸穿上浴袍回到自己房间,打电话给火怜。 「火怜妹妹,我有个请求,可以听我说吗?」 我提出要求之后,火怜瞬间回以像是诧异般的沉默。 「嗯,好的。」 但她立刻答应。 我这么做像是在利用她的信赖,令我莫名地内疚。因为这件事和「正义」完全无关,是我的私事。 「有个叫做沼地蜡花的女生,应该住在这座城镇,可以帮我找吗?」 「可以啊。」 她下定决心之后似乎就不再迷惘,很乾脆地允诺。 嗯,她的个性真令人担心。 哥哥,要保护她喔。 不过,最严重威胁她安全的人,或许是哥哥。 「她就读的国中是……」 我提供自己所知的所有资料。包含原本知道的情报,以及这周搜集的情报。 「明白了。有这么多情报,交给月火一下子就找得到。我看看……这样好了,我明天通知您。」 「明天?慢著,不用这么急……」 「要求月火别急反而很难,因为那个家伙最近有点急性子。明明以前悠哉到像是有不死之身,为什么会这样?」 「是喔……」 我不清楚。我不太清楚月火的事。 何况我很少见到她。 「明白了,总之拜托你了,我一定会好好谢你。」 「小事一桩喵,改天再陪我玩就好!」 火怜以开朗语气这么说。可靠又窝心的回应。 我差点爱上她。 「谢谢。」 我率直道谢。 可是,我托付前火炎姊妹的这个任务,后来是徒劳一场。 不,以结果来说并非徒劳。 她们确实帮我查明沼地的情报。 这方面或许得说不愧是阿良良木家的血统,不过从极为短视的层面,本次故事不需要这个委托。 因为,我在隔天的周一,居然在学校教室见到沼地蜡花。 018 「我之前就学的时候,觉得那些直呼班导名字的学生毫无教养可言。明明是小鬼却装成熟,假装和身为社会人士的老师们立场对等,我觉得他们很丢脸。我强烈认为非得以『老师』称呼老师,所以无论周围怎么称呼,即使是感觉再差的老师,我依然会称呼老师为『老师』,认为轻易叫对方的名字很没礼貌。我觉得这样的我是懂礼貌的好孩子。」 隔天早上,我进入差不多开始习惯的新教室──三年级教室一看,教室里只有沼地一人,而且她可恨地交叠双腿,理所当然般坐在我的座位。 模仿忍野先生的说法,就是「等得不耐烦了」。 我今天并非很早上学,何况我早上行程很多,上学时间通常比普通学生来得晚,今天也不例外。 然而,教室里除了沼地没有别人。 是沼地赶走的?不,要是沼地这种看起来明显是局外人的女生占据教室正中央,基本上尽是内向草食系室内派的直江津高中学生,就会当成这里设下结界,不会踏入教室半步。 即使是我,要不是认识她──要不是没有上次那段缘分,我可能也会转头离开。 与其说染发,更像是折磨自己头发做为惩罚的那头粗鲁褐发,具备此等力量。 俗话说,君子不履险地。 不过在这种状况,我该引用的格言或许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才对。 「但我现在重新思考认为,以名字称呼对方的那些孩子,或许意外地正确。先不提礼貌,我认为他们是对的,认为他们不是从立场,是从个性认知对方。我只是有礼貌,却不正确。因为我曾经称呼为『老师』而尊敬的那些人,如今我忘得乾乾净净,不晓得他们叫什么名字。国文、数学、理化、社会……工艺、家政、音乐、体育。我始终只把所有老师当成老师,没理解到他们也各自拥有自己的生活。」 「…………」 「即使国中和高中有所差别,我久违来到学校依然这么想。总之神原选手,这是我的感想。」 沼地说完缓缓耸肩,拿起靠在桌旁的拐杖,同样以缓慢动作起身。 「……你为什么在这里?不对,不能这么问……」 我混乱地询问沼地。对,混乱。因为我直到昨天怎么找都见不到的「恶魔大人」居然位于眼前,而且位于完全属于我领域的学校教室。 感觉像是真的遇见恶魔。 「……你来做什么?」 「当然不是凑巧经过这里吧?避人耳目溜进学校的潜入任务,花了我不少工夫。嗯,我当然是来见你的,因为我觉得你或许想见我。」 「……也是。」 我再怎么努力,依然只能含糊回应。 我暗自以为昨天向火怜提出的委托这么快就奏效,但应该不是这么回事。 再怎么样也太快了。 所以正如沼地所说,我上周的行动,不晓得以何种形式传到沼地耳里,使得她今天主动来见我。 可是,她为何来见我?为什么? 我满脑子混乱。 「神原选手,怎么了?」沼地如此询问。「你不是有事想问?所以我才像这样,亲切地亲自跑这一趟喔。」 沼地说著刻意抬起脚──抬起包著石膏绷带的脚。 做作。引人反感。 「……我想问的事,已经不用问了。」 「嗯?」 「因为我亲眼看见……你的『左手』。」 我伸手指著她。 指著沼地蠛花同样包上石膏绷带的左手──从宽松运动服袖口露出的前端。 这是上次没包的绷带。 难道她在那天之后出车祸骨折? 不,这种假设才是做作又引人反感。 若要刻意提出没必要提出的证据,就是她以包石膏绷带的左手拄拐杖。 若她真的骨折,她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即使做得到也不会做。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 「#你……抢走我的左手吧?#」我说。 「这是在帮你回收。不对,应该说搜集。」 沼地说完,一副不把这段对话当一回事的样子,从运动服口袋取出口香糖。 不是片装,是罐装口香糖,看来她把整个罐子塞进口袋,大尺寸的运动服才做得到这种事。 她打开盖子,倒出六颗到手心,就这么扔到嘴里大口嚼。 真豪迈。 「要吗?」 「不要……」 「这样啊。」 我拒绝沼地的邀请,她随即有点遗憾,却没有明显依依不舍,将罐子收回原本的口袋。 这些动作,都是以左手进行。 虽说是石膏绷带,但她露出的指尖只包普通的绷带,所以能正常使用。 「什么时候?你究竟什么时候抢走的?」 「在你被我摸胸部摸得很舒服的时候。不过我当时只是预先做准备,应该是隔天才生效。」 沼地说。 她的推测完全正确,但是下手的当事人猜中生效时间也没什么了不起。甚至像是骄傲述说犯行的真凶般滑稽。 「喂喂喂,神原选手,为什么瞪我?你向我道谢也不为过吧?因为我解决了你烦恼的源头,也就是左手。」 「我哪里说过左手是……」 「你敢说左手不是你的烦恼?看过我的脚,露出那种无法言喻表情的你,敢说这种话?」 「…………」 我当时究竟露出何种表情? 当时我看到劲敌重伤被迫退休的脚……等一下? 「……喂,那你的左腿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的左腿也……」 我任凭内心想到的可能性脱口而出,并且在同时得出「不可能」这个答案。因为沼地和我(所说的谎)不同,是在比赛时受伤。 换句话说,那是众目睽睽的意外,无从说谎。 她的脚是真的报废。 即使如此,她实际上真的像这样抢走我的手……即使那不是我的手,但她抢走了恶魔之手,所以我视她为贝木提到的「搜集家」,并非强词夺理的见解。 虽然有种异样感,但这肯定是暗藏解答的异样感。 「贝木他……」 我明知绝对不应该当著沼地的面询问,却如此询问。 「不知道你是『搜集家』吧?」 即使如此,我的语气依然像在试探,这是我仅有的志气。我认定沼地正是贝木所说的「回收业者」而如此询问。 不过仔细想想,既然沼地已经承认夺走我的左手,我根本无须试探。 「原来如此,你们昨天顺利见面吧,太好了太好了。」她就只是说出如此轻松的感想。「没有啦,那个骗徒确实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因为我和那个家伙交情还算深,打交道的时间还算久。他是个怪人。我不是指诈骗技术这方面,而是他无论何时、面对什么样的人,在提供自己所知情报的时候,肯定只提供一半。我也搞不太懂他秉持的主义,但那个家伙总是希望成为『善意的第三者』,或是得到任何情报都会先『保留』下来。他似乎不想成为故事的关键角色,别说配角,他只坚持担任幕后角色。他知道我的真实身分,甚至也察觉你的手臂已经被夺走吧,但他不会说出口。我不知道个中原因,与其说是原则,或许更像是一种避讳。」 「…………」 只说出一半的想法。 老实说,我无法理解这种主义基于何种根据,但我并非无法接受这个恐怖的系统化机制。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样才符合阿良良木学长与战场原学姊所述说的贝木形象。他们两位异口同声表示,他是个莫名舍不得提供情报的家伙。 原来如此。所以在昨天,那个家伙也舍不得提供情报。 总之,以此认定他欺骗我也难免有些牵强,但是想到那个人果然是天生的骗徒,我就神奇地松了口气。 不过,原来如此。 所以沼地果然是「搜集家」。这么一来…… 「你把我昨天参加大学招生活动的行程告诉贝木,是基于什么意图?幸好没发生任何事,不过当时发生任何事都不奇怪啊?」 「但当时没发生任何事。没发生吧?」 「这是结果论。」 「讲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比结果还重要……没有啦,因为我听贝木提到你的事,知道他想见你,却基于某种原因见不到。路见不平当然得拔刀相助吧?」 「真敢说。」 「开玩笑的。」 「总之,你的意图不重要,但你用什么方式知道我参加大学招生活动?要是你没告诉我这一点,我会有点毛骨悚然。」 「因为我擅长搜集传闻。」 「…………」 这家伙老是在打马虎眼,对话无法成立。 既然这样,我只能切入正题。 「沼地……你不是只在搜集不幸吗?不只是不幸,你甚至还搜集恶魔?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今天来到这间聪明人聚集的学舍,就是要说明这件事。神原选手,放学之后有空吗?」 「……有空。」 我如此回应。 即使没空,我应该也会回答有空。 「那么放学后,我在体育馆等你。预备铃差不多该响了,我就暂时撤退,到那里再好好谈吧。」 我不懂她为何指定「学校体育馆」这种公共场所,若她在意他人耳目,几乎不可能选择放学后会进行社团活动的体育馆,但她如此果断地主导行程,令我无法计较。 她毕竟是会闯入教室的女生,应该会想办法解决人多的问题。 现实上,或许她只是想先在体育馆会合,再换到其他地方。 为了再度好好谈。 为了和我好好谈。 「好吧……我到时就听听你怎么说。」 「嗯,我会说给你听。而且我也想听你说这条手臂的事。」 她说完接近过来,将左手伸到我面前。 将不久之前还是我左手臂的那条左手臂,伸到我面前。 如同要扔回给我。 「……?怎么回事?你无论如何,都想听我左手的事?」 「那当然。」 沼地缓慢露出笑容,以隐含偏执的语气这么说。 「宝贵得不得了的收藏品,肯定具备相应的来历吧?」 019 沼地一离开教室,班上同学如同在走廊等待已久般纷纷入内。 与其说「如同」,我更怀疑他们真的如此,如果是这样,看起来就很危险的人物和我交谈时,他们居然只是在走廊远观,我认为这也太冷漠了。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大家凑巧都在今天晚出门,赶在迟到之前抵达教室。 说来离奇──说来奇妙。 如同预先安排的巧合。 这令我联想起一个耳熟能详的传闻:某间教会在举办弥撒的时间遭到雷击失火,平常总是严守时间的信徒们,当天却凑巧基于不同的原因迟到,因此无人受害。 不过,把这件事和教会事件相提并论,我会遭天谴。 因为如果这个巧合是预先安排的,主导者就不是神或天使,是「恶魔大人」。 这已经不是单纯招揽客人的招牌,至少她的左手已经化为恶魔之手。 而且,她的左脚或许也…… 「骏河,看你一副阴沉的样子,怎么了?」 「日伞……」 好友一如往常充满活力现身,我终究不能告诉她,昔日交战的对手刚才来到这间教室。 何况这名对手如今判若两人,包括外表与内在都凄惨变貌,甚至不能称为人类。 「……没事。不提这个,昨天的大学招生活动,我逛得很开心。虽然目标不是那所大学,不过我现在很向往上大学。嗯,接下来得努力准备考试才行。」 我就像这样岔开话题,日伞应该觉得我这样强硬转移话题不对劲,但她基于友情发挥了无视技能。 然后,今天的课程在我的体感之下,眨眼结束。 放学后,我前往体育馆。 沼地蜡花在没有其他人,如同空洞的体育馆独自等我。 本应支撑伤腿的拐杖放在地面,正常以双脚站立,而且本应拄著拐杖的石膏绷带左手,以轻快的节奏运著篮球。 她在等我。 沼地蜡花在等待神原骏河。 「来场一对一好吗?」 沼地没打招呼就这么说。 原来如此。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沼地指定在放学后见面的地点不是别处,而是体育馆。 附近有篮球场的地方,只有学校体育馆。 而且她和早上一样让所有人回避,做好周全的准备。例如排球社、羽毛球社,当然也包括篮球社,所有人肯定会各自以不同理由迟到。 所以,我如此回答。 这时候不如此回答的人,不配当篮球员。 「好。」 020 我昔日被称为率领直江津高中女篮社打进全国大赛的最大功臣而闻名,所以我这么说应该会招致些许误解,像是扇学弟可能会失望,但是极端来说,我隐约认为篮球这种运动没有胜负可言。 这种论点不只极端,应该达到粗暴的程度。 或者不配成为论点。 但我并不是为了标新立异,为了假装自己是超越一般水准的选手而说这种话。这是我的真心话。 该怎么说,打得越久、打得越投入,我越觉得这种运动没完没了。 感觉没有胜负可言。 有比赛当然就会分出胜负,但我觉得这和真正的「胜负」不太相同。 我感觉到的,应该是一种现实。无论是男生或女生,没有任何选手的射篮命中率能达到百分百。 有人说,打篮球最重要的是抢篮板,这种说法尤其意味著没进的球何其多。 没有球员是刻意为了落空而射篮,相对的,防守球员会全力阻止进球。 这样导致射篮是否成功端靠机率,即使是相同方式的射篮也可能没进。 对,靠机率。 各球队当然确实有强弱之别,但是追根究柢,如果两队都超越某种水准,他们的比赛就是由命运左右胜负。 运气好的一队获胜、运气差的一队落败。 我不知何时开始这么认为。 我不认为有人愿意理解我这种意见,同样是篮球员的人(例如日伞)听我这么说或许会生气,不过实际上,我至今赢过实力明显高于己方的球队,反之亦然。 这就是所谓「比赛的流向」。 这种说法有点美化现实,所以我想形容为『误打误撞』,进一步来说,我想形容为『侥幸』。 这么一来,先不提观众看来如何,站在比赛球员的立场,胜负两方没有太大的差距。因为或许只要比赛流向稍微不同,就能轻易颠覆战局。 而且不只篮球,运动项目或许大多如此。用来锻炼技术的练习时间才是重头戏,比赛始终只是附属品,就像是用来试手气的活动。 把练习当比赛,把比赛当练习。这番话或许应该直接从字面解释。 所以我一年级在全国大赛败战的时候,老实说,我没有非常不甘心。 当时有学姊哭了,但我不认为我们球队不如对方,换句话说没感觉到「输了」。 如果是在比运气的游戏因为运气差而输,我就会不甘心(阿良良木学长曾经消遣这样的我),但是在比篮球功力的游戏因为运气差而输,我没道理懊悔或感到丢脸。 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价值观的根基,在于我原本以运动员身分锻炼体能的契机是「跑步」。 是田径项目。 该怎么说,这种比赛没有「流向」介入的余地。 不会出现误打误撞的状况,也没有侥幸。 快的一方获胜、慢的一方落败,这是完全靠实力的比赛,没有巧合的要素。 总之,我未曾加入田径社,之所以没这么做,在于我认为自己这种不服输的人,不应该进入这种「胜负」明确的世界。 因为我不晓得,落败的我会做出什么事。 到头来,我这种人不适合战斗。 冗长说了这么多个人观点,简单来说,我只把篮球当成纯粹享受乐趣的运动,这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完全不包含负面情绪,能够由衷享乐的运动。 若有人批判这是侮辱篮球运动,是不正经的态度,我也只能低头致歉。 如各位所见,我是不正经的人。 因为,我即使和感情绝对不算好的沼地一对一,我也会忘记一切。 忘记恶魔大人的事,忘记恶魔之手的事。 极为正常地沉迷其中。 我们目不暇给地反覆转换攻防专心打球,甚至懒得去翻计分牌。 总之,就算得分应该是沼地赢,计算内容是我赢。我们在最后达到这个共识。 沼地好歹也算是穿运动服,相对的,我身穿制服。即使存在著这种不利要素,实际上却等于没有影响,至少没有意义。 不晓得沼地是怎么做到的,她包上石膏绷带的左手与左脚,能够以正常方式驱动(依照我的经验,「恶魔」部位的力量远超过常人,所以「以正常方式」这种说法或许是错的),即使如此,包裹伤肢的石膏绷带实在碍事,使她的打球动作产生瑕疵。甚至我只要进攻她的左侧,或者是专心防守自己的右侧,就更容易战胜她。 但我经常在射篮的紧要关头被阻止,所以沼地的得分果然在我之上。 沼地蜡花即使经历一段空窗期,她的泥沼防守依然存在。 这么说来,沼地还在打球的时代,她的球队虽然强,却秉持「没输就是赢」的偏差价值观。 沼地看起来在队里很另类,但她或许出乎意料是这种价值观的产物。 到头来,她饰演「恶魔大人」搜集不幸的这种行径,或是认为烦恼会随著时间失效的纵向思考,也可以视为这种价值观的表徵。 说来无奇。 她这个人即使受伤退休,即使转学并自暴自弃,或许她现在依然是篮球员。 「灌篮不就好了?」 不顾一切地攻防约一小时,我终于精疲力尽,同样精疲力尽的沼地对我这么说。 「你在一对一的比赛用灌篮,现在的我就无从阻止。」 「……我其实不喜欢灌篮。」 「嗯?是吗?」 「在我心目中,那是犯规。」 形容成「犯规」或许太过火,形容成秘技或王牌比较合适吧。 不过,全日本能灌篮的女高中生大概只有我,这么一来,我实在无法不认为这是犯规,在比赛时很少用。 若是依照机率、流向的说法,灌篮是直接把球按进篮网,所以成功率百分百。 我舍不得使用灌篮,果然是因为我想避免所谓的「胜负」吧。 「总之,那是街头篮球风格。是比起比赛结果更重视取悦观众的打法。」 「是喔,不过我这种矮冬瓜很羡慕,觉得是很漂亮的技术。」 「我又不是什么长人。」 「是吗?但我觉得你身高比国中高……像我在国一就停止成长。」 这么说来,沼地的身高确实从国中就连一公分都没长高。 我只注意到她的发色,判若两人的印象很强烈,但要是她头发染回黑色,再穿上当时的队服,或许轻易就能恢复为现役时代的她。 ……应该没这回事。 她这三年踏上的歧路,不足以令她回到那个时代。即使她本人没变,生活方式也改变过度。 我也没资格说别人,但我至少没在搜集「恶魔」的部位。 未曾染指这种引人反感的收藏品。 左手、左脚。 以石膏绷带包覆的,应该不只是这种表面的东西。 「如果能向恶魔许愿……」 沼地这么说。 玩弄著相对于娇小身躯有点大的篮球这么说。 「我就许愿长高吧?」 「…………」 「不对,我要是许这种愿望,那个爱哭的恶魔,或许会杀光我身边比我高的人,藉以让自己的身高相对地变高。」 沼地语带玄机对我这么说。 「神原选手,你会许什么愿望?」 「……我不太想说。」 「喂喂喂,神原选手,我们不是以这个东西尽情交心了吗?」沼地将篮球滚过来给我。「事到如今还须隐瞒什么?」 「话是这么说……既然这样,沼地,你也要发誓对我毫不隐瞒。」 「好啊,但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三年来做过的事。」 「我记得上次说过了。」 「包含上次没说的事。」我将球滚回去。「包含你的左脚,以及左手。」 「好啊。」 沼地乾脆地点头。 乾脆到扫兴。 「不过,你先说。」 「…………」 「你说完你的经历──我所接管这条左手的来历之后,我会按照有趣程度,说出我的经历……神原,你有喜欢的男生类型吗?」 「我很少想这种事。」 「啊……这么说来,听说你有点百合倾向。」 「我不会说这是空穴来风。但我也喜欢男生,喜欢个子小又温柔的男生。」 「这样啊。我到了这个年龄,也有喜欢的男生类型喔。」 沼地明明和我同年,却说出这种老人会说的开场白。 「不再重视外表与个性。对方至今度过的人生,对方的履历或来历,才会成为我区分好恶的分水岭。我希望这条左手的来历令我觉得有趣。」 「……别期待我说出多么有趣的事。」 沼地莫名拐弯抹角的说法,使我有些不耐烦地回应。 「总觉得他人经常误解,但我是极为乏味的一个人。」 是的。我的特徵不是有趣,是表里不一。
021 实际上,我的经历不有趣。 此外,我也无法断言自己清楚掌握那条左手的来历。因为正如贝木所说,无论那是「猴掌」还是「恶魔之手」,我只是从母亲那里继承那条手臂。 母亲。 若形容我是「卧烟的遗孤」,那么收藏在桐木盒子,像是乾燥木乃伊的那条破烂左手,就是唯一的遗物。 母亲遗留给我的东西,只有那条左手。 想到这里,我也会感到悲伤。 既然这样,乾脆别留给我任何东西比较舒坦。 骗徒贝木的怪异知识,或许是我母亲传授给他的,但母亲却没教导我任何事。 也没教导我如何使用猴掌。 如果我知道是那种道具,我应该不会使用……啊,不对,这是藉口。 我即使知道,应该也会使用。 我就是这种人。软弱的人。 何况我说母亲没教导我任何事,应该也是硬把责任推托给她。 她遗留的物品,确实只有那条可疑的手,但除此之外,她还遗留各种话语给我。 教导我活下去的箴言。 「不成药,便成毒。否则你只是普通的水。」 她如此教导过我,只是我完全没有活用她的教诲。 就只是任凭时光流逝,忘记这件事。 「是喔。『想跑得快』以及『想和最喜欢的学姊恢复昔日情谊』啊……真是纯朴的愿望,但也纯朴过头,堪称平凡。」 沼地听我说完,回以这样的感想。明明是主动要求我说,却回以堪称尖酸刻薄的感想。总之,我述说手臂经历的时候,没透露阿良良木学长是吸血鬼,所以精彩程度或许大打折扣。 就算这样,要是述说阿良良木学长与小忍的关系,我将会讲到天亮,何况我这个局外人不应该述说他们的关系。 只有阿良良木学长有资格述说。 沼地以他人的不幸为主食,不晓得在她眼中,阿良良木学长是否是美食。 如果是阿良良木学长,会如何应付这个无法言喻的褐发女生? 「我也听说过战场原小姐的事。清风国中的战场原小姐与羽川小姐,在其他学校也是名声响亮。」沼地继续说下去。「原来如此,战场原小姐曾经罹病啊,真辛苦。我也好想听战场原小姐的经历,不过能康复是最好的。」 ……对,我这部分也是含糊带过。 战场原学姊惹上螃蟹怪异的事件,我当然不能告诉沼地,但沼地虽然出言不慎,虽然说出过分的感想,却像是把我「炫耀不幸」的陈述当成「美食」聆听。看到她那张放松的表情,就觉得我像是基于任性的理由说谎,莫名产生罪恶感。 我并不抗拒说谎,却觉得像是在诈骗。 昨天遇见的贝木泥舟,或许随时都抱持这种心情。 仔细想想,即使他是擅于骗人的人,但要是认定他总是不以为意地骗人,是一种粗鲁的定论。 同样的,即使沼地是搜集他人不幸的少女,即使她非常快乐、积极地做这种事,也不一定代表她总是不以为意地搜集。 我无从得知她的内心。 何况她不只搜集「不幸」,还搜集「恶魔」的部位,这究竟是基于何种理由? 「总之,战场原小姐的疾病,也是扔著不管就能以时间解决吧?与其说解决,或许还是得形容为『恢复』。」 「……错了。你刚才没听我说吗?我喜欢的这位学姊面临的这个问题,是现任学姊男友的某位学长解决的。我面临的问题,也是由这位学长解决。」 「是喔……原来如此。听你这么说,那个人的人格真了不起。世间居然有如此正直不阿的人,是最令我惊讶的事实。」 「…………」 听到她说学长正直不阿,我或许应该完全否认。 那个学长的个性随著年龄成长而失控,即使是号称舌粲莲花的我,如今也不可能帮他缓颊。和尊敬的学长产生时间上的隔阂,这个事态令我感到悲伤。 但我觉得,阿良良木学长直到最后都是阿良良木学长,至今也肯定如此。 ……嗯,即使和妹妹的关系多么糜烂也一样。 「呵呵,不过神原选手,你果然喜欢女生更胜于男生。」 「『果然』是什么意思?」 「没有啦,我从以前就觉得你看队友或对手的眼神怪怪的。」 「在进行健全的篮球比赛时,我不会朝周围投以低俗视线。」 肯定如此。 我如此认为。 然而听她这么说,我也没什么自信…… 或许是我美化了以前的记忆。毕竟在高中篮球队,也为日伞添了不少麻烦。 接下来尽量别提这种话题吧。 「我们来接吻吧?」 「噗!」 沼地忽然如此要求,使我不禁岔气,因为这正是我可能会讲的话。 「呵呵,比起粗鲁的男生,我同样比较喜欢女生。」 沼地说著以手脚撑地,爬行接近过来。她动作缓慢,我想逃随时能逃,我却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屁股像是黏在地上,甚至动弹不得。 这是定身术?为什么? 沼地像在欣赏我的反应,以更慢的速度接近我,并且终于和我交缠在一起,就这样把我压制在体育馆地上。 虽说是压制,但她身材娇小。 而且她受到石膏绷带束缚,无法自由驱动左脚与左手的关节。 单论臂力或肌力,我肯定远胜于她,因此我只要有心就能立刻挣脱。 即使她将全身压在我身上,我应该也能轻易挣脱,何况沼地虽然压在我身上,也像是担心压痛我,只是轻轻按住。 即使她缠住我,状况也毫无改变,我随时能逃走。 明明做得到,我却做不到。 「换句话说,你不想逃吧?」沼地在我身上这么说。「这种人真的很多。明明大多数的问题只要逃走就能解决,却觉得逃走就输了,这种人真的很多。贝木那个家伙应该会否定,但是就我看来,这种人只像是主动踏上不幸之路。」 「主动踏上……」 「篮球员也有这种人吧?如同主动迈向落败之路的家伙……那种朝著不幸狂奔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不是狂奔,是败逃吧?」我在沼地底下这么说。「曾经是消极篮球员的你应该很难理解,如今以搜集他人不幸为兴趣的你更不可能理解,这种人待在球场是为了寻求比胜负更重要的事物。」 「比胜负更重要?」 「或者是……寻求比幸或不幸更重要的事物吧……」 那我呢?我打篮球是为了寻求什么? 如同我刚才对沼地说的,我最初的动机,是收拾我向「恶魔之手」许愿的残局。 不知不觉就沉迷其中。 不过,我想我果然不是为了胜利而打球。 在沼地眼中,我这种作风果然像是「朝著不幸狂奔」吧? 如同败逃。 「明明逃走就不会输、逃走就不会不幸,要是逃不掉也能因而放弃吧?还是说,神原选手内心深处希望我强吻?」 「…………」 「你和我都很中性,但你不知为何,若要以攻受来区分,应该是受。说来有趣,学妹当成王子大人崇拜的你,却比任何人都具备少女情怀。他人的认知和自己的认知就像这样有所差异,但两者应该都不是真相。」 沼地这么说,并且露出妖艳的微笑,嘴唇缓缓凑向我。 「等、等一下……」 我光是翻身就能逃离沼地的束缚,但我的身体还是完全没有逃走的意思。 「可、可、可能有人会来……」 「不会有人来。」 「…………!」 慢著,就说等一下了。 我总是在各方面对阿良良木学长大言不惭,在理论方面也具备不少知识,但我在实战方面完全…… 「啾。」 沼地轻吻我的脸颊,然后和接近我的时候完全相反,非常乾脆地远离我。 「失望了?」 「…………」 沼地以恶作剧的表情这么说,我完全没回话,像是确认般摸著被吻的脸颊,坐起上半身。 唔……被她捉弄了。 「总之健全一点吧,健全。我们是未来的主人翁,这种玩火行径得适可而止。」 沼地拿起旁边的球,将我留在原地,以右手运球跑向篮框,并且以包上石膏绷带的左脚起跳。 我还以为她在带球上篮,但她尝试的居然是灌篮。 在日本女高中生之中,本应只有我有办法灌篮,她却漂亮地、轻易地成功。 她的手,直接将球按进篮框。 「……街头篮球是吧,说得真好。这确实是在街头表演给人看的技术吧,和我心中的篮球本质大相径庭。」 篮球落地弹跳,沼地则是依然吊在篮框上。 「但是别忘了,街头表演精通到极致一样是艺术。神原选手,你讨厌灌篮是因为觉得这样很卑鄙吧?因为只有自己做得到旁人做不到的事,反而产生自卑感。过于优秀的天分反而成为重担。」 沼地这么说。 「重担」这两个字,我认为可以直接转译为「压力」或「不幸」。 或许到最后,沼地能把任何事当成不幸的理由,解释为不幸的原因。而且这种做法大致来说没错。 「……但国中时代的你,肯定没办法灌篮。『毒之沼地』这个煞有其事的称号,我是现在听日伞说才知道的,但『不跳的沼地』这称号,我之前就听过。」 不过,这原本是因为她的泥沼防守,能让防守对象失去跳跃的选项,沼地因而得到「禁跳的沼地」这个别名,「不跳的沼地」是以讹传讹,不代表她打球时完全「不跳」。即使如此,她也不可能会灌篮。 这不是漫画。 「哈哈哈,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被当成泥沼是吧?既然这样还不如叫我无底沼泽,我会比较舒坦。」 「何况,你是以那种脚……」 「对,以这种脚。」 她说到这里总算放开篮框落地。而且应该是故意的,居然当著我的面,以包著石膏绷带的左脚回到体育馆地面。 「总之这么一来,我完全接收你的不幸了。我这个『恶魔大人』已经完整接收。接下来你就无须在意,忘记『恶魔』左手的事情,笑咪咪幸福过生活吧。」 「……怎么可能。」 她说得颇为认真,换言之就是听起来抱持善意,但我无法轻易接受她这番话。 「那条手臂是我所背负罪孽的证明,我不能忍受它莫名其妙被抢走、被代理。」 阿良良木学长体内残留吸血鬼的因子。我觉得这是他罪孽的证明,是对小忍的亏欠与诚意。忍野先生说过,只要阿良良木学长有那个意思,他应该可以随时完全恢复为人类。 但他不会这么做吧。绝对不会。 所以,我也不会主动遗弃那条手臂。 「那是我的手。」 「错了,是恶魔之手。」 「若要这么说,你也已经不是『恶魔大人』。」 「既然这样,我只要自称『恶魔老大』之类的名字就好。而且以那个不祥成年人的说法,这是你母亲的东西,这只手没有任何一分一秒是你的手。」 沼地说完,将宽松运动服衣袖大幅往上卷,向我露出石膏绷带,朝左手使力。 瞬间,石膏绳带断了。 或许形容成「碎了」比较正确。 从里面出现的东西,与其说「果然」更该说「当然」,我完全不感惊讶,是那条我所熟悉,毛茸茸的动物左手。 「唔……?」 不对,虽然不感惊讶,虽然沼地左手化为恶魔之手不让我惊讶,我却觉得突兀。 因为我觉得那条手臂,比起我所知道的手臂……短了一截。 记得那条恶魔手臂和我同化时,是侵蚀我的身体到手肘部位,但是和沼地身体同化的这只手,顶多只到手腕。 变短了。 「为什么……?」 「神原选手,这是当然的吧?因为你的第一个愿望实现了,这条『恶魔之手』肯定在当时有所成长。记得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嗯,这么说来也对,可是……」 「你当时被恶魔吃掉的部分灵魂,如今遗留在你体内,所以这条手臂恢复为原本的大小。」 「……第一个愿望的代价……还给我了?」 怎么可能,这简直乱七八糟。 那是和恶魔签下,难以撼动的契约,所以我被夺走的东西不可能拿得回来。 借用战场原学姊爱看的那部漫画说法,这样无视于等价交换的法则。难道是使用了贤者之石? 不对。 到头来,至今只是简单形容为「收藏家」、「搜集家」或「回收业者」之类的,但是「搜集恶魔的部位」究竟是什么意思? 「……沼地,差不多可以了吧?篮球社社员再怎么迟到也有极限。我已经依照约定说明那只手的来历,接下来换你了。」 我下定决心如此要求。 老实说,我随时都想离开。我很想不听沼地述说就回家读书准备考试,但我如今下定决心。 我决定奉陪到底。 不然我无法放下。尤其是这条左手。 「终于轮你说了。你这三年究竟发生什么事?你的人生发生什么事?你在这三年做了什么事?」 「……你认定承诺一定会实现的这种想法实在正经。承诺不是用来实现或反悔的东西,是用来逃避的东西。」 「这样和反悔有什么不一样?」 「和反悔不一样,只是拖延,约定本身将会因而失效。懂吗?人甚至可以逃离命运……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 沼地说到这里,以恶魔左手抓住左脚的石膏绷带,当成普通绷带(不对,普通绷带也不会这样撕裂,真要说的话是当成卷筒卫生纸)由上而下撕裂。 「话说在前面,这不是什么故事,只像是一名篮球员失去选手生命、打上终止符之后,有些碍眼的后记。」 我理所当然早已明白。 左脚的石膏绷带底下,也是毛茸茸的恶魔肢体。 「先不提手的轮廓,像这样看到脚的轮廓就知道,比起猿猴果然更像恶魔吧?」 「不过,神原选手,我体内的恶魔,不只『如此』而已。」 022 「那么,该从哪里说起呢?单纯从三年前的地区大赛,从我失去左脚的那时候回忆往事,应该可以长话短说又浅显易懂,但如果要知道我的人生观,这样就有点求快不求好,何况我完全不认为用兵的重点是求快不求好……如你所知,我认为『简洁易懂』是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事。神原选手,你也很清楚,我的作风就是尽可能使用『时间』这个对众人平等的概念。 何况,我不乐见你把那次的受伤当成一切的根源。那场意外当然断绝我的选手生命,我的人生堪称为之一变,但我在那之前就对『他人的不幸』感兴趣。 只是到如今,这是逆向思考。也可以说完全相反。 现在的我,为了寻找『比我不幸的人』,不惜成为『恶魔大人』或各种角色,专注进行这项活动,不过当时的我拿『幸福的自己』和『不幸的人』相比,总是抱持著纳闷的想法。 『我的天分为何如此优秀?』,『别人应该没这种天分吧?』,类似这样。啊,这里提到的天分,指的是运动细胞。 也可以形容成打球的天分。 不对……嗯,追根究柢,应该是『巧妙的步法』吧。 神原选手或许认为我是专攻篮球的运动员,这种观点也大致正确,但严格来说,出乎意料并非如此。总之,不如说这是因为我就读的小学没有篮球社。 你原本即使不是田径社员,似乎也是短跑出身,同样的,我小学时是足球选手。 当时我和男生们混在一起踢球玩,觉得球是朋友,一点都不恐怖。不过说穿了,这个朋友背叛了我。 朋友真恐怖。 没事,单纯是我做得太过火。现在这个时代或许稍微不同,但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女生混在男生群里踢足球,还能运球穿越所有人,这样当然会被讨厌。 这就是所谓的『Goal to Goal』,换成篮球就是『Coast to Coast』。 全校男生都讨厌我。男生讨厌我,就代表女生也讨厌我,换句话说,当时的我和全校为敌。 听起来很夸张?不过对于小学生来说,『没有自己人的学校』是最恐怖的来西,你不这么认为吗?就我刚才听你的陈述,你应该也有过这种经验。 不过,我在这种环境心想:『明明大家都拥有天分就不用讨厌我,为什么这个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天分?』哎,后来我就秉持这种想法,致力于隐藏天分。不再做『Goal to Goal』这种引人目光的事,专攻防守。真要说的话,这种做法造就了现在的我,造就了泥沼防守。 觉得天分是重担?嗯,我再怎么逞强否认,应该也包含这个要素。神原选手,你也一样吧?你似乎认为自己是努力型,但这是天大的误解,你始终只是让沉眠的天分开花结果。『努力』这种字眼,只是对不幸家伙的一种顾虑,像是『看,我们是因为努力而得到这种成果,我们和你们没有两样,只是稍微加把劲而已』,『我们并不是天生优秀或运气好而吃香』,换句话说,就是『请不要排挤我们』的意思。 拥有天分的人,非得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人类社会『棒打出头鸟』的传统活动,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天分的不幸凡人比较多。像是小学时代的我这种拥有天分的少数幸福人种,无论具备多好的天分,也会败在少数服从多数之下。 真恐怖。 拥有天分原本是幸福的事,但是基于这层意义,果然算是不幸吧。我能够像这样回顾往事,终究因为身处于『现在』。 当时的我,就只是纳闷于神的不讲理。不对,我或许从当时就不觉得那是神,而是恶魔。基于这层意义,我是感觉到恶魔的不讲理。 不过,恶魔不讲理是天经地义。 即使除去这一点,现实上,人们也是一出生就注定谁胜谁负,付出相同努力不会得到相同的成果,这是压倒性的现实,令人叹息不已。 某个男生队友说过将来的梦想。记得不是J联盟,是想在世界杯之类的大赛,以先发球员身分上场……好像是这样?嗯,这是很棒的梦想,但是旁听的我,知道这种梦想不可能实现。我心想我或许做得到,但你完全不可能。 当时我不只是心里这么想,还真的说出口,所以才被讨厌。升上小学高年级,我终究学习到祸从口出的道理。 与其说球是朋友,或许应该说球会挑朋友。不只足球,我认为篮球也一样。 我放弃足球,改打篮球的理由?不,没什么理由。只是我从小学毕业的时候,也同时从足球毕业罢了。 何况我也想试试其他运动。难得活在世间,只专注于单一领域很浪费吧? 收到体育保送入学的邀请时,我的回应是『如果不是足球而是篮球,我就接受邀请』。球探刚开始一副『这小鬼胡说什么?』的态度责备我,不过我展现天分约三小时后,他就回心转意。 我以篮球争取到保送名额之后,肯定有某处学生因而没受到推荐吧。当时我想到这里就心痛,觉得天分这种东西真是不讲理。 我在诸多运动项目选择篮球的理由……是什么?大概是因为足球是用脚的运动,所以我接下来想挑战用手打球的运动吧。要是国中有手球社,我或许会加入。 我说过我擅长步法吧?所以我想提高难度。 从简易模式提升到普通模式。 对,普通模式。篮球对我来说是普通难度……神原选手,别这样板著脸啦。既然不喜欢别人说你正经,就应该把这种程度的玩笑话当成耳边风。何况我就是因为以这种动机打篮球,才会遭报应失去左脚,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 我没反省,但我接受这个下场。 那场比赛,我至今依然历历在目。 骗你的。毕竟是三年前的事,所以记忆变得稀薄。时间应该会帮忙解决。 什么?我宣称时间会帮忙解决所有烦恼,三年来却搜集不幸安慰自己,这样的我很矛盾?哈哈哈,或许吧。不过这种事不到洋洋得意指摘的程度,我不会因为这种批判而受创或退缩。 我也不认为自己一定正确。虽然同样不认为自己错误,但即使是错的,我也不会改变做法,人类就是在矛盾之中活下去。 或许应该说是在矛盾之中死去?而且死后也会继续矛盾。 矛盾始终是幼稚又不识趣的抓把柄行径。 总之,即使是正经的神原选手,迟早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何况明明没人比你还矛盾吧……不,当我没说。 我失言了。 好啦,回到三年前比赛的话题,不过在这之前,想知道我在那间学校的球队处于何种立场吗? 想像得到?这样啊,我想也是。毕竟名校球队变成我的一人球队。对,我当时的立场不算好。因为我明明怎么看都是球队的第一把交椅,背号却一直是十五号。真是的,体育社团的霸凌真阴险,所以我讨厌『健全的灵魂位于健全的肉体』这种标语。 说到这里,你或日伞选手都顺利融入球队吧?嗯,容我率直夸奖这一点。明明具备天分却可以和凡人相处融洽,我觉得很厉害。你是怎么谄媚才成功的? 我猜应该是开黄腔,饰演不讨人厌的小丑吧?因为大众讨厌健全的英雄。 就说别瞪我了。只是因为你要我说,我才诚实、率直地述说我的想法罢了。不然我也可以说谎啊?但你想听的应该不是谎言。难道你以为搜集不幸,甚至让恶魔上身的沼地蜡花,讲得出『佳话』给你听? 想听佳话,麻烦去看漫画或小说,书店里很多。 怎么了?我可以说下去?真的?那我继续说吧。 再来是我这条腿报废时的事。 当时是和哪一队比赛?我真的忘了。记得不是什么强敌,是平凡的球队。不过因为他们打倒我,正如字面所述让我倒下,得请他们之后打出好成绩才行。 啊?那队觉得必须为我的伤负责,在下一场比赛弃权?是喔……原来下一场预定和你的球队对打?这样啊,那应该是正确的情报吧,不过这是怎样?他们是笨蛋吗?搞不懂这种弃权想法从哪里来的。 害我这条腿报废的不是别人,是我。 医生诊断是疲劳性骨折。骨折的部位很要命。 主因与其说是运动过度,应该是缺乏事后的缓和运动。 这是怀抱、背负天分的家伙常见的下场。 所以只是凑巧在那场比赛达到极限,这个意外也可能发生在练习的时候,或是我在家里钻进暖桌懒散度日的时候。 嗯?我家暖桌整年都没收,不行吗?市面既然推出暖风扇,难道就不能推出冷桌吗?继无扇叶风扇之后,应该就是冷桌了,真想把这个点子兜售给企业,不晓得他们会出多少钱,好期待。 啊,抱歉,离题了。不对,或许出乎意料没离题。因为我身为忝居末座的王牌,在家里却懒散度口,因为我不珍惜神与恶魔赐给我的天分,他们才会按捺不住,收走我的天分。如此而已。 就像是『你不需要天分吧?那我收走了。』的感觉。 谁叫我从小学时代就老是仗著天分乱来。认为天分是重担的我,像是糟蹋般对待我的天分。啊?就像我这头褐发?哈哈,你讲得真妙。毕竟头发号称是女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宝物。嗯,既然天赋异禀,就应该当成宝物珍惜才对。 不过,弃权是吧…… 唔~总之,交战球队的选手在比赛中倒下,我能理解他们难免感到责任在身。不过他们其实佯装不知情,逃避责任就行了。 越软弱的家伙,活得越是正经。 不对,这种家伙不能形容为正经。要是真的感受到责任,应该会在我住院时前来道歉。正确来说,他们停留在不上不下的立场。 别误会,我并不是说我讨厌软弱的人,我反倒欣赏他们。正因如此,我才希望他们逃避,希望他们认为只是一个笨蛋摔伤,甚至希望他们嘲笑我。 如同『这里是笑点』这样。 神原选手,这是你真正误解的部分。你大概从我说的『逃避』这两个字,感受到负面又消极的印象,但你错了。 决定逃避也是需要勇气的行为。或许比战斗或面对更需要勇气。 ……别认同我这种文字游戏啦。逃避当然是卑鄙的行为吧?不可能是具备勇气的行为。即使如此,还是应该包容这份卑鄙。 因为大家都活在真实世界。 如果是漫画角色,大概只要耍帅就行吧。漫画角色可以讨厌卑鄙、懦弱的行径。 不过,大家都活在真实世界。 总之基于这层意义,我应该说我做了对不起那个球队的事。因为我浪费天分,害他们在宝贵的国中时代,留下相当深刻的心理创伤。 不过,要是他们自行挖开伤口,就和我无关了。关我屁事。 虽然我说得这么无情,但要是他们找我谘商,我也会确实受理他们的不幸。话说回来,神原选手,你左手的伤是骗人的,所以或许不晓得,不过我疲劳性骨折住院之后,简直像是行尸走肉。 哎,我现在能像这样从容自在、大言不惭,是我搜集不幸的成果。 我也是人。会沮丧,也会消沉;会受伤,也会懊悔。 我抱持提高游戏难度的心态挑战篮球,但我失去之后才察觉我好喜欢篮球。 我体认到昔日糟蹋的天分,是无可取代的宝物;令我觉得沉重的天分,是我非常珍惜的柬西。 是的。即使在学校被讨厌,即使在球队再怎么被排挤,我都很幸福。 然后,我变得不幸。变成不幸又可怜的家伙。 好笑的是,至今和我对立的队友,或是视我为眼中钉的老师们莫名变得和善,还会来探视我。 甚至说出『至今很抱歉,害你逞强了』这种话。 天啊,我感动到哭喔。我和她们手牵手,相互道歉。 但她们离开医院之后,我开始纳闷,质疑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我确实很感动,但感动又能怎么样? 无论是否感动,我的左脚依然再也无法承受运动的负担,这个现实完全没变吧? 所以我退学了。甚至不想待在学校附近,请父母搬家。何况父亲原本就是为了让我就读那所国中,才会奋发搬到学校附近。 算是美妙的父爱吧?不过母亲很困扰就是了。 对了,母亲是在我左脚报废之后,唯一没温柔安慰我的人。 『你在搞什么,我不是吩咐过要更加注意身体吗?如今全部搞砸了。』记得是这样?这就是她当时对我说的话。 哈哈哈,母亲好坚强。 我这不是在挖苦喔。因为当时的我完全不想得到温柔的话语,而是希望受到强烈的斥责。 母亲以这种方式斥责,使我免于莫名地激发勇气,得以逃离。 不过在我搬走、逃离之前发生一件事,这件事成为我的兴趣,我的不良兴趣──『搜集不幸』的开端。 这件事源自一个来探视的队友。她指引我该走的路,我真的得感谢她。 她当然不是我的好友,完全不是。我之前甚至很少和她说话。 名字?我不记得。因为我和老师他们一样,以背号称呼队友。 记得她的名字很平凡,也好像不平凡……这种情报没有比较好吧?我也不会编个假名称呼她,这样会变得复杂。 来探病的访客对我表达同情之意,我总是在后来回神时感到茫然,但接受他们温柔话语的感觉还不错,所以那天她忽然独自造访病房时,我也很正常地感到开心,孰料她并不是来同情我的。 她是来找我商量事情。 她简单讲几句探病的话语之后,表示有事情想找我谈谈。 谘商内容算是女国中生的典型烦恼。就是班上的女生怎么样、喜欢的男生怎么样这种问题。我不记得她的名字,却清楚记得谘商内容,毕竟这是我的第零号收藏品。不过这牵涉到个人隐私,所以细节容我省略。 总之是女国中生的典型烦恼。 神原选手曾经是女国中生,你听我这么说应该有所想像,我只能说她商量的内容和你想像的大同小异。 但我比较希望神原选手想像我当时的心境。我虽说是自作自受却报废左脚,才十五岁就被迫颠覆接下来的人生,她怎么找我讲这种事?她究竟有何企图?这是我当时的想法。 我原本以为她要说的事情攸关我的未来,但并非如此。哎,所以她要我怎么做?即使来找我谘商,至今专注于单一运动项目的我,不可能懂这种友情或爱情的事吧?何况单脚报废的我,不可能解决女国中生的典型烦恼。她选我谘商是最坏的选择吧?这是我当时的想法。 但是,并非如此。 我依然以谘商员的身分,努力尽可能表现我的诚意,但我只能结结巴巴地回话,后来她在会客时间结束时离开。我内心愧疚于没能好好回应,觉得她大概不可能再来这间病房,导致当天晚上有点消沉,却没想到她隔天也来探望我。 不是探望,是来谘商。 然后,她和前一天一样冗长述说。我前晚抱持歉意,但是连续两天听她说这种和我完全无关的事,我难免不耐烦。 这女生确实有自己的难处,但我为什么非得顾虑她的烦恼?我明明光是顾虑自己的未来就没有余力…… 我想到这里,一切的结都解了。都解开了。 她并没有找错谘商对象。这不是她最坏的选择,是最好的选择。 换句话说,她想找一个『明显比自己不幸、明显比自己倒楣』的人谘商。没错,例如我这种人生大概完蛋的人,她想找我这种人谘商。 正经的神原选手,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不,我不是在出题考你,证据就是我立刻就会告诉你答案。 换句话说,虽然她感到烦恼、感到困扰,却『不想被同情』。如同脚报废的我,对大家的温柔感到不耐烦。 她不希望别人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困扰的自己指点迷津,所以她选择的谘商对象,是理论上明显不如她的我,是背负著普通女国中生不可能背负之烦恼的我。 我能理解这种心理。 如同你饰演小丑得到队友支持,明星或是英雄必须有脱线的一面让大家瞧不起,否则不会得到众人接纳,这是相同的道理。挑伟人的毛病藉以沉浸于满足感,是十几岁青少年共通的心路历程。 我可以理解,却不表示我不会生气。与其说是对她生气,不如说对自己生气。真是的,沼地蜡花实在落魄,居然被自己记不住名字的队友瞧不起,选为应该不适任的谘商对象。 咦?问我为什么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没对她生气? 因为她有一个很大的误会。我左脚报废,再也无法回到球场,还决定退学。她认定落入最底层的我,绝对不会瞧不起或同情她。 这是误会。 因为我听她说完,充分得到了抚慰。 他人的不幸甜如蜜。即使我左脚报废,这种甜蜜的味道也完全没变。『我的问题很严重,但也有其他人面对严重的问题』,这种想法疗愈我内心的伤,我觉得内心逐渐满足。 话说在前面,我直到察觉她的心态,才察觉我自己的这种心态,当时我自认算是很正经地陪她谘商。 天啊,人类真丑陋。互舔伤口,互比不幸。 但我察觉这件事之后,接下来就是快乐的时间。我从各种角度检讨如何最有效打听她的烦恼与难处,并且付诸执行。这个时代算是为『恶魔大人』打底吧。 我一边心想自己差劲透顶,一边啃食她的烦恼,觉得因而稍微得到救赎。 虽说如此,我也不能只当听众,所以我当天送她离开时,对她说:『我明白你所有烦恼了。』这不是谎言。接著我说:『我会帮你解决烦恼,你今后无须担心了。』这就是谎言了,弥天大谎。受伤住院、决定转学,不晓得今后何去何从的我,要如何为前一所学校的她解决烦恼? 这绝对不是为她著想而说的善意谎言。是我觉得已经听完她所有烦恼,她明天要是再来讲第三次终究很烦,才说这种任性的谎言。这是自我本位的谎言。 你就算责备我,我也很无奈。希望你别忘记,她这种行为很冒失,我原本将她轰出病房也不奇怪,所以这即使不是善意的谎言,或许也算是基于礼貌表达的关怀。 她当时露出诧异表情,但即使看起来不太释怀,依然说声『谢谢』离开病房。我不知道她在谢什么就是了。总之我虽然觉得稍微得到救赎,却还是在当晚进行无谓的反省,认为这种兴趣很差劲,今后别再做类似的事。 不久之后,我再度大吃一惊。记得在我即将出院时,她第三次造访我的病房。 这次她表情清新得像是心魔尽去,挂著满脸笑容向我道谢。 亢奋的她说话完全抓不到重点,我只知道她内心的烦恼似乎顺利解决。 她反覆说著『都是托你的福,谢谢!』这句话,但我当然什么都没做,我只是从早到晚躺在病床睡觉。 换句话说,这就是我所说『时间会解决问题』的浅显例子。当时她即使没将我说的话照单全收,至少也是半信半疑。她将烦恼托付给我,自己不再烦恼的这段时间,问题自己解决了。 班上的女生怎么样、喜欢的男生怎么样……总之,她的心态或许也随著时间流逝稍微醒悟吧。 无论如何,她心魔尽去。 或许也可以形容为『恶魔远离』吧?这也代表她的烦恼只留在我心中。 我回应『不用道谢,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请她离开。我这种态度,她或许当成谦虚的表现,但只是因为没烦恼的她再也派不上用场罢了。 我是这么想的。 神原选手,你也试著整理看看吧。 我将她的烦恼当成美食享用、聆听,并且得到疗愈。她至今依然瞧不起我,却毫不在意地找我商量烦恼,将烦恼托付给我之后摆脱烦恼,而且烦恼随著时间解决,就她看来是我帮忙解决的。 嗯,这样没有任何人困扰吧? 应该说,大家因而得救。 这叫做柏拉图最适性(Pareto optimality)还是纳许均衡(Nash equilibrium)?总之能够助人,我的伤也得以疗愈,这是一石二鸟,而且成本效益比极高。 所以我无须烦恼一晚,就立刻下定决心。我没有烦恼这种事的道德良心。以前或许存在的这种心理,已经和我的左脚一起报废。 我下定决心,以此当成我今后的生存价值。不对,这不是『生存价值』这种积极的心态,反而是身为运动员找到葬身之处的心态。对,所以我想以此为墓碑。 就这样,不幸的收藏家──名为沼地蜡花的不幸搜集家就此诞生。」 023 ……聆听沼地述说的我,心情单方面越来越沉重。她说她聆听别人的不幸而得到疗愈,但我像这样聆听她的经历,丝毫没涌现这种想法。 感觉像是被塞了一个沉重的负荷。 无论她怎么说,我依然认为「聆听他人的不幸事迹为乐」是恶质、偏差的嗜好。 「炫耀不幸」与「爱听不幸」组合起来,确实构成比起一石二鸟更像一举两得的共生关系,但这种做法在世间应该行不通。 不对,行得通? 正因为行得通,她才会至今依然像这样继续搜集吧。 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出乎意料地行得通。 正因为她的想法正确,她才能将我的左手也纳为收藏品吧。 左手从动物的手恢复为人类的手,我确实开心到呜咽啜泣,但我觉得这完全是两回事。 不过,难道只是我希望这是两回事,其实是同一回事吗…… 实际上,沼地所说的「她」确实因为沼地而得救。沼地说自己什么都没做,但光是倾听烦恼,让对方心情舒坦,应该就足以称为拯救。 然而,我实在无法接受。 我无法说她的做法错误,即使如此,我也实在无法承认她的做法正确。 何况…… 「这段独白讲得真久……不过沼地选手,你还没说完吧?」 「嗯?」 沼地装傻般歪过脑袋的样子令我烦躁,但我忍住情绪,耐心推动话题。 「我知道你开始搜集不幸的契机与动机了。兼具乐趣与实际利益,甚至兼具救人效果,这个动机很了不起,要说我迷上你也行。」 「这种挖苦的说法,不像你的作风。」 「不过,你只说一半吧?」我无视于沼地的嘲讽说下去。「你不只搜集不幸,还开始搜集『恶魔部位』的契机,你还没告诉我。」 「我当然打算接著说下去,但我觉得在这之前应该中场休息,姑且给你几个选项比较好。」 「选项?」 总之,我就是讨厌她的语气与说法。 但我在另一方面感到诧异。为什么我对沼地如此火大? 而且为什么即使觉得火大,还想进一步和她打交道? 我对她究竟抱持何种看法?我又不是想讨回母亲留给我的猿猴左手…… 用不著贝木吩咐,回收业者难得出现在我面前,把东西交给她不就好了? 只因为无法接受这种忽然从天而降的幸福,就探索沼地的隐私,这种行为是否能被容许? 「……你说的选项是什么意思?又要分成简易、普通与困难模式?要我选择你的叙述方式?」 「不对不对,在这种场合,我说的不是这种风趣的选项,单纯是你要不要继续听下去的二选一。」 沼地对我的烦躁情绪视若无睹,始终以自己的步调回应。悠哉回应。 不过,我只要听到这种语气,总觉得像在考验自己的忍耐力。 不对,与其说考验忍耐力,或许单纯是在考验我的体力。 和她说话很累。我感觉自己逐渐精疲力尽。 不过问我要不要继续听下去的二选一,当然不是基于这层意义吧。 实际上,沼地是这么说的。 「接下来真的是关于恶魔的事,我认为如果不用知道,或许别知道比较好,你也比较容易恢复为平凡的生活。比方说交朋友、谈恋爱、看书、玩手机就好。」 「……沼地,别闹了,做选择的不是我,是你。要对我说出一切?还是归还那条恶魔之手?你才应该是二选一。」 「喔喔,恐怖恐怖。」 我甚至隐含威胁的这番话,使得沼地假装吓得发抖。 看来她出乎意料能做出明显反应。 「那我继续述说我和恶魔的初识吧……话说在前面,只有这段不幸的经历,听过之后也无法成为慰藉。」 我轻声回应沼地这番话。 「事到如今,你无须强调这种事。」 024 「你真是个好奇宝宝,但你应该不想听我这么说吧……总之我即使这么说,也并不是无法理解你想知道一切真相的心情。 仔细想想,我也是第一次对别人讲这件事,不晓得是否能说得好。 不对,到目前为止的部分──关于我搜集不幸的契机,我并不是没对别人说过,但是关于恶魔的事,不是我不想说,是没人想听。 总之,多亏她在我住院时前来找我谘商,我后来开始『搜集不幸』。从我起步的时候,搜集机制就和『恶魔大人』类似,不过刚开始当然没那么洗炼。 我想想,最初是从身边的人开始搜集。退学前的那段时间,我先拿同学与学妹当白老鼠……啊,形容成『白老鼠』给人的印象很差,有点伪恶过头。我这种行径算是『谘商』,所以不应该使用这种骗徒般的说法。 或许该说幸运,最初找我商量的她,为我打下这个计画的根基。她将我三头六臂的活跃散播出去。天啊,她真的把我形容成三头六臂,『任何烦恼都绝对能解决』这种天花乱坠的宣传,这种堪称过度的标语,或许她正是始作俑者吧。 想到这里,就深刻觉得忘记她名字的我真是忘恩负义。 我丢脸至极。 不过,当时的我没余力感谢她。这里说的余力是心理上的余力。虽然现在可以像这样说得从容自在,但我当时颇为自暴自弃。 不,头发染成这种颜色,是过一阵子之后的事。不过神原选手,你抱持『褐发等于学坏』这种价值观,是怎么进军全国大赛的?全国大赛有很多类似的怪人吧? 总之我当时是那种心情,加上已经确定转学的学校,所以我把当时的收藏品当成顺手牵羊的收获,谘商手法也有点粗鲁。这是我的自我诊断。 当时我表现得有点丢脸,早知道应该更仔细搜集大家的不幸。毕竟再怎么说,我们依然有著同窗一场的缘分。 不过,我果然是经过那时候的『滥捕』,才完全确立自己的做法吧。 大家果然都亲切地找我商量。说到『果然』,只要对方明显比自己不幸,所有人都变得敢畅所欲言,随口就说出相当重要的秘密。 当时我还没熟练,所以也不小心背负了过于沉重的负担,这部分敬请见谅。 我不清楚她们之后的状况,但当我说『我受理这个烦恼了,我会帮忙解决,所以别担心』结朿谘商时,所有人都露出舒畅的表情,如同问题在那个时间点全部解决。说真的,最初的『她』放出的传闻应该很具说服力吧,如同魔法咒语。 真好笑。对我来说,这明明只是吃完饭说声『感谢招待』这种程度的意义。 说不定,我当时想过这或许只是我的误解。只是因为我当时住院,内心真的很软弱,才会觉得他人的不幸甜如蜜。在我出院,情绪平复到某种程度再陪他人谘商时,我觉得自己的心态或许会变得更严谨。 我不是乐于见到他人不幸的卑贱人种──当时我应该隐约这么想吧,现在回想起来很天真就是了。 不过,这种天真的想法,转眼之间就消失。 有人说受过伤的人能对他人温柔,知道痛楚的人能理解他人的痛楚,那是天大的谎言。在找我谘商的她们眼中,或许认为在学校受到排挤的我,因为腿受伤而洗心革面决定助人,但我别说洗心革面,甚至堪称落入更黑暗的一面。 我正是因为知道痛楚,而想知道他人的痛楚。不过只有我知道这件事,从局外人的观点,我只像是在陪同她们谘商,倾听她们的心声吧。 这就证明世间表里如一的事情不多。例如包绷带不一定代表受伤。若要说我从这件事得到什么教训……慢著,我这样好像在学那个骗徒说话。 啊,嗯。贝木和我的关系,我当然也会告诉你,放心吧,我不打算瞒骗。我不瞒骗、也不欺骗,事到如今我打算说出一切,因为我认为这是从你那里接收恶魔之手的费用。但如果你不想听,随时可以告诉我,不然我打算一直说下去。 我认识贝木是之后的事,总之从我转学之前,成为收藏家的时期继续说吧。当时我发现一个重点,就是不能贸然提出建议。我也是人,听到烦恼而觉得『明明这么做就能解决』的时候,偶尔会直接说出率直的想法,但她们在这种时候,反而会露出疑惑的表情。 或许该形容为不高兴的表情? 哎,虽然她们来找我商量事情,但我这个被她们瞧不起的不幸伤患,要是真的提出建议,应该会坏了她们的兴致。她们会忽然不肯多谈,我得费尽心力安妩。 总之,与其说『光是说出烦恼就会舒坦』,更像是单纯的『只是想说』吧。顺带一提,我也稍微做了一些功课,后来学会一种解决烦恼的方法,就是当成写日记那样,在纸上写下烦恼。 一直在脑中反覆思索没完没了又得不出结论的问题,内心才变得沉重,要是以某种形式取出来客观审视,出乎意料可以放下精神上的重担。 因为『思考』实际上只是在『回想』。如果以为只要不断思考,看似无计可施的烦恼也迟早可以解决,根本是一种幻想。人脑是电流反应,点子或构想这种东西只是一瞬间的火花,也就是灵光乍现罢了。 所谓的烦恼或思考,其实近似于浪费脑力。俗话说胡乱思考只是浪费时间,其实无论是何种思考都只是浪费时间。 放弃思考、别思考、停止思考,就是解决烦恼的方法。我经由这段时间的实验确信了这一点。 刚才也说到,我不知道她们之后的状况,完全不知道。我领悟到笨拙的建议或马后炮的帮腔只是反效果,甚至会害我失去神通力,所以我也没确定谘商效果。 不过,我至少可以断言,没人因为找我谘商导致事态恶化。碰到我真的觉得不妙的烦恼时,我会引介合适的谘商对象,这是我从当时就采取的一贯方针。 无论如何,实验成功了。非常成功。 我挂著丰收的表情,离开我待了将近三年的国中。不过我又经过一段时间,才正式以收藏家的身分开始行动。 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天大的隐情,其实很单纯,就是我得先努力复健。 受伤就得复健一辈子,漫画那种『哇,康复了!』的状况不会发生。咦,战场原小姐就是这样?那太好了。 但我没办法这样,在搬家之后每天前往复健医院。复健超难熬的,我还以为会死掉,甚至觉得死掉比较轻松。 即使想以他人的不幸安抚这份难熬情绪,但那里毕竟是医院,我没疯狂到在那种地方搜集他人的不幸。我说过吧?碰到过于不幸的事,我会敬而远之。 至于基准,我想想,如果是明显比我不幸的经历,我就不想听了。这方面的基准挺随便的,算是自由心证。 不过,没确实决定规则就无法行动,这一点真悲哀。即使我已经退休,但这或许是运动员的宿命吧。 我每天过著这种复健生活,后来几乎没在转学后的公立中学上过课就毕业。 没考高中。 我从小学时代就只专注于运动项目,完全没读书,从一开始就考不上任何高中,但我也确实找不到上高中的意义。所以正确来说,我是以自己的意志拒绝升学。 虽说如此,我也没就业。 我的左脚没有复原到能够工作,应该说一辈子无法复原。医生说我左脚的石膏绷带与这根拐杖会陪我一辈子,真是令我沮丧,嗯。 记得我就是在接到这个宣告时染褐发的。我觉得自己不再是运动员,而且自认是为了做造型而染发,但是就旁人看来,果然只像是学坏吧。 嗯,应该是学坏,是自暴自弃。 即使如此,那位医生还是建议我尽量别窝在家里,应该积极外出。这番话帮了我很大的忙,成为我进行『搜集活动』时,用在父母那边的好藉口。 就这样,『恶魔大人』的生意终于开张。当时不叫『恶魔大人』,但现在以其他名字称呼,听在神原选手耳里也很陌生,而且这确实是『恶魔大人』的前身。 首先我离开家乡。这里所说的家乡,是我搬家之后居住的地区,总之我是在自己的地盘外进行搜集活动。 以下也是我在实验阶段得到的教训,我认为别公开自己的身分比较好。谘商对象越是没有交集的局外人,越能轻松、安心地进行谘商。即使是再怎么认定不如自己而瞧不起的对象,也无法保证我的口风够紧。『远亲不如近邻』这句先人智慧的格言是对的,但是考量到万一,我觉得陪同谘商的对象应该挑选远邻。 嗯?以为我搬到附近的城镇?喂喂喂,当然不可能吧?要是我一直以这种乡下城镇当据点,即使再怎么频繁更换名称,也迟早有人查出是我一手主导。 『恶魔大人』的真面目别曝光比较好,这样可以增加神通力。其实正确来说应该是『恶魔通力』,但这样有点拗口。 何况看你的反应就知道,褐发在这种城镇应该显眼得不得了。 所以我不断改变活动地点。问我究竟搬到哪里?这部分饶过我吧,如果你想寄贺年卡给我,那还是免了。 顺带一提,我手机号码也换了。神原选手,话说在前面,这次是最后一次见到你以及和你说话,所以你想说什么得趁今天的机会全说出来。 话说回来,神原选手,你从『离开家乡』这四个字,想像得到我的活动范围吗?以为顶多是在县内吧?你错了,我的活动范围遍及全日本。 北到北海道,南到冲绳。 我这三年走遍所有都道府县。哎,我身边的人大概认为,这是我出社会之前的寻找自我之旅吧。 或者是伤心之旅。 总之,相较于你从国中时代认识的那位羽川学姊,我这只是规模不大、丢脸至极又渺小的伤心之旅。不过我和她不同,具备明确的目的,我在这一点赢她。 哈哈,我听过羽川小姐的传闻喔,和你左手的传闻同样有名。我以这座城镇为据点的时候,打听到好几个怀念的名字。我这个人连队友或班导的名字都会忘记,却记得你、羽川小姐与战场原小姐。 也记得阿良良木历这个名字。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刚才装儍而已。 不过阿良良木历这个名字,我不是在以这里为据点时得知,是转学后得知的。我在致力于运动领域时没听过这个名字,换句话说,他就是这样的人。 别误会,他和这个话题无关。 回到正题吧。我的明确目的,当然是搜集不幸。既然要搜集,我就想搜集各种不同的类型,所以当然走遍全日本。其实如果做得到,我真的想和羽川小姐一样走遍全世界,但是很遗憾,我只懂日文,我在这方面赢不了聪明人。 啊?一边在全日本旅行一边搜集不幸,不是女高中生做得到的事? 就说了,我不是女高中生。 不过,我好几次差点被带到警局管训就是了。我说啊,人只要有钱与时间,大致上什么事都做得到喔。 没上高中,就会得到大量的时间。之所以无法离家,只是因为学校、职场与心爱的家人就在身边。人原本可以自由前往任何地方,只有宣称讨厌束缚的家伙,出乎意料想寻找定居之所。 钱?啊啊,没有啦,不是因为我在工作。虽然现在不痛,但刚开始旅行的时候,剧痛总是如影随形,我只是在强忍而已。 如今不痛的原因,你应该想像得到,我晚点再说明。简单来说,是因为我的左脚如今是恶魔的脚,我的伤基于这层意义算是痊愈。 与其说是痊愈,更应该形容为改变。 问我家是不是很有钱?不,我很感谢父母放任我乱跑,不过很遗憾,我家是中产阶级。神原选手,和你不一样。 嗯?你有钱是众所皆知的事喔。你住豪宅吧?不过你用钱的方法很笨,所以好像没人嫉妒你这一点。 这个世界对笨蛋与小丑很好。比起无视于法则的笨蛋,伟人犯罪时判刑比较重。『伟大的人连人格都要优秀』这种观点,明显超越贵族风范的范围才对。 健全的肉体不一定蕴含健全的灵魂,伟大的头脑果然也不一定蕴含伟大的灵魂。坦白说,答案是『保险』。 我的脚有投保,所谓的伤害保险。 我不晓得你就读的国中怎么样,但我的国中有这种制度。 这部分花了不少钱。虽然学费全免,但是非得付这笔投保金。我妈说的『搞砸』或许也包含这笔投资,但是这笔投资成为钜款进帐。 缴费投保的是家长,所以真要说的话,这是家长的钱,但他们没阻止我拿这笔钜款挥霍乱用,大概是没能阻止吧。 总之,这笔钱迟早也会用光,今后终究得想办法筹钱,但『恶魔大人』的资金来源不是别的,正是我的脚。 刚开始不顺利,但我逐渐学会如何在陌生城镇散播传闻、受理谘商。 这方面也有天分可言吗?我认为凡事都要靠天分,基于这种主张应该是如此,但或许只有这方面不同。负伤的野兽为了活下去而拚命,也可能影响到结果吧。 这是进化论。 失败、逃走、行迹败露、被抓、罪证曝光、道歉、欺骗、抵赖……我不断反覆这些行径,整理出自己的做法。 如你所知的做法。 讲到这里,聪明的神原选手,应该知道我如何认识贝木泥舟吧?对,我们是在某座城镇巧遇。 他的诈骗行动和我的搜集行动,在某些部分相似。我的行动并不是为了营利,但使用的手法相似到堪称商业伙伴吧。 话说在前面,我没肯定他的诈骗行径。他居然滥用咒术之类的知识,搜刮无辜人们的金钱,真是个坏蛋。 但你不能忘记,事实上也有人因而得救。 他的做法和我不同,一定会有人受害,这一点我不以为然,不过咒术对大部分的人无效。 记得你身边也实际有人受害?既然这样,我能理解你想生气的心情,即使如此,你还是姑且理解比较好。 全方位的邪恶不存在。 任何邪恶,都会拯救某些事物。 任何邪恶、任何恶魔都是如此。 反过来说,任何正义都会伤害某些事物。『世间无绝对』这句话,也意味著世间没有绝对的正义或邪恶。 战争促进重要发明、大灾难带来经济效应。从以前就是这样。『善恶』这个词其实应该直接替换为『得失』。 就算这么说,我和贝木并不是意气相投,只是在发生一点冲突之后,做出『交换情报以免今后再度不期而遇』的协定。 因为虽说是商业伙伴,他的做法会妨碍到我的做法,我的做法会妨碍他的做法。 别看他那样,他很明理。既然能以钱打动,就代表是个可以进行交易的对象。 好啦,我这时候除了认识贝木这个人,还知道了其他事情。你认为是什么?对,就是咒术──怪异。 贝木泥舟以专家身分告诉我,这个世界存在著怪异。不对,他自己不相信妖魔鬼怪,所以正确来说,他传授了『怪异存在于世间的说法』。 这件事成为之后的伏笔。成为我后来广为搜集『恶魔』的伏笔。 那是我当起收藏家多久之后的事?有在上学的神原选手或许不懂,如果不属于这种组织,日历就失去意义。周一、周日或周五,一月、二月或十二月都变得相同,如同只能以麦当劳的定例促销活动来感受季节,真要说的话颇具风情,具备现代风情。总之因为这样,我不晓得正确来说经过多久,也记不得了,但至少是一年之后吧。 我没为收藏品编号,所以完全不晓得那个女生是第几号收藏品。感觉当时应该超过一百人,而且不到两百人吧。 抱歉我说得很含糊,明明发誓说出真相,却说得很含糊。 但我可以确定一件事。那个女生──花鸟楼花,是我『恶魔收藏品』的第一号。她是就读当地学校的女高中生,我没问年纪,但应该比我年长。 嗯,我记得她的姓名。 这个名字给我强烈的印象,甚至忘记顾虑到隐私,不小心向你泄漏她的名字。总之,或许部分原因是她的名字发音和我一样是『Louka』,但不只如此。 其实楼花和蜡花差很多就是了,差距大到令我嫉妒。 不过,她抱持的烦恼,足以将这种无聊的嫉妒或羡慕全吹到九霄云外。 这是我必须说的事情,所以我会说,但拜托别外传,而且也不要追究花鸟的事,这攸关我的职业道德。这不是我的工作,所以再怎么泄漏,我都可以佯装不知情,但我也有自己的尊严。 就形容为某座城镇吧。我以某座城镇为据点,进行『恶魔大人』的活动时,花鸟出现在我面前。 我当时就使用简易、普通、困难三个阶段的过滤程序,她选择困难模式,直接来找我。知道我当时的想法吗? 没错……我心想『啊啊,这么一来,或许得从这座城镇收手了』。客人尽可能别选择困难模式比较好,因为烦恼越严重,无论是失败或成功解决,都越会留下祸根。即使是说谎,我面对某些烦恼,还是说不出『交给我吧』这种话。而且花鸟当时出现在我面前时,一副像是下过五次地狱的表情。 她看到我的左脚也毫无反应。我为了让谘商者敢于述说,刻意朝对方展示石膏绷带以及拐杖这两个『弱点』。 她恳切地说出『请救我……』这句话。不用说,我当时已经在思索要转介到警局还是儿童谘询中心,试图把整件事推出去。 但我内心的盘算在瞬间颠覆。 她制服裙子底下穿著运动裤,是宽松的运动裤,就像我现在这件。 我在冬天经常看女生这么穿,以为她也是其中一人,不过当时的季节是冬天吗?记得是冬末春初吧。无论如何,她不像是为了御寒而在裙子底下穿运动裤。她在我面前脱下运动裤。 你知道是什么状况吧? 她的脚,是恶魔之脚。 对,就是这只脚。毛茸茸又粗壮,装在女生身上过于失衡的这只脚。 但花鸟不是因为自己的脚变成这样而悲叹。 她说:『这只脚,擅自想杀害我的母亲。』 我接下来会大致述说她的状况,但麻烦当成耳边风,听过务必立刻忘记喔。她有一位互许终身的大学男友,到这里都算常见,不过她怀了这个人的孩子。到这里也算常见?后来家长当然非常反对,还要求堕胎,这应该也很常见吧。 感觉像是可以当成手机小说题材的常见状况,不过即使常见,也完全不表示不会以悲剧收场。 我?那还用说,我当然不敢领教,心想她居然找我谘商这种事。至今我也谘商过不少严重的问题,但这次首屈一指,而且无人能及。 既然这样,我或许应该转介到医院,但是用不著我这么说,她应该去过了……何况这件事不在我『几乎所有烦恼都能以时间解决』这条信念的保证范围。 怀孕不是能以时间解决的问题,反而会随著时间恶化。 老实说,我无计可施,想询问她为何向我表明这种重量级的烦恼,觉得这种事不该在我这种都市怪谈风格的谘商室表明……但如我刚才所说,到目前为止的『常见』状况,在她向我表明的烦恼之中,始终算是开场白。 她当然也不是一开始就循著传闻前来仰赖我,但她确实陷入绝境。她不想杀害新生命,却还不是能当妈妈的年纪,而且自己的母亲责备她,最重要的男友也不可靠。 所以,她找上恶魔帮忙。 如同你曾经向左手的木乃伊许愿,她向左脚的木乃伊许愿。 我忘记问她得到那种东西的历程。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难免有所疏漏。正因如此,我觉得这次绝对不能忘记问你这件事。总之,她好像提过那是父亲的遗物?她家是母女单亲家庭……呵呵,既然是单亲家庭,或许比父母双亡的你来得幸福,但我没清楚询问她父亲是否过世。虽然这么说,正因为是这种家庭环境,母亲才更加担心女儿,并且严厉斥责吧。 在这个世界,完全不晓得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 如同你的母亲是某种人物,她的父亲或许也是某种人物,但这只是推测。总之无论如何,她具备这样的素养,所以向恶魔许愿,然后成为恶魔。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个恶魔的真实身分,是以负面方式实现主人愿望的妖怪。花鸟抱持的烦恼,确实只要杀害母亲就能解决。虽然杀害男友或是胎儿也能解决,不过儿子原本就会诅咒父亲、女儿会憎恨母亲,记得这叫做『恋父情结』?或许也是因为她母亲位于最容易除掉的距离吧。 这部分有各种解释,不晓得哪种是正确答案,总之她向恶魔许愿,恶魔附身在花鸟的脚,试图以『除掉母亲』的方式实现她的愿望。 但是这项计画失败了。花鸟在夜晚成为恍神状态,不断猛踢睡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母亲,却没致她于死地。 因为她和神原选手的手不一样,强化的部位是脚。即使用恶魔之脚踢,也会因为踩得不够稳,不会造成太严重的伤。 基于这层意义,真没想到阿良良木先生能捡回一命。他该不会是不死之身吧? 她立刻知道害母亲住院的真凶是自己。毕竟追根究柢,这是她自己的愿望,何况伤害母亲的脚是动物的脚,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然后,她终于进退两难。 无法实现愿望,脚将会永远那样;但要是想实现愿望,她将会亲自杀害母亲。或许自杀了断比较好,但这样也会害死肚子里的宝宝,而且她当然也不能找男友商量,她不希望男友看见她的脚。 于是,她来找我。 与其说是连一根稻草都想依赖,更像是自暴自弃吧。或者是连诅咒的小稻草人都想依赖。 不过,我大概明白她为何想依赖这种都市传说──依赖『恶魔大人』这一类的都市怪谈。先不提她怀孕的现实问题,关于恶魔的问题,应该最适合找我商量。 我当时并非自称『恶魔大人』,不过我经常必须营造类似的诡异气氛,她应该是受到这种阴暗气息吸引吧,如同受到捕蛾灯的引诱。 好啦,我再问相同的问题一次。你觉得我当时在想什么?我以『不幸搜集家』的身分听她说明烦恼之后,你觉得我当时在想什么? ……猜错了,而且完全落空。你明明是球队领导者,却意外地不懂人心。 我的想法是『想帮她』。 不是谎言,我这辈子第一次由衷想助人。 我明白你质疑的心情。我确实差劲透顶,搜集他人的不幸之后什么都不做,就只是扔著不管,我是以他人不幸抚慰自己伤痕的人。但你凭什么断言我想助人的这份心情是假的? 虽然不是老话重提,但大众喜欢伟人的丑闻。不过只要是稍微有点良知的人就可以理解,即使辉煌的经历有一道丢脸的伤,也不会害其他的丰功伟业都化为乌有。即使晚年行事疯狂,也不会抵销年轻时的荣誉。 同理可证,不良少年为弃犬撑伞时,我们不能否定他的心态。平常行恶的家伙稍微做点好事,会得到名胜于实的评价,这种理论确实正确,就算这样,不良少年无法扔下湿透小狗的心情,外人也不应该完全否定才对。 绝对善良的人不存在;绝对邪恶的人不存在。 即使帅气英雄的嗜好是搜集A书,即使众人憧憬的和风美女不擅长九九乘法,众人也不可能否定他们的一切吧? 人总是容易只看他人的其中一面做评论,但事情肯定没这么单纯。只有家长把孩子当孩子,只有孩子把家长当家长。个性会随著头衔改变、随著对方不同而改变。 而且,个性也会随著时间改变。 即使只是短短一瞬间,天使也可能附身在恶魔身上。 我是差劲透顶的人,不过换言之,我应该不只是差劲透顶而已。 我希望为花鸟做点事。如果可以代劳,我想代劳。 或许是因为名字发音相同而产生同理心? 由于我失败,所以希望她能振作? 不对。以这种计算方式划不来。我一心只想帮她,这是纯粹的侠义之心。 纯粹的侠义之心。我体内居然有这种东西。我无法否认对此最惊讶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不过就算这么说,你认为我做了什么? 我得到比他人更长的缓冲时间,自称宝物猎人。经过搜集活动,我逐渐熟知他人的不幸,但我知道的是不幸的种类,不是解决方法。何况她抱持的烦恼,无论是怀孕或是恶魔之脚,我拥有的收藏品都远远比不上。 我动员所有知识也无计可施。我只是在放任主义与溺爱的螺旋中长大,在和异性无缘的运动世界长大的人。我和她即使名字同音,至今走过的人生也相差甚远。 我拥有的任何话语,应该都对她不管用,无法传达给她吧。所以我没说任何话。 我说不出任何话。 所以,我拥抱她。 沼地蜡花拥抱花鸟楼花。 不发一语,拥抱她。 温柔拥抱?错了,是用力、用力、非常用力。 我觉得当时哭泣的人是我。即使是怀胎初期,其实也不应该那么用力抱孕妇,但我无法顾及这么多。 然后,我说了。 说不出任何话的我,在最后说出口的话语,是至今反覆无数次的话语。 『放心。』 『你的烦恼,我全部接收了。』 『我绝对会帮忙解决。』 『所以,你今后不用再担心任何事。』 我在她耳际,轻声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不只一次,而是反覆、反覆、反覆再反覆……我应该在哭。虽然很难看,但我肯定在哭。 老实说,我不晓得她对我是什么想法。就只是觉得恶心?有可能认为被我同情而感到不愉快。无论如何,她不久之后就离开。 她说,晚上睡著的话可能会袭击母亲,所以今晚也要熬夜。对,『也』要熬夜。人类哪可能好几个晚上都不睡觉?何况又不是白天睡觉就能阻止恶魔现身……无论如何,我只能默默目送她离开。 即使她离开,场中剩下我一个人,我的心情依然没平复。我想为她做点事,想协助她,这份心意差点令我著火。 我当然做不到任何事。 不过,我第一个念头是去见贝木泥舟。那个家伙虽然是骗徒,却自称捉鬼大师,或许他可以帮忙做点事,所以我立刻打手机给他。 他说:『很贵喔。』 我回答:『无妨。需要多少钱,我都肯出。』 很帅气吧? 不过实际上,我得以不用付钱给贝木。隔天早上,我为了搭电车见贝木而很早起床,并且在这时候发现一件事。 石膏绷带内侧──我的左脚,变成恶魔的脚。」
025 「你的脚……?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时之间没听懂她这番话的意思,如此插嘴。她似乎早就预料我这么问,即使早就如此预料,却没有好好准备答案。 「天晓得。我解释成我为她著想的强烈心意引发梦幻奇迹,所以恶魔之脚在我拥抱她的时候,移植到我身上。」 沼地像是随口编出这个答案,甚至像是刻意以这种说法激怒我。 从她这种说法判断,我觉得她说的话果然不值得信任。 「怪异不可能是这么随便又马虎的东西。」 「错了,怪异是随便又马虎的东西。和我一样。」沼地这么说。「怪异是基于合理的原因出现?别把书呆子讲的话照单全收。总归来说,这是民间信仰,所以外行人的感觉肯定比较正确吧?」 「…………」 部分身体变成恶魔的沼地,确实有资格这么说。所以听她这么说,我无法反驳。 即使如此,得知她这段经历的我,依然得负起责任说几句话。 责任? 不,不对。不是这样。 我只是说我想说的话。 「……那个叫花鸟楼花的女生,后来怎么样了?」 「不晓得。我只和她见过那一次。」 「只见一次?等一下……只见一次的意思,该不会是恶魔左脚『移植』到你身上之后,你就不晓得她的状况吧?」我探出上半身询问沼地。「即使没直接交谈,好歹有去探视吧?」 「我或许应该这么做,但是很抱歉,我不知道她住哪里。她是以困难模式找我,所以我也不晓得她的电话号码。不过即使我知道电话号码,在这种状况就非得和她讲这件事,所以我还是不会主动联络吧。」 「为什么?这样很……」 不负责任。 我应该是想这么说。 既然这样,我说出来也无妨。 不过,何谓责任? 如同我刚才就否认,「责任」这两个字听起来很假。 沼地从烦恼的少女──某个和我抱持同样烦恼的陌生少女接收恶魔部位,我还想对她要求什么? 我敢断言。即使是阿良良木学长或羽川学姊,也做不到这种事。 这不叫做自我牺牲,形容成自我满足也不够,是连父母都不可能为孩子做的无私行为。 可是,为什么? 沼地这样的人,为什么做出这种行为? 「总之,基本上和搜集不幸一样,部分原因在于我想避免深入这件事……也对,以其他理由解释是这样的,如果我实际去见她,让她知道我接收了她的『恶魔』,她或许会感受到重担。」 「重担?不是恩情?」 「这是一样的东西吧?」 「…………」 「既然脚移植到我身上,她的脚应该恢复为自己平常的脚,那我接下来就帮不上忙。神原选手,你或许对我刮目相看,但这同样只是其中一个角度的看法。我或许只是多管闲事。关于她怀孕、她和母亲的关系,或是害女高中生怀孕的轻佻男友和她的关系,没有我介入的余地。那么换个说法,让恶魔杀掉母亲或许比较好。」 沼地再度说出不晓得该如何接受的这种话。 我觉得她这种说法,类似忍野想将一切回归中庸的立场,却也觉得沼地和忍野先生有著决定性的差异。 专家与外行人感觉的差异。 与其说差异,应该说异样感。 我不清楚这种感觉的真面目为何……但我觉得大概是积极性之类的。 忍野先生没有这种主动介入、插手的积极性…… 「顺带一提,我的行为并非无私,我收获丰硕。因为你看,收下恶魔左脚的我,得到报废左脚的代替品。不过『得到脚』这种说法很奇怪就是了。」 「……所以你的石膏绷带与拐杖,都是幌子?」 「嗯,算是吧。即使现在走路完全不痛,但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这条腿走路,而且神原选手,我受伤的消息和你不一样,是连报纸都刊登的大事,所以我不能宣称自己『痊愈了!』,必须继续假装受伤,如同现在的你。」 「……你讲话总是动不动就带刺,刺得我很烦。沼地,你该不会讨厌我吧?」 「后知后觉也要有个限度。难道你以为我欣赏你?还是以为我心上你?」 「我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这句话没什么意思。啊,我以石膏绷带隐藏这条腿还有另一个原因,这样比较方便『搜集不幸』。谘商员如果是伤患,谘商者就容易说出秘密,这在统计学真有其事,所以如今我无法拋弃这么方便的工具。」 「换句话说,你后来也一如往常,继续『搜集不幸』吧?」我这么问。 「我甚至还持续到现在,所以是理所当然吧?难道你以为我洗心革面?不可能。我只是在进行这项活动的同时,增加另一项嗜好,也就是搜集『恶魔的部位』。」 「结果我没委托贝木,但还是持续交换情报,所以后来我听他提过这个恶魔。我将这个恶魔认知为『我的敌人』。」 「敌人?」 「对,商业敌人。」 沼地首度以憎恨、以完全表现情绪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左脚与左手。不对,那是她自己的手脚,却不属于她自己。 「让人们烦恼无效,让不幸再也无法挽回的商业敌人。贝木是商业伙伴,但恶魔是商业敌人,所以我想驱逐恶魔。我每次听到关于恶魔的传闻,就会造访该城镇,致力于收拾恶魔……不对,应该说收藏恶魔。」 「收藏……也就是说……」 「没错。我一开始提过,不只是这只手与这只脚,我体内各处都是恶魔的部位。套用动画《风之谷》的说法,成为我丈夫的人,将会看见更加毛骨悚然的东西。你该不会以为我穿这种宽松邋遢的运动服是为了赶流行吧?」 「这……」 换句话说,和花鸟楼花在裙子底下穿运动裤的理由相同。是这样吗? 「哈哈,骗你的,现在就流行这样。不过确实刚好适合隐藏身体线条,可惜我没办法成为写真偶像。」 沼地说著拉长运动服衣袖与裤管,隐藏恶魔的手脚。看来她刚才为了表演而弄坏石膏绷带,却没有考虑后果,也就是没考量到回程怎么办。 运动服在这种时候也成为助力,是一种很优秀的衣物。 「神原选手,我说完了。这样你就明白吧?我接收你的左手,始终是基于我的私事,基于我极为私人的兴趣嗜好。讲得帅气一点,这是我瞬间曾经为某人变得善良的痕迹,再怎么样也不是为了你。所以无须谢我。」 沼地这么说。这番话令我觉得她看透了我,并且教导了我。 啊啊,原来如此。说不定我想感谢沼地,并且想接受这件事。 但因为刚才的指摘,这条路再度封锁了。 我实在和这个女人合不来。 「……整体来说,你大概搜集到多少恶魔部位了?」 「还不到三分之一。」 「要是搜集完成,你到时候不就完全变成恶魔?」 「或许吧,但我打算反过来吸收恶魔。」 做得到这种事? 不对,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沼地想这么做,而且真的在做。 牺牲身体、拋弃身体这么做。 但即使做得到,她为何非得做这种事? 只是基于仅此一次的心血来潮而投入至今吧? 和她搜集不幸的活动一样。 到最后,她不是在助人,也不是想助人,又不是想在完成恶魔之后许愿。 沼地的人生,具备何种意义? ……难道没意义? 「依照贝木的说法,神原选手的左手,是在第二个愿望实现到一半时进入停止状态,要是这么扔著不管,预计恶魔将会因为契约没执行而离去,不过既然是停止,就代表没人知道何时会基于何种契机再度启动。不是死火山,是休火山。所以我这次接收你的左手,希望你愿意当成一件幸运的事。」 「……你觉得我做得到?」 「做得到最好,做不到也没差,你的心情和我无关。对我来说,你的想法一点都不重要。还是说……你想抢回这条左手?」 「…………」 「你不可能做这种事吧?我走了。」 她只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非常乾脆地准备离开我──离开这座体育馆。 不对,「只说完自己想说的话」这种说法很奇怪,因为我想知道的事情,她全部告诉我了。 夫复何求? 只是,我觉得她并不是要离开这座体育馆,是要离开我们交谈至今的篮球场。 她或许是来履行说明的责任,如果不是如此,或许也果然如她所说,单纯是来询问那条左手的来历,做为收藏活动的一环。 但我心想,她今天来到这所学校见我,或许意外地只是为了找我打篮球。 记得她刚才说过,她想在球场上和我重逢。至少她这个愿望实现了。 她的愿望,实现了。 即使左脚不再报废,却变成那副模样,不只如此,身体各部位也成为恶魔。在这种状况还能以同等实力和她打篮球,而且明知隐情也愿意和她打篮球的人,除了我应该很难找得到。 我觉得只有我。 ……不过,我是否充分回应她的心意? 我至今为沼地做了什么? 像这样担任听众,能否让沼地稍微舒坦? 「神原选手,再见,但我想不会再度见面了,你今后就充满活力活下去吧。比方说……考试、交朋友、交男朋友、就业、结婚、生子、母子吵架,尽量做这种人类会做的事吧。因为这是我做不到的事。」 沼地蜡花在我想开口时抢得先机这么说,接著以运动服包裹的左手挥动示意,以右手拄著拐杖,没有特别匆忙,而是照例以缓慢的动作,离开我的视野。 紧接著,使用体育馆的运动社团成员们,一起迟到抵达。 026 小时候很爱看的漫画,在长大之后讨厌;相对的,以前看不懂的小说,如今可以细细品味。 讨厌原本喜欢的人、喜欢原本讨厌的人;有价值的东西变得不重要、惋惜昔日扔掉的东西…… 如果反覆这种事就叫做人生、叫做生活,说这样不空虚是骗人的。 正因如此,人生应该珍惜每一刻……这种说法何其夸大又空洞。 认定是回忆的事物却忘记、认定没用而舍弃的事物却变得重要……思考这种事,就觉得人生简直只充满后悔。 我究竟该对沼地说什么?果然应该要求她归还那条左手?应该以这种方式耍帅?应该伪装成自讨苦吃、贯彻始终的家伙? 但我说不出这种话语,也说不出感谢的话语。 我到最后只任凭她主导、任凭局势演变,当然没能为她做什么,明明费尽心力终于见到她,明明她主动来见我,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只有听她说完而沮丧,变得消沉。 我自认至今的人生很坎坷,相较于沼地却何其肤浅。 不对,这当然不是能够比较的东西。 但我返家之后,依然不想做任何事,只有在自己凌乱的房间,自甘堕落地趴在从未收过的被褥。 甚至懒得脱制服。 不过,不能弄皱制服的常识、更胜于例行公事的某种机制,似乎在潜意识运作,我就这么趴在床上试著脱制服。 途中,身体差点打结。 即使是这种姿势,使用双手还是能脱制服──只要使用双手。 「对喔……原来如此,我现在什么都能做了。可以用这条左手脱衣服……也能打篮球……」 我如此低语,打算就这么睡觉。我心想,要是睡醒能忘记一切,全当成一场梦该有多好。 然而,这个愿望也没能实现。 失去恶魔的我,或许任何愿望都不会实现。 在我睡意渐浓的时候,脱下的裙子口袋里传出手机来电铃声。 「…………」 是谁?伸手取出手机一看,液晶萤幕显示火怜的手机号码。 「啊,骏河姊姊?那个……对不起,难道您在睡觉?」 「不,没关系……我只是休息一下。」 「对不起,那我长话短说。」火怜以谨慎的语气这么说。「其实是关于骏河姊姊的委托,我查出沼地蜡花这个人的资料,才会联络您。」 「啊啊……原来如此。」我对自己的声音无法摆脱慵懒感觉抱持歉意,继续对火怜说:「不过,对不起。抱歉麻烦你花时间调查,但我今天见到她了。」 「见到她?」 「嗯。」 大概是我说得好像尽可能不想见到她,火怜才觉得不对劲吧。但实际并非如此。 「这就怪了,不可能有这种事。」 「啊?不可能的意思是……可是实际上,我今天直到刚才都……」 「您不可能见到她。」火怜说。 语气依然谨慎,像是在关心我。 「因为,沼地蜡花在三年前自杀身亡。」 027 「她在国中时代的篮球比赛伤到脚,丧失选手生命,因而离开那间学校……即将从转学的国中毕业时,她割腕自杀。」 以右手拿美工刀,狠狠朝左手腕划下去。 左手腕。 左手。 火怜战战兢兢说出的这番话,在我耳际萦绕。 虽然我第一次听到……但火怜真不适合消沉的语气。我思考著这种无关的事。 好消息很少有,坏消息却总是接踵而来,而且还像是落井下石。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刚和火怜结束通话,日伞也打电话给我。看来她听我那么说之后,也以自己的方式打听沼地蜡花的消息,并且特地打电话提供调查结果。 「特地」是吧……我这种说法真讽刺。 我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会对亲切关怀的朋友讲这种话。 不对。 无论是谁,或许都会在一瞬间变成这种人。 例如得知刚才见面的人,其实在三年前过世的这一瞬间。至少这种时候会如此。 「听说不只是脚的问题……家里的问题更严重。提供情报的人说,那样简直像是被母亲杀掉……」 事到如今才知道国中时代针锋相对的劲敌过世,日伞当然也受到相同的打击,她的声音低沉又难过。 「那个家伙看起来从容自在,完全没那种感觉……但她似乎有很多隐情。她是在搬到远地之后自杀,才没在这座城镇成为话题吧,可是,她居然自杀……」 日伞这么说。讲得像是她比起世上任何人都不适合自杀。 确实,从她泥沼般的打球风格,「自杀」是最不适合她的字眼。 但这是无可撼动的事实。 火怜以手机拍下月火在图书馆影印的报纸报导传给我。这是其他地区本土报纸的小篇幅报导,或许比她左脚报废时的报导篇幅还小,但确实是死亡报导。 来自复数方向的情报,加上摆在眼前的明显证据,使我不得不承认。 沼地蜡花死了。 而且是三年前,自杀身亡。 ……既然这样,我直到刚才见到的褐发女生是谁?同名同姓的人?还是以沼地之名招摇撞骗的相似陌生人? 不对。 我对她长相的印象很模糊,何况换过发色给人的感觉也不同,外人想知道她的记忆可以用查的……但是不可能连打篮球的风格都模仿得像。 沼地蜡花甚至被称为「毒之沼地」的泥沼防守,只属于她一人。 她肯定是沼地蜡花。 是我所认识,我昔日的劲敌──沼地蜡花。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个沼地是幽灵。」 我躺在被褥上,将脸埋进枕头低语。 我可以毫不惊讶、自然而然接受这个答案。 不是基于「既然世上有恶魔,应该也有幽灵」这种简单的想法,是因为现在回想起来,好几件事可以解释得通。 首先是她的褐发。她自己也说过,顶著颜色那么抢眼的头发在这座城镇逗留,消息转眼之间就会传开。仔细想想,我至今找她找了五天,不可能完全查不到情报。 此外,教室与体育馆的生人回避现象,果然不能以巧合来解释,解释成是她搞的鬼就释怀得多。即使除去恶魔部位这一点,她原本就是这种超自然存在吧。 假设沼地的时间在三年前停止,她左脚报废的这个「烦恼」──这个不幸,没能以时间解决也是理所当然。 和三年前相比,她即使发色不同,身高或身材却完全没成长,连一丁点都没有。 恶魔部位的移植也是,如果她本身就是怪异,就可以顺利移植。光是拥抱、光是接触,恶魔就如同传染般转移给她,原因在于沼地本身就是怪异。 其中存在著亲和性。 何况,虽然如今批判这一点实在像是马后炮,但无论她是否就读高中,十几岁的女孩三年来浪迹全日本,怎么想都不实际。 这个国家,许多人爱管闲事。 即使是离开日本走访全世界的羽川学姊,据说在这方面也费尽心力,而且她也是等到高中毕业才这么做。一般来说,必须是忍野先生那种中年男性,才可以尽情地浪迹天涯吧。 脚伤得到保险理赔的事情或许是真的,却不可能足以让她三年来一直流浪,又不是火险或寿险。 然而,如果她是幽灵,就完全无须担心车马费或住宿费的问题。 ……手机这种现代工具出现在本次事件,影响到我的思考。不过仔细想想,依照普及率,手机如今足以成为鬼故事的要素之一吧…… 因为连我都能熟练使用。 讲得更直接一点,就拿我听学长所说,依附在这座城镇、依附在这座城镇道路上的幽灵来譬喻吧。 将全日本纳为地盘,格局实在是差太多了──但若只当成案例来看应该相似。 幽灵。 如果迷牛是令人迷路的怪异,沼地应该是搜集他人不幸的怪异。 搜集不幸的怪异──代为承受他人不幸的怪异,连我也能想到几个例子。 以搜集不幸为业的收藏家。 她讲得保守也堪称病态的这种嗜好,如果源自于她是怪异,那么『恶魔大人』异常的都市传说特性,也足以令人接受。 都市传说。 道听途说。 街谈巷说。 当成一种……物语。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看得见她?依照经验法则,肯定只有抱持不幸的人,看得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沼地。 可是……不对。 那天走向补习班遗址荒原的我,不算是没抱持任何不幸。因为对我来说,恶魔的左手等同于不幸。 对她来说,这就像是肥羊自己送上门吧……不对。到头来,她至今在这座城镇活动,就是想得到我的「恶魔」部位。 沼地是猎人。 在这里扎根、撒网,等待我这只肥羊上钩。 我觉得像是被骗、被她摆了一道,实际上也中了她的圈套,但是另一方面,也觉得这样不算什么。 我去年经历许多惨痛的事件,如今不会因为幽灵就大惊小怪。 就只是旧识死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罢了。即使我当时就收到她的死讯,我大概也不会参加她的葬礼。 我们不是朋友,甚至没讲过几句话。 说我会难过才是骗人的。 而且实际上,和算是化为鬼怪现身的她交谈之后,我对她也完全没有好印象。 我和她交谈时,经常会感到不愉快,总归来说,经过这个月的两次接触,我明显讨厌她。 所以,我不会难过。 本应如此。 既然这样,这份心情是什么? 坐立不安、无法入睡的这份心情是什么? 「…………」 我缓缓起身,寻找刚才扔到一旁的手机,拨打某个号码。贝木给我的名片上记载的电话号码。 这个人是骗徒暨怪异专家,又认识沼地,或许知道某些详情。我抱持这个想法打电话给他,但是打不通。 看来他今天也为了解决日本的不景气,致力于让沉眠在各个家庭里的钱流动。 也可能是吩咐「遭遇困难就联络」的女高中生,居然隔天就毫不客气厚脸皮打电话过来,使他备感无奈。 总之,幸好没打通。 我发现内心一角的自己松了口气。 即使贝木知道详情,他始终也会秉持自己的主义只告诉我一半,而且我觉得自己并不是真的想知道详情。 没错,肯定能得到宽恕。 何况这不是罪过,即使在这时候忘记一切也无妨。 和沼地的接触,就当成是撞鬼一场而忘记吧。即使没办法立刻忘记,时间久了肯定能忘记。 只要专心用功应考,即使看著左手,也不会强迫回忆起往事。 人的记忆总是迷糊不清。 即使是彷佛一辈子忘不了的心理创伤,也迟早会成为往事。在高中生活最后的初春稍微撞鬼的事件,肯定会立刻从脑中消失。 「好!」 我下定决心,起身开始做伸展操。 脱下身上仅存的内衣,以充分的时间放松全身肌肉。 然后将头发绑成马尾,换上薄薄的慢跑服。 「跑步吧!」 028 我的大脑用来思考有些不足,用来感受有点过于迟钝。这样的我能做的事情,只有跑步。 跑步时,可以拋开一切。 有人说,脚是第二个大脑。这种说法应该源自人们经常在散步时得到灵感,不过这是在走路时的状况,人类跑步时不会思考。 即使走路时无法不回头看,也可以在跑步时不回头看。 自己的心与烦恼,全部留在起跑线。 我平常晨跑有一条清楚既定的路线,但今晚的我连路线都是随意挑选。 看到转角,总之就转弯看看。 我在自己居住的城镇,穿越至今未曾跑过的路,稍微有种新鲜的感觉,但我连这种感觉都拋到脑后。 好舒服。 全力奔跑好舒服。 回想起来,人类大概只在跑步时,有机会明显使出全力吧。人们面临任何状况,大致上都会有所克制,说穿了就是留一手。 因为要是不限制力量,就会弄坏。 弄坏自己,或是弄坏周围。 所以会看著手表,检讨自己剩下多少余力,避免过度勤勉或过度偷懒。 避免使用全力。 基于这层意义,人类跑步时应该同样有所克制。没人能以短跑速度跑完全程马拉松,控制步调是最重要的事。 然而今晚的我,连控制步调的想法也抛到脑后,总之就是全速奔跑。要是过于勉强就放慢速度,但即使放慢速度,也总是倾尽全力。 跑到极限,跑到燃烧殆尽。 我大概跑得很丑,毫无姿势可言吧。脚步与呼吸也完全不规律。 此时最适合形容我的成语,或许不是全速狂奔,而是五里雾中,或是支离破碎。 但我就这么跑了一整晚,毫不休息跑超过十小时,直到天亮。我不晓得正确来说绕了城镇几圈,但我肯定跑超过一百公里。 不只是肌肉酸痛的程度。 一个不小心可能造成大腿肌肉拉伤,引发疲劳性骨折也不奇怪。 不是比喻,我一直奔跑到双腿自然弯曲,狠狠摔倒在柏油路面。 但是感觉不是弃权,而是穿过无形的终点线。 总之,我跑完了。 内心有这种痛快的感觉。 并不是某人要我跑,沼地的事情也完全没解决,我却笼罩在舒畅的心情之中。 「脚……好痛。」 不只是脚,全身都在痛。 甚至连眨眼都嫌烦。 但是,沼地的痛楚应该不只这种程度。日伞说沼地看起来从容自在,其实除了脚伤还抱持很多烦恼,不过就我看来,她选择自我了断的理由,只可能是脚的痛楚。 除了痛楚,没有其他东西能逼她寻死。她转学前打好基础的「搜集不幸」活动,肯定已经大致疗愈她内心的伤。 不过,这也是我任性的想像。 事到如今,连她说的那些话,我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或是哪些部分是真的。 从常理判断,她果然只是我在多愁善感的时期,因为学姊离开而改变环境时看见的幻影。对,包含恶魔之手也是幻影。 「……至少应该注意一下跑步姿势吗……」 我以举起杠铃的心情微微抬头,看著刚买的锐跑运动鞋底完全磨平,如此低语。 「但要是在意姿势,就没办法跑完全程吧……」 我说完之后,察觉在这种状况不晓得怎样才叫做全程,仰天苦笑。 「这么说来……战场原学姊的跑步姿势……好美丽……嗯……非常美丽……」 说我连眨眼都嫌烦有点夸张,但是实际上,我闭上双眼之后就懒得睁开。 不晓得是从哪里联想的,此时掠过我脑中的光景,是国中时代──公立清风国中田径社,战场原黑仪学姊在跑道奔跑的身影。 战场原学姊是名人。 我不知道这件事,但依照沼地所说,她似乎和羽川学姊一样有名。不过真要说的话,大家觉得羽川学姊难以亲近。 我认识羽川学姊之后,认为她应该是过于完美而难以亲近。相对的,战场原学姊有著相当脱线的一面,这部分很受学弟妹欢迎。 战场原学姊或许会说这是作戏,但如果这么说,没人不会在面对他人时作戏。 在这个世界,没饰演好自己的角色就活不下去。所以沼地说我饰演的是小丑,这种说法并非完全错误。 基于这一点,我无法责备扇学弟。 以这层意义来说,战场原学姊饰演的「角色」很完整。是不会过于完美的完整。但她在跑步的时候,甚至将这种「角色」拋在脑后。 好美丽。 我直到看见她的奔跑,未曾认为人类奔跑的姿势美丽。没想过人类气喘吁吁,拿出全力拚命奔跑的样子,可以让「美丽」这种形容词成立。 所以,我也同时觉得不想跑在她身旁。我不想被拿来比较。我致力于奔跑,是内心软弱地向恶魔许愿之后的赎罪行为,我认为这样的我不能跑在战场原学姊身旁。 我认为这样的我,没资格跑在她身旁。 所以即使战场原学姊两年来不断邀我和她比赛短跑,我也一直婉拒。明明即使包含恶魔的因素在内,我跑赢她也无妨,但我大概不想跑赢战场原学姊。 不是跑得快,而是跑得美。 这样不可能有胜负可言。 「学姊宣称要减肥,从去年再度练跑……但果然好美丽。要是我也能像那样奔跑该有多好……」 一停止跑步就沉思的我,开始陷入无可救药的感伤情绪时,响起一个不解风情的喇叭声,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实。 我毕竟是大字形躺在道路正中央,一个不小心被车撞也不奇怪。 虽说天亮了,但现在还算是凌晨,所以我有点大意,差点出车祸没命。 转头一看,一辆令人眼睛一亮的亮黄色金龟车,停在数公尺前方。 「不好意思,我立刻让路……」 我如此回应喇叭声,但音量很小,车上的驾驶不可能听得见。 何况,我动作很缓慢。我疲劳到站不起来。 我打算巧妙在马路翻滚,至少让出车子能走的空间,但司机先开门下车了。 可能是以为我喝醉倒在路上,或以为我已被别的车子撞到,才会关心我一下吧。 「喂,不要紧吗?」 驾驶接近过来,蹲在还没办法起身的我旁边,看著我的脸。 「……咦,神原?」 「啊……」 我发出脱线的声音。我认识这个驾驶。 「阿良良木学长。」
029 「好失望、好失望、好失望……阿良良木学长在开车……」 「吵死了,让我开个车也无妨吧?也不想想我多么辛苦才考到驾照。」 「明明说过脚踏车是自己的生命……明明说过崇拜越野脚踏车手……之前弄坏阿良良木学长的越野脚踏车,至今依然暗自内疚的我,不就像是笨蛋了?」 「关于这件事,你给我多内疚一阵子吧。」 「您不是说毕业之后要骑机车吗?不是说要考重型机车驾照吗?」 「我正在学重型机车喔,只是先考到汽车驾照罢了,并没有说谎。」 「而且开的车居然是金龟车,这是男人开的车吗?」 「你不准瞧不起金龟车!瞧不起我就算了,不准瞧不起金龟车!这是世界上造型最帅气的车子!」 「您不是说过男人要开超跑吗?」 「我说过这种话吗……话说听别人说『超跑』这两个字,挺让人火大的……」 「我不想看到这样的阿良良木学长……真希望您一辈子高三……」 「放心,我下一集就会面不改色回到高三。」 「真随兴……话说回来,您高中刚毕业居然就买得起这种进口车。分期付款?」 「不,这是父母送我的毕业礼物。」 「我好失望!」 我像是行李般被搬进后座躺著,由阿良良木学长开车送回家。 上次是警车送我回家,这次是阿良良木学长送我回家,感觉好极端。 无论如何,即使是擅长天马行空的我也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形式得到机会,由我崇拜的阿良良木学长,对我进行我所向往的新娘抱。 在抱上车的过程中,学长碰到我身上各个部位,令我有点难为情,但我瘫软到连拌嘴的力气都没有。 不,不只是因为疲劳。 除了疲劳,阿良良木学长和金龟车的组合过于意外,使我元气尽失。 「啊~……有种被绑架的感觉……」 「不准讲得这么危险。」 「要是我现在惨叫,就能毁掉阿良良木学长的人生……」 「我开车这么罪大恶极?需要被高中时代的学妹毁掉人生?」 「呵呵……」 我躺在后座无力地笑。 高中时代啊…… 虽说理所当然,但是在三月从直江津高中毕业的阿良良木学长,已经进入下一个时代了…… 「阿良良木学长,虽然这么说,但我们用邮件聊天时,您没提过买车的事,果然是因为内疚吧?」 「嗯?哈哈,还好啦。其实我现在因为拿到刚出炉的驾照和刚交车的车子乐不可支,一大早就漫无目的开车闲晃,却一下子就被学妹发现,所以我现在很害羞。你这家伙来得真不是时候。」 阿良良木在红灯路口谨慎踩煞车之后如此抱怨。 完全是新手驾驶的感觉。 「来得不是时候吗……原来如此,从阿良良木学长的角度是这样啊……」 我这么说。 看著开车的阿良良木学长后脑杓这么说。 哇……他头发真的留长了。 听说他被吸血鬼咬脖子之后,就为了隐藏伤痕而留头发,如今已经长到只像是音乐家或艺术家的程度。不过两者应该可以通称为「艺术家」吧。 艺术家阿良良木。听起来真是不得了。 话说,他明明可以修一下才对。 「不过就我看来,阿良良木学长来得正是时候。」 「嗯~?」 阿良良木学长似乎听不懂我的意思,却刻意不追问,只是歪过脑袋。 「不过,仔细想想,你并非来得那么不是时候。如果把忍当成例外,除了我的两个妹妹,你是第一个坐这辆车的人。」 「战场原学姊呢?」 「她好像不相信我的开车技术。」 「有可能……」 「『与其坐阿良良木驾驶的车,不如坐手脚著地的阿良良木身上比较好。』我不晓得是否比较好,但这样我只会吃苦受难吧?」 「哈哈,战场原学姊高中毕业之后,毒舌变成限制级了。」 「她还说『管制条例?啊?那是什么?』这样。」 「看来没完全改头换面……」 「『我!已经是!女大学生!即将十九岁!无论成为攻方还是守方,条例都管不著!』」 「学得莫名地像……不过,记得那个条例改成不分年龄?」 「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想得乐观一点,这就代表行政上认定喜欢幼女和喜欢熟女没有两样,就某种层面来说,反而堪称恋童癖的人权得到认同。」 「这样太乐观了,好恐怖。」 「但以战场原的状况,我觉得形容成『攻方』也不太对……何况她说过:『我认为出版社面对这种状况,好歹要有点骨气反向操作做生意。具体的做法是比行政单位先独自成立民间的审查机构,随著比较宽松的审查,向国家或(家长教师会)争取高额补助才行。』」 「这种做生意的气魄令人汗颜……」 「『而且这个审查委员会,可望收受创作人的贿赂。』」 「烂透了!」 「嗯,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这种家伙坐我的副驾驶座。」 「如果是羽川学姊,您就愿意吧?」 「那个家伙加入战乱地区的NGO,在四处埋藏地雷的越野区域开军车到处跑,我没有任何能在她面前表现的驾驶技术。」 「…………」 原来她在做这种事。 这趟寻找自我之旅,难度也太高了。 「发生什么事?」 此时,阿良良木学长缓缓地切入正题。 要说契机,大概是路口刚好变成红灯吧,但肯定和这称事无关。我体认到这个人即使从骑脚踏车改成开车,即使留长头发、留长指甲,依然是阿良良木历。 无论是否改变、是否成长,依然是阿良良木学长。 「……诸事不顺。」 我这么说。久违见到学长,却忽然开始发牢骚,我觉得自己好丢脸。 「感觉什么事都不如意,我的状况很不稳。」 「你状况不稳,并不是现在才发生的事情吧?」 「嗯……大概是因为阿良良木学长与战场原学姊毕业,我变成孤单一人,所以觉得寂寞。」 「你有小扇吧?」 「小?」 我对这个称呼感到诧异(他不像是会以「小」这个字称呼男生的人啊……?),并且摇头回应。 真要说的话,我还有日伞。 我自认朋友还算多,和篮球社学妹也聊得很愉快。 然而,失去可靠的前辈,使我内心开了好大一个洞。 「真要说的话,战场原也很寂寞喔,她说没什么机会见到你。」 「阿良良木学长呢?」 「当然寂寞,很寂寞。因为听得懂我话中玄机的人只有你。」 「这样啊……」 即使是客套话,这番话也令我好开心。 不对,他不是会说客套话的人。 所以,我才会…… 「什么事不如意?居然跑到累倒,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 「我的风格……我连这种东西都完全迷失了。」 「迷失?」 「嗯。我的风格究竟是什么?阿良良木学长觉得您的风格是什么?」 「这个嘛……很难说。我曾经费尽心力,饰演你所尊敬的学长。基于这层意义,我的风格或许是由你决定。」 「由我……」 「到最后,大家或许都在饰演自己喜欢的对象所喜欢的角色,但应该不能只是这样吧。要是一直作戏,将会迷失、遗失某些东西。」 「遗失……说得也是。我觉得自己遗失好多东西了。」 我意识到压在身体底下的左手。左手包著绷带,所以阿良良木学长应该不晓得绷带底下的状况。 我在这周痛切地体认到,那条左手已经充分属于「我的风格」的一部分。 也体认到那条左手,是迟早非得从我身上切离的东西。 如果那条手臂是我犯罪之后应受的惩罚,我就非得完成赎罪的过程。 如果以为我这辈子每天早上审视报纸与电视新闻、每天晚上绑著左手睡觉就是赎罪,那就是天大的误会。 赎罪不只如此。绝对不只如此。 「阿良良木学长也……总有一天能完成吗?」 「嗯?完成什么?」 「不,没事……」 我躺在后座叹息。 阿良良木学长背负的东西和我差太多,应该无从比较。何况也不能贸然询问。 我改为询问其他事情。 「阿良良木学长,您为什么能像那样,不惜牺牲自己的人生也要为大家效力?」 「我没做那种事。做那种事的人是羽川吧?」 「那一位……我觉得是另一种状况,她牺牲的不是自己的人生。不过阿良良木学长是杀害自己,持续杀害自己而走到现在吧?您为什么做得到这种事?」 我如此询问。 与其说询问,我的语气或许更像是责备。 实际上,我也想责备。 因为我非常清楚,对于战场原学姊来说,看著这样的阿良良木学长──默默旁观这样的阿良良木学长,是多么痛苦又难以承受的事。 因为,我也很痛苦,难以承受。 尤其是第二学期刚开始,充满回忆的补习班废墟失火的那个事件,以及学长毕业前的那个事件,我甚至想代为一死。 「您并不是因为拥有不死之身而这么做。不对,您的不死之身,甚至正是阿良良木学长杀害自己的最好证明,真要说的话就是墓碑吧?」 「…………」 「阿良良木学长,请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令您不惜这么做?」 这肯定也和沼地的搜集活动有关。 不惜杀害自己、害死自己也想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就算你这么问……不过说真的,这种事我想都没想过,这是很遗憾的真心话。唔~我想想……」 阿良良木学长一副烦恼的样子。 看他这种反应,他应该真的没想过吧。这种事对于阿良良木学长来说无须思考。但是,我想知道。想知道个中理由。 不对,我想知道的是个中目的。希望他思考自己的行动原理为何。 「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 「嗯?」 「我一边上课,一边思考著这种事:『如果外星人现在忽然闯入这间教室,导致班上同学受苦受难,我究竟该怎么做?』」 「…………」 「依照我的想像,我会毫不犹豫除掉外星人。该怎么说,就是使用金肉人漫画里的必杀绝招,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我将成为英雄。」 阿良良木学长这么说。 不同于内容,语气非常正经,我这个听众也难以分辨这是不是玩笑话。 「……总之,男生似乎或多或少都会这样幻想,神原,你这个女生怎么样?你在小学时代上课时究竟在想什么?」 「问我想什么……就是……」 唔~…… 我认为应该没幻想过这种事……我很想这么认为,不过仔细想想就发现,我第一次向恶魔许愿,就是在小学时代……基于这层意义,阿良良木学长刚才那番话,我完全笑不出来。 那番话像是在说我。 「……总之,说我完全没幻想,或许是骗人的。」 结果,我如此含糊回应。 「这样啊。」阿良良木学长这么说。「总之,我小学毕业之后,得知大家大多会这样幻想,对自己的『不特别』感到丢脸,另一方面也感到安心,不过我当时最强烈的感觉,是信心。」 「信心?」 「对。」阿良良木学长点头说下去。「在那间教室,有许多学生抱持著保护班上同学的念头。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撑得下去。既然想成为英雄的家伙这么多,世界肯定和平。」 「…………」 「总之,以这种肤浅判断抱持的领悟心态,后来轻易粉碎就是了。不过,如果除了羽川,还有其他因素造就现在的我,或许就是当时的这种感想吧。」 阿良良木学长说完一笑。 我果然不晓得他这番话的认真程度是多少。真要说的话,听到这种结论,会令人觉得他明显在开玩笑。 不过,阿良良木学长肯定是以最真挚的态度,回答我的问题。 ……说得也是。 「为了他人、为了大家」的说法很可疑,却也不完全是谎言。 自我牺牲或是害死自己的做法,其实我并不是无法理解。 但我不想理解。 而且,我也强烈觉得理解这种事很奇怪。 因为,我完全没有不惜一死也想做的事。 不惜一死也想做某些事的女生。 死后依然继续搜集的女生。 持续搜集不幸、搜集恶魔的女生。 「阿良良木学长,记得您有一位幽灵朋友吧?」 「形容成朋友不太够力喔。我甚至质疑那个家伙是前世的我。」 「啊~这样真恶心。」 「所以,你怎么提到那个家伙?」 「成为幽灵的人,以及没能成为幽灵的人,您认为两者的差异是什么?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成为幽灵吧?不然整座城镇充满幽灵就麻烦了。那么两者的差异在哪里?」 差异在于有无悔恨? 或许是因为心愿未了,或是怀恨未消,基于这种层面而不同?但要是这么说,不可能有人临死时毫无悔恨。 所有人都是留下未完成的工作、留下心爱的人而死。 「天晓得,我没想过这种事……不晓得实际是怎样。或许出乎意料,所有人死后都成为幽灵,整座城镇满是幽灵,只是一般人看不见。」 「也就是幽灵确实存在,只是有人看得见幽灵、有人看不见吗……所以问题不在于能否成为幽灵,在于能否看得见幽灵?」 「但如果所有人死后都会成为幽灵,感觉就没必要拚命活下去了。」 「说得也是,毕竟怎么想,死后似乎都比较轻松。」 「何况我认为,包括幽灵或是死后的世界,都是我们无法接受旁人的『死』而发明的东西……我就不认为我死掉会成为幽灵。」 「既然这样,您认为幽灵都应该升天?」 「或许应该是这样才对,但要是那个家伙升天,我会很难过。不对,不是难过,而是不愿意这样。或许那个家伙就是因此没升天,一直留在这座城镇。」 阿良良木学长说到这里打方向盘转弯。我心想,那位朋友应该不会坐上这个副驾驶座吧。 这种光景充满犯罪气息。 「我想要试著改变现状。」 我从窗外天空的景色,感觉到即将抵达家门,说出这句话。 「但我大致知道,维持现状是最好的做法。」 「维持现状是最好的做法?为什么?」 阿良良木学长率直询问。我完全没说明事由,他这么问也理所当然。 「因为没人困扰。」 「…………」 「即使是多么不幸的状况,既然那个家伙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就不该插手吧?刻意前去搭话,告诉这侗人『你很不幸』,这样有什么意义?既然那个家伙以不幸为乐,旁人不可能做得了什么。而且如果维持现状,也有很多人得救。许多人在这种我想试著解决的状况中得救。明明没任何人困扰,我怎么可以抱持任性的念头插嘴?」 阿良良木学长听我这么说,应该也摸不著头绪吧。我完全没说明细节,就只是滔滔不绝吐苦水,学长不可能提供什么建议。 我不认为火怜对阿良良木学长透露过这件事,实际上,阿良良木学长也回以「我听不太懂」这个直截了当的感想。 即使如此,光是说出来就舒坦多了。 似乎如此。但愿如此。 换句话说,这代表沼地是对的。既然这样,即使是这种心情,果然迟早能以时间解决吧。 嗯,应该会解决。 这份郁闷、这份惆怅,总有一天会成为回忆,并且忘得掉吧。 既然这样…… 「不过啊,神原……」 不过很惊讶地,阿良良木听过我这番支离破碎的话语之后──说出直截了当的感想之后,继续说下去。 「你说没人困扰是假的。」 「啊?」 「至少有一个人在困扰,就是你。」阿良良木学长这么说。「而且,这足以构成你行动的理由。你感到困扰,这对你来说是最天大的事件。顺带一提,要是你困扰,我也会困扰,战场原同样会困扰。」 阿良良木学长挖苦般补充最后那段话。 与其说这番话充满温暖,更像是说得理所当然,彷佛久违接触他人肌肤的温度。 不过,没错。确实如此。 这个人总是自然而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是在学忍野说话,不过只有你自己能拯救困扰的自己。」 「……可是,阿良良木学长,我这种想法迟早会消失。藏在心中的这个困扰,总有一天能以时间解决。」 「这是怎样?这才不像你会说的话。谁对你这么说的?谁要求你浪费时间思考,或是进一步深入思考?」 「嗯,不同人对我说过各种事。」 包括沼地、贝木,以及母亲,大家都任性灌输各种观念给我。 「别在意。」 阿良良木学长在这时候,非常乾脆地驳回所有「任性」。 「这些人都不是你。你居然会胡思乱想顾虑这么多人,你几时变得这么聪明?如同我一直做我想做的事情至今,你今后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阿良良木学长看著前方这么说。 他当然在开车。要是他看著我说话就麻烦了。 「如同想回应你期待的我才是我,如果你想听从其他人的意见,那你就这么做,但要是无法接受就得战斗。我至今和战场原、羽川、忍野,以及对我有所期待的你,都像这样战斗。」 「……对喔。」 说得也是。我原本应该更加单纯。 在各方面感到迷惘而绑手绑脚,确实不是我的角色定位,不是我的风格。 十几分钟的车程不可能消除疲劳,但阿良良木学长这番话,使我从后座起身。 「我认同阿良良木学长的意见。」接著我说:「所以,我想战斗。」 「是喔,加油吧……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吗?」 「没有。」 阿良良木学长肯定看不见沼地。 但这不是原因。接下来的事,只有我做得到。 没错,我也非得毕业才行。 我必须从阿良良木学长、从战场原学姊毕业,使自己能够独力走下去。 其实,今天不应该被阿良良木学长看见这样的我。 基于这层意义,我并不是独自一人。 我今后将会独自一人。非得如此。 「这样啊。」 我明明说无须帮忙,阿良良木学长却不知为何开心地这么说。 「那太好了。」 「嗯,真要说的话,麻烦改天帮我整理房间。」 「你给我先在这方面毕业吧。」 030 阿良良木学长送我到家门口之后,原本似乎打算不下车直接离开,但我终究还没恢复到能够自己行走(其实是装出来的),由阿良良木学长扶我回家。 我预测如果只是这种程度,战场原学姊应该会原谅,也想藉此再度体验新娘抱,但阿良良木学长终究没做到这种程度,只把肩膀借给我搀扶。 这同样是紧密的肌肤之亲,所以这样就好。 不过阿良良木学长运气不好,刚好撞见正在玄关打扫的奶奶。阿良良木学长见过奶奶许多次,而且奶奶似乎欣赏阿良良木学长,经常邀他一起吃饭。 我刚跑了一整晚,完全没食欲,告知今天要向学校请假休息一天之后回房。 此时,爷爷向我搭话。 他说今天清晨,寄来一个要给我的包裹。 「包裹?」 「对,包裹。」爷爷说完点头。 寄来的包裹放在门前,他已经帮我拿到卧室。 「…………」 这是怎样?有够可疑。 居然放在门前。 不会是炸弹吧? 爷爷奶奶说穿了都是古早年代的个性,在这方面没什么戒心。如此心想的我,这次是独自一人拖著脚步,应该说是边走边爬回自己的卧室。 放在房里的包裹,是以纯白纸张包覆的箱子。「寄来的包裹」令我不禁联想到纸箱,但是触碰就知道并非如此,包装纸底下是木盒。 撕开包装纸一看,是一个桐木盒子。 我好像有印象,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不过相较于我「知道」的桐木盒子有点大。 盒子表面贴著一张像是签纸的东西,上面写著字。 『这是卧烟托我保管的东西,所以不用钱。想用就用,想扔就扔吧。』 字迹工整到令人讨厌,没有署名。 不过,没人问金钱的事情就主动提及,加上文中将我的母亲称为卧烟,所以我大致知道是谁把这个包褢放在门外。 我昨天打那通电话的答案,应该就是这个桐木盒子。 我咽了口口水,打开盒盖。 装在盒子里的东西是──恶魔头部的木乃伊。 031 后来,我当天请假没上学。 第二天、第三天也请假。只能请假。 跑整晚造成的肌肉酸痛就是这么严重,如同全身毁损。 人类做事不考虑后果就会变成这样,我对此深刻反省。虽然这么说,但我多亏做事不考虑后果才见到阿良良木学长,或许该说是圆满收场。 不论过程只论结果,这句话真深奥。 即使如此,我第三天或许不需要休息,但我希望再度前往学校时,身体状况恢复为万全状态,所以还是请假以求慎重。 我当然有复数选项可以选择。 依照「恶魔大人」的准则,我有简易、普通、困难三种模式可选。简易模式当然就是喊著「这是什么,好恶心」将某人寄来的神秘木乃伊扔掉,并且从明天开始若无其事,平静、平心、平和地活下去。 这是最简单的做法。 如果这是一部小说,我的成长史以这种方式完结还不坏。可以加上「少女就这样长大成人」这句像是名作的话语,引导读者阖上最后一页。 至于普通模式,就是将神秘木乃伊交给想得到它的回收业者。趁这时候上演友情戏码,随著感人台词道别也不错。对不起,谢谢,再见。以普通模式最能为故事漂亮收尾,事后回忆或许也有另一番滋味。 但是,我理所当然般选择困难模式。不考虑其他选择。 我大致都是这样。 我打电玩的时候,也是一开始就选最难的模式。 所以,我选择以恶魔为诱饵叫出恶魔,甚至除掉这个专程前来的恶魔。以这种莫名其妙的剧情做为故事结局。 我不认为寄神秘木乃伊给我的某人希望我这么做。那个家伙──那个骗徒,肯定希望我选择简易模式吧。 但是,我不认为我是那个家伙期望的我。 母亲或许也是对我有所期望,才将左手的木乃伊留给我,但我同样无法符合母亲的期望。 我是运动员,所以我很清楚「回应周围期待」的意义。但要是明知这一点,却找到背叛这份期待的意义,我肯定应该贯彻这个原则。 如果高中时代凡事都是在制作回忆,就应该尽量制作满意的回忆。 即使迟早会遗忘。 「……神原选手,我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 周五放学后。 今天是正常上学日,也不是考试周,但是放学后的体育馆,没有任何学生致力于社团活动。和周一放学后一样,我独自位于体育馆,没有别人。 「感觉像是在睡前,不经意回想起早已遗忘的往事。」 ……球场上,有一名褐色头发、身穿运动服、四肢有两肢以石膏绷带包裹、拄著拐杖的少女。但她不能列为「人」来计算。 因为,她已经不是人类。 「沼地,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肯定是贝木告诉你吧?」 我说完之后,她难得不悦般蹙眉回应。 「那个骗徒果然有恶魔的部位,而且是『头部』这个重要至极的部位,真是难以置信。即使他秉持著任何事实只说一半的主义,他这样打从一开始就只想骗我吧?不晓得是打算在最后抢走我拥有的所有部位,还是打算卖给我……」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后者。趁价值达到顶点卖出……不对,即使是前者,要是将凑齐的部位卖给学者,应该更能获利。」 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吧。 无论如何,即使沼地认为贝木是商业伙伴,以骗徒身分四处行动的贝木,一直和沼地打交道应该也没太大意义,这样的他们居然维持联络好几年,真要说的话相当不可思议。但如果是基于这层意义,我就可以理解。 不过,即使对方是幽灵也想诈财,他也太贪心了。 这种骗徒只对我一个人和善,果然很恶心…… 但他说过,如果是为了我,他大致上可以帮忙诈骗任何家伙。 所以这次我就接受这份恶心的和善吧。仅此一次。 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 ……我实在无法使用这种定型句,但如果我真的这么想,拜托阿良良木学长肯定是最快的方法。 「神原选手,那个木乃伊──恶魔的头部,可以给我吗?」 沼地这么说。从她的角度,这是一种妥协,也是给我一段缓冲时间。她始终是和平主义者。 到了这个地步,她依然想选择不伤害彼此的方法。 我不晓得这是简易还是普通模式,但这种做法应该可行。相较于尽量避免冲突、将问题延后到未来解决,这是充分可行的做法。 她只是和我的想法不同。 她是正确的。她肯定是正确的。 不过,我也是正确的。我肯定是正确的。我们都没错。 但在正确的两者产生冲突时,必须有一方坚持下去。 「不要。」我如此回应。「你是专程来见我的昔日劲敌,我不想对你太冷漠,但这个东西不能给你。」 「……为什么?」 「为什么呢?」我面对沼地的询问,半认真地穷于回应。「如果真要说理由,大概是我担心你将来收齐恶魔部位之后,你自己可能会成为真正的恶魔。」 「玩火会自焚,玩恶魔会成为恶魔?我不是你们,没那么软弱。」 「很难说。这东西是头颅啊,偏偏是大脑啊……不对,应该吧。我认为你不会变成恶魔。你很坚强,应该不会向恶魔许愿,你有愿望应该会以自己的力量实现。所以真要说理由的话……」 我慎选话语这么说,而且没能选择最好的话语。 「这样的你,我看不下去。」 「看不下去……?那你别看不就好了?」 我摇头回应疑惑的她。 她说得对。 可是,这也没办法吧? 因为,我看见你了。 或许是因为我们同样拥有恶魔部位;或许是因为我想找「恶魔大人」谘商我的不幸;或许是因为我们是昔日的劲敌。我不晓得真正的理由。 但我看得见你。 因为看得见,所以看不下去。 「我认为世上所有事情,追根究柢都是这么回事。看不下去、无法置之不理,这种程度的动机就是根源。无论是正义还是邪恶,到最后都是因为『看下不去』。看见不想看见的事物,因而看不下去。」 「…………」 「沼地,来对决吧。」 我从书包取出桐木盒子,像是炫耀般拿给她看,并且这么说。 「这是对决。在这座体育馆的这个球场一对一。如果你赢了,我就送你这个文化遗产。相对的,如果你输了,你今后就得完全停止『搜集不幸』与『搜集恶魔』。」 「……这是怎样?荒唐。」 沼地真的说得一副荒唐、免谈的样子,如同完全不想理会我。 「我接受这场对决,没有任何好处吧?」 「有喔,至少只要你接受这场对决,这个木乃伊就不会被我用锤子打碎。」 「……用锤子……你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你身为收藏家,非得接受这个条件。何况你既然也是篮球员,就没办法拒绝这个挑战吧?」 「……我把话说在前面。」 沼地微微眯细双眼,完全以警告的意图瞪著我。 「若是以那个木乃伊为赌注,就不会是上次那种游戏,而是使出全力的对决。」 「是吗?我一直以为你上次也是使出全力。」 「我所谓的使出全力,是使出恶魔手脚全力的意思。神原选手,你觉得你这个人类有胜算?」 「总之……我要是觉得没胜算,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终究无法充满自信地回应,但我还是尽可能地装腔作势。 如果是阿良良木学长,应该会在这时候更明显、更盛大地虚张声势吧。 「所以,你的决定是?」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不过,我要先问个问题。对我来说,这场对决确实有好处,但是对你来说呢?神原选手,这场对决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说过吧?要是我赢了,你就得停止『搜集不幸』与『搜集恶魔』。先不提不幸,但你至今搜集的恶魔部位,我会负责处理掉。」 「所以说,这是我的坏处,不是你的好处吧?」 「并非如此。」我说著将桐木盒子放在地上。「你吃亏就是我的好处之一。」 「啊……原来如此。」沼地像是接受我的说法,腼腆一笑。「原来你讨厌我。」 「一点都没错。」我点头回应,而且果然有些腼腆吧。「难道你以为你这种个性不会被讨厌?」 「……神原选手,话说在前面,无论胜负结果如何,我也可以使用恶魔的手脚,从你那里硬是抢走桐木盒子──抢走恶魔的头部啊?甚至可以揍你一顿之后抢走啊?你不怕?」 「我……不怕。」 关于这一点,我没有装腔作势,正直说出自己的想法。 「沼地,你这个女生即使敢偷,也不敢抢。」 「不过,这只是我对你的期望。我觉得这样的你才像你。」 我说完之后,当场换装。 我舍不得浪费时间去更衣室,当场换装。反正除了沼地没人看见。 我从书包取出的不是运动服,是我一年级时,在全国大赛上场所穿的纪念队服。 并不是想讨个好兆头。 我基于极为现实的预测,认定这身打扮如同使用习惯的篮球一样,最能发挥神原骏河这个球员的本事,所以从房间挖出这套队服。 鞋子也是现役时代的篮球鞋。 要说使出全力,我也同样是使出全力。使出最强的实力。 「……桐木盒子放在地上不管,还在我面前脱光,你真相信我。」 「我稍微算是暴露狂。」 「既然这样,持续隐藏手臂的这一年,应该像是身处地狱吧。」 「嗯。」 我率直点头。我不是擅长隐瞒的人。 「那么,快点开打吧,开始对决吧。要是能得到头部,应该可以很快搜集到其他部位,因为你也说过,这正是恶魔的『首脑』。」 沼地说完,和上次一样粉碎石膏绷带,让底下的恶魔造型曝光,还脱下运动服上衣,上半身只剩一件吸湿发热T恤。 原来如此。她的T恤底下,确实彷佛地狱。 各处都是恶魔。 莫名像是某种恶质、搞怪的蜡像。 看样子,即使是皮肤底下,肯定也有好几处内脏是恶魔。 她说她还没搜集三分之一,但她应该一半以上是恶魔了。 变成这样依然继续搜集恶魔,与其说是基于收藏魂,更像是罹患强迫症的偏执狂做出的行径。 沼地一开始或许是基于自己的意愿搜集恶魔,但她如今或许只是依照恶魔的命令搜集恶魔。 完全是「成为恶魔的手下」。 玩恶魔会成为恶魔。 沼地宣称自己没那么软弱,但世间没有任何人不软弱。 若是知道可以实现愿望,没人不会许愿。 若真的有这种不软弱的人,那就不能称为人类,是另一种次元的概念。 是神,或是恶魔。 「别像上次那样悠哉对决。持久战对我过于有利,我会没有『赢了』的感觉。」 「怎么回事,你讨厌过于有利?」 「我不讨厌过于有利,是讨厌对方后来耍赖。」 「这样啊……那就这样吧,我们以彼此的专长,一次分胜负。」 「一次分胜负?」 「我进攻、你防守,一对一,只比一球。我顺利得分就是我赢,你顺利阻止就是你赢。以我的原点──短跑来形容,就是五十公尺赛跑;以你的原点──足球来形容则是PK。」 「这样……」 沼地依然很谨慎,一副思索片刻的样子,却在检讨之后这么说。 「这样对我过于有利吧?」 不愧是「毒之沼地」,真有自信。 不过,我同样有自信。 「没这回事。我要不是觉得这样对自己有利,就不会提议这个规则。」 「这样啊……既然彼此都认为对自己有利,应该就没问题。那就快点开始、快点结束吧。一直妨碍现役世代的练习,我会过意不去。」 「我说沼地。」 「什么事?」 「你不想升天?」 沼地走到球场里的罚球线附近时,我如此询问。 这是我无论如何,都得在对决前询问的事情。 然而…… 「啊?」沼地如此回应。「这是怎样,是以我身体化为恶魔来比喻?那你的比喻不算高明。既然是恶魔,应该要称为『召唤』之类吧?『升天』这种说法,就像是把我当成幽灵。不提这个,神原选手,方便借我鞋子吗?就算不是篮球鞋,只是体育馆用鞋也好。仔细想想,赤脚对上你终究没胜算。」 「……知道了。更衣室应该有别人的备用鞋,你自己借来穿吧。」 我如此回应她,但我不晓得自己是何种表情。 沼地立刻背对我离开,所以她肯定没看见我露出何种表情。但我的背、肩膀、全身都在颤抖,这一点大概瞒不住。 「知道了。更衣室在这个方向吧?」 沼地说完离开罚球线,前往更衣室。她身影一消失,我就像是腿软般当场瘫坐。 居然会这样。这是出乎我预料的状况。 沼地蜡花没察觉自己已死。 不晓得自己是幽灵。 没察觉自己是搜集不幸的怪异。 忘记自己……自杀。 「天底下……有这种事吗……」 不,应该有。 仔细想想,从以前就经常流传这种「幽灵没察觉自己已死」的鬼故事。 我去年经历各种事,导致知觉迟钝,不知何时将怪异视为理所当然而接受。 然而并非如此。大多数的人并非如此。 所以,即使许多人无法接受「自己是死后世界的居民」这个天大事实也不奇怪。 这种事无从取得统计数据,但这样的人或许比较多。 任何人都不想承认自己死亡,甚至不愿意相信吧。 沼地即使看起来从容自在,喜欢讲得看透尘世,精神似乎很坚强,却不一定能够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 她并不是在说谎。 她真的相信自己以保险理赔金浪迹全国搜集不幸,以这种想法解释自己的认知。 所以,没有升天可言。 她就这样一无所知地搜集不幸、搜集恶魔的部位。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我接下来想做的是这种事。」 这不是困难模式,是更高难度的模式。 我接下来要告知昔日劲敌「你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如果是戏剧,这种台词或许可以说得很帅气,但在现实之中只有残酷可言。 但是,我要这么做。做这种残酷的事。 事到如今无法反悔。因为我已经决定这么做。 这么做可以将这个徘徊的幽灵,将这个行为不具生产性的幽灵,将这个拥有两种病态搜集嗜好的幽灵,从这个世上解放。就某种层面来说,或许算是助人的行为。 不过,这不是做完会觉得舒坦的行为。 我绝对不能这么觉得。 如同沼地搜集不幸使得他人得救,即使结果是好的,也无法成为免罪符。 善良与正义是一种意志,不可以是其他的东西。 我并不是想救她。 只是因为,她是我今后可能变成的样子。 是的,我只是看不下去,所以想除掉她。 「我想以昔日劲敌的身分,超渡那个家伙。」 即使我没做,应该也有人会做。 如同高中生们找沼地商量的烦恼会以时间解决,即使我置之不理,忍野先生或是贝木应该也会解决沼地的事。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做。 我想做。 我不会说「非做不可」这种背负义务般的话语。 对,追根究柢,或许是更单纯的原因。 我只是想好好胜过那个女生──胜过沼地。 我想确认,那个家伙不是我。 我想确信。 「久等了。那就开始吧。」 从更衣室返回的沼地,双脚穿不同的篮球鞋,其中一脚是男用鞋。她是配合恶魔左脚的尺寸而挑选,所以没什么好奇怪。 不只是借穿的篮球鞋,她原本就是全身上下失衡的少女。 不自然、不稳定。 所以我觉得,若要说我无法放任她不管的理由,我想讲多少都找得到,想越久就想得到越多。不过在这时候,就归结于单一的理由吧。 没错,我想和这家伙对决。 不适合战斗的我,如此心想。 如此而已。 想要一决胜负。 无论如何,我说出千言万语,也不足以协助沼地升天。 我没有能送给她的话语,没有能为她送行的话语。 只能以比赛来表达。 我面对再度站在罚球线前面的沼地,一边轻轻运球,一边刻意缓慢接近。 我的每一步都像是无法挽回的某种东西,但我无法后退。 我站在沼地正前方,放低重心,将球保护在胸前。 「真是不可思议。这么说来,神原选手,即使我们国中时代频频互称劲敌,这次却是第一次和你认真对决。」 「嗯?是吗?但我记得我们交战过好几次吧?」 「我们打过练习赛或是共同练球,却从来没在正式比赛交战过。不过像是日伞,我就和她交战过,而且交战过好几次……缘分真是不可思议。总之,单淘汰赛难免会有这种状况。」 「真意外……我不知为何,觉得国中时代一直在和你交战……大概不只是完全相反的篮球风格,我们也在各方面意识到彼此吧。」 「但你毕业之后就忘了吧?你应该满脑子都是战场原小姐的事。」 「你这种人的事情,我确实忘记了。」 我果断回应,话中尽可能带刺。 如同扼杀我心中依然残留的些许迷惘与明显芥蒂,果断回应。 「但我回想起来了。」 「…………」 「今天的事情也一样,我应该会立刻忘记,并且总有一天会想起来。沼地,你对于『比起不做而后悔,不如做了再后悔』这种说法有什么感想?」 「嘴硬不服输。」沼地如此断言。「当然是不做而后悔比较好。」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只有不晓得『事后后悔』滋味的不负责任第三者,才会认为做了才后悔比较好。不过……」 我继续说下去。注视著沼地说下去。 「不过,最好的状况是『做了不后悔』。」 哒! 我随著这句话展开行动。 正确来说,是试图展开行动。 然而沼地在这一瞬间施加压力,如同要压在我身上般,阻止我的动作。她将我称不上预备动作,近乎痉挛的动作,解释成比赛开始的动作。 只能说她了不起。 同时,我也体认到五天前的一对一,始终只是一场游戏。那始终只是如同练习赛或是共同练球时的较量。 这次是正式比赛。 不对,更胜于正式比赛。 连恶魔之力也尽情发挥,这是沼地蜡花使出全力的泥沼防守。 恶魔般的防守。 「唔……」 我当然没小看她的实力,但我能做出的反应只有呻吟,真的只有如此。 是的,沼地不准我采取任何行动。 我亲身感受到,「禁跳的沼地」这个别名只形容出一半真相。她不只禁止我跳,甚至还禁止我呻吟。 也禁止我运球或射篮。 不是近身防守的程度,她紧贴著我、紧黏著我,令我联想到贴纸。 感觉像是具备黏性的贴纸,直接贴在我的肌肤,彷佛越是挣扎试图剥开,越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沼地不发一语。 这是当然的,比赛时不可能讲话。她也非常认真,这是死后依然化为幽灵现身的执著。 赌上一切的这种防守,证明相较于没失去任何事物的我,她赌上的事物不一样。 不对!我也有失去的事物! 要是没在这场比赛赢她,我肯定会失去──基于真正的意义,真的失去自我。 我可不希望自己的人生,任凭你这种家伙摆布。 除了我刚才瞬间呻吟,我们彼此不发一语,但我们像是在深入交谈。 再怎么说,我与沼地都是彻底的运动型人物。 我果然喜欢篮球。 透过篮球,无论和任何人──和讨厌的家伙、无法相互理解的家伙、甚至是已经死亡的家伙,都能进行如此深入的交谈。 「呼……」 我吐出体内的氧气,退后篮框两步。我刚才说动不了,只限于往篮框的方向,沼地不可能一个人就三百六十度完全封锁我,她看漏我这个动作。 与其说看漏,或许应该说刻意放过。她只是没进一步追过来。 距离这么远无法射篮得分。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投三分球的能力,但命中率将大幅降低。 何况,要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射篮,即使胜利也没用。 我在胜率五成的赌博中赢得胜利──这种胜利哪值得夸耀! 我正在对决啊! 和昔日的劲敌──不对! 和现在的劲敌对决! 『你想怎么做?』 这个劲敌以视线如此询问。拿著球退后两步的我,已经无法移动。打篮球的人第一个学会的规则,就是走步。 即使对方是走访日本全国的怪异,若是以走步为理由决胜负,实在是事与愿违。 换句话说,如果我坚持和沼地完全分出胜负,只能运球穿越她。 然而正如我刚才的体验,难度高到恐怖。老实说,人类不可能运球穿越沼地。所以我不打算向神祈祷,更不打算向恶魔许愿。 #用不著依靠那种家伙,我也有可靠的同伴。# 沼地,你很强。 我在高一见识全国的优秀选手时,或许也没遇过如此严密的防守。 虽然部分原因在于你现在藉助恶魔之力,但除去这一点,你的实力应该也在全国首屈一指。 所以你左脚报废时,真的不晓得你绝望到何种程度。失去的事物如此沉重,不晓得你绝望到何种程度。但我觉得你当时绝望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左脚报废。 但要是我这么问,你应该会否定吧。 无论如何,泥沼防守难以突破。 不过,这是以「我一个人的力量」而言。 别忘篮球不是单人运动。 「呼……」 虽然没人计时,但我在即将五秒犯规时扔出球。 胡乱射篮? 不对,只有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做。 我是在传球。胸前传球。 我不可能带球穿越毒之沼地,但如果有人帮忙拿球就是两回事。 不过,这个人是谁?谁会接我的传球? 明明是一对一,我究竟传球给谁?答案只有一个。既然是一对一,我在球场上能传球的对象只有一人。 是的,就是沼地蜡花。 「……?」 无论是人类还是恶魔,一颗球迅速飞过来,双手都会做出反射动作。 反射性地去接。 我还没确认她接到球,就已经采取火箭式起跑。我相信她会接住我的传球。 有时候,劲敌比己方更值得信赖,比队友更像队友。 正因如此才是劲敌。 讨厌、憎恨,却认同对方。 我全速穿过沼地身旁,而且当然趁机拍掉她手上的球。 抄截。 这次反倒是沼地因为拿球导致动作迟缓。我就这样穿过她身旁,如同表演一场预先套招的两人舞蹈。 然后,我就这么以惯用脚猛踩。 以双手稳稳抓住只运一次的球,朝篮框跳起。 我不进行只靠机率的对决。我要完全胜利。 正因如此,我要以这只手,以我的手,将球送进篮框。 不是靠机率,是确实进球! 「……呃!」 然而,我在这时候放声惊呼。因为发生了我未曾预料的状况。 我和篮框之间,插入一只手。 沼地的手。 她在我穿越的下一剎那迅速转身,立刻重整态势再度防守,试图盖我火锅。 但是,不可能……「禁跳的沼地」不可能这样! 形容成「以缓慢动作为卖点」很好听,却也是缺乏敏捷度的致命缺陷。防守能力如此优秀的沼地,在进攻时却是平庸的球员,就是基于这个原因。说穿了,她缺乏临场判断的能力。 将问题延后到无效的这份耐心,也堪称源自她这种个性。我在一对一的比赛,采取「传球给对手」的这个妙计,也是预测她迟疑的时间会比常人更久。 这个预测明明是正确的,却没想到她展现这种瞬间回防的身手。 因为身体有恶魔的部位? 她以恶魔的手脚,做出原本不可能的动作? 或许如此,但也可能不是。 因为,沼地伸入球与篮框之间的不是左手,是右手。 「我……」 她应该没有真的发出声音说话,她不可能有这种余力。 所以,我不是听到。是感觉到。 「……我不想输!」 「我也是!」 到这个地步,就无关于策略或技术。 我使劲将球扣入篮框,像是连同沼地的右手扣进去。 球穿过篮框落地,我与沼地复杂的交缠在一起,也几乎同时落地。 我差点将沼地压在下面,好不容易以双手撑住免于一难。 但也因此,我的姿势像是将沼地推倒在地。就像是上次沼地对我做的那样,只是位置互换。 只有脸的位置,嗯,比当时近了一点。 我与沼地听著篮球在体育馆弹跳滚动的声音,在短短数公分的距离相视。 四目相视。 「……呵。」 「嘻嘻。」 「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拜托……」 沼地像是觉得很有趣般轻声发笑,我也同样发笑。 我们就这么动也不动。 「我拿到球的时候,比赛就算是我赢吧?」 「没完全抢走球就不算数。」 「我抢走了。」 「是吗?那你后来应该不会追过来吧……但你追过来时,我吓了一跳。」 「你明明说灌篮是犯规……」 「因为这是非赢不可的对决。」 「……连队友都很少传球给我,没想到敌人会传球给我。」 「…………」 「真不错。对喔,我忘记了。不对,我至今都不晓得,篮球是团队运动。我就这么不明就里,退出篮球界……」 沼地说著闭上双眼。 还以为她在索吻,但不可能是这样。即使如此,要是一直维持这种姿势,我可能会产生邪念,所以我双手施力起身,就这么站起来。 我轻轻跳跃,确定摔倒时没受伤。刚才硬是灌篮,稍微瘀青也在所难免。 「唉~……」 沼地就这么躺在地上,双手摊开成为大字形,叹出好长一口气。 一副洒脱的表情。 我这么说也不太对,但接下来这个譬喻非常合适,甚至令我不好意思用在这里。 她露出一副心魔尽去的表情。 原来如此。这个家伙,原来是这么可爱的女孩。 既然这样,早知道至少亲一下。我有点后悔。 「这就是败北啊。总觉得终于好好输一次了。」 「好好?」 「因为我这一生,不太清楚何谓败北……真是的。神原选手,你别准备学测,快回到运动界吧。除了社团活动,能让你展现能力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吧?为什么还在原地踏步?不对,以你的状况不是原地踏步,是袖手旁观。人生没有缓冲时间喔。」 「……听你说出这种话,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说著仰望体育馆天花板。 并不是想看什么东西,单纯只是拉个筋,确认脖子是否受伤。 「不过,想到这是『恶魔大人』的宝贵建议,我就不会太生气。」 接著,我将视线移回沼地。 「我也说几句不错的台词吧。我说沼地……」 但我移回视线之后,没看到人。 并不是没看到任何东西。 因为沼地刚才仰躺的地方,有好几个像是乾燥猿猴木乃伊的部位,如同解剖室展示的标本一样整齐排列。 美丽地,排列成人型。 「……啧,明明是慢郎中,却只有撤退速度真的很快……」 我没悲伤,也没惊讶。 只觉得应该如此而认同。 到最后,那个家伙就这样没察觉自己死亡,甚至不晓得自己是谁,就消失了。 这是一段莫名其妙的人生。 这句话包含真实感。 她说她这一生不太清楚何谓败北,却在最后的最后,好好输了一次。 我成功让她败北。 「不过……我其实也不觉得好好赢了这场对决。」 既然沼地消失,就代表即将有许多迟到的运动社团社员将抵达。 我迅速将球场上展示的木乃伊,收进预先准备的塑胶袋。我粗鲁的动作可能会招致收藏家沼地的抱怨,但我无暇在意搜集家的啰唆执著。 「你或许憧憬团队合作……不过在擅长团队合作的我眼中,你以一挡五的打法更令人憧憬。」 不在乎他人意见,无视于他人目光,自由奔放的你,令人憧憬。 人们总是憧憬不同于自己的存在。 想成为自己以外的某人,想得到自己没有的东西。 不同的外表、不同的个性、不同的环境。 好人憧憬坏人、坏人憧憬好人。 只要是别人的东西,即使是不幸也想得到。没错,这就是人类。 沼地身影消失,我将她的收藏品全部回收之后,总算察觉。 原来如此,我不是讨厌沼地。 「我是……羡慕那个家伙。」 我承认这一点之后,感觉自己可以毕业了。 从某种事物毕业。 032 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结尾。 不对,或许应该形容为开端。 当晚,我做了这个梦。 「正义的动机,大多来自于对邪恶的嫉妒;邪恶的动机,则是来自于对正义的反感。长辈对晚辈的劝告,大多来自于嫉妒年轻;小孩忤逆大人,主要在于妒忌经验。实地工作的部属,想早点成为颐指气使的上司;被行政工作压得喘不过气的上司,怀念不用背负沉重责任的部属时代。穷人梦想成为富人;富人想要穷人的自由。单身的人向往结婚;成家的人也会懊悔于从单身贵族没落。总归来说,骏河,这次的事件对你而言就是这么回事吧?」 母亲这种摆架子断言的语气,我如今非常熟悉,但是今晚做的梦有个不同之处,就是我向母亲回嘴了。 「母亲,不是这样。」我说。 嗯,没错,我一直是以这种拘谨的语气对母亲说话。我回忆起这件事。 并不是母女之间有隔阂。 不过,母亲确实令我想以这样的态度应对。其中包含敬意,也应该包含畏惧。 无论如何,这不是和母亲交谈使用的语气。 但我依然这么做。我如今无法改变这种个性。 「这次的事件,只是和巧遇的某人一起玩得很开心,如此而已。」 母亲看起来对我这番话失笑,看她没多说什么,或许只是当成我在逞强。 总之,这样也好。 虽然不是恋父情结,但母女非得对立、对决才行。想到这种机会迟早会来临,即使是在做梦或是幻听,和她打好关系也没意义。 贝木对我母亲有一份情,但我不需要抱持相同意见。那个家伙自己说过,无论喜欢任何人,都不构成非得喜欢我的理由。 到头来,要我感谢那位将天大东西托付给我的母亲,实在是胡说八道。但事情也没那么单纯就是了。 总有一天,我肯定会感谢母亲,理解母亲的想法。 然而不会是现在,也不会是不久的将来。必须要等我超越母亲,不然至少也要追上母亲。 否则,我肯定不懂母亲的想法。 「不成药,便成毒。否则你只是普通的水。不过,那孩子即使是无法成药或成毒的水,感觉也像是泥水。骏河,那你呢?」 「天晓得……当个浑水如何?」 「不好笑。」母亲说。 总之,我有同感。 所以我是个无趣的人。 「那么母亲,改天见。」 「嗯,改天见。」 然后,我醒了。 应该说被叫醒了。 但是叫我起床的不是爷爷或奶奶,不知为何,居然是阿良良木学长。 「咦?咦?为什么阿良良木学长在我枕边?难、难道……!」 「不是你想的那种难道。」 好像是学长造访时,奶奶准许他直接到我房间,顺便叫我起床,他就这么通行无阻来到我床边。 毫无防范意识。 「几乎全裸睡觉的你,哪有防范意识可言……该怎么说,我现在看见你的裸体也开始无感了。」 「这句话会害您上法庭喔。」 「反倒是妹妹全裸比较让我兴奋。」 「得上两次法庭了。」 「我有两个妹妹,或许得上三次。」 「您是在什么时候看见妹妹全裸?」 「还用说吗?例如脱她们衣服的时候。」 「别上法庭,直接判刑比较好吧?」 「好了啦,我要赶快收拾了。」 我就这么被硬挖起床。 今天是周六,其实要上学,但我睡到中午,被挖起床也在所难免。 不过,和沼地的那场对决,就某种意义来说,比起整晚跑步还严苛,只睡这样就能被叫醒,甚至算是一种幸运。 不只肌肉酸痛,真要说的话,这是一场撞鬼经验,我身心一起受创也不奇怪。 既然这样,我觉得再休息一下应该也无妨。但没想到阿良良木学长难得、久违地前来帮我整理房间,我不能冷漠赶他离开。 周六的清扫活动,是上次见面时的约定。其实如果到周六这天还无法解决沼地那件事,我就想找阿良良木学长商量。 我预先留下这张安全牌。 这应该是我的软弱之处。但是这张安全牌,不晓得让我增加多少信心。 「话说,一阵子没看见,居然又乱成这样。」 「哎,就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洋洋得意……照这样看来,像之前那样每个月打扫两次也不够吧?」 「不不不,我打算让今天成为阿良良木学长照顾我的最后一天。」 「是吗?」 我穿上衣服,一起打扫起房间。至今受阿良良木学长照顾时,我都只是到走廊等候以免碍事,但我今天主动帮忙。 其实不能说帮忙,这是我的房间,这么做是理所当然。 打扫时,我将新学期开始之后的各种体验,说给阿良良木学长听。事情全都过去的现在,我才敢说出来。 结束之后、说出来之后,我才发现似乎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说给阿良良木学长听。 「这样啊,你肯定很辛苦,而且很难受吧。」 这是阿良良木学长的感想。 「不,并不难受……」 「你很难受。你在好坏两方面,都过于严以律己。如果是我肯定半途而废。」 「但我自认是以阿良良木学长为楷模啊?」 「所以我不是说吗?你太高估我了。比起我,你这家伙伟大太多了。」 阿良良木学长应该不是奉承或安慰,而是由衷说出真心话。 但我还是觉得,如果是阿良良木学长,就能让故事进展得更加俐落。 「……对了,阿良良木学长,我有个请求。」 「嗯?」 「从沼地那里回收的恶魔木乃伊,我很头痛该如何处理。可以的话,阿良良木学长能接收吗?」 「我不在意,但我该怎么处理?」 「想说可以当成小忍的点心。」 「啊啊……原来如此。这应该是最无后顾之忧的处理方式。但那些东西不是具备文化价值吗?」 「既然落入我手中,就算它们运势已尽。」 恶运已尽。 并不是不能卖给贝木,但这样真的不晓得他之后会如何滥用。 既然这样,还不如给幼女补充营养,我觉得这是适当的处置。 也是妥当的恶魔末路。 「他人的不幸甜如蜜啊……我不太能理解。听别人炫耀不幸,我只会觉得烦。」 「总之,阿良良木学长应该会这么想吧。比阿良良木学长还不幸的人很少见。」 「笨蛋,我比任何人都幸福。」 「真敢说。不过,如果能实现任何一个愿望,阿良良木学长会许什么愿望?」 「这很难说。我愿望太多,或许没办法做决定。」 「哎……大致都是这么回事吧。」 愿望这种东西,总是多到无法选择。 而且也不该选择。不应该当成一种选择。 因为一旦选择,愿望就不再是愿望,而是强烈的意志。 或许会成为伤害自己、伤害他人的强烈意志。 非得自觉这一点才行。 不应该随意地、幼稚地,如同写在短签挂在树上、如同向圣诞老人撒娇,从诸多愿望之中选择一个。 选三个也太多了。 我们应该选择的,肯定不是在眼前排满的愿望,是其他东西。 没错,例如生活方式、例如人生、例如道路。 应该是这种东西。 但愿如此。 「真要许个愿望的话,比方说,如果小怜不是妹妹该有多好……」 「只有这个不准选。」 「不对,如果不是妹妹,就没那个味道了,所以不行。虽然是妹妹,却没有血缘关系……不对,继妹就像是在钻法律漏洞,会有罪恶感,我还是希望她光明正大是我的亲妹妹。既然这样,我想想,该怎么说,乾脆修改法律……」 「火怜妹妹……不要紧吗?」 阿良良木学长认真思考我随口提出的问题,使我认真担心起来。 「你担心什么?小怜不要紧,我会一辈子照顾她。」 「…………」 我无言以对。 这个人今后的人生将会如何?与其说担心,我更加不安。 不过,如果只是许愿,自由许愿也无妨。 别说三个,几个都行。 「话说……」 阿良良木学长开口了。态度似乎和至今一样随便,又似乎不是如此。总之某些部分有所切换。 「愿望这种东西,有没有实现都无妨。愿望得由自己实现,所以或许无法实现,但是许愿的行为本身,应该就具备价值吧?」 「许愿的行为本身?」 「嗯。不提是否能实现,最好知道自己内心的愿望比较好。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想成为什么样子、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不知道这些事,将会轻易迷失。」 「……那个人就是为此,将『猴掌』托付给我吗?」 「那个人?啊,你是说令堂吧?嗯……不,这就难说了。总之,孩子不会知道家长的想法。」 阿良良木学长莫名地怀抱感慨这么说。或许是想到家长买给他的车吧。 何况阿良良木学长也说过,他和家长相处不太融洽。 但我不晓得他们家发生过什么事,也不想问。 嗯……说得也是。 我一直以为那个人没把我当成孩子。 不过,或许那个人出乎意料,总是把我视为女儿、视为可爱的独生女对待。 ……不过,这真的是我的愿望。 清扫工作开始数小时后,不必要的东西累积而成的地层全部从我房间撤除,而且今天预定的计画,至此总算完成一半。 和爷爷奶奶一起享用完茶水,我在清爽的房间中央铺上报纸,在脖子披上毛巾。阿良良木学长拿著发剪绕到我身后。 「真的可以?」 「嗯,一鼓作气剪短吧。」 后半的预定计画,是我昨晚决定的事情,所以我没预先告诉阿良良木学长。 阿良良木学长喀喳喀喳动著剪刀开口。 「真可惜。现在的发型明明很适合你……」 「嗯,我也很喜欢,但不适合运动。」 「真是的,这是我第三次剪女生头发。」 「您至今过著怎样的人生啊……」 「所以我或许意外地熟练,但你难道没有固定光顾的发廊?」 「有。」我如此回应。「但我希望阿良良木学长帮我剪。」 「为什么?」 「做个了断。」 阿良良木学长轻哼一声,点头回应。 他应该不是有所认同,却没有进一步追问,我对此非常感谢。 「对了,阿良良木学长,改天可以开车载我一趟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去哪里?」 「我想去扫沼地的墓。」 「啊啊……那我叫小月调查地点。」 「嗯……其实我也想继承沼地的遗愿,帮她搜集另一半的恶魔部位,但这个想法应该不会付诸实行吧。」 「这样就行了,你用不著背负一切。何况恶魔这种东西,分散到各处应该比较安全。那么,我开始剪啰。」 阿良良木学长再度如此宣布之后,对我的头发喷雾。 「…………」 沼地蜡花。 她不把自己的人生形容为故事,而是形容为后记,认为像是演员下台后的闲聊。既然这样,搜集不幸或搜集恶魔的行径,或许都类似隐居后的嗜好。 我不认为自己帮了她,也不可能是救了她。 并不是无法形容为「让她摆脱无意义的嗜好」,但究竟谁能否定这种无谓或无用的行径? 又不是家长,不可能有资格否定别人的无谓行径。 所以,我只觉得自己成为她的阻碍。从她协助我左手复原来看,我这种做法简直是忘恩负义。 但是,我只能这么做。 既然这样,也只能祈祷了。 只能祈祷沼地和我的那场对决──和我的首度对决,令她乐在其中。 只能像是向神求情、像是向恶魔许愿,如此祈祷。 只能祈祷她即使身为人类时抑郁而终,身为怪异时并非抑郁而终。 我希望那个家伙临终时的遗憾,是没能和我神原骏河认真对决。 不是想和恶魔玩,是想和我玩。 那个家伙这三年,是为此而存在。 今后要连那个家伙的份努力打球。如果我说得出这么贴心的台词,应该可以漂亮作结,但我实在很难说出这种厚脸皮的话。 我不是这种人。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效法她的黏性。我没有这种死后也死缠著兴趣不放的黏性。 这么说来,我今天还没检视报纸新闻。哎,少看一天应该无妨。说不定两天、三天都无妨。 即使熟睡,也无妨。 自责不是反省,也不是自我惩罚。 自责或自我惩罚,都不算是惩罚。 人们既然沉迷于无意义的嗜好,而且回顾、反省以前的自己,那么总有一天非得而对未来。 邂逅与别离。 换座位与换班。 我在反覆学习与毕业之中,长大成人。 有所得、有所失、经验、遗忘……以此逐渐打造未来的我。 我肯定会忘记现在的心情。 正因如此,我非得活在当下。不是未来,也不是过去。 不对,我想活在当下。 阿良良木学长手上的剪刀,终于进入我的头发。 响起喀喳的声音。 虽然是切身之痛,但这份痛楚是我期望不到的东西。是我求之不得的经验。 「神原,要是你这次的行径为人所知,肯定有各种人说出各种想法。有人认为你这么做是对的,也有人认为你这么做是错的,但问题不在这里。无论别人怎么说,你都不用在意。因为你并不是做了对的事情,也不是做了错的事情。」 阿良良木学长修整我的头发这么说。回想起来,他或许是第一次像这样,对我投以温柔的话语。 「你是在挥洒青春。」
自己认为的自己和旁人认为的自己一致,这样的人应该不存在,为什么?打个比方,听到自己录的声音,大多会觉得「这不是我的声音」,或许和这种状况类似吧。在这种时候,「这不是我的声音」的心情不是异样感,比较接近否定感,或许没人听过自己录的声音会觉得「哇,原来我是这种声音,比想像中美妙」。基于这一点,这个比喻也切中红心,听到旁人对自己的想法(形象),觉得「哇,原来我在他人眼中是这样,比想像中美妙」的人,我觉得也很少。如果是负面传闻当然不在话下,即使出乎意料受到赞赏,也会觉得「没有啦,我并不是这样」……俗话说,没人讨厌受到他人称讃,但实际上意外地并非如此吧?如果他人称赞的点不是自己的期望,讨厌受到称赞的人或许很多。但即使自己认为的自己和旁人认为的自己有差异,我觉得也无法断言何者正确。毕竟误会久了会成真,误解久了也会成真。真相究竟只有一个,还是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真相,这部分众说纷云,但我认为真相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有多少人就有多少误解。总归来说,名为自我的个体不存在,自我风格也不存在,但是这种说法终究太过分吧?要是招致误解,敬请见谅。 话说回来,西尾维新喜欢「别怕误解尽管说出口」这句话,不只在作品里,在日常对话也经常用到,基于这层意义,似乎可以宣称本书是不怕误解的小说。不,无法宣称。或许应该说是害怕误解的小说。由神原骏河做为叙事者的时间点,就已经造成各种误解,老实说,我很害怕。总之,「真相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有多少人就有多少误解」这种说法,即使不是只限于此处的论点,我觉得人类也不可能不怕误解吧。本书就是我抱持这种想法,以百分之恶魔的兴趣写成的小说《花物语 骏河‧恶魔》。百分之恶魔大概是百分之666?我不清楚就是了。 神原第一次上封面,VOFAN老师是以清新的画风呈现。其实也考虑过由沼地上封面,可是她很恐怖,何况她似乎不喜欢拋头露面。不过,我希望总有一天写写看《蜡花‧神》之类的。我就是因为讲这种话,才导致现在处于天大的状态。我可不是想让各位误解喔!就是这种感觉。 西尾维新
静谧的森林中,温和的阳光从树叶的空隙间筛落下来。 滴答。 一阵水声突然响彻其间。 神人—— 正张大了嘴呆站在那里。 是一个女孩。他的眼前有个全裸的女孩。 而且还长得非常可爱,十分正点。 一双大眼睛里有一对红宝石般的眼眸。淡淡的粉红色嘴唇艳丽而湿润。 肌肤如牛奶般滑顺,雪白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 水面上的一双腿纤细而修长,是一双美腿。 还有,最惹人注目的是—— 那头赤红的长发。 缠绕在宛如玻璃工艺品般纤细躯体上的红发,彷佛一把燃烧的烈火。 只是,是全裸的。 光溜溜。 「……」 神人的背上传来一阵冷汗滑落的触感觉。 不妙。全裸太不妙了。 ……是说,应该赶快闪人才对吧。 理性如此告诉着自己。 但是,身体却怎么也不肯动起来。 老实说,其实他是看傻了眼。被眼前这过于脱离现实的景象给完全迷住。 至于那个女孩—— 一双水灵的漂亮眼睛眨呀眨的,直盯着眼前突然闯入的不远之客。 她的表情十分惊讶,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也没想到要将她那才刚发育的小小胸部遮起来。 滴答。 水滴从少女的浏海上滑了下来。 滴水的声音,使神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呃,那个……」 咳咳,神人干咳一声。 将视线从愣在原地的裸体少女身上微微移开后,神人说了: 「该怎么说才好咧……这是一场意外。对你我来说都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此时,神人犯了两个致命性的错误。 第一个错误当然就是做无谓的解释。趁少女仍处于惊愕状态火速逃离现场,才是上上之策。 而另一个错误就是—— 「虽说是意外,但看到了你的身体的确是事实,我向你道歉。」 到这里还没问题,但接下来— 「不过你放心,我的性向非常正常,没有那种兴趣。因为——」 接着,神人瞄了一眼女孩刚开始发育的小小胸部,然后说: 「我对小孩子的裸体没兴趣。」 神人漂亮地一脚踩中超大号的地雷。 「……」 现场陷入一阵沉默,彷佛连空气都要冻结起来。 而那个女孩—— 默默抬起红发缠绕的手腕,肩膀微微颤抖。 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是因为觉得冷,但神人未能察觉这一点。 「十六——」 「啊?」 少女轻启朱唇,不知正碎念着什么。神人不禁皱起眉头。 「我已经十六岁了!」 少女大叫的那一瞬间,一头红发唰地一下子倒竖起来。 「什么!?」 神人错愕地睁大双眼。 「十六!?你想骗谁啊!十六岁怎么可能会有小得可怜的胸部——」 惊觉说错话的神人,赶紧捣住了嘴巴。 然而,已经太迟了。 「……你死定了。」 少女似冷冷的声音说道。 「我绝对饶不了你……你这个偷窥狂、死变态、大淫魔!」 「大淫魔?你也知道这个词啊,还真博学……」 就在神人半眯着眼低声称赞的时候—— 「……嗯?」 神人突然发现一件事。森林的树木骚动了起来。 (是风吗?不对,这是——) ——红色烈火的守护者,不眠的炉火看守人啊! ——在此履行血之契约,听从我的号令! 从少女可爱的唇中诵出的流利字句,是以精灵语组成的召唤术式。 突然间,一阵炸裂声响起,少女的手中变出了一条火焰长鞭。 (——是精灵使吗!) 神人在心中叫道。 精灵使,是一群与栖身于另一个次元——(元素精灵界)的精灵缔结契约的「姬巫女」。 姬巫女可以使唤各种属性的精灵,自由运用精灵的力量。 看样子,眼前的少女八成已经跟炎属性的精灵订下了契约。 少女是精灵使这件事并不足为奇。 毕竟这里人才济济。帝国中最优秀的精灵使人才,全都聚集于此处。 (——只是,没想到她连精灵魔装都能使用,太厉害了……) 栖息于元素精灵界的精灵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时的形态,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原生型态。没有质量,也没有固定的外型,又被称为「神威之核」。这种型态只是将精灵的能力召唤出来而已,所以常在施展精灵魔术时当成储备魔力来使用。 另一种则是直接召唤精灵本身一部分的纯化型态。 召唤纯化型态的精灵需要庞大的神威能量,操控起来也十分困难,据说在精灵使中只有一小部分的人才有这样的本事。而且,眼前的少女并不是使唤精灵这么简单而已,而是能作更高度的运用,将精灵转化为最适合的精灵魔装。 (……咦?这表示……现在的我有生命危险吗?) 突然想到这一点的神人,脸部开始抽搐起来。 灼热的火焰鞭子触碰到水面,冒出一阵白茫茫的蒸气。 「你……你好大的胆子……」 少女以颤抖的声音说道。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害羞,少女的双颊红通通的。 「好……好大的胆子……居然偷窥本小姐克蕾儿•露裘洗澡……」 「慢……慢着,这是误会!听我解释啊!」 神人连忙摇头否认。 「不用解释了。大变态,化为焦炭吧!」 甩动的火焰鞭子,一阵阵打在水面上。 「呜喔!?」 神人情急之下纵身一跃,跳进附近的草丛。 接着,火焰鞭子在千钧一发问从头上横扫过来。 红色的星火残屑在空中闪烁,周围的树木夸张地全被斩断。 被切开的树木剖面光滑到令人吃惊的程度,完全没有烧焦的痕迹。 这是因为少女挥动鞭子的速度过于神远,以致火焰根本来不及烧起来。 神人的额头上飘下了几根头发。接着,脖子冒出了冷汗。 (……呃,这是在开玩笑吧?我真的会死在这里吗?) 咻!咻!火红的闪电般攻击在森林中纵横飞舞,树丛瞬间矮了一截,失去藏身处的神人只能不断跳跃闪躲。 「大变态,不准躲!这样我就打不中了!」 「我还停下来给你打咧!还有,我不是变态啦!」 少女的鞭子朝惨叫的神人脚边挥过去,在地上激起一阵剧烈的火花。弹起后转向另一个方向的鞭子,毫不留情地将森林中的树木一分为二。 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这名少女——也就是克蕾儿,瞄准的功力实在不怎么样。 不过这也难怪。瞧她另一只手忙着遮住那对可悲的胸部,而且为了遮掩更重要的部位必须跪在水里,准头会失灵也是在所难免。况且以这样的姿势还能如此灵活地挥动鞭子,本身的技巧一定相当了不得。 「死变态遗这么嚣张,乖乖化为焦炭吧!」 「不是跟你说我不是变态了吗!再说——」 神人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向少女指出令他在意许久的一样东西。 「你才该好好遮住吧!指缝里若隐若现的,没遮到啦!」 「……啊?」 克蕾儿的五官一下子僵住。 然后—— 「呀啊啊啊!」 满脸通红的她发出可爱的惨叫声,接着—— 赶紧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胸部。 「啊!笨蛋!」 神人不禁喊道。 离开手心的火焰鞭子顿时失去控制,将她背后的一棵树剖成两半。 歪斜的巨大树干缓缓倒向少女的背后。 但克蕾儿完全没察觉这一点,只是害羞地闭着眼睛,抱着光溜溜的胸部。 (可恶——) 神人情急下一个箭步,奋力朝池塘跑去。 他飞身扑向克蕾儿,抱住她的肩膀。 「你做什么!?」 克蕾儿一对红色的眼珠睁得老大。 但神人可顾不了这么多,一个劲地将她扑倒在水里。 克蕾儿的手碰到池塘的那一瞬间,池水立刻嗤嗤作响,冒出浓浓的水蒸气。火焰鞭子消失了。 紧接着,巨大树干一边压倒旁边的树丛,一边倒了过来。 咚轰轰轰轰轰轰! 池塘掀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以及壮观的水柱。 吸收火焰热能后的池水温度变得恰到好处,如豪雨般倾盆而下。 ……过了几秒后。 「唔……嗯……」 克蕾儿一边发出诱人的呻吟声,一边缓缓睁开眼睛。 她不断地眨动双眼,一副傻呼呼的表情。 神人则整个身体压在克蕾儿的身上,眼神不经意与克蕾儿对上。 此时的两人距离极为接近。是那种若有人在背后轻轻推一下,就会碰到彼此嘴唇的超亲密距离。 服贴地包覆着颈间的火红长发。湿润的淡樱色唇瓣。 如玻璃人偶般巧夺天工的秀丽脸庞,就在自己的眼前。 神人不禁被征服了,赶紧摇了摇头回过神来。 「……呃,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克蕾儿轻轻点头。仍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 神人放心地吐了口气,站起身来。就在此时—— 噗啾。 水里的手似乎摸到了某种柔软的东西。 「呀!」 (这是啥东西?泥土吗?) 捏、捏捏捏…… 「唔嗯!呀……呀啊——」 湿润的唇瓣绽放着甜美的叫声。 克蕾儿浸在水中的裸体,不知为何抖动起来。 「……呃,这是什么状况?」 至此,神人终于推断出某种结论。 非常……恐怖的结论。 (不,慢着,冷静点。这大小……不应该是这样吧?)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神人全身冒汗,一边在心中拚命否定道。 (刚才看到的时候,明明没这么大啊!) 「你……你你你你的手……在、干、什、么!你……你这个——」 克蕾儿气得两片嘴唇不停颤抖,整张脸涨红起来,眼中浮现泪水。 看来,摸到的东西……应该不是泥土吧。 「超级大变态——!」 「噗哇!」 神人的胸口被膝盖猛力击中,翻倒在水里。 背后升起一阵熊熊烈火的克蕾儿,缓缓站起身来。 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又握着那条火精灵变身而成的火焰鞭子。 池塘里的水瞬间沸腾起来,开始冒出泡泡。 「不……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且慢啊,这样真的会死人啦!」 「少罗嗦,大变态!去死一死啦!」 在轰雷般的巨响声中,神人的身体飞向了空中。 ◇ 「唔唔……嗯……」 数分钟后,神人恢复了意识。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正想爬起来时,神人发现脖子被某种东西缠住。 是一条调教用的黑色皮鞭。这是什么鬼东西?就在神人摸不着头绪,正想挣脱皮鞭的时候「你终于醒来了,变态偷窥狂。」 神人的头被使劲往上一拽。 「咕喔!?咳咳!咳咳……」 神人一边咳嗽,一边抬头往上看。 一名红发的少女——克蕾儿,露裘,正单手擦腰站在那儿。 她挑着两道细细的眉毛,以锐利的眼神俯视着神人。 这次不是全裸的了。少女已经换上了可爱的制服。 纯白的衣服上缀黑色线纹,这就是艾雷西亚精灵学院的制服。 胸口以一条领结式锻带作为装饰,钮扣的部分则以精灵护符替代。从长筒袜和百褶裙的隙缝中露出来的一双修长美腿十分耀眼。 火焰般的红发以细缎带绑成左右两边,也就是所谓的双马尾发型。看她发尾还湿湿的,可见自己晕倒的时间并不算太长。 克蕾儿一边拽着神人的头,一边挺起了小小的胸部。 「哼,好好感谢我吧。本小姐特地手下留情没把你给弄死。」 「你唬谁啊!一定是想杀了我!」 「你说什么?要是我认真起来,你早就变成一堆软炭了。」 ……居然能一脸平静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顺道一提,软炭是一种未燃烧完全的木炭。 「请不要把我烧成木炭,好歹我也救了你。」 「也对,我毕竟是个公正的贵族。关于这一点,我肯定你的行动。所以你的等级比普通变态高一点,是一个高级变态。」 「结果还是变态不是吗!而且高级变态比普通变态更惨吧!」 「你……你还敢说……假装要救人,其……其实是想换我的胸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刚才的事,克蕾儿突然一阵害臊,脸红了起来。 (……嗯?) 这种反应—— 呵呵,原来如此,神人心想。 ……这家伙,也许有点那个? 「这么看来,大小姐您其实是一个喜欢鞭打男人的变态罗?」 神人忍不住调侃起来。 「——什么!?我……我才不是变态!我可不是那种人!」 效果果然十分显着,克蕾儿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拚命摇头否认。 「喔,那就是喜欢被鞭打罗?」 「……你!你你你……胡……胡说些什么——」 克蕾儿大小姐一对眼珠子不停地打转,头顶冒出阵阵热气。狼狈的程度令人感到有些惊 讶。 (啊——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神人暗暗苦笑。 (这家伙,果然超纯情的。) 其实,恐怕不是只有这名少女才如此。 毕竟这里是身为精灵使的姬巫女们所聚集的艾雷西亚精灵学院。 只有冰清玉洁的少女才能与元素精灵界的精灵进行交流。而其中拥有强大种力且足以使唤契约精灵的人,就只有那些以世代联姻的手法强化精灵使血统、出自名门的王公贵族千金。 为了保持身心的纯净,这些少女从小就处于隔绝男性的环境,接受各种作为精灵使所需的菁英教育。因此,在这间学院就读的女孩子,全都是不习惯与异性接触的超级温室花朵。 发现少女出乎意料的弱点,神人忽然兴起一股恶作剧的念头。 神人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势,抬头望向满脸通红的克蕾儿。 「对了,还有一件事一直想告诉你。」 「怎……怎样啦,大变态!」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你的小裤裤喔。」 「呜哇!」 红色的眼眸浮出了泪水,克蕾儿慌张地用双手按住裙子。 「你……你都看到了?」 「嗯,看到一点点。没想到你还挺大胆的,跟你的头发颜色一样呢。」 「你……你乱讲!才不是红色的!是白色!白色!」 「这样啊,原来是白色的啊。」 「……!?」 惊觉上当的克蕾儿紧紧咬住嘴唇,接着—— 「唔……呜呜呜……」 ……居然哭了起来。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反应,神人一阵手足无措。本来还想亏她竟然主动说出内裤的颜色,真 是个不像样的千金小姐,但哭成这样实在有些可怜,还是算了。 趁克蕾儿仍处于混乱状态,神人解开了缠在脖子上的鞭子。 「抱歉,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了。对不起。」 神人站起身来,把手放在她头上。 克蕾儿停止了哭泣,一脸呆滞的表情。 「看到你洗澡,还有……摸了你的胸部,真的很抱歉。不过,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什……什么嘛……」 看见神人认真的眼神,克蕾儿不禁别开了眼光。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变态的话,你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会有这样的疑问也是理所当然。这座森林是精灵之森,是艾雷西亚精灵学院的用地。学院内全是纯洁的姬巫女,不可能出现任何男人。 即使不是变态,也肯定是一名可疑人物。 「是葛雷沃丝叫我来的。」 「葛雷沃丝……你是说学院长吗!?」 克蕾儿满腹狐疑地提出疑问。也对,会怀疑是应该的。 「是真的。你看,这就是证据。」 神人肩膀一缩,从烧焦的外套内袋中取出一封信。 信中有学院长的签名,上头还印着象征五大精灵王的图案。 「这是……帝国一等纹印!?」 克蕾儿发出了惊呼声。一等纹印指的是以特殊技术将精灵封印于其中的纹章,在帝国使用的印章当中属于最高等级,据说绝对不可能复制,当然也不可能造假。身为精灵使的克蕾儿,自然能一眼看出真伪。 「……看样子是真货。不过学院长为什么会叫一个男人来这里?」 「天晓得,自己去问葛雷沃丝那个老太婆吧。我也觉得很奇怪。」 「你……你居然叫她老太婆!?」 克蕾儿的五官顿时僵住。 说到这个黄昏魔女——也就是葛雷沃丝,是所有以精灵骑士为目标的姬巫女们最憧憬的一号大人物。在奥地西亚帝国,葛雷沃丝的人气可以说与最强的剑舞姬并驾齐驱。十几年前从精灵骑士团最精锐的十二骑士之位引退之后,其封号「传说中的魔女」到现在仍是最令人畏惧和尊崇的代名词。 (……反正,对我来说,她就只是个恶梦而已……) 神人把信收进怀里,耸了耸肩膀。 「总之,我和葛雷沃丝算是老相识。是说大老远跑来这里,没想到学院的院地居然这么宽广咧。」 除了山脚下的学院都市,周边的(精灵森林)一整片都归艾雷西亚精灵学院所有,院地之辽阔几乎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你……该不会被森林的精灵困住了吧?很逊耶。」 「……思,是这么一回事没错。」 看见克蕾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神人也只能不甘愿地点点头。 分布于大陆各地的精灵森林,是通过元素精灵界(大门)而误闯人类世界的精灵们的栖息之地。大部分的精灵对人类没有兴趣,不会危害人类,但也有少部分的精灵喜欢恶作剧,有时会误导人类让他们迷路。在这些精灵的引导声中,人类只会走向森林深处,最后迷失通往精灵学院的正确路径。 「总之能遇到人真的太好了。我可不想在精灵森林里遇难。从这里到学院该怎么走?」 「问我怎么走啊……不过我得先警告你,用走的要花两个小时喔。」 「这么远!?」 要走这么远,一定又会被森林精灵困住。 本来以为她既然是学生,学院应该就在附近了。 (……思?那么,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洗澡?) 神人的脑中忽然浮现一个十分单纯的问题。今天的确是有点热,但学院中一定会有淋浴设备,为什么要特地跑来这里?学院里都是女孩子,应该没什么好害羞的吧? 神人提出了疑问。只见克蕾儿有点不耐烦似地拢了拢湿濡的双马尾说道: 「我是为了进行精灵契约,所以在这里净身啦。在所有祠堂旁的泉水当中,这里是最神圣的地方。你应该知道精灵喜欢纯洁的少女吧?」 「精灵契约?」 听到这句话,皮手套下的左手手背一阵隐隐作痛。 烫伤般的尖锐疼痛,令神人不禁皱起眉头。 「离这里不远处,有一个供奉古代圣剑的祠堂。据说剑中寄宿着一个强大的(封印精灵)。自从学院创立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姬巫女能跟那个精灵缔结契约。感觉上是个相当高傲的精灵呢。」 这里的封印精灵,不是指那些栖息于元素精灵界的精灵。 在精灵之中,有一部分精灵会藉由古代某些高强的精灵使之手被封印在武器或防具里面。 这些精灵大部分都会给人类带来灾难,在远古时期被称为魔神或鬼神,是令人畏惧的存在。 这些精灵当然不是凡庸的人类精灵使能驾驭的。因此,高强的精灵使们为了让这些精灵不再被唤出,便封印于武具中。 「喂,你该不会想跟封印精灵缔结契约吧?」 「是没错啊,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不要吧,太危险了。」 「喔?看你不是精灵使,倒挺了解这些事的嘛。我当然知道很危险,不过,我就是要厉害的精灵。」 克蕾儿紧咬着嘴唇,低声说道。 看到克蕾儿如此迫切的表情,神人只好乖乖闭嘴。 「可是你不是已经跟刚才那个炎精灵订了契约吗?它也很厉害,继续培养下去也是一个方法吧?」 就属性上来说,炎精灵并不是非常稀有的品种。但有办法将那种等级的精灵当成精灵魔装来使用的精灵使,在帝国内仍非常少见。 而且能同时与复数精灵缔结契约的精灵使——虽然不是不存在,但精灵同伴会互相干涉,导致神威能量失衡。若没有相当的天分,根本无法控制这样的状况。 「史卡雷特是我非常重要的伙伴,不过——」 「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所以……」克蕾儿静静地摇摇头。 「我有一个目标必须达成。为此,我需要更强大的精灵!」 ◇ 神人跟着两条摇摇晃晃的红色马尾,朝森林深处前进。 克蕾儿的皮制包鞋看起来不太适合走路,但她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灵使,脚步仍十分轻盈。 「——喂。」 克蕾儿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双手擦腰,转过头来,半眯着眼瞪向神人。 「变态偷窥狂,干嘛一直跟着我!」 「不跟着你,我就不知道怎么去学院了嘛。还有,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变态偷窥狂。我叫神人,风早神人。」 「是喔,奇怪的名字。你是库那人吗?」 库那是指位于大陆东方的库那帝国。据说那里的语言、文化以及和精灵的关系都跟奥地西亚有很大的不同。 「我不是库那人。我的家乡在更遥远的地方,在边界离岛上某个少数民族的村落。」 神人刻意模糊了说词。他的出生地的确是东方的岛国,但年幼时其实有大部分时间都不是在那里度过。 「你的名字也很少见啊,克蕾儿,露裘。」 「别叫得那么亲密。反正这名字本来就很怪。」 「是吗?这名字挺不错的呀。」 「你……你胡说些什么!笨……笨蛋!」 克蕾儿一阵面红耳赤,头一转就快步往前走去。 克蕾儿•露裘——很明显是个假名。 艾雷西亚精灵学院大部分的学生从小就开始接受精灵使的教育训练,是一群贵族大小姐。 但露裘这个姓氏倒是从来没听过。 她也许是为了某种理由而想隐瞒家族姓氏,神人并不打算去深究他人的私事。 (……每个人都有想要隐藏的秘密。) 神人瞄了一下戴着皮手套的左手。 (我也一样——) 加快脚步的克蕾儿愈走愈远,神人连忙追上那对摆动的马尾。跟丢的话,就真的要在森林中遇难了。神人非常清楚在精灵森林中过夜的危险性。 「你穿的是学院的制服吗?」 「是啊。」 克蕾儿边走边冷淡地点头回应。 艾雷西亚精灵学院的制服十分坚固,具有非常好的防御功能,而且因为受过精灵的祝福,还能提升个人的神圣灵性。进行精灵契约时,也是相当适合且高级的正式服装。 「怎么,你是不是想说我穿起来不好看?」 「不是的,很好看。老实说我都看傻了。」 神人耸了耸肩,老实回答。人要衣装,猴子也要穿西装——神人本想耍嘴皮子调侃她一下,但由于这样的打扮实在太适合克蕾儿了,让神人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你……你你你胡说些什么!大……大笨蛋!」 克蕾儿羞红了脸,不停地挥动着鞭子。 「哇喔!你干嘛啦!」 「都……都是因为你说些有的没的啦!」 「什么有的没的,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好痛!好好好,我错了!不要动不动就挥鞭子啊!」 (唉唉……虽然需要有人带路,但遇到这么一个麻烦的大小姐也是够衰的了。) 神人一边以毫厘之差躲过挥下的鞭子,一边在心中叹息道。 供奉着圣剑的祠堂,静静地伫立在森林中的空地上。 . 克蕾儿以指尖轻而易举地解开了挡住去路的结界,然后停下脚步,回头对神人说: 「接下来会很危险,你这个普通人最好离远一点。」 「既然知道很危险,还是放弃比较安全吧?」 「我说过了,我需要强大的精灵!」 克蕾儿甩了甩头,一脚踏进祠堂。 神人无视克蕾儿的警告,跟了过去。会跟到这里来,的确是因为需要有人带路,但他更担心的是克蕾儿的安危。 毕竟(封印精灵)不仅力量强大,而且脾气几乎都相当暴躁。 这些精灵生性喜好破坏与混乱。若逮到机会,连使唤自己的精灵使也想杀掉,非一般人类所能驾驭,所以才会被封印起来。 克蕾儿在十六岁便能使唤那么厉害的精灵,确实天赋异禀,说是神童也不为过。但解放封印精灵后若遇上了无法控制的局面,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虽然只是偶然相遇的少女,但也不能放着她不管。 「怎么又跟过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喔。」 「反正你有把握能控制住精灵,不是吗?」 「那……那当然!」 「既然如此,我跟着也没问题吧?」 神人耸了耸肩。克蕾儿只好将头转到另一边去,不再理会。 「……随便你。」 祠堂中不但黑暗而且潮湿,空气中混杂着一股霉味。克蕾儿不禁皱起眉头。 「——火焰啊,照亮黑暗吧。」 克蕾儿轻轻念出咒语,指尖立刻冒出一颗小小的火球。 这是运用炎精灵力量的初级精灵魔术。 摇曳的火球,微微映照着钟乳石洞般的祠堂墙面。 最后,在祠堂的最深处——找到了那把圣剑。 「那就是……寄宿着封印精灵的剑?」 神人低声问道,克蕾儿默默地点点头。 那把剑插在巨大的岩石里。看样子应该是几百年前的骨董,但刀刃上却完全没有生锈或损坏的痕迹。 刀身刻有十分精致的古代图纹,而且不断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 「这就是学院成立以前就存在于此地的(赛维里昂圣剑)。」 「赛维里昂圣剑?杀掉所罗门魔王的那把剑?」 所罗门魔王曾率领强大的七十二柱精灵,为大陆带来了破坏与混乱,是史上唯一的男性精灵使。 据说消灭魔王的,就是赛维里昂圣剑。 「笨蛋,怎么可能是真的。」 克蕾儿嗤之以鼻说道。 「插在石头里的赛维里昂圣剑到处都有,偏远部落也会拿来放在村子里,用来促进地方繁荣。算了,这把剑虽然不是真的,好歹也算有些来头,里面很有可能也封印了强大的精灵。」 「……原来如此。的确,真的赛维里昂圣剑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克蕾儿毫不犹豫地朝剑的方向走去。 「喂——」 「你站后面一点,不要过来。」 克蕾儿出手制止正要走过来的神人,接着握住圣剑的剑柄。 「别太勉强。」 「……我知道。」 神人决定在火球能勉强照到的地方静静看着克蕾儿。 如果有其它的人类在旁边的话,封印精灵可能会受到刺激。 祠堂内鸦雀无声,充斥着一股沉重的寂静。 「——要开始罗,克蕾儿,露裘。」 克蕾儿深吸一口气,对自己喃喃低语道。 ——封印于古老圣剑的高傲精灵啊! ——汝应奉吾为主,缔结盟约,则吾当为汝之剑鞘! 樱花色的唇办流利地吟唱出精灵语,契约仪式正式开始。 祠堂内忽然卷起轰然狂风,火红的长发飞扬在空中。 神人屏住呼吸,持续注视着克蕾儿。如果精灵肯承认克蕾儿是自己的主人,成功订下契约的话,克蕾儿身上的某处一定会刺上某种精灵刻印。 契约誓词进入了尾声。此时,祠堂中忽然一阵狂风大作。 「……!?」 克蕾儿完全不为所动。冷静地继续吟唱契约誓词。 就在这时候,她手上的赛维里昂圣剑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会吧,真的和封印精灵订下契约了!?) 神人一边抵挡着狂风,一边发出了惊叹声。 插在石头里的圣剑,忽然发出炸裂般的骇人神力。 若是一般的精灵使,早就失去意识了。 「——吾三度命汝,与吾缔结盟约!」 克蕾儿的誓词响递了整座祠堂,就在那一瞬间—— 沙沙沙——, 「拔……拔出来了!我拔出来了!」 「……什么?真的假的!?」 克蕾儿高高举起从石头里拔出来的剑,满心欢喜地大叫。 然而,就在下一秒—— 刻在刀身上的古代图纹,突然发出剧烈的光芒! 「……什么!?」 克蕾儿不禁松开了手,然后—— 掉落的圣剑刺进地面,随着一阵光芒炸成了粉碎。 「呀啊!」 克蕾儿发出短促的叫声,瘫倒在地上。 「喂!你没事吧!」 神人急忙跑向克蕾儿。 「现……现在是怎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克蕾儿捂住了太阳穴,一边抬起身体,不断地环视四周。 「我……我的封印精灵呢?」 「这……该怎么说呢,我有一种非常不吉祥的预感……」 神人的脖子流下了恐怖的汗水,五官微微抽搐,视线朝祠堂的屋顶紧紧盯着。 视线的前方——是一把浮在空中的剑,而且正不停地上下挥动。 这把剑不是刚才碎掉的圣剑。而是一把十分粗犷、看起来非常锋利的钢剑。 「这是——剑的封印精灵!?」 「属性应该是(剑精灵)吧。看样子,它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你又不是精灵使,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看就知道了啊,这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向主人效忠。」 「唔……好像是耶。」 克蕾儿倒是很罕见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此时飘浮的剑突然将刀尖转向斜下方,便静止不动了。 然后—— 「……快趴下!」 神人猛然将克蕾儿压倒在地。 彷佛昆虫振翅般令人不舒服的声响划过耳边,飞快消失在空中。 「哇!等……等一下!你在摸哪里啦!想变成软炭是不是!」 克蕾儿满脸通红,不断地捶打神人的胸口。 「笨……笨蛋!不要乱动啦!」 神人急忙抽出身体,视线转向剑精灵飞走的方向。 剥落的碎石从上方掉下来,发出喀啦声响。祠堂的天花板被削掉了一整块。 「能解放这么高等的精灵确实很了不起,不过……」 神人半阖着眼,盯着克蕾儿说道: 「……那个精灵,已经完全失控罗。」 「啰……啰嗦!我现在才要开始调教啦!」 「你喔……」 神人一阵无力,不过现在可不是斗嘴的时候。 剑精灵发出的振动声愈来愈近了。 在祠堂里不但无法随心所欲行动,视野也会受到限制。 神人握住了克蕾儿的手,站了起来。 接触到柔软肌肤的那一刻,令神人忽然心跳加速。但想一想实在有点不甘心,便没表现在脸上。 「哇啊!」 「别忙着作出可爱的反应,准备开溜了。」 「可……可爱是什么意思……呀!」 「别管那么多了,快跑吧!到外面去!」 神人拉着克蕾儿的手,朝光线照进来的入口冲出去。 剑精灵没有立刻追上来。也许是因为还没有完全觉醒。说不定可以趁机逃掉。 跌跌撞撞跑出祠堂的那一瞬间,眼前突然剑光一闪。额头上的头发随之飘落。 剑精灵一边发出恐怖的巨响,一边将周围的树木陆续砍倒。 「可恶……这只野精灵,跟某位大小姐简直没两样。」 「你……你很烦耶!」 克蕾儿尴尬地清了一下喉咙,站起身来。 「反抗的坏小孩……让我来好好调教你。」 红色的双眸摆起了两道挑衅的烈火,克蕾儿低声念出有点危险的台词。 她掀起裙摆,抽出缠在大腿上的皮鞭,然后抽打了一下地面。 瞬间瞥见白色小裤裤的神人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但嘴里仍说道: 「你疯了吗?对手是高等封印精灵耶!」 「小事一桩啦,门外汉闪一边去!」 「你的自信从哪来的啊!还是快逃吧!」 神人伸手想抓住克蕾儿的手,却被用力甩开。 「不要,你自己逃吧。我一定要得到它。」 「你……为什么一定要厉害的精灵?」 「……你不会懂的。」 克蕾儿目光一转,移开了视线。 「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我要不输给任何精灵的超强精灵!」 ——红色烈火的守护者,不眠的炉火看守人啊! ——在此履行血之契约,听从我的号令! 克蕾儿开始吟诵炎精灵的召唤术式。 现场卷起一片赤红的火焰,周遭充满了猛烈的热气。 「来吧,史卡雷特,狩猎开始了!」 随着一阵灼然的业火,一只红色的火猫翩然现身。 火猫身上披的不是皮毛,而是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 (这就是炎精灵的真面目吗!) 原来如此。确实有本事,不是在虚张声势。 以野兽的姿态现身,就表示这是相当高等的精灵。史卡雷特这个名字也许只是昵称,不是真正的名字,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只精灵必定大有来头。 克蕾儿一挥动鞭子,火猫便发出恐怖的怒吼声,朝精灵冲了过去。 星火漫天飞舞。野兽的咆啸震撼了大地。 浮在空中的剑精灵,则一边砍断树木一边朝这里杀来。 「史卡雷特,去猎杀你的敌人吧!」 火猫回应了克蕾儿的呼声,纵身一跃。 跳到在空中滑行的剑精灵上方后,锐利的火焰爪子随即落下。 空中发出了尖锐的金属声,激起一阵猛烈的火花,剑精灵坠落在地面上。 同一时间,克蕾儿跑了出去。不过这一击并没有造成致命伤。地上的剑精灵弹起后一个翻身,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形。 炎精灵没有松手,而是高声咆哮后再次跃向空中。 空中再度激起猛烈的火花。克蕾儿持皮鞭击打着地面,慢慢地将剑精灵逼到死路。克蕾儿的皮鞭似乎不是战斗用的武器,只是一种指挥精灵的工具而已。 在史卡雷特的猛烈攻击下,剑精灵停止了动作。就在那一瞬间—— 「吃我这一招——炽热的火球!」 克蕾儿的手心射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火炎球——以超高温火焰将目标烧到不剩一点残渣,是非常高等的精灵魔术。 精灵魔术的威力取决于精灵使本身的能力,以及契约精灵的强大程度。 射出的火球画出一道弧形飞了出去,连同史卡雷特炸了开来。 爆炸的余波扫向周围的树木,使树木呈放射状倒下。 (好大的威力……) 神人一边抵挡飞沙,一边咂舌惊叹。 威力如此惊人的精灵魔术,完全不像是出自一名十六岁少女之手。 火猫自火焰漩涡中缓缓现身,对炎属性的火猫而言,火球当然不会造成任何损伤。 剑精灵则在空中静止不动,似乎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克蕾儿心里也很清楚用精灵魔术不可能打倒高等精灵。但至少可以引起剑精灵的注意力。 「史卡雷特!」 克蕾儿高呼一声,炎精灵的利爪再次袭向剑精灵。 火猫的爪子是连钢铁都能熔化的灼热烈爪。若是一般的精灵,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然而,剑精灵却敏捷地翻转身体,用钢刀接下了攻击。 忽然间,空中传来一阵彷佛金属摩擦般、连空气都为之撼动的怪异声响。 (这……这是什么声音……!?) 神人急忙捣住了耳朵。 正面受到冲击的克蕾儿露出痛苦的表情,蹲在地上。 剑精灵一边发出诡异的声音,然后——居然开始变形了。 从普通的长剑,变成一把巨大的(长柄巨剑)。 接着,一道闪光飞逝而过。 「什么!?」 克蕾儿的炎精灵受到出其不意的攻击,来不及闪避挥下的巨剑。 火猫的身体被一分为二,连同身上的火焰一起消失在空中。 仅仅一击,便使火猫失去了在人类世界实体化的力量。 (……可恶,实力相差太悬殊了。看样子已经完全觉醒了……) 神人在心中暗暗骂道,同时将视线转向克蕾儿。 克蕾儿瘫软在地上,一脸茫然地仰望着炎精灵消失的天空。 一击斩断炎精灵的剑精灵,在此时锁定了克蕾儿。 巨大的长柄剑发出轰然巨响,直直飞了过去—— 「克蕾儿!」 神人大叫一声,向前冲去。 身体先动了起来,不需要任何理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人扑到克蕾儿面前,朝长柄剑伸出手掌。 不是戴着皮手套的左手,而是右手。 (……啧,只能这样了!) ——封印于古老圣剑的高傲精灵啊! ——汝应奉吾为主,缔结盟约,则吾当为汝之剑鞘! 神人的额头冒出了汗水。他开始吟诵过去曾发誓再也不会说出口的精灵契约誓词。 旋转的刀尖刺进掌心的皮肤,喷出大量红色鲜血。 (可……可恶!) 惊人的神威力直冲脑门,地上的沙土因风压而扬起飞散。剧烈的疼痛使神人几乎昏厥。但如果在这里是去意识,身后的克蕾儿一定会被砍成两半。 ——吾三度命汝,与吾缔结盟约! 「……精灵契约?怎么可能!?」 克蕾儿错愕地说道。 神人的脚跟陷入了地面。几乎让骨头为之碎裂的声音在头盖骨下回响。 —在此命汝,与吾缔结盟约! 神人强忍着剧痛,完成了最后的契约仪式。 忽然间,剑精灵的刀身发出了青白色的光芒—— (什么!?) 在剧烈的闪光和巨响声中,神人渐渐失去了意识。 ◇ 神人睁开眼睛时,看见克蕾儿•露裘的脸庞就在眼前。 垂落的红色双马尾搔着脸颊,感觉有些痒。 克蕾儿似乎在叫些什么,但听不清楚。可能是被爆炸声影响了听觉。 (……看来,我还活着……) 神人无力地躺在地上,松了一口气。 和那种高阶精灵打交道的成功率十分渺茫,但现在似乎是自己赌赢了。 全身刺痛的神人皱着眉头,一边缓缓抬起右手。 应该早已被剑贯穿的右手没有任何刺伤的痕迹,只有两把剑交叉而成的图纹。 这就是精灵契约的证明——(精灵刻印)。 (唉,还是出手了……) 神人凝视着纹上刻印的手背,喃喃低语道。 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彷佛要将胸口撕裂。 结果,还是没能遵守和她的约定。 但在那种情况下,只有这个办法能救克蕾儿一命。 发现神人已醒来的克蕾儿一把抓住神人的领口,把脸凑到神人脸上。 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的气息几乎要吐到对方脸上。澄澈的红色眼眸紧紧抓住神人不放。 樱花色的唇瓣,正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 「嗯?」 「你明明是个男人……为什么能跟精灵订契约!」 「……」 神人没有回答,慢慢抬起身子。 也许是因为被忽视而感到愤怒,克蕾儿凶狠地竖起两道眉毛。 「我……我的剑精灵呢?」 「刚才已经跟我订下契约了,抱歉。」 神人叹了口气,秀出右手手背上的精灵刻印。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克蕾儿满脸错愕,嘴巴老阖不拢。 (算了,这也是正常反应……) 神人一边叹息,一边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会有这种反应,早已是预料中的事。 精灵契约,原本是清纯的姬巫女才能享有的特权。 但历史上却有一个男人曾与精灵订下契约。仅此一人。 那就是曾给这个世界带来破坏与混乱,被称为魔王的精灵使。 会害怕与魔王具有同等能力的神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神人站起身来,默默转过身去。 他并不后悔。毕竟当时只有这个办法能拯救克蕾儿。 「等、等一下!」 正要离开时,背后忽然传来叫声。 回头一看,克蕾儿正双手擦腰瞪着自己。 「你……居然抢走我的精灵,你要负起全责!」 「啥?」 神人不禁皱起眉头。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看到神人的反应,克蕾儿不耐烦地拨弄了一下两条马尾。 「我说,你夺走了应该属于我的契约精灵,应该负起所有的责任!」 「责、责任?」 面对这段出乎意料的言词,神人愈来愈混乱了。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所以——」 克蕾儿啪的一声甩了一下皮鞭,朝神人用力伸出食指。 「你得当我的契约精灵!」
艾雷西亚精灵学院,是一所训练来自帝国各处的姬巫女成为顶尖精灵使的培训学院。 城墙内有美丽的庭院,以及数座精致漂亮的尖塔,整间学院就像公主居住的宫殿,事实上 也的确是如此。 因为在这所学院就读的学生,几乎全都是正牌的贵族千金。 「是说一来这里就遇上这种事,真是够了……」 神人一边走在铺着红色地毯的院舍二楼走廊上,一边喃喃自语道。 「先是在森林中迷路,然后被迫和〈封印精灵〉订下契约,再加上——」 由于抢走了封印精灵,神人被那个红发少女盯上了。 之后,克蕾儿•露裘一路领着神人来到了学院院舍。 有人带路是很好,但克蕾儿对于要把神人当成个人专属的契约精灵这件事似乎是认真的。 她用鞭子将神人一圈圈绑住,然后拖着神人在森林中行走。这感觉与其说是带路,倒不如说是被强行带走更为恰当。 当然,神人没义务陪这个大小姐玩游戏。他趁克蕾儿去厕所的时候解开皮鞭,逃了出来。 「啊!居然跑掉了!叛徒!」 厕所传出这样的叫声。 (是怎样才会觉得我不会跑掉啊……) 这名少女,以精灵使的实力来说的确相当优秀,但骨子里其实只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大小姐而已。 「无论如何,得赶快在被那家伙找到之前跟葛雷沃丝见面才行。」 神人在走廊上走着,一面轻轻发出叹息。 ……心情好沉重。 从以前到现在,只要跟那个魔女扯上关系,就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不过,这件事确实不能置之不理。) 神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四天前,学院长葛雷沃丝寄了这么一封信给神人。 如果这上面写的事情是真的的话—— 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关于她的线索。 但是,也不能排除这是引诱神人现身的可能性。 (……想也没用,毕竟对方是那个魔女。) 此时,神人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道厚重的木门。是学院长的办公室。 正当神人要敲门时—— 「学院长,我实在无法接受!」 房间中突然传出这样的声音。 那是稍微拉高了音调,有些低沉的少女声。 看样子,里面好像正在忙。 (……没办法,只好先在外面杀时间了。) 就在神人正要离开门前的时候—— 「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男人来这么神圣的姬巫女学院!」 神人的脚步一下子停住。 (……什么?男人?) 神人竖起耳朵,继续听下去。 「因为我需要这个男人。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那语调经过刻意压抑,听起来十分平静。但仍藏不住一股凌人的气势,连隔着一道门的人都要忍不住发抖。 魔女的声音,不管听多少次还是一样恐怖。 「您的意思是,光靠我们的力量还不够?」 「我没有贬低骑士团的意思。但是,那家伙是特别的。」 「……您是说,他是男人却能跟精灵交流,是吗?」 「这也是一个理由,但原因不止如此。」 「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少女停止了交谈。 瞬间的沉默后—— 「是谁在那里!」 糟糕。偷听被发现了。 神人正急忙离开现场的时候——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突然被粗鲁地打了开来。 将门一脚踹开,出现在门前的是—— 一名将修长美腿高高举起的马尾美少女。 少女有一对细长的眼眸。端正秀丽的脸庞透出一股不凡的神采。 制服上套着银制胸镗,俨然一副骑士的打扮。 此时,一件蕾丝呢哭从翻起的百褶裙中丰乳神人的眼帘。 「黑色的!?」 「你说什么……混帐!无礼的家伙!」 脱口而出的神人,被少女使劲全力的飞踢击中腹部。 「咕喔!」 出其不意的一击使神人来不及防备,整个人被踹飞出去。 少女飞快地拉近距离,将神人按压在地上,然后拔出系在腰间的剑。 逼近的刀锋,眼看着就要划过神人的脸颊。 「……」 少女的眼中流露出彷佛要将人射穿的冰冷眼神。接着,忽然瞪大了那对澄澈的褐色眼眸。 「你……是男的!?」 少女锐气十足的脸蛋一下子涨红起来。 就在此时—— 「哼,你也来得太慢了吧,风早神人。」 办公室响起一阵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被少女压倒在地的神人,慢慢抬起了眼睛。 视线的前方,是那个容貌仍与三年前并无二致的魔女身影。 一头长长的灰发,彷佛轻轻拍打在海岸上的波浪。 妖艳的美貌,充满了成年女性的成熟魅力。 小巧的眼镜下,与头发同色的灰色双眼正注视着神人。 (……可恨的魔女,你终于现身了。) 神人在心中咒骂道。 黄昏魔女——本名为葛雷沃丝•雪尔麦斯。 除了外表美艳外,还曾跻身帝国十二骑将之列,是一名身经百战的精灵骑士。 据说最高等的精灵使可以永驻青春,看来是真的。 「我们有三年没见面了吧,神人。你的样子变了不少。」 「……你倒是完全没变到一个恐怖的境界,黄昏魔女。」 神人仰卧在地上,一边挖苦道。魔女听了只是轻轻笑着。 「风早神人!?那么,这家伙就是——」 马尾少女竖起了眉毛。 「喂,可以移开你的身体了吧。」 神人半眯着眼,朝压在身上的少女说道。 「你敢叫我闪开!?寡廉鲜耻、不知分寸的臭男人!」 「我是为了你好。」 「……这话什么意思?」 「呃,该怎么说哩……你的大腿一直碰到我的身体……」 紧实得恰到好处,又兼具柔软的大腿触感。说出来的确有点可惜,不过目前的情势实在不宜享受这个姿势。 「……!?」 少女帅气的脸孔一下子变得红通通。 迅速压住裙子站起来后,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劈了下去。 神人身体一扭,惊险躲开攻击。 「你——你干嘛啦!」 「你……不要脸的东西……给我躺下来!我要把你做成腌鲑鱼!」 「慢着!冷静点啊!还有,我不是鲑鱼啦!」 唰的一声,锐利的斩击划过神人的浏海。 少女是玩真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犹豫。 (唉……为什么一整天都在被追杀的状态……) 是今天特别倒霉吗?还是被黄昏的魔女诅咒了? (还是说,这间学院的女生都是这个样子?) 被逼到墙角后,神人深刻体会到自己确实有生命危险。就在这个时候—— 「艾莉丝,把收起剑来。你应该知道学院中禁止私斗。」 「……唔!」 听到葛雷沃丝的话,被称为艾莉丝的少女停止了动作。 「可是……学院长……」 「需要我说第二次吗,艾莉丝•法兰格尔托?」 「……不敢……非常抱歉。」 艾莉丝恶狠狠地盯了神人一眼,心有不甘地将剑收起来。 葛雷瓦斯推了一下眼镜,露出微笑。 「嗯,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唉呀,被艾莉丝藏在盔甲下的娇嫩躯体压住,是年轻男孩都会忍不住吧。」 「学……学院长!?」 「喂喂,你别乱讲让人误会好吗!我只是——」 神人连忙抗议,但视线又忍不住瞄向艾莉丝的胸部—— ……原来如此。虽然穿着盔甲不容易看清楚,但这大小确实不是克蕾儿•露裘那种遗憾的胸部所能比拟的。 「你……你这家伙在看哪里!」 「对、对不起……!」 神人赶紧移开视线。 「哼,要不是因为你是学院长的客人,早就把你做成蔬菜牛肉浓汤了!」 「……为什么是蔬菜牛肉浓汤啊?」 虽然不太懂她的比喻,不过好像很恐怖。 「艾莉丝,你先退下。我不想看到别人在我面前调情。」 葛雷沃丝以冰冷的语气说道。 「这……这怎么可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这男人起了什么非分之想——」 「不可能啦!」 神人猛烈吐槽道。这家伙……在胡说些什么。 「嗯,是这样也无所谓。反正我一直穿着决胜内裤。」 「什……」 「嗯?少年脸红了喔,真可爱。顺道一提,颜色是——」 「我不想听啦!」 「只是开僩玩笑而已。你害羞什么?」 「啧!」 看到魔女愉快地呵呵轻笑,神人不禁露出想杀人的眼光瞪过去。 「可是……我不能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让这种无耻之徒跟学院长独处——」 「艾莉丝•法兰格尔托。」 平静的语调,让艾莉丝肩膀一震。 「需要我说第二次吗?」 「不……不敢!非常抱歉!」 似乎十分害怕葛雷沃丝的艾莉丝以颤抖的声音回答后,便快步离开了走廊。 ◇ 总算得到解放的神人放心地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他一边拍去外套上的灰尘,一边走进办公室。 将门带上后,葛雷沃丝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艾莉丝是法兰格尔托公爵家的女儿。她是很优秀的骑士没错,但就是严肃了点。」 「那女孩也是这里的学生吗?制服外面还套着盔甲呢。」 「她是风王骑士团的团长,负责取缔扰乱学院秩序的学生。」 「像风纪股长是吧。既然如此,我觉得她最好严格一点。」 神人的脑海浮现了刚才在森林中遇到的红发少女。 ……从各方面来说,放那种生物在外面乱跑实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嗯,我会参考你的意见。话说回来,你怎么搞得全身是伤?被森林的精灵攻击了吗?」 「……不是,是被猫抓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火猫。」 神人不耐烦地回答。葛雷沃丝又耸耸肩。 「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连精灵调查协会都不准进去的(精灵森林)深处据说沉睡着魔神等级的精灵,遇到肯定没命。不过……是你的话,也许能征服它吧。」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想跟魔神级的精灵打交道了。」 「也对。现在的你,恐怕五秒就被剁成肉酱了。」 「我看连一秒也撑不过。但有契约精灵的话,也许还能活个七秒钟。」 「喔?『有契约精灵的话』?」 葛雷沃丝的灰色眼睛忽然转向神人的右手。 「那个伤口是怎么回事?也是被猫抓的?」 「这是——」 所谓的伤口,是指剐才在右手上留下的精灵刻印。 神人暗暗咂了一下舌头。也罢,反正凡事都瞒不过这个黄昏魔女。 「嗯,总之情势所逼,就不小心跟某个封印精灵订了契约。这只脱缰野马超凶暴的,要是契约失败,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喔?没想到你会跟她以外的精灵缔结契约。是什么事情改变了你?」 眼镜里的灰色眼眸闪出一阵锐利的光芒。 「终于下定决心跟那个死人说再见了,是吗?」 「……你!」 嘲讽的口吻,使神人一下子暴怒起来。 「她不是死人!她——」 神人取出衣服口袋里的信件,丢在眼前的办公桌上。 但魔女美丽的脸庞丝毫不为所动,冷静得令人憎恨。 神人紧咬着嘴唇,逼近葛雷沃丝。 「别管这些了。你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吗?」 「喔,是真的。魔女是会不说谎的。」 「是啊,你的确不会说谎,但也从不说真话。」 神人冷冷地丢下一句。 「……算了。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嗯?这是拜托魔女的态度吗?三年前的你可爱多了。」 「三年可以让一只猫变成一只老虎。别以为我会永远当你的小猫咪。」 「猫是不可能变成一只老虎的,绝对不会。」 葛雷沃丝故意耸了一下肩膀,然后直视神人的眼睛。 充满压迫感的眼神,让神人不禁屈服了。 「上面写的都是真的。你的契约精灵还活着。」 「……!」 神人倒吸了一口气。 魔女从不说真话,但也绝对不说假话。 「她……蕾斯提亚……现在在哪里!」 神人整个人贴向办公桌,高声问道。 魔女一个眉头也没皱,在神人的鼻尖前递出一份文件。 「……这是什么?」 「交换条件。在这里签名吧。」 「我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好不懂的。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把你叫到这里来?我黄昏魔女会这么好心,免费提供情报给你吗?」 「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神人一把抢走文件,朝办公桌上用力一丢。 那是一叠以回纹针别起来的——艾雷西亚精灵学院入学申请书。 上面写的——没错,就是神人的个人资料。都是造假的内容。 「这是哪门子玩笑?」 「从今天起,你就是这间学院的学生了。手续都辨妥了,放心吧。」 「怎么可能放心啊!你给我解释清楚!」 「因为我需要你,就这样。」 「啊?」 魔女的话总是如此突然,彷佛夏天的暴雨。 「说什么鬼话!再说,这间学院是清纯少女的圣地耶!」 「这点小事靠我的权限就能解决,不成问题。」 「问题一大堆吧!现在跟三年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神人的情绪愈来愈激动。 「你可别搞错了,少年。你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葛雷沃丝冰冷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 「之前虽然让你在外面逍遥了一阵子,但精灵使本来就归协会管理。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 「这——」 在奥地西亚帝国,精灵使虽然享有各种特权,但也必须登录于协会。因为精灵使若心怀不轨意图谋反,将会对国家造成极大的威胁。 「协会迟早都会发现你的存在,可别小看了帝国的精灵骑士团。要是三年前还很难说,但凭现在的你是绝对赢不了的。况且——」 葛雷沃丝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万一我说漏了嘴……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喔。」 「……什么说漏了嘴,根本就是威胁。」 「你很聪明,非常好。」 「你也太无耻了吧!」 神人不悦地骂道。葛雷沃丝倒是一副遗憾的表情,耸了耸肩膀。 「哼,一个男人和一个充满贵族千金的女校,对你来说这里就像酒池肉林的后宫,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喂,我才不——」 「不然这样吧,让你挑一个学生,随你怎么玩都行。比如刚才的艾莉丝•法兰格尔托—— 看她的样子你也知道,那孩子虽然认真严肃了点,但若能好好加以调教,一定会对你百依百顺,再激烈的玩法都能接受。」 「我又不是没人性的畜生!」 「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有那种权利。」 「你说的话很难听得出是玩笑话……」 神人按住太阳穴哀嚎道。 「为什么这个时候叫我来?你想叫我做什么?」 「跟你讲话真是方便。」 「因为我知道违抗魔女也没用。」 听到神人自暴自弃的口吻,葛雷沃丝露出了微笑。 「两个月后,元素精灵界将举办(精灵剑舞祭)。你得出场参赛。」 「你说什么?」 精灵剑舞祭——是元素精灵界规模第一的神乐(取悦神明)仪式,数年才举办一次。 各地最优秀的精灵使将聚集于此处,为五大精灵王表演剑舞。 换句话说,就是精灵使之间的大型武斗祭典。 得胜的队伍能为国家带来数年的精灵王庇佑,确保国家繁荣。 而且,大会冠军能实现唯一的一个〈愿望〉。 「取得胜利吧,神人。虽然现在的你还有点勉强。」 「我——」 神人紧咬嘴唇,用力握着拳头。 握拳的手不是刚纹上精灵刻印的右手,而是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左手。 神人的胸口闪过一阵刺痛。 「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参加精灵剑舞祭了。」 「不行,你一定要参加。否则我会很伤脑筋。」 葛雷沃丝的双手放在办公桌上交叉着,静静地摇摇头。 「除了你之外,没人能赢得了那个最强的剑舞姬。」 「……你说仆么”」 一听到这个名字,神人的表情顿时僵住。 最强的剑舞姬——能被如此称呼的精灵使,只有一个人。 三年前,以十四岁低龄称霸精灵剑舞祭个人赛的少女。 「是的,她回来了。」 葛雷沃丝的灰色眼眸直视着神人。 「最强的剑舞姬——莲•阿休贝尔。」
学院的走廊上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穿上发放的制服后,神人跟在摇晃的马尾后头走着。 制服是葛雷沃丝特别订作的。基本色调和其它学生相同,都是白色,只有下半身不一样。 下面穿的当然不是裙子,而是神圣布料制成的长裤,穿起来十分舒适。 (大小刚刚好……可恶,她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了。) 神人暗自咒骂着葛雷沃丝。 「教师栋和学生栋的二楼有一道走廊相通。餐厅在一楼。」 介绍学院的人是刚才的少女,艾莉丝•法兰格尔托。 神人在换衣服的时候,葛雷沃丝先把她找来帮忙带路。 一开始,艾莉丝的脸色很明显地相当不满,不过也许是因为个性十分认真,艾莉丝一路上都没中途落跑,一直规规矩矩地带着神人参观院内。 为了让精灵享有舒适的空间,院舍采用了符合最新精灵工学的建筑型态,设计上十分复杂。总而言之,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样的设计完全没考虑到使用的人类。 神人一边盯着艾莉丝左右摇晃的长发,一边回想刚才的对话。 结果还是着了那个魔女的道,实在有点小爽。不过—— 既然听到了那个名字,神人确实别无选择。 莲•阿休贝尔——三年前突然现身的、最强的剑舞姬。 而这个莲•阿休贝尔的契约精灵—— 是拥有人类少女姿态的暗精灵。 「……」 神人向前走着,视线不自觉落在左手上。 (……不,不可能是她。她已经——) 神人摇摇头,理性上否认着魔女说的话。但心中又不禁浮现另一种可能性。 (……也罢,到时亲眼确认就对了。现在就姑且当你的棋子吧,葛雷沃丝。) 「喂——」 走在前面的艾莉丝突然停住脚步。 她将手擦在腰上回过头来,神色严厉地盯着神人。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在帮你介绍学院耶。」 「……喔喔,抱歉。我在想事情。」 「什么?想事情?」 艾莉丝不知为何脸红起来,快步走向神人。 「你这家伙,盯着我的背影在想什么东西!」 「喂!等一下嘛!不要在这里挥剑啦!」 神人连忙闪躲在超近距离内不断挥动的剑。 (……怎么连这家伙也这样啊!) 看来,这种对男性毫无免疫力的现象,是这里学生的通病。 一直走得这么快,说不定也是因为十分在意身为男性的神人。 「你给我听清楚了!因为学院长有吩咐,我才会带你参观学院的!绝对不是因为认同你,你可别搞错了!」 「嗯嗯,我知道。不过用不着把我当成敌人吧。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学了。」 「你……你少罗嗦!什么男性精灵使,总之我绝对不认同!」 艾莉丝一个转身,又快步朝前方走去。 「真是的,学院长为什么要让这种男人进学院啊……」 ……看样子,她非常讨厌我。 (算了。毕竟名门女院内只有我一个男人,会被讨厌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像在一群小兔子里,忽然扔进一头狮子一样。 温室里的大小姐会对年纪相仿的男性产生警戒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距离(精灵剑舞祭)还有两个月。 只好在今后的生活中慢慢取得大家的信任了。 (对了,说到生活这件事——) 神人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欸,艾莉丝。」 「干嘛!」 艾莉丝很不爽地回头。 还以为她又要对直呼自己的名讳大发雷霆,但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要住在哪里呢?」 学院里应该没有男生宿舍,也不可能从女生宿舍挪出一间空房。看样子得从山脚下的学院都市通勤了。 「这个啊,放心吧。学院特地拿出捐款的一部分作为建设费用,为你盖了一间昂贵的华丽宿舍。」 「这种说法话中带刺啊。」 ……算了,总比露宿(精灵森林)强上一百倍。 「从这扇窗户刚好可以看到——就在那里。」 神人顺着艾莉丝指点的方向看过去。 「……嗯?在哪里?」 环视了一过广阔的院地,也没看到任何类似宿舍的东西。 「看清楚,就是那个。就在那座广场的角落。」 艾莉丝指的地方是— 「那个……就是我的宿舍?」 上面有一大片屋顶,看起来十分气派的建筑物。 比普通的住宅还要宽敞,里面有很多小房间。 旁边有专属的淋浴空间。入口处堆着大量装了稻草饲料的木桶—— 「靠!这是马厩吧!」 神人大声吐槽。 「你的眼珠子是掉到哪里去了?看仔细点。」 「啊?」 (呃……是我眼睛有问题吗?) 的确只有一个马概而已。 不对,怎么看都是马厩。里面部是马。 (嗯?) 此时,神人终于发现了。 马厩旁边,有一个用木板搭建的简陋小屋。 小屋上钉满了长短不一的木板。屋顶十分破烂。似乎风一吹就有倒塌的危险。 「喂,难道是……那个小屋?」 「对。」 艾莉丝点点头。 「这哪叫华丽的宿舍!三天就能做出来了吧!」 「是三小时。别小看我契约精灵的实力。」 「怎么是你做的啊!而且根本一点也不昂贵吧!」 「非常昂贵。为了你,本小姐浪费了不少时间。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多了!简直是整人嘛!」 「里面还有一张床,是稻草做的。」 「我的待遇跟马一样吗……」 「哼,你想得美。马比你重要多了。」 艾莉丝甩了一下脖子上的马尾,斩钉截铁地说道。 愈来愈想哭了。 「厕所呢?浴室呢?」 「小屋后面可以上厕所。洗澡的话很抱歉,浴室是公用的。」 「共享浴室……叫我跟马一起洗澡?」 听到神人牢骚连连,艾莉丝露出「有什么问题吗」的表情瞪向神人。 「你给我听好,要是你敢闯入学院内的厕所,我会叫契约精灵把你做成香煎蘑菇。」 「听起来好像很好吃。你喜欢下厨?」 「是啊,这是我的兴趣。为了某天能亲手做料理给我理想中的夫婿,我平时就在磨练厨艺。」 「这样啊,有机会也让我尝尝吧。我可以帮你试试味道。」 「好啊,改天来做一道我最自豪的料理——去你的!谁要给你吃啊!」 唰的一声,神人以厘米之差躲过闪电般的剑击。 「……你喔,别说什么下厨了,这个样子根本没人敢娶你。」 「唔……」 神人半阖着眼睛吐槽道。也许是因为有所自觉,艾莉丝不禁移开了目光。 「我觉得最会破坏秩序的人,应该是你这个骑士团团长耶?」 「你……你少罗丝!还不是因为你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神人无奈地耸耸肩,转向走廊。 「先不管宿舍的事了。我的班级在哪里?」 「你是乌鸦班。里面都是优秀的问题人物,非常适合你。」 「优秀的问题人物?」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嗯?怎么一副苦瓜脸?」 「没事,只是觉得大概有个底。」 神人的脑海中浮现了在森林中遇到的红发少女。 应该不会这么巧才对。但心中仍难掩一丝不安。 「你也是乌鸦班吗?」 神人姑且问道。 优秀的问题人物这个形容词,其实挺适合眼前这位少女。 「怎么可能是乌鸦班!我是最优秀的鼬鼠班!」 突然间,剑光一闪。 由于这次的攻击完全在料想之中,神人只被砍掉了一点点浏海。 「……居然能躲过法兰格尔托家的秘传剑术,算你厉害!」 「……别随随便便地就使出秘剑好吗!」 走上楼梯,穿过长长的走廊后,总算看到了神人的班级。 左右敞开的木制大门上,雕刻着抽象的精灵图纹。 艾雷西亚精灵学院每个楼层的教室都隔了一段距离。因为教室若离得太近,很有可能会随时发生私人械斗。 「这里的学生都是名门贵族的千金,其中不乏家族之间有世仇关系的学生。所以院规上虽然禁止私斗,但实际上却从来没有停过。」 艾莉丝边叹息边握紧了拳头。 「居中调解、维护学院的安全,这就是我们风王骑士团的任务。」 「不,危害秩序的是你吧——」 神人正要如此开口,但又立刻噤了声。 侧脸低语的艾莉丝,表情看起来十分认真。 原本以为艾莉丝只是个爱乱挥剑的危险少女。但现在,印象稍微改观了。 艾莉丝对骑士团的工作有一份执着。而一名男性精灵使,只会为学院带来混乱。 对于必须为此校园秩序的骑士团团长来说,当然不可能认同神人的身份。 尽管如此,艾莉丝仍愿意面对神人。 虽然有点严肃,但的确是个率直的好女孩。 「……嗯?干嘛一直看我的脸?」 艾莉丝狐疑地挑起眉毛。 「没什么。抱歉,刚才一直挖苦你。」 「……?干什么啊你!突然说这些!」 艾莉丝害羞得把头撇到一边去。那模样,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可爱。 ◇ 朝状似礼堂的教室里一看,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看来这个时间没人在。也许是跑到外面的野外训练场去做实战训练了。 「到这里就好了。其它的事我可以问班上同学。谢谢你带路。」 「哼,有什么好谢的。要是我没带路,你一定会假装走错跑进女厕所。」 「我就这么没信用吗……」 艾莉丝丢下一句伤人的话后便转身离去。神人不禁长叹一口气。 第一天就搞成这样,看来要取得班上同学的信任,是没这么容易的了。 神人一边碎碎念,一边走进无人的教室。 此时忽然咻的一声,空中响起一阵划破空气般的声音—— 「咕喔!」 神人的脖子突然被鞭子一圈圈缠住。 遭到突击的神人来不及挣扎,直接被拖到走廊上。 (什、什么鬼啊!?) 神人不断发出干咳,一边望向四周—— 「风早神人!」 头顶传来了一阵有点熟悉的声音。 ……说真的,完全不想听到这股声音。 「你……你明明是我的契约精灵……居、居然还敢落跑!」 「嘘——噜噜噜——」 「别想装死!」 「咕喔!」 神人吹着口哨想装作没事,但脖子被皮鞭一把绞住。 (真是衰到爆了……) 往后倒下的神人面前,出现了一名少女。 拥有一头燃烧般的红发,双手抱胸,正凶悍地俯视着自己的美少女。 此时,窗前吹来了一阵风,将少女的制服裙子微微掀起。 「克蕾儿,你……」 神人哑着喉咙呻吟道。 「怎样?你还想找借口?」 「不是的。你站在那里,小裤裤都快被看到了喔。」 「什么!」 克蕾儿一阵面红耳赤,赶紧压住裙子。 「你……你你你这个大变态!」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克蕾儿的身体渐渐升起一片热浪。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热浪。而是能烧毁一切的元素精灵界火焰。 「看来你真的很想变成焦炭喔,神人?」 「等等!别冲动啊!」 认真感觉到生命危险的神人连忙摇头。 「你还没到可以穿黑色的年纪啦。」 「……!」 受到刺激的克蕾儿忽然一怔。接着,从脖子到耳朵慢慢染上有如煮熟章鱼般的红色—— 「才……才不是黑色!我都穿白色!黑色只是偶尔……你!你竟敢套我的话!大笨蛋!」 噗咻。看来是热当机了。 克蕾儿一阵全身无力,瘫软在地上。 这就是温室花朵才会有的弱点。 ……是说,精灵使这么纯情,真的没问题吗? 「呜呜……被看见两次了……人家嫁不出去了啦……」 双膝跪在地上的克蕾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感觉好像做了一件非常对不起人家的事。 「对……对不起嘛……别哭了,好吗?」 神人起身靠过去。只见克蕾儿眼珠子一翻,瞪向神人。 ……好恐怖。光是视线就能把人杀死。 用制服袖子擦掉眼泪后,克蕾儿握紧了皮鞭。 「风早神人。」 「是?」 「我……我是很宽宏大量的。所……所以,再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语气虽然平稳,但声音很明显在发抖。 ……看样子,她真的很生气。 「刚才你为什么要逃走?」 「这话不对吧,是人都会逃走。」 神人不假思索回答道。 但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好吧。逃走的奴隶,只有死路一条。」 「等等,你冷静点!还有,我怎么从精灵变成奴隶了?」 「是奴隶没错。你是我的奴隶精灵!」 「新品种精灵诞生了,去精灵调查协会发表一下如何?」 顺道一提,就算寻遍所有的(精灵森林),也不可能找到这种精灵。 「爱耍嘴皮子的奴隶……不对,是奴隶精灵!」 「哇喔!咕……投降!我投降—真的会死人啦!」 随着鞭子的力道加重,神人的意识险些也跟着远离。 (骑士团在干嘛啊!现在学院里正在发生杀人事件耶!) 看看四周,走廊上好像没有其它学生。 「对了——」 克蕾儿把脸凑近神人,表情十分不悦。 「刚才你在跟骑士团的艾莉丝•法兰格尔托说话对吧?感觉很亲密呢。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咳咳……那样子叫亲密吗?她只是在帮我介绍学院而已。」 「介绍?为什么?」 「今天我转学到这里。」 「什么?转学?……你?转到艾雷西亚精灵学院?」 克蕾儿睁大了眼睛,用一副现在才发现神人身上制服的神情上下打量。 「骗人……你不是男的吗!」 「是啊。不过我可以进行精灵契约,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神人点点头,亮出右手上的精灵刻印。 「我是男性精灵使。这就是葛雷沃丝叫我来的原因。」 「……」 听到这些话后,克蕾儿将手指放在樱花色的唇瓣上,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是喔……你是转学生……」 克蕾儿一阵念念有词,自言自语道。 (……要是平常也像这样乖乖的,感觉还挺可爱的啊。) 神人一边望着她的侧脸,一边心想。 此时,克蕾儿突然抬起头来面向神人。 「欸,既然你在这里出现,也就是说,你也是乌鸦班的?」 「是啊……所以你跟我同班?」 「对啊,我也是乌鸦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克蕾儿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十分愉快。表情看起来相当开心。 「好吧,既然如此,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就是契约啊。这次你一定要当我专属的契约精灵。」 「喂,为什么我一定要当你的精灵啊!」 「哼,当然是因为你抢走了我的契约精灵,这还用说吗!」 克蕾儿挺起可怜的胸部,朝神人用力伸出食指。 还是这么不讲道理,完全不理别人说些什么。 (……真是麻烦的家伙。) 神人还真的是有点火大了。虽然也没打算跟她讨什么恩情,但自己好歹也算救了她一命,用抢走这种说法也太过分了吧。 —这个目中无人的大小姐,看来需要好好教训一下。 「……我明白了。跟你缔结精灵契约就没话说了吧。」 神人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咦?嗯,这就对了嘛。你总算乖乖听话了。」 也许是因为觉得神人会继续反抗,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反应,克蕾儿点头的模样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么——」 神人以指尖慢慢托起克蕾儿的下巴。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不是要缔结精灵契约吗?和高等的人型精灵订契约需要什么步骤……你应该晓得吧?」 「啊……」 克蕾儿的五官突然僵硬起来。 和高等人型精灵缔结契约时,必须进行一项动作—— 「双方必须以吻誓约,对吧?」 神人一说到这,克蕾儿的脸都红了。 「呜……不……不用做得这么彻底啦!我……」 慌张的克蕾儿不断地猛摇头。 「不……不需要那么正式……我无所谓……」 「怎么?你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呃……」 「那就闭上眼睛吧。」 看到克蕾儿整个身体缩了起来,神人故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喂,等一下……呀啊!?」 (……真的对这种事完全没抵抗力呢。) 可爱的反应,令人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神人慢慢把脸凑近粉红色的唇瓣。 「呃……对十赳……饶了我吧……」 「太迟了。」 「怎……怎么这样……呀啊!」 克蕾儿眼皮一缩,认命似地闭上眼睛。 (单纯的家伙……) 神人暗暗苦笑。 当然,神人并不打算真的跟她接吻。 先前被整得这么惨,当然要趁机报复一下。但再怎么样都不能这样欺负女孩子,自己可不是这么没天良的家伙。 就在神人觉得差不多可以原谅克蕾儿,正要拉开身体的时候—— 「喂,这位同学。」 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 「……」 神人缓缓移动身体,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 「在这神圣的艾雷西亚精灵学院里,你想做什么呢?」 神人的眼前,是一名露出温和微笑的美女。 美女的年龄大约二十多岁。有一头黑色长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铁灰色的套装上披着一件长袖白衣。 「我是芙蕾亚•古兰朵,是乌鸦班的班级导师。你的事我已经从学院长那里听说了,你是学院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男性精灵使。」 美女挂着笑脸,自己报上了姓名。 当然,那双眼睛完全没有笑意。 「你这混蛋,为什么弄哭我们家的小姐?」 ◇ 神人一走上讲台,教室内便立刻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虽然男性精灵使转入本班的消息早已传了开来,但对这些很少跟同年纪男生接触的大小姐来说,仍难掩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好奇心。 「那个人就是男性精灵使……」 「眼神看起来好凶。好像会杀人。」 「听说他硬上了克蕾儿•露裘。」 「硬……硬上是什么意思?」 「我……我也不晓得……总之,一定是很色的事情!」 「可是感觉上有点像不良少年,还满帅的耶。」 「别被外表骗了。男人都是超级变态的大淫虫。」 「听说他对艾莉丝•法兰格尔托也下手了。」 「什么?那么一本正经的骑士团团长也……不过,下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懂……反正,一定是很下流的事情!」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唉,被批评得乱七八糟。) 神人环视着造型宛如古代剧场的教室,叹了口气。 学生总共有十四、五人,看起来都是出身良好的大小姐。几乎所有人都对神人露出了充满兴趣的眼光,但也有人似乎相当畏惧神人的存在。 (正常反应,跟我想的差不多。) 这也难怪。毕竟一听到男性精灵使这个名词,一般人最先想到的就是曾经带来破坏与混乱的古代魔王的名字。印象当然差到一个极点。 教室里针雨般的眼神令神人难以招架,没两下就想落荒而逃。 最锐利的眼神——则来自于坐在最前排的红发少女。 克蕾儿用足以把人烧起来的视线死盯着神人。 「烧了你烧死你烧烂你……」 大小姐不断地变换动词,嘴中念念有词。 看来她遗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做出那样的举动,神人自己也觉得太过火了。 (待会得好好说声对不起才行。) 「焦炭软炭焦炭软炭……」 ……不过,看来道歉不一定有用。 「——喂,别吵了。想被扣学分是不是,安静点!」 班级导师芙蕾亚•古兰朵用点名簿敲了一下桌子,教室立刻安静下来。 芙蕾亚,古兰朵并不负责实战技巧,只是讲义授课的讲师。同时也是到(精灵森林)进行实地调查的精灵调查协会成员。 「喂,你也一样,还不赶快自我介绍。」 外表是充满知性的眼镜美女,但一开口就破了功。 说好听一点是个性豪爽,但至少看起来不像坏人。 神人站到讲台面前,开始做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叫风早神人,今年十六岁。如各位所见,是个男性精灵使……希望能跟各位同学好好相处,请大家不要感到害怕。」 似乎太简略了,但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不能说的秘密,倒是有几个。 班上同学们的反应则是—— 「……好普通喔。」 「对啊,太普通了。一点都不像大魔王。」 ……奇怪? 「不过,有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感觉耶 」 「啊,我懂!感觉有一点傲慢,让人想保护他!」 原本安静下来的教室,又开始骚动起来。 (现……现在是怎样?这种软腻甜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女孩们出乎意料的反应,令神人感到非常困惑。 不是应该更冷淡、更轻蔑才对吗? 而且,刚才神人就一直觉得,这些女生的反应其实还算轻微。 芙蕾亚老师似乎察觉到神人的疑惑,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喔,这里的大小姐长期接触人类无法理解的精灵,脑袋瓜跟一般人不一样。所以她们有兴趣的不是精灵使的身分,而是你这个年龄相仿的少年。」 (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这样的话,说不定会轻松点。 「那……那个……神人同学。」 一个女生畏畏缩缩地举手提问。 「嗯,什么事?」 「呃……请问……你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啊?嗯,我都喜欢……硬要说的话,应该是焗烤吧。」 「太普通了!」 「太一般了吧!」 「我还以为是女体寿司哩!」 「好可爱!」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女体寿司?什么鬼啊? 经过这名女生打头阵后,问题开始接踵而来。 「老家在哪里?」「三围是多少?」「洗……洗澡的时候先洗哪里?」 ——我说各位小姐,这已经是性骚扰了。 而且,反而是问问题的人自己在脸红,连耳朵都红了。 「你已经决定参加哪个队伍了吗?」 「队伍?」 「这还用说吗,就是这次的(精灵剑舞祭)的队伍啊。」 「喔喔——」 两个月后举行的(精灵剑舞祭)是五人制的团体赛。神人一个人无法参加,必须跟其它的精灵使组成队伍。 「我还没有队伍。正打算找人一起参加。」 只剩两个月而已。是否能在这段期间内找到队友,说真的实在没把握。 「听说你驯服了那个没人能搞定的剑之〈封印精灵〉,是真的吗?」 「嗯?」 神人惊讶地皱起眉头。今天早上的事,这么快就传遍了? 「是啊,而将驯服剑精灵的神人纳入麾下的人,就是本小姐克蕾儿!」 克蕾儿缓缓起身,骄傲地挺起飞机场。 「……哇咧!果然是你!」 大小姐们一起发出尖叫,开心得不得了。 「神人同学,你跟克蕾儿是什么关系?」 「主人和奴隶精灵的关系!」 「怎么可能啊!你别乱回答啦!」 克蕾儿双手擦着腰答道,神人则是连忙吐槽。 「叫什么叫,这奴隶精灵真不像话。」 「谁变成你的奴隶了!」 看着两人唇枪舌战,少女们愈来愈兴奋了。 就在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 啪的一声,芙蕾亚老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教室安静了下来。 「喂,你们玩够了没。你也别闹了,快找个位子坐下。」 「是……是!」 芙蕾亚老师及时伸出援手,神人万分感激地赶紧离开现场。 可以的话,离红发小姐愈远愈好。神人走向座位,目标当然是最后一排的椅子。 此时突然唰的一声,调教用的皮鞭缠住了神人的脖子。 「咕喔!」 脖子被勒住的神人,就这样直接被往后拖走。 「咳咳咳咳……你干什么啦!」 「你想去哪里?你的位子在我旁边。」 「哼,谁会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呜喔喔喔——!」 就算脖子被勒住,神人仍执意向前进。 「唔,想反抗?好,让你知道谁才是老大!」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神人试图解开鞭子,但克蕾儿巧妙的操控技巧不允许他这么做。 「咕呜呜……可……可恶……」 呼吸好困难。脑袋就快缺氧了。就在这个时候—— 空中传来一阵急促的破风声,神人身体突然被解放了。 「……哇喔!」 神人失去了平衡,摔在阶梯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抬头一看,眼前的地板上插着一支锐利的箭。 那不是金属制成的箭。透体透明的冰之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精灵魔装?) 使用者将精灵变成了武器,跟克蕾儿使用的火焰鞭子相同。 ……到底是谁? 「太难看了吧,克蕾儿•露裘。」 一阵优雅的声音从教室的最上方传来。 神人维持着倒在地上的姿势,抬头一看—— 一名拥有华丽的浅色金发的美少女,正擦着腰站在那儿。 她的美貌脱俗出尘,有如画中的贵族少女。肌肤如初降的新雪般白皙。 眸子彷佛一颗绿色的宝石,不时发出淡淡的光芒。 美少女露出抚媚的微笑,悠然地俯视着克蕾儿。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琳丝蕾•劳伦弗洛斯特!」 克蕾儿沉着声音叫道。红宝石般的眼睛流露出危险的颜色,似乎随时都会咬人。 「你还是放弃吧。他比较想坐我旁边。」 大小姐拨了拨淡金色的长发,十分确定地说道。 虽然从没说过那种话,但总之是得救了。 神人正要站起来时候,金发小姐优雅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她在神人面前弯下腰来,用一双眼睛直盯着神人,仿佛在监定一件工艺品。 被这么可爱的美少女直视,神人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嗯,长相还可以。」 琳丝蕾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 「欸,你要不要当我的仆人?」 「啊?」 琳丝蕾突然爆出一句恐怖的话。 「这家伙是我的奴隶精灵,你不要随便跑出来抢人家的东西!」 跑上台阶的克蕾儿赶紧抓住神人的手腕。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东西了?」 「你闭嘴!」 克蕾儿用力扯了一下神人的手腕。 神人的手臂碰到克蕾儿的胸部,不禁一阵心跳加速。 虽然几乎算是没有,但毕竟是十六岁的女孩子的身体。 恰到好处的弹性,令神人的心脏跳动起来。 但是—— 晃动晃动— 另一只手,却是完全不同次元的触感! 「是吗?他又不是你的!」 琳丝蕾的两只手紧紧扣住神人的左腕。 和克蕾儿遗憾的胸部完全不同,这边的大小……非常有存在感。 (你……你们两个等一下啦!这个样子……!) 从两侧推挤过来的柔软触感,让神人的脸颊愈来愈热。 「你……你给我放手!大笨蛋!」 「你敢骂我?你这飞机场!」 两位大小姐狰狞地瞪着彼此,一阵火花四射。 挤压。晃动。挤压。 ……怎么样都行,快放开我的手吧。心脏快爆炸了。 就在此时。 「哇啊!小……小姐!您吓到新同学了,快住手啊!」 教室后方忽然发出咚咚声响,跑来一名穿着女仆装的少女。 (……啊?女仆?) 神人瞪大了双眼,仔细瞧了瞧少女的打扮。 波浪花边轻飘飘的长裙。整齐的黑色妹妹头。头上还戴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女仆头饰,看起来非常适合这个女孩子。 怎么看都是个正牌的女仆。 (……学院里为什么会有女仆!?) 少女既然称呼琳丝蕾为小姐,就表示她应该是这个金发小姐的女仆。 先不管服装的话,这个女孩的个性似乎还算正常。由她出面一定能阻止这场毫无意义的纷争。就在神人抱着一丝期望的时候—— 「小姐……呀啊!?」 女仆跌倒了。 从楼梯上跑下来的途中,漂亮地翻滚出去。 「卡萝!?」 琳丝蕾吓得脸色发青。 (……可恶!) 神人用力甩开两人的手,脚一蹬便飞了出去。 「呀啊啊啊啊!」 勉强接住边发出惨叫边向下坠落的女仆后,神人用双手环抱少女的身体以免撞到头,然后继续从阶梯上滚落。 抱在一起的两人翻滚了一会儿后,终于停下来了。 「唔……喂,你没受伤吧——」 正要开口的时候,神人突然停止了思考。 眼前有一个非常柔软的巨大物体。 清纯的女仆装下,有两颗比琳丝蕾更雄伟的哈密瓜。 「呃……请问……哇!对不起!」 女仆少女的黑眼珠泛出了泪光。 脸颊一下子涨红的女仆急急忙忙想抬起身体,但是—— 「喂……唔咕咕咕!」 那对胸部反而愈向前推挤,几乎快埋没神人的鼻子。 (糟糕……无法呼吸……) 「呀——!」 看到地上的两人纠缠成一团,教室里的女孩们齐声发出兴奋的尖叫。 「变……变态!」「果……果然是大淫虫!」「根本就是魔王转世!」 「不……不是的……我……唔咕咕咕……!」 急忙想否认的神人,声音渐渐被丰满的胸部吸收掉。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 头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天摇地动的声音。 ……这不是地震。应该不是。 怎么……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从双峰之间往上一瞧—— 手持火焰长鞭的克蕾儿正站在那儿。 「你……你你你……这个色狼精灵!」 「等一下!这怎么看都是不可抗力……」 「少……少罗唆!给我变成焦炭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克蕾儿的鞭子,朝半放弃状态的神人无情地挥了下去。
(唉……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遇到要命的事……) 一小时之后,神人一边揉着疼痛的背部,一边走在学院的中庭里。 受到火焰鞭子的攻击却没烧焦,可见克蕾儿已经控制了力道,但痛得要命的事实还是没有改变。 现在的克蕾儿,八成正在惩罚室接受芙蕾亚老师的魔鬼训话。 神人好不容易甩开了那些穷追不舍的班上女同学,正在这里享受短暂的宁静。 先不论其它学生如何,神人下午并没有任何课程。刚转入学院的神人,课程表还没有定案。 艾雷西亚精灵学院的课程采学分制,学生只要符合必须条件,就可以自由选择喜欢的课。 毕竟每位学生的精灵能力都大不相同,统一的课程必然会使姬巫女难以发挥长才。 (总之,先为以后的生活做准备吧……) 神人来到了自己的宿舍面前——一间与马厩相邻的简陋小屋。 小屋的外观比从窗户看到时还要破烂,遗有一股家畜的臭味。 神人推开轧轧作响的门,战战兢兢地走进里面。 进去后的感想是—— (喔?还不算太差嘛。) 首先是地板还算干净,而且从里面看起来算是十分宽敞。 有稻草做的床、桌子、椅子和衣橱,基本家具一应俱全。 厨具也备妥了。看来在这里生活应该不成问题。 神人立刻倒在稻草床上试躺看看。虽然背上有些刺刺的,但晒干的稻草香闻起来很舒服。 (……算了,反正才两个月。忍一忍就过去了。) 神人躺在床上,注视着戴了黑色皮手套的左手。 两个月后,元素精灵界就要举办(精灵剑舞祭)了。 在这之前,必须找到组成队伍所需的四名队友。 葛雷沃丝究竟想让自己做什么,到现在仍是一个未知数。 但可以确定的是,神人必须亲眼确认一件事。 那个名字,对神人来说有着极大的关系。 最强的剑舞姬,暌违三年再次参赛了。 还有,她带的精灵——拥有人类少女姿态的暗精灵。 ——那个精灵,到底是谁? (……莲•阿修贝儿应该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知道这件事的,包括葛雷沃丝在内,只有极少部分人而已。 如果那个人是个盗用最强精灵使名号的冒牌货,魔女根本没必要特地把神人找来。葛雷沃丝的手上,一定藏有什么重大的秘密。 无论如何,现在也只能在两个月后的精灵剑舞祭上和她交手,亲眼确认真伪了。 但是,现在的神人不呵能战胜她,黄昏魔女曾经这么说过。 这句话极有可能是真的。魔女虽然不说假话,但也绝对不说真话。 如果——是「现在的神人」的话。 所以神人必须在短短的两个月内,找回这三年来失去的感觉。 「……」 ……咕噜。肚子突然叫起来了。 神人忽然感到全身虚脱,伸向天花板的手无力地落在床上。 自从早上在(精灵森林)迷路之后,神人到现在都没有吃任何东西。 但是,神人决定先暂时忍耐。因为神人没有钱。 学院里虽然有学生餐厅,但价钱全都高得吓死人,已经是超越大小姐学院的程度,可以称之为公主学院了。一碗汤就要平民一天的工钱,真是搞不懂这样有什么意义。 (……没办法,只好明天拜托艾莉丝带我去学院都市了。) 到山脚下的学院都市去,应该会有便宜又好吃的餐厅。 而且宿舍里也有厨具,买些食材自己做东西吃应该也不错。对于自己的厨艺,神人还算相当有自信。至于火种,到精灵森林随便抓个火属性的低等精灵就能解决。 (培根蘑菇义大利面好像还不错……) ……脑袋里一直想着吃饭,空腹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了。 (干脆现在就到精灵森林采些蘑菇吧?) 当神人真的开始思考要去采蘑菇的时候—— 一股香气十足的浓汤味,不知从什么地方飘了过来。 「……嗯?」 神人不禁眉头一皱,站起身来。 那味道,似乎是从半开的门缝里传进来的。 神人抽动着鼻子,打开了房门—— 一碗冒着白色热气的浓汤,出现在神人面前。 汤里满满的洋葱和带骨鸡肉,看起来十分可口。 (……这是幻觉吗?还是老天爷看我可怜赏给我的?) 饿得无法思考的神人,毫不迟疑地朝浓汤伸出双手。 然而,浓汤却咻的一声向上飞走。 神人再次伸手。 咻。 再伸一次手。 咻。 「……」 此时,神人的面前突然冒出了一张脸——是那个浅色金发的大小姐。 这位大小姐的名字,确实是琳丝蕾•劳伦弗洛斯特没错。 另一位少女卡萝则穿着女仆装,规规矩矩地站在琳丝蕾背后。 「……呃,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神人半眯着眼问道。 「哼,风早神人,你的肚子很饿吧?」 「喔,对啊。」 神人老实答道。 「只要你学狗叫当我的奴隶,这碗汤就送给你。」 琳丝蕾一边拿着那碗汤,一边臭屁地挺起了雄伟的胸部。 「我拒绝。再见。」 砰哒。 「啊!喂喂!你给我等一下!没礼貌的家伙,听我说话啊!」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一阵踹门声。 门被弄坏就麻烦了。神人只好把门打开。 「怎么了?愿意把汤送给我了吗?」 「嗯嗯,只要你舔我的脚趾头……啊!你干嘛关门啦!」 琳丝蕾迅速伸脚塞进门缝。简直就像老练的讨债集团。 「……好痛!」 而且还在那边叫痛。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啊。 「小……小姐!您没事吧?」 女仆卡萝担心地向琳丝蕾问道。 神人迫于无奈,只好开了门。只见琳丝蕾满眼泪水瞪着神人。 「本……本小姐好心施舍食物给你,你这男人也太不懂礼貌了吧!」 「不……我说你这叫好心吗?」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说真的。头愈来愈痛了。 (……真是的,这里的大小姐怎么都这样啊……) 神人暗暗抱头埋怨道。 「咦?」 琳丝蕾瞄了一眼小屋内部,脸部开始抽搐起来。 「你……为什么会住在这种猪圈里?」 「隔壁才是猪圈。这里是我的宿舍,其实住起来还挺舒服的喔。」 「……」 「呃,请不要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我好吗,感觉很糟糕耶。」 看见琳丝蕾似乎真的吓到了,神人不禁有点沮丧起来。 「住这里不如去我家。我可以雇用你当我的仆人。」 「啊,小姐,他穿女仆服一定也很好看喔。」 卡萝笑着赞同道。这个女生也挺毒的嘛。 不过,看来琳丝蕾似乎是真的很担心神人的遭遇。 「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想舍弃尊严。」 神人摇头拒绝。琳丝蕾不悦地噘起了嘴唇。 「你不想当我的仆人?」 「是啊。别想拉拢我,没用的。」 「你……你嚣张什么!明明就对克蕾儿•露裘摇尾巴,还说什么大话!」 「我什么时候对那家伙摇尾巴了?」 神人半阖着眼低声说道。也罢,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吧。 眼前这位大小姐,八成是出自对克蕾儿的敌对心态,才会来笼络神人。 (唉唉……) 神人重叹了一口气。 「哼,好吧,不愿意就算了。」 琳丝蕾咳了一声后,便把装着汤的碗放在地上。 「嗯?」 「我把汤放在这里。反正是卡萝做剩的,而且丢掉也太可惜了。感谢我的慈悲吧。」 ……啊? (也许,这位大小姐——) 琳丝蕾优雅地转过身去,正要离开的时候—— 「啊,琳丝蕾!等等!」 神人急忙朝她背后喊道。 琳丝蕾的肩膀抖了一下,脚步突然停住。 「干……干嘛忽然叫人家的名字?」 「我不能当你的仆人。但是……我们可以作朋友。」 「咦?」 琳丝蕾睁大了绿宝石般的眼睛。 「其实你是因为担心才来看我的吧?谢谢你。」 「没……没礼貌的家伙!你少乱讲!才……才不是这样!」 琳丝蕾忽然满脸通红,脸撇到一边去。 「呵呵,小姐真是的。」 卡萝捣着嘴呵呵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 「琳丝蕾•劳伦弗洛斯特!」 一股相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进神人的耳里。 摇曳着一对红色马尾的克蕾儿,朝神人走了过来。 看来,芙蕾亚老师的训话已经结束了。 「专偷人家东西的小狗!不准拿食物引诱我的契约精灵!」 「你……你说谁是小狗!?」 ……又来了。神人厌烦地叹了口气。 「本来就是小狗!你的家徽不是有一只小狗吗!」 「你——劳伦弗洛斯特的家徽是高傲的白狼,才不是一只小狗!」 「白狼?我看应该改成吉娃娃才对吧?」 「……!」 面对克蕾儿的挑衅—— 「克蕾儿•露裘……你真的把我惹火了。」 琳丝蕾压低着嗓子说道。 此时,周围突然升起一片浓雾般的寒气,温度开始急遽下降。 「喂,你该不会要叫出精灵吧——」 神人连忙出声劝阻,但为时已晚。 冷风渐渐形成一道漩涡,将琳丝蕾的长发吹向空中。 ——冷冽的冰牙野兽,无情的森林狩猎者啊! ——在此履行血之契约,听从我的号令! 琳丝蕾以精灵语吟诵召唤术式后,空中立刻掀起一阵猛烈的冰风暴。 在轰然作响的冰雪漩涡中,一个身影从中缓缓现身。 是一头披着银色毛发、身形极为美丽的狼。全身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寒气。 「这是……」 「它就是琳丝蕾小姐的契约精灵——魔冰精灵〈芬里尔〉。」 卡萝笑咪咪地说道。 白狼流露出来的凌人气势,非一般低等精灵所能相比。 以精灵级数来说,白狼的等级绝对超过中阶精灵。这位大小姐能和这种等级的精灵缔结契约,可见也绝非泛泛之辈。 「哼,你的小狗还是老样子,只有毛色勉强上得了台面。」 克蕾儿不屑地甩了一下双马尾。 「你……你又说是小狗!居然侮辱劳伦弗洛斯特家族,我绝对饶不了你这个飞机场!」 全身覆盖寒气的白狼发出了咆哮,飞向克蕾儿。 「你说谁是飞机场!(史卡雷特),出来吧!」 克蕾儿持鞭朝地上一挥,灼热的火猫立即从逆卷的火焰中现身。 看来,克蕾儿早就先把精灵叫出来了。 「——喂!你们两个!不要在这里用精灵打架啦!」 神人喊道。马厩的马也发出了恐惧的叫声。 「竟然对我的奴隶下手,绝对饶不了你!爱偷东西的小狗,今天一定要跟你做个了断!」 「哼,看我抢走你的仆人!」 两位少女之间激起了一阵火花。 光听这些台词,只会觉得像两个在为男人争风吃醋的女人。 「两位小姐好像在为男人争风吃醋呢!」 「卡萝,这句话就不用说出来了。」 神人眯着眼睨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女仆少女。 「是说,真的不用阻止她们吗?」 「没关系的,她们一直都是这样子。」 「这两个家伙老是在干这种事啊……」 「是的。二位小姐的关系非常好。」 「这是在讽刺吗?」 神人边叹息边念道。 「克蕾儿•露裘,你真的很碍眼耶!」 「你才碍眼,琳丝蕾!为什么老是找我麻烦!」 魔冰精灵〈芬里尔〉,和炎精灵〈史卡雷特〉两只精灵同时跳跃起来,在空中发生激烈冲突。 冰与火互相冲击,刮起阵阵暴风。 依神人来看,两个人的精灵等级几乎相同。 至于精灵使的技巧,似乎是克蕾儿略胜一筹。 然而,克蕾儿使唤的炎精灵似乎已经消耗了不少能量。 (几小时前才被剑精灵打伤,这也难怪——) 受到这么大的损伤,才休息一下是不可能完全恢复的。 就在神人注视着这场精灵之战时— (嗯?怎么……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神人挑起了眉毛,环视四周。 当目光移到某个景象的时候,他的五官突然僵住了。 烧起来了。 神人的小屋,正烧得非常起劲。 炎精灵的星火飞到小屋旁的稻草堆上,点燃了稻草。 「我……我的家啊啊啊啊!」 听到神人的哀嚎声,克蕾儿赶紧回过头来。 「琳丝蕾!暂停一下!发生火灾了!」 「哼,别想趁我不备……咦?真的耶!」 小屋的火势愈来愈猛烈。看来迟早会烧到旁边的马厩。 「我……我的家啊—— 」 「你冷静点。这点火,看我三两下就把它熄灭——芬里尔!」 琳丝蕾高呼一声,冰魔白狼瞬间便回到了她身边。 就在白狼的身影忽然消失在空中,还以为就此消失不见的时候,琳丝蕾的手上忽然多了一柄巨大的〈冰之长弓〉。 这就是精灵魔装——精灵的第二种纯化形态。 「冷冽的冰牙啊,贯穿敌人吧!〈魔冰矢弹〉!」 琳丝蕾拉起一根冰之箭,将箭射了出去。 箭矢化为无数的冰晶碎片倾盆而下,燃烧的火焰瞬间就熄灭了。 「哼,任何大火遇上我就会变成这样,轻而易举啦!」 琳丝蕾拢了拢浅金色长发,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说道。 「……」 神人则是呆站在原地,一脸呆滞。 在倾注的冰箭摧残下,小屋被炸成了粉碎。 咳咳,琳丝蕾干咳了一声。 「……好像有那么一点过火了。」 「这不叫有点吧。你连控制力道都不会吗?」 「你……你少罗嗦!说起来还不是你点的火!」 两人无视受到打击而愣住的神人,又吵了起来。 就在此时—— 「你们在做什么!」 中庭的方向传来好几个人的跑步声。 其中一名是身着银色胸镗的马尾少女——艾莉丝•法兰格尔托。是负责维持学院风纪的骑士团团长。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两位相同打扮的少女。 克蕾儿咂了一下舌头。琳丝蕾也明显露出嫌恶的表情。 「不是说过学院内禁止私斗……这是!?」 跑过来的艾莉丝突然停下脚步。 她睁大了眼睛,呆滞地望着神人的家变成了一堆瓦砾。 烧焦的瓦砾堆中,缓缓冒出数缕黑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艾莉丝怒气冲天地质问神人。 她拔出腰间的剑,剑锋指向神人的咽喉。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不喜欢我做的房子吗!这是对我的抗议行为吗!」 「不……不是啊,绝对没这回事!这是因为——」 神人连忙解释道。 「是被这只笨狗炸烂的。」 「是飞机场先放了火,我才会这么做的!」 听见背后的说话声,艾莉丝转过头去。 克蕾儿和琳丝蕾,各自伸出了手指指向对方。 「……原来如此。果然是你们干的好事,就跟平常一样。」 艾莉丝一副可以理解的表情,叹了口气。 「骑士团长,您打招呼的方式可真热情。」 「你们本来就爱闹事,我应该没说错吧?乌鸦班的问题人物?」 艾莉丝也斜眼瞪回去。 不久,骑士团的少女们也跟上来了。 其中一名少女将褐色头发绑成了麻花辫,另一名少女则是一头黑发,留着少年般的发型。 一看见克蕾儿和艾莉丝,这两名少女就露出了一脸刚吞下黄莲的苦涩表情。 「……火猫克蕾儿!还有冰魔琳丝蕾!」 「低等的乌鸦班又干了什么好事吗?」 少女们的眼中明显浮流露出一股轻蔑的神情。 「……你说什么?」 「你刚才说了什么?」 克蕾儿和琳丝蕾同时瞪向那两名少女。 但少女们完全没理会,将视线放在神人身上。 「你就是那个刚转进来的男性精灵使吗?」 「喔……还不赖嘛。挺帅的。」 麻花辫的少女以监赏的神情上下打量着神人。 面对少女的视线,神人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想干嘛!这家伙是我抓到的奴隶精灵!」 「是我驯服了风早神人,他是我的仆人!」 克蕾儿和琳丝蕾同时各说各的,擅自宣示自己的主权。 麻花辫的少女骑士不屑地哼了一下鼻子,说道: 「唉,乡下贵族就是乡下贵族,因为找不到队友就色诱转学生,真是没格调。」 「你……竟敢说我是乡下贵族……!」 琳丝蕾的脸色忽然一阵铁青。 ……看样子,这名少女踩到了不该踩的地雷。 「就是说呀。劳伦弗洛斯特家族只有名声响亮而已,说穿了只是个乡巴佬。」 「你……你……你……!」 「小……小姐,您冷静点——」 「哼……哼哼哼……卡萝,我冷静得很。」 琳丝蕾露出了灿烂的微笑……虽然还是装出了大小姐的气质,感觉却十分恐怖狰狞。 另一名少女骑士则转向克蕾儿,用嘲笑的口吻说道: 「哼,至于克蕾儿•露裘连贵族都沾不上边,而是叛徒的妹妹。真是的,学院为什么会允许这种人入学——」 说到这儿,克蕾儿突然用鞭子抽了一下地面。 「——给我闭嘴。小心我把你烧成焦炭。」 克蕾儿的声音有些颤抖,红色的眼眸静静地燃烧着怒火,刻意压下来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 (……克蕾儿是叛徒的妹妹?) 神人皱起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两名少女感觉到气氛突然为之一变,不禁噤了声。 「你们说得太过分了。」 艾莉丝责备了两人,接着转向克蕾儿。 她清了一下喉咙,说道: 「总之我会向〈骑士团总会〉报告这件事。罪名是用精灵造成的小火灾和损坏公物。关于具体的处分内容,到时会发出通知告诉你们。下次别再做这种蠢事了,我们是很忙的,知道吗?」 艾莉丝说了一声「走吧」之后,便准备带着两名少女离去。 然而,背后却传来这样的声音—— 「慢着,艾莉丝•法兰格尔托。你想就这样逃掉吗?」 「什么?」 艾莉丝停下了脚步,回头转向克蕾儿。 「你刚才说什么?」 平静的语调充满了怒气。艾莉丝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了。 「喔,你听到啦?我只是觉得,没想到风王骑士团的人都是胆小鬼。」 「克蕾儿•露裘,只要有人敢侮辱骑士团,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艾莉丝拔起了剑。旁边的两人也跟着把剑拔出来。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想侮辱我随便你,但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姊姊。」 克蕾儿用鞭子抽了一下地面。 「艾莉丝•法兰格尔托,我要跟你——还有那两个人决斗。」 「克蕾儿•露裘,我也要跟她们决斗。根据我劳伦弗洛斯特家族的训诫,若有人敢愚弄我劳伦弗洛斯特家族,定要还以复仇之牙。」 琳丝蕾甩了一下头发,露出毫无惧色的微笑。 此时艾莉丝刀锋一转,将剑指向眼前的两人。 「好啊。被说得像是临阵脱逃,有损我风王骑士团的颜面,我接受决斗。说真的,你们乌鸦班乱成这样,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喂,这里不是禁止私斗吗?」 看到现场充满火药味,神人忍不住出口制止。 「是『学院里』的话,当然禁止私斗。所以我们不会在这里打。」 「这是什么意思?」 艾莉丝没理会歪着头询问的神人,迳自转向克蕾儿。 「时间地点就订在今天深夜两点的〈大门〉前。对战形式由你们决定。」 「……一对一太麻烦了。三人制如何?」 「可以。」 艾莉丝点头后收起了剑,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克蕾儿一边瞪着她的背影,一边恶毒地骂道: 「哼!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的!尤其是那个短头发的,绝对要给她好看!」 「这是一个教训她们的好机会。骑士团那帮人我早就看不顺眼了。」 「琳丝蕾,你可别扯我后腿喔。」 「哎呀,你也不想想自己是和谁合作。」 神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对战形式是三人制。那么,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 克蕾儿单手擦腰,朝神人伸出了食指。 「奴隶精灵!现在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吧!」 「唉唉……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在化为瓦砾堆的小屋前,神人无奈地垂下了肩膀。
(唉……被卷进麻烦事了……) 神人一边踱步在学院的石板路上,一边发出了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次叹气。 在眼前摇晃的红色双马尾,就是所有灾难的元凶。 肚子还是饿得不得了,家也没了,还被迫参加精灵使之间的决斗。 ……再怎么样,衰成这样也太夸张了吧。怎么想都觉得是黄昏魔女的诅咒在作祟。 「嗯?你还在碎碎念啊?真是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克蕾儿回头指向神人。 「我的家。」 「唔……」 看到神人半眯着眼发出呻吟,克蕾儿的视线立刻转到别的地方去。 「纵火犯。毁掉人家房子的犯人。」 「……好啦!我……我也有错,对不起嘛!」 面红耳赤的克蕾儿撅起了嘴唇。看来还算有些罪恶感。 神人趁胜追击,露骨地叹了一大口气。 「啊啊,无家可归的我,只好露宿〈精灵森林〉了。」 「……」 「虽然晚上睡在精灵森林等于是自杀行为,但也没办法了,因为我的家都被烧光光了啊。」 神人故意耸了一下肩膀。 只见克蕾儿紧紧咬了一下嘴唇,过了一会儿,突然挺直身体—— 她靠近神人,用力盯着神人的眼睛。 克蕾儿的脸蛋靠得极近,吹在鼻子上的气息带着一种女孩子特有的芬芳,令神人不禁心跳加速。 「……好吧。我会好好补偿你的,这样总行了吧!」 「补偿?」 神人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五官不禁抽动了一下。 ◇ 在克蕾儿的带领下,神人来到了乌鸦班的女生宿舍面前。 虽然说是宿舍,却不是一般的建筑物。而是彷佛豪门宅邸的漂亮洋房。 「呃……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先暂时住在我这里吧。要好好感谢我喔。」 「啊?」 ……这位大小姐,忽然说什么傻话啊? 「要是把你丢在外面,琳丝蕾搞不好又会对你下手……而且你是我的奴隶精灵,身为主人的我当然得照顾你。」 克蕾儿挺起没什么料的胸部说道。 「呃,我不是指这个……我只是觉得,你再怎么说也是个年轻女孩,难道就不怕我对你怎么样吗?」 「你……你想对我干嘛!」 克蕾儿恶狠狠地瞪着神人。神人连忙用力摇头。 「有史卡雷特帮忙看着,我不怕。要是你敢对我怎么样……你立刻就会变成焦炭。」 「我一个男生跑进女生宿舍,不会违反规定吗?」 「没问题的。反正你只是我的契约精灵,就跟史卡雷特一样。」 「问题可大了。」 神人般阖着眼吐槽道。但克蕾儿只是很不耐烦地甩了一下头发,接着突然伸出食指。 「啊啊,烦死了。是要住下来,还是变成焦炭?给你选一个。」 「……为什么只有这两种选项啊?」 神人无力地垂下肩膀,发出完全放弃的叹息声。 克蕾儿的房间,在豪宅般的女宿舍二楼。 「不要发出声音喔。我们的舍监超恐怖的。」 「喔喔,好的……打扰了……」 就连这个目中无人代名词的克蕾儿都觉得恐怖的舍监……真令人有些好奇。 神人一边想着,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进房内。 就算个性再怎么离谱,克蕾儿毕竟是女孩子。 而且还是个超级可爱的美少女。这点连神人也不得不承认。 要进入这样的女孩的房间,当然会令人十分紧张。 「——火焰啊,照亮黑暗吧。」 克蕾儿念诵精灵魔术,照亮了房内。 神人睁眼一看—— 「……」 这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房间。 大量的书本堆成一座崩场的小山。皱巴巴的衣服随便扔在地上。布偶和小东西等杂物堆得到处都是,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 完全不像是家教良好的大小姐的房间。 「……我说你啊,好歹收拾一下吧。」 「平……平常都是史卡雷特在整理的嘛!好了,快进去啦!」 克蕾儿从神人背后踢了一脚,将他踹进房里。 「好痛……你也真是的,这么强大的炎精灵竟然拿来打扫房间,全世界的精灵使听到会哭泣的。」 「哼,史卡雷特跟你不一样,人家聪明得很,而且会帮我烧垃圾。」 「是喔,遗真方便。」 在谈话声中,全身缠绕火焰的火猫突然出现在克蕾儿的脚边,接着叼起房间里的垃圾开始收拾起来……原来如此,废纸可以像现在这样当场烧掉。 「……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这种等级的炎精灵,已经足以匹敌大型龙兽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可悲的原因,得被迫在这里打扫房间啊? 「谢谢你,史卡雷特。真乖。」 磨蹭磨蹭。抚摸抚摸。 喵~喵~ 「你是普通的猫吗!」 看见炎精灵开心地不停撒娇,神人忍不住一阵吐槽。 (高傲的精灵居然被驯养成家猫了……) 不过,被至少外表是美少女的克蕾儿如此温柔地抚摸,会这么顺从也不是不能理解。 因为乱到没地方走路,神人只好一起加入帮忙收拾房间。 神人曾经被葛雷沃丝当成奴仆使唤,所以对家事算是十分拿手。 就在神人拿起堆在脚边的书,准备挪到角落的时候,封面上的书名映入神人的眼帘。 标题有「伯爵与坏公主」、「请再惩罚我!主人!」、「被海盗掳走的公主」……全都是十几岁年轻女孩会喜欢的少女书情小说,一共有十多本。 「喔……你喜欢这种东西啊,真意外。」 「……笨蛋!不……不要看啦!」 啪! 神人的脸部吃了一记枕头攻击,整个人向后翻倒,淹没在书堆里。 「不想被看到就收拾干净嘛。不过,喜欢这种小说也没什么关系啊。」 「你……你少罗嗦!我哪有喜欢这种书……呃,对了!是朋友借给我的,所以才勉为其难看一下而已!」 「是喔。借了十四本你不喜欢的书啊。」 「你……你给我闭嘴啦!」 咚咚咚咚咚! 克蕾儿半含着泪,使出粉拳不断槌打神人。也许是因为觉得害羞,拳头的力道软趴趴的。 神人耸了耸肩膀,用手撑在地上想站起来。 就在此时,撑在地上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 (……嗯?) 似乎是某种手感极佳的布料。 那块布十分柔软滑顺,摸起来非常舒服。是丝绸吗? 神人下意识抓起来一看,布料边缘车了一圈白色的花边—— (——白色的花边!?) 神人盯着自己的手,脸都绿了。 他的手上——正握着一件绣满精致蕾丝的小裤裤。 ……而且,是一件有点成熟的丝质内裤。 神人的额头渐渐冒出汗水。 「嗯?你在干嘛?」 「哇喔!?」 神人一慌,便把那玩意儿塞进了口袋。 ——哇咧!干嘛塞进口袋啊! (我在干嘛啊!这下岂不是真的变成变态了吗!) 「怎么了?干嘛这么慌张?」 感到可疑的克蕾儿皱起眉头,将脸凑近神人。 「没……没有!没事啦!」 神人猛然摇头,站起身来。得赶紧找些话题来分散她的注意力才行。看看四周后,神人突然灵机一动: 「对……对了!你没有室友吗?」 这里虽然是贵族千金专用的宿舍,但一个人来住未免太宽敞了点。 房间弄得这么乱,一起住的女生不会发火吗? 再说,没得到对方的允许就带男人回来,应该不太好吧? 一说到这件事,克蕾儿突然咬住嘴唇,头变得低低的。 「我没有室友。没人想跟我一起住。」 「……?你……该不会没有精灵使队友吧?」 「我……我才不需要队友。只要有厉害的精灵,我一个人就够了。」 克蕾儿交抱双臂肯定地说道,一副死撑逞强的模样。 (……怎么会没有伙伴呢?) 这家伙虽然个性有点问题,但身为精灵使却是顶尖好手。 有这么高强的实力,任何队伍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可是没凑齐五人,就不能参加〈精灵剑舞祭〉了吧?」 「总……总会有办法的。到时我会想办法凑齐人数。」 克蕾儿将脸撇到一边去,似乎不太高兴。 看样子,克蕾儿似乎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 「别说这些了,你饿了吧?」 克蕾儿故意干咳了一声。 「哦,是啊……吃不到施舍的浓汤,当然饿了。」 神人露出了「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的表情盯着克蕾儿。 「哼,真拿你没办法。好棒,今天就让我来喂……请你吃大餐。」 「你是不是说了『喂』这个字?是不是?」 「你想太多了。好了,去把那张桌子拿出来。」 神人一边叹气,一边把桌子搬出来。 此时,克蕾儿从架子上拿出了大量罐头摆在桌子上。 鲔鱼罐头、烤鸡罐头、腌鳝鱼罐头、水煮蔬菜罐头、炖牛肉罐头……都是这类的罐头。 神人哑口无言地俯视着眼前这座罐头金字塔。说到罐头,应该是军队在长期行军时携带的长期保存食品。总而言之,至少绝对不是念这所学院的大小姐该吃的东西。 「……怎么都是罐头?这样对身体不好吧?」 「好蠢的问题,当然是因为我喜欢罐头呀。」 「不是吧,再怎么喜欢罐头——」 「我就是喜欢罐头,不行吗?再说就不给你吃罗。」 克蕾儿嘟着脸,一把抱住罐头山。不知为何,脸蛋还有点红通通的。 此时,神人脑内的灯泡突然一亮。 ……哈哈,原来如此。 「你不会做饭对吧?」 被一语击中要害的克蕾儿抖了一下肩膀,整个身体僵住。 「才……才不是!」 「这种反应太明显了。嘴巴上说不是,身体倒是挺老实的。」 「说、说话可以不要这么下流吗!笨蛋!」 「我说的话正常得很,是你自己想歪了,下流的人应该是你吧。我看是看太多那种小说了。原来克蕾儿这么好色,是满脑子邪念的大小姐哩。」 「呜……呜呜~!」 克蕾儿的红色眼睛慢慢浮出泪水,牙齿咬得喀喀作响。 ……糟糕,又闹过头了。 (……这家伙,让人不知不觉就想欺负她咧。) 玩太过火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神人决定乖乖道歉。 「对……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了。」 「……咕~!」 克蕾儿从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声响。彷佛一头猫科猛兽。 「别这样瞪我嘛……对了,我做晚饭给你吃当作赔罪,好吗?」 听到神人这么说,头发倒竖的克蕾儿突然睁大了眼睛。 「你会做饭?」 「嗯,还算拿手。有调味料吗?」 「宿舍的公用区里都有。」 「很好,只要将这些罐头稍微变化一下,也能做出像料理的食物来。炉火的话——」 「史卡雷特。」 克蕾儿弹了一下手指,史卡雷特立刻吐出一颗小小的火球。 火球轻飘飘地在空中移动,飘到神人手上后便停了下来。 「……还真方便。」 「对吧?」 ——于是,几分钟后。 房间里传出了沙沙的炒菜声。 神人正在用奶油翻炒菠菜、培根和切成薄片的蒜头。 平底锅旁边的锅里则正煮着约两人份的义大利面。 「我记得克蕾儿是说她喜欢硬一点的面。」 神人挑起一根义大利面尝尝。 「嗯,这样应该刚刚好。克蕾儿,餐具在哪里——」 神人放下平底锅回头张望……但房里没任何人。 「……嗯?这家伙去哪了?」 神人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在神人脚边睡着的火猫发出喵的一声,伸出了前爪。 神人暂时关掉炉火,朝前爪的方向看过去—— 较里面的位置有一扇门。门的另一侧微微传来一阵水声。 「什么啊,原来去洗澡了。」 房内附设的淋浴设备,是运用水精灵力量的一种精灵装置。 无论何时都得保持身心洁净,是精灵使必须遵守的铁则之一。 就在神人松了一口气,正要重新打开炉火时—— (……什么?洗澡!?) 神人再度回头。 (这家伙……为什么老是在这么敏感的事上毫无防备啊!) 「……」 咕噜,神人吞了一口口水。 涮涮涮涮涮—— 一旦意识到眼前的状况,回荡在屋内的水声忽然变得十分妖艳。 就算胸前像小孩一样平坦,但这家伙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女生。 而且长相可爱到了极点,甚至可以用可爱得乱七八糟来形容。 虽然胸部的大小令人觉得十分遗憾……但还算有那么一点料。 此时,神人的脑海突然浮现今早在森林中相遇的情景。 红色的长发,缠绕在美丽的裸体上。 碰到她的裸体时,那种充满弹住的触感。 (呜喔喔!别再回想了!) 神人拚命摇头,试图驱逐心中的杂念。 就在此时。 「呀啊啊!」 浴室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神人猛然回过神来。 (……惨叫声?) 也许是没控制好水精灵,变成了冷水。 (不对,克蕾儿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无法控制精灵装置——)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的一声,浴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克蕾儿从里面跑了出来。 「什么!?」 她披着一头湿濡的长发,全身光溜溜,朝神人笔直冲了过去! 「……喂!怎么没穿衣服就跑出来——」 突然间,神人愣住了。 克蕾儿——并不是光溜溜的。 虽然是全裸,但又不是全裸。 一层果冻状的透明水膜裹住了克蕾儿光滑的肌肤,不停地蠕动攀爬着!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神……神人……救我……快救我……啊!」 倒在神人面前的克蕾儿不断发出喘息声,似乎相当痛苦。 「……呀!不……不要看我!笨蛋!啊、啊!」 抖、抖! 克蕾儿染成粉红色的娇羞裸体,如痉挛般颤抖起来。 (……抱歉,要我没感觉太困难了!) 神人连忙移开视线,但旁边傅来的娇喘声反而更刺激了想象力。 「啊……呀啊……不……不可以……碰那里……」 看样子,似乎是精灵装置的水精灵失控了。克蕾儿拚命想控制住精灵,但这种状态下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等等!我现在就来帮你!」 神人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狂暴的水精灵啊,听从我的指令,快冷静下来!」 他轻声念诵镇压精灵的精灵语,将神威能量凝聚于右手—— 「克蕾儿!抓住我的手!」 「呀!啊……唔……!」 克蕾儿一边发出燥热的呼吸声,一边勉强伸出了手。 在两人指尖接触的那一瞬间— 啪!失控的水精灵形体突然瓦解,变成普通的水流了下来。 克蕾儿倒在湿答答的地板上,脸庞染上一层红晕,不停地喘息着。 凌乱的红发紧贴着肌肤,看起来格外诱人。 神人干劲把脸转向另一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像你这么厉害的精灵使,怎么会弄成这样?」 「喔,淋浴的时候,水精灵就忽然失控了……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的。」 克蕾儿一边呻吟,一边缓缓站起身来。 「总……总之先把身体擦干吧,别感冒了。」 神人维持着头转过去的姿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 「谢……谢谢……」 克蕾儿点点头,从神人手上接下了手帕—— 「喂,神人。」 「嗯?怎么了?」 「这个,是怎么回事?」 克蕾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而且,房间的温度不知为何突然急速上升了。 「啊。」 神人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对了。制服口袋里的东西,并不是手帕。 是刚才急忙藏起来的—— 丝质小裤裤。 轰轰轰轰轰轰轰矗轰轰轰……! 克蕾儿的掌心冒出了精灵魔术的火球。 「慢……慢着!不是这样啊!你冷静点听我解释——」 「少罗唆!大变态!乖乖变成焦炭吧——!」 ◇ 「神人,再弄一盘给我!」 「……你还真能吃耶。会发胖喔。」 几分钟之后,桌上摆满了神人亲手做的各种料理。 内容有菠菜培根义大利面、鲔鱼马钤薯色拉、鲑鱼罐头做成的局烤和南瓜浓汤。连当作饭后甜点的水果优格都附上了。 虽然只是用架子上堆积如山的罐头做出来的料理,但似乎相当受克蕾儿好评。看她眼睛闪闪发亮,接着大口大口塞进食物,吃到连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那模样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拥有火猫外表的炎精灵也在克蕾儿旁边,正在大啖鲔鱼罐头。 虽然精灵不需要物质上的能量来维持形态,但在某些高等精灵中,也有极少数喜欢人类食物的精灵。不过,也仅止于个人嗜好而已。 「不会的,我是那种吃不胖的人。」 将下一盘义大利面端过去后,克蕾儿满不在乎地说道。的确,使唤精灵确实相当耗费体力,所以有不少女生身材都很苗条。 「喂,先别吃甜点啊。大小姐怎么可以这么没规矩。」 「唔,你很烦耶。要先吃哪个是我的自由吧,内裤小偷!」 「……呜!」 神人哀嚎了一声……被这么一说,确实无法反驳什么。 「你已经从奴隶精灵降级为内裤小偷精灵了。」 「……这是哪一种精灵啊。」 看来,又有新品种诞生了。 「你真的很差劲耶。而且……还是我最喜欢的一条内裤!」 「不是跟你说我不是故意的吗!」 「怎么,恼羞成怒啦?」 克蕾儿狠狠地瞪着神人。 「……没有。对不起。」 神人羞愧地低下头来。也对,这次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不对。 克蕾儿边将鲔鱼马钤薯色拉送进嘴里,边朝他瞄了一眼。 「不过,我得承认你的厨艺的确相当不错。这个真的很好吃呢。只要你每天都做饭给我吃,我可以考虑将你升等为料理精灵。」 「那真是感激不尽啊。不过,这句话听起来像在求婚喔。」 被这么一纠正,克蕾儿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笨蛋!想变成焦炭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真的想变成焦炭?」 「好啦,是我错了。别拿叉子指着别人啦!」 「哼……再说这种蠢话,我就真的烧了你喔!」 克蕾儿噘起嘴唇,把脸扭到一边去。 神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切起鲑鱼焗烤来。 「……要是有酱油就更好了。」 「那是什么东西?是食物吗?」 「是我家乡的一种调味料。算了,这里应该没有这种东西。」 神人耸着肩膀说道。 「家乡……」 此时,克蕾儿的视线突然往下垂落,嘴里一阵喃喃自语。 那表情,看起来似乎十分寂寞。 之后,房间内有好一段时间只能听到餐具的声音。 用过令人满意的晚餐后,克蕾儿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两人的气氛,感觉缓和了许多。 神人抬起头来,直视眼前的克蕾儿。 ——现在的话,应该能问出答案来。 今早在森林中相遇之后,一直没能说出口的问题—— 「对了,你——」 「什么?」 克蕾儿放下了红茶杯。 「为什么这么想要强大的精灵?」 神人问了一个极为单纯的问题。 能操控史卡雷特这么厉害的精灵,为什么还要冒生命危险取得封印精灵,神人一直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 结果—— 克蕾儿双目低垂,似乎有点犹豫。接着才低声说道: 「因为我想见到一个人。」 「想见到一个人……?」 神人的眼神落在自己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左手上。 三年前,神人失去了无可取代的存在,最珍贵的羁绊—— (她……跟我一样……) 刻在手背上的伤痕,传来一股针扎似的刺痛。 克蕾儿叹了口气,将手伸进制服的领口。 「……好吧,隐瞒也没用,我告诉你。」 克蕾儿从胸口掏出了一条配着银制锁头的小巧项链。锁头中间镶着一颗闪耀着红色光芒的精灵矿石。 看到上面雕刻的纹印,神人吃惊地叫了出来。 「炎之狮子……是艾尔斯坦因公爵家族的纹印吗!?」 克蕾儿无言地点点头。 艾尔斯坦因公爵家族,是奥地西亚帝国建国以来代代侍奉皇室的贵族,势力相当庞大,而且人才辈出。位于精灵使顶点的五大姬巫女之一——亦即侍奉五大精灵王的精灵姬,有好几人便是出于此处,堪称名门中的名门。 不——应该说是「过去式」才对。 四年前某起事件发生之后,便完全变了调。 露比亚•艾尔斯坦因。 这个名字曾给奥地西亚帝国带来前所未有的大灾难,被称为灾祸的精灵姬。 她也跟眼前的这名少女一样,有一头燃烧般的红色头发。 「不会吧,难道你……」 「不错,灾祸的精灵姬——露比亚•艾尔斯坦因就是我姊姊。」 克蕾儿直视着神人的眼睛,点了点头。 「……」 虽然早已觉得克蕾儿•露裘是假名,但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原来她舍弃的是艾尔斯坦因的家族姓氏……) 在这大陆上,那可是无人不知的事件。 四年前,侍奉火之精灵王的精灵姬——露比亚•艾尔斯坦因突然从神殿夺走最强的炎精灵〈雷瓦汀〉,接着便失去了踪影。 知道精灵姬背叛自己的火之精灵王震怒不已,失去了理性。 精灵王的怒火从艾尔斯坦因公爵家族的领地开始蔓延,吞噬了整个奥地西亚帝国,带来了莫大的灾害,但精灵王的愤怒仍未因此而平息。之后,奥地西亚帝国约有一整年的时间都在设法消灭大火,但仍徒劳无功,饱受祝融摧残。 火之精灵姬为何会突然消失踪影,没有人知道。 奥地西亚的国民内心恶毒地诅咒她,并给了她一个充满憎恨的称号。 灾祸的精灵姬。 「我想见姊姊一面,问出事情的真相。」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克蕾儿必须变得更强。 所以,她必须得到最强的精灵。 在(精灵剑舞祭)得到冠军的人能实现一个愿望。一切都是为了得到这个奖赏。 克蕾儿的表情写满了悲壮的决心。 「而且——」 克蕾儿微微低着头,细声说道。 「听说那个莲•阿休贝尔也会参加这次的(精灵剑舞祭)。」 「……什么!?咳!咳咳——」 听到克蕾儿提起这个名字,神人不禁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 「喔喔,没事。不好意思……」 莲•阿休贝尔,是上一届的(精灵剑舞祭)冠军。 三年前突然现身在会场,是最强的剑舞姬。 她的剑舞华丽夺目,令人印象深刻。在决赛时甚至轻易击败了候补十二骑将的精灵使。 因为莲•阿休贝尔的剑舞,火之精灵王的怒火才得以平息。 「三年前,我在会场看过她的剑舞,就想变得跟她一样,成为一名本领高强、令人尊崇的精灵使。」 克蕾儿红着脸,有点害羞地低下了头。 「从那天起,我就一直非常崇拜她……」 「……这样啊。」 神人带着有点复杂的神情注祝着克蕾儿,悄悄握紧了拳头。 之后,两人出奇地沉默,无言了好一阵子。 虽然中间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对话,但都没持续多久。 扫光桌上的料理后,克蕾儿打了一个可爱的哈欠。看样子是吃饱想睡觉了。这也难怪,一天之内使唤了两次史卡雷特这种高等精灵,会感到疲倦也是理所当然的。 「时间到了记得叫醒我。要是你敢乱来,我会立刻把你烧成焦炭。」 「……等一下,意思是说我得一直醒着吗?」 神人还没发完牢骚,克蕾儿已经发出了熟睡的鼾声。 睡着的速度太快了吧,真吓人。 「……真是的,这样会感冒的。」 神人打横抱起克蕾儿娇小的身躯,走向角落的床。 史卡雷特跨着小步,先跳到了床上。 (……是说,这家伙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像个天使呢。) 神人俯视着克蕾儿发出平稳呼吸的睡脸,露出了苦笑。 正要将她放到床上时,克蕾儿的粉红色唇瓣微微动了起来。 「姊姊……爸爸……妈妈……」 (……在说梦话吗?) 感觉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灾祸的精灵姬失踪事件发生之后,艾尔斯坦因公爵家族的领地立刻被全数没收,公爵夫妇则被关进了巴尔萨斯监狱。 「嗯……神人……」 「……!?」 突然被叫到名字,神人不禁吃了一惊。 「讨厌……干什么嘛你……变态……大笨蛋……」 「……到底梦见了什么啊?」 神人一边叹息一边碎念,然后凝视着自己的手。 从三年前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戴着皮手套的左手。 (克蕾儿,我也跟你一样。) (这三年来,我活着都是为了找回最重要的人。) 为了那个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失去的契约精灵—— ◇ 同一时刻,克蕾儿住的女生宿舍每个房间都发生了状况。 厨房和浴室等精灵装置所使用的精灵,突然令部失拌了。 事后精灵调查协会虽然对宿舍展开了调查,但由于程度轻微不足为奇,最后只用了一句「原因不明」便交差了事。 在月色苍苍的黑夜中,黑色羽翼的天使缓缓从天而降,静静地降落在学院的塔尖上。 天使的外表是一名黑发的少女,穿着一套漆黑的礼服。 悄悄来到女生宿舍屋顶的少女,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笑容。 「——神人,我一直好想见你一面。」 一团漆黑的物体,在少女的手心上蠢蠢欲动。 「但是,现在的你,还不是真正的你。」 少女的手一伸向天空,漆黑的球体立刻飘向空中,然后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所以,让我来帮你唤起记忆吧。」 呵呵呵,少女笑了。 宛如残酷无情的稚女。 宛如纯洁无暇的恶魔。
深夜两点——学院的学生早已入眠,森林的精灵们正要开始蠢动的时刻。 神人走在月光照耀的石板路上,一路紧跟着克蕾儿。 「晚上的学院气氛完全不一样呢。」 「夜晚是精灵的时间,当然不一样。」 克蕾儿头也没回地向前走着,一边冷淡地答道。鞋子扎实地敲在石板上,听起来格外响亮。 从刚才开始,克蕾儿就一直没说什么话。也许是因为即将与骑士团决斗,心里有些紧张。 「你们打算在哪里决斗?」 照理来说,学院内是禁止私斗的。外面会有决斗场吗? 「就是那里——」 克蕾儿突然停下脚步。 她指出的方向有一座巨石圆阵。地表正微微发出青白色的光芒。 「那是——〈精灵界大门〉吗!?」 「没错。这扇门与元素精灵界相通,所以学院才会盖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原来如此。」 院地内居然有〈大门〉存在,令神人感到十分吃惊。那座巨石圆阵八成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产物,由某种未知技术制成,具有固定常处于不稳定状态的〈大门〉的功能。 「元素精灵界到处都是人类无法对付的棘手精灵,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你不知道吗?那个〈大门〉连接的区域都是低等精灵出没的地方,非常安全。不然学院怎么可能会扔在这里不管?」 克蕾儿丢下了一句「笨蛋」后,便走进巨石圆阵里。 以精灵语念出开门咒语后,地上的青色光芒又更强烈了。 「好了,你也快点过来。」 神人被克蕾儿伸手一抓,赶紧跳上光之圆阵。 突然间,一阵白色的闪光占据了所有的视线。 一股类似晕眩的感觉袭击了全身。然后—— 神人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片异世界的景色。 幽暗阴沉的森林中,矗立着一棵棵严重扭曲变形的树木。 宛如鲜血的红色月亮,在夜空中闪耀着光芒。 周围弥漫着一股淡紫色的雾气,如烟雾般朝空中冉冉升起。 元素精灵界是精灵的栖息地,是和人类世界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而且就算受伤也不会造成非常严重的伤害,所以学生常常来这里决斗。」 在元素精灵界中,精灵使可以做进一步的变化,将契约精灵单纯作为神威能量来使用。 在这样的状况下,神威能量寄宿的肉体等同精灵本身,因此几乎不会受到物理性的损伤。 不过,这样的做法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受创时仍会感到疼痛,而且肉体虽然不会受伤,但精神上会遭受相同程度的打击。 遇到这种状况的话,若只是昏厥过去还算好运,但严重时可能会引起重度记忆障碍,接着精神被完全破坏,再也无法恢复意识。 「——火焰啊,照亮黑暗吧。」 克蕾儿咏唱精灵魔术后,手心立刻冒出了一颗小火球,微微照亮了通往森林的羊肠小径。 「我们走吧,神人。」 克蕾儿轻轻拨了一下双马尾后,便开始静静地往前走。 「你有胜算吗?」 「那就要看你的实力了。说真的……也许有点勉强。」 「是这样吗?」 神人有些吃惊。像克蕾儿这样的精灵使会说这种话,实在令人感到十分意外。 「姑且不论另外那两个人,艾莉丝真的很强。骑士团团长可不是干假的。而且今早与封印精灵一战之后,史卡雷特已经消耗了不少力量。至于琳丝蕾的实力……我承认那家伙的确很厉害,但我们的默契却是糟糕到极点。」 「……真是冷静的战力分析。我以为你会更加感情用事的说。」 「你平常是怎么看我的啊?」 「动不动就挥鞭子的危险家伙——好痛!」 啪!神人的背上立刻吃了一记鞭子。 走了一会儿后,森林中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剧场遗迹。 在远古时期,元素精灵界与人类世界仍属于同一个世界,人称神话时代。这座遗迹就是这段时期的产物。 即将崩塌的石门迎接着两人的到来。看来,这里就是决斗的舞台了。 「身为剑精灵使的你就负责攻击吧,我和琳丝蕾在后面支援。」 「我是最危险的角色?这不是你们的决斗吗?」 「怎样,有意见吗?好啊,让你自己选。攻击和焦炭,你想选哪个?」 「我懂了。我负责攻击。」 「明智的选择。」 克蕾儿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你应该能完全操控那个〈剑精灵〉吧?」 「……嗯,大概吧。」 「……大概?什么意思?」 克蕾儿凶狠地吊起眼珠子。神人吓得往后一缩。 「呃,因为要是一个不小心,精灵很有可能又会失控。所以今天早上契约完成后,我一直都没把它叫出来。」 听起来像是推托之词。但事实上,有一半的确是借口。 和其它的精灵缔结契约,令神人对她感到十分愧疚。 使用新的契约精灵,总有一种背叛的感觉。 「既然契约都成功了,控制应该不成问题才对。算了,封印精灵本来就风评不佳,要是出了什么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克蕾儿倒是认同了神人的说法。 「总之先试试精灵魔装吧。这点小事应该没问题吧?」 「呃、嗯……说的也是。」 虽然精灵魔装不是任何人都能办到的技巧。不过—— (虽然不太想这么做,但也没办法了。) 神人闭上眼睛,将意识集中于右手的〈精灵刻印〉上。 「冷酷的钢之女王,斩妖除魔的圣剑啊——」 神人一吟唱精灵语召唤术式,十字双剑纹印立刻发出淡淡的光芒。 连结契约精灵的程序一切正常,但是—— (怎么回事?) ……太奇怪了。完全无法感觉到封印精灵原有的威力。 不,那股威力确实存在。应该说是一种齿轮无法顺利咬合的感觉。 「——在此化为钢之剑,赐予我力量!」 说完,细小的光粒子突然开始聚集在神人的手上。 接着,光粒子渐渐露出身形—— 「……」 是一把短剑。 不,应该说是一把长度与工具小刀无异的匕首。 现场一片沉默,气氛十分尴尬。 「……这就是那个剑精灵的精灵魔装?」 克蕾儿绿着一张脸说。 能一击斩断〈史卡雷特〉的强大封印精灵,化身却是这副德性,说真的也太寒酸了。 「别……别以貌取人嘛,说不定有很棒的能力呢!」 「……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克蕾儿仍绿着一张脸,不断地点头附和。 说完,神人试砍了一下旁边的树木。 啪叽。短剑轻易地断成两截,消失了。 「…………」 「……啊,该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那个原因吧。」 神人耐不住克蕾儿冰冷的眼神,静静地开了口。 「其实我有三年都没碰过契约精灵了,所以还没找回感觉。」 「…………啥?」 听到遭冲击性的自白,克蕾儿不禁张大了嘴。 「骗人……你不是一下子就收服了那个封印精灵吗!」 「那时我一心想救你,没想这么多。不过说真的,我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能成功。」 不论得手的精灵再怎么强大,若不能完全发挥精灵的能力便毫无意义。技巧不够纯熟的精灵使就常发生与不符合自身能力的精灵订了契约,而糟蹋了能力的情形。 (……不过,我的状况跟别人不太一样。) 神人注视着戴着皮手套的左手。 (也许是因为下意识一直想到她。) 所以——才没办法顺利与新的契约精灵产生连结。 「这……这是什么意思……」 克蕾儿强压着声音呜咽道。接着,她猛然抬起头来,手中紧握了调教用的皮鞭,肩膀不停颤抖。 「呃,也就是说,我不能算是战力……」 「我全都靠你了说!你给我说清楚现在是怎样!」 啪!啪!啪! 「好痛!慢着!别打了!」 鞭子如雨点般毫不留情地打在逃跑的神人身上。 「克蕾儿•露裘,你在做什么?」 阴暗的树丛传来了声音。 克蕾儿停下手上的鞭子,望过去一看。 现身的是琳丝蕾和她的女仆卡萝。 「琳丝蕾,你迟到了。」 「咦,淑女打扮起来是很花时间的。你不知道吗?」 琳丝蕾得意洋洋地拢了一下淡金色长发。 「……?为什么卡萝也在这里?」 「当然是来为小姐加油呀。」 听到神人的问题,卡萝立刻不知从哪掏出了一面旗子,开始挥舞起来。 「对了,你为什么要体罚风早神人?」 琳丝蕾将食指放在下巴上,疑惑地皱着眉头。 「因为——」克蕾儿还没回答,卡萝就先说话了。 「小姐,您这个问题太不解风情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种有点特殊的爱情表达方式。是一种变态的特别玩法。」 「咦咦——你们是这种关系!?」 「常……当然不是!笨女仆,你别乱说!」 克蕾儿红着脸否认。 ……怎样都行,总之不要慌起来就乱挥鞭子好吗。真的很痛耶。 (……为什么决斗前就已经伤痕累累了啊……) 神人忍不住开始认真思考「人生总是充满荆棘」这句话。就在这时候—— 「——看来你们都到齐了,乌鸦班。」 一股威严十足的声音凌空压了下来。 「……!?」 四个人同时抬起头来,朝即将崩塌的剧场墙上望过去。 一名威风凛凛的少女骑士正站在那儿,蓝色的长发在微风的吹抚下轻轻飘动。 银色的镗甲闪闪发亮。宛如女武神的美丽英姿,让神人不禁屏住呼吸。 少女骑士的旁边,站着两名同样穿着银色钖甲的骑士。 神人曾经从克蕾儿那里听说过这两人的名字。留短发的是拉卡,辫子头是蕾西雅。 「——艾莉丝•法兰格尔托,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该不会一直在旁边等着,想找个好时机帅气登场吧?」 「你说什么……才没有!我才刚到!」 被半眯着眼的神人这么一说,艾莉丝明显地露出慌张的神色,差点从墙上掉下来。 ……看来这位骑士团团长,在很多方面都让人感到扼腕。 艾莉丝发出锐利的眼神瞪向神人,拔出腰间的剑。 「开始吧,乌鸦班。让我们在天亮前结束这场决斗——」 此时,一阵大火突然点亮了作为决斗舞台的剧场。 「那是——!?」 一只伸展着巨大羽翼的老鹰,现身在红色的夜空中。 「风早神人,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契约精灵——魔风精灵〈斯摩夫〉!」 老鹰发出一声暴风似的咆哮后,便夹着一阵魔风急远下降,冲向了神人。 ◇ 魔风精灵二话不说,立刻展开了攻击。 在空中滑行的魔风精灵,朝四人所在的地面快速俯冲下来。 现场顿时轰声四起。石板路连番被掀起,扬起大量沙石。 从中心点爆出的强风,轻易地将神人的身体吹了出去。 「……噗哇!」 被吹走的神人飞撞在墙上。冲击的力道几乎要把骨头震碎,瞬间停止了呼吸。 变成纯化形态的精灵虽然不会对肉体造成打击,但撞击或瓦砾碎片等物理性的伤害就另当别论了。暴风卷起的碎石不断割伤神人的身体。神人只好用双手护住头部,一边咂起舌来。 (……好惊人的破坏力!要是刚才正面受到那一击,一定会马上昏过去!) 那个魔风精灵……名字好像是叫斯摩夫。 就破坏力而书,甚至可能凌驾克蕾儿的史卡雷特。 (对了,克蕾儿呢?) 神人站起来四处张望,看见两名同伴已经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 克蕾儿从中距离直接掩护神人。琳丝蕾则从远距离发动攻击,在后面支持其它两人。 至于卡萝……早就逃到了场外,正在挥舞着旗子。 此时,肆虐的狂风突然停了下来。神人见机不可失,正要跑出去的时候—— 「神人!攻击还没结束!」 「……!?」 克蕾儿大叫的同时,魔风精灵的咆哮又再次响起。 巨大的魔鸟站在刚才造成的大洞里,振翅往前一挥—— 「你在干嘛啊!快使用精灵魔装呀!」 「叫我用我也没办法啊——」 就在这时候,一股带着庞大能量的飓风忽然袭向神人,沿路将地面挖起。 地面的石板被一直线翻开。神人迅速往旁边一跳。 在地上翻滚的同时,神人迅速在口中念出精灵语召唤术式。 精灵刻印发出了微弱的光芒。但还是无法与契约精灵产生连结。 (……啧,还是不行吗!?) 正要死心的时候,神人的手中渐渐浮出一把闪闪发光的短剑。 这精灵魔装虽然还是一样不可靠,但有总比没有好。 「风早神人,你只会逃吗!我错看你了!」 艾莉丝摇晃着马尾,跳到地面上。 「好啦,我打就是了!」 神人拿起短剑冲向艾莉丝。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只要先打倒精灵使,被召唤出来的契约精灵自然会消失。 「神人!小心后面!」 背后传来了克蕾儿的叫声,神人立刻跳到旁边去。 魔风精灵的翅膀,在下一秒扫过神人刚才的位置。 「……啧,速度还真快!」 风属性的精灵在五大元素精灵中向来以速度着称。艾莉丝确实完美地掌控了风精灵的特性。 飞向夜空的魔风精灵在空中画了一道弧形,掉头过来再次朝神人俯冲。 神人再次跳开闪避。撞击在地上的魔风精灵卷起大量土石,然后又立刻化为无数的风之刃斩向神人的手臂。 「……唔!」 激烈的疼痛贯穿了整条右手臂。虽然实际上手并没有被砍断,但剧痛确实打击了神人的意识。 (竟然能在那种节骨眼立刻变成风之刃……) 神人暗暗赞叹道。艾莉丝的精灵使技巧的确十分高明。 「神人!我来掩护你!」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阵熊熊燃烧的火焰突然将夜空照得一片火红。 克蕾儿发动史卡雷特的精灵魔装,挥起了〈炎之鞭〉。 火炎的斩击画出一道弧形,将袭来的风之刃一一扫断。 「不准你阻碍团长!」 辫子骑士蕾西雅朝克蕾儿展开突击。 蕾西雅手上的精灵魔装是一把透明的冰之剑。看样子和琳丝蕾一样,都是冰精灵的使用者。 不过,蕾西雅的精灵等级完全比不上琳丝蕾的芬里尔。虽然拥有将精灵变为精灵魔装的技巧,但看样子还无法完全运用自如。 神人判断蕾西雅不是克蕾儿的对手后,便再次转向眼前的艾莉丝。 此时突然激起一阵爆裂声,眼前的地面被整个翻开来。 「……!?」 「喝!吃我这一招!精灵魔装——〈破岩之锤〉!」 以男人的口吻高声一喝的人,是短发骑士拉卡。 拉卡手上的家伙是一把长柄的大铁锤。在少女纤细的手腕中灵活地舞动着。 神人往后一跳拉开距离。这边的拉卡似乎比蕾西雅要来得厉害。 他一边保持距离与拉卡对峙,一边以眼角余光捕捉艾莉丝的动向。 在拉卡的呼应下,艾莉丝早已跟着动了起来。 不愧是骑士团长,艾莉丝的指挥能力确实相当高明。 一开始以魔风精灵先发制人,造成场面的混乱,再让蕾西雅和拉卡分别对付中卫的克蕾儿和前卫的神人,然后趁这两人被困住时,由战斗能力最强的艾莉丝出面击溃后卫的琳丝蕾。 (……啧,攻击艾莉丝之前,得先设法解决这家伙。) 神人迅速向前一踏,挥剑斩去。银色的闪光浅浅地砍伤了拉卡的手腕。 精灵魔装的攻击不会造成出血,但还是会感到相同程度的疼痛。 「你……!」 怒火渐渐爬上了拉卡的脸庞。她瞄准了神人的头顶,挥下〈破岩之锤〉。 地上响起一阵轰隆声。地面被掀开来,土石飞扬在空中。看样子应该是土属性的精灵。破坏力虽然十分惊人,但由于动作非常大,很容易就能闪过。 「啧!溜得还真快!」 拉卡也跟蕾西雅一样,似乎还无法将精灵魔装运用自如。也有可能是因为契约精灵的等级比她本身的实力高上许多,反而被自己使唤的精灵耍得团团转。 「不准逃!男精灵使!好好跟我打!」 「我不是光顾着逃跑而已。这是一场团体战,劝你最好多注意一下周遭的状况。」 「你说什么?」 「你已经被神准的猎人盯上了。」 此时,空中突然飞来一支冰之箭,贯穿了少女的胸口。 拉卡的身体飞了出去,在地上反弹了一下后落地。 精灵魔装〈破岩之锤〉,化为光之粒子消失了。 「哼,漂亮的一击!」 神人朝背后传来的声音望过去。 站在剧场外墙上的琳丝蕾正拢着自己的长发,一边发出骄傲的笑声。 「……有没有搞错啊,你这个负责支援的人为什么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咦,本小姐当然要站在比克蕾儿显眼的地方啊!」 「那……那只笨狗!不是叫你在后面当狙击手吗!」 克蕾儿咬牙切齿地骂道。 「哼,我是高贵的劳伦弗洛斯特家的淑女,在舞会上一定要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才是我们的大小姐!」 卡萝在地上开心地挥舞着旗子。 「哼,乌鸦班,你们倒是挺悠哉的嘛。」 话说完的那一刻,背后忽然刮起一阵强烈的风。 展开双翅的魔风精灵怒吼一声,飞向琳丝蕾。 「你站在那里,刚好成为我的目标!冷冽的冰牙啊,贯穿敌人吧!〈魔冰矢弹〉!」 琳丝蕾立刻射出冰之箭。 魔风精灵立刻化为无数的风之刃,朝琳丝蕾袭击而去。 「呀啊!」 「琳丝蕾!?」 克蕾儿正想冲过去,却被辫子骑士挡住去路。 趁克蕾儿注意力分散的时候,辫子骑士迅速钻进鞭子的空档,以冰剑砍向克蕾儿。一旦距离被拉近,剑便占了压倒性的优势。克蕾儿很快地就被渐渐压制住。 「可恶!竟敢伤了拉卡!」 「唔——神人!快去追艾莉丝!」 「知道了!」 虽然克蕾儿也被逼到了绝路,但目前必须先阻止艾莉丝。 艾莉丝跑上剧场的阶梯。似乎打算让琳丝蕾完全失去战斗能力。 神人瞄准艾莉丝的脚边射出短剑。也许是因为觉得无视神人的攻击有点危险,艾莉丝立刻往旁边一跳,降落在观众席上。 周围响起一阵尖锐的声音。精灵魔装的短剑刺中墙壁,碎掉了。 「哼,这精灵魔装太不堪一击了吧。」 艾莉丝一边说道,一边将魔风精灵唤回手中。 随即—— 「——灾厄之风啊,在此化为贯穿仇敌心脏的魔枪,在我手中现形吧!」 艾莉丝一念完精灵语发动术式,现场立刻吹起一阵狂风,接着手中出现了一把巨大的长枪。 枪柄刻着精致的图纹,是一种仪式用的长枪。 在红色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枪尖围绕着一股锐利的风,不断地发出咻咻声响。 长度及腰的马尾,在风的吹抚下缓缓摇晃着。 艾莉丝单手持枪转了一圈,以凛然的表情睨向神人。 「这就是我的精灵魔装——〈风翼之枪〉。」 此时的神人—— 「好漂亮……」 神人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 「哼,你也懂得欣赏〈风翼之枪〉的美丽啊。」 艾莉丝自豪地展示着长枪,有点开心似地红了脸颊。 「笨蛋,我说的是你。别让我说出来好吗,很害羞的。」 「什么……我……我吗……!?」 艾莉丝满脸通红,突然乱了手脚。 「你……你竟敢愚弄我!风早神人!」 「没有啊,只是看傻了眼而已。」 「看……看傻了眼?你……!呜呜呜……」 艾莉丝的脸愈来愈红,然后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想甩掉邪念。 「住口!居然戏弄别人……果然是在耍找!」 「不是的,你真的很漂亮——呜哇!」 激动的艾莉丝红着一张脸,用枪刺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心情被打乱,艾莉丝的攻击都能轻易闪开。 然而,就在魔枪的枪尖擦过神人腹部侧边的时候—— 枪尖放出了风之刃,砍伤了神人的身体。 (咕……!?) 尖锐的疼痛,令神人不禁暗中咂舌。 (——是能产生风之刃的精灵魔装吗!) 神人强忍着袭击全身的剧痛,一口气往后跳。 魔枪能产生风之刃,就算以毫厘之差闪过刺击,也躲不开风刃。 但艾莉丝没有放松,持续朝神人逼近,不断发出暴风般的连续攻击。 「放肆的家伙!别想逃!我要把你做成提拉米苏!」 「喔?原来你也会做甜点啊。真是个可爱的闷骚少女。」 「我、我现在还在练习做甜点,为了我理想中的未来夫婿——闭嘴!不准套我的话!还有,闷骚少女是什么意思!」 艾莉丝使劲全力的一击贯穿了剧场的墙壁,砖墙的碎片四处飞散。 (……啧!这家伙,真的很强!) 在精灵使云集的学院中还能担任骑士团团长,自有其厉害之处。 那美丽的剑舞,足以当成取悦精灵的〈神乐〉范本。 此时,左手的伤痕抽痛了一下。 神人可以感觉到,有某种感觉正渐渐澄澈通明起来。 使出浑身解数的剑舞,沸腾了神人的血液。 他的身体,正在慢慢想起三年前那份感觉。 (但是,我要的不是这种感觉——) 无法随心所欲行动的双脚令神人感到十分懊恼。判断对手行动的直觉也大不如从前。 (我——) 「你这家伙!别想逃!」 杀气腾腾的艾莉丝,身边围绕着暴风袭击而来。 这次的攻击不是随意使出的攻击,而是为了分出胜负的奋力一击。 然而,却也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冷冽的冰牙啊,贯穿敌人吧!〈魔冰矢弹〉!」 重整态势的琳丝蕾抓到狙击的机会,立刻射出冰之箭。 就在同一时刻—— 「唤来毁灭的深红火焰啊,随我起舞吧!〈炎王吐息〉!」 将蕾西雅解决掉的克蕾儿也使出了炎属性的精灵魔术。 「……!?」 艾莉丝惊愕地瞪大双眼。 攻击的时机非常完美。两人放出的冰牙和地狱之火笔直地朝目标飞去—— 啪沙————! 两股力道在空中相撞了。 「……什么!?」 神人的脸部不禁一阵抽搐。 旁边的艾莉丝也愣住了,说不出半句话。 「喂!琳丝蕾!你碍什么事啊!」 「你……你说什么!你才别妨碍我!」 两人一下子吵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 神忘了自己还在决斗当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明明这么有实力,却几乎完全没有默契……) 「——自己人竟然闹起来了!愚蠢的家伙!」 艾莉丝,法兰格尔托再次举起精灵魔装的长枪。 空中发出轰然巨响,刮起前所未有的狂风。 「竟敢用漂亮这种字眼愚弄我……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无处可逃了。就在神人正要放弃的时候! 「艾莉丝!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你说什么!现在才求饶,太迟——」 话说到一半,艾莉丝突然停了下来。 看样子,她也察觉到了。 「这感觉是……?」 周围的气氛十分沉重。令人背脊忍不住发凉。 「什么?」 「怎么回事?」 克蕾儿她们好像也注意到了什么。一群人抬头望向浓雾缭绕的夜空,满脸疑惑地歪着头。 此时,空中突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轰声。 接着,那个东西从天空的裂缝中冒了出来。 ◇ 那是一个飘浮在空中的巨大下颚。 没有头部,也没有身体和尾巴。诡异的下颚只有两排牙齿,正不断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 「那个……该不会是魔精灵吧::」 看见突然出现的精灵,神人惊恐地说道。 魔精灵的精神构造与人类有着极大的差异,因此绝对不可能被精灵使驯服,是精灵中的异形。 「魔精灵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突然,在这一瞬间。 ……呜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魔精灵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少女们不禁身体一缩。 恐怖的压迫感。从肌肤上传来的感觉可以知道,它的神威能量足以与魔人级精灵匹敌。 而且,不只如此—— (魔精灵……非常生气?) 神人压低了声音,谨慎地观察着空中的魔精灵。 魔精灵的确是一种异形,但也不可能毫无理由就陷入狂暴状态。 (……怎么会这样?) 神人暗暗觉得奇怪。接着,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决斗之前,精灵装置的水精灵突然在克蕾儿的房间内失控了。 虽然平常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但如果那时的水精灵确实是处于狂暴状态的话,克蕾儿当然无法驾驭。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存在? (而且克蕾儿也说过,这个区域不可能有强大的精灵出没。) 即使是偶然,会出现魔精灵也太不自然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浮在空中的下颚陆续压倒树木,将古代遗迹咬成粉碎。飞散的碎石如雨点般打在身上。 「克蕾儿,露裘,决斗暂时中止,可以吧?」 「……好吧。」 克蕾儿老实地赞同了艾莉丝的建议。 在场的所有人,都相当清楚那个魔精灵的危险性。 那种精灵绝对不可能跟契约精灵一样,变成纯化形态任意供人使唤。 被那两排牙齿晈到的话,人类的身体想必会转眼间变成一团稀烂。 「准备逃难吧。我来殿后,你们负责背昏倒的两人。」 艾莉丝手持风翼之枪,勇敢地跳到遗迹中间去。 「不,我来殿后。这不是一般的精灵使能摆平的家伙。」 与精灵对战,和与人类精灵使的战斗方式完全不同。虽然她们绝对不是没有学过如何与精灵战斗,但让艾莉丝独自应战实在太危险了。 「别开玩笑了。你连契约精灵都不能活用自如,又能做什么?」 「这……」 神人顿时语塞。的确,对手确实不是用这么不可靠的精灵魔装便能应战的角色。 「现在没时间争论了。这里就交给艾莉丝,我们快离开吧!」 琳丝蕾一吹口哨,变成白狼的芬里尔立刻将昏迷的蕾西雅和拉卡背在背上跑了过来。卡萝也赶紧跑向一行人。 「克蕾儿,你遗在发什么呆!」 琳丝蕾扯了一下克蕾儿的袖子。 一直低头沉思的克蕾儿,此时突然抬起头来。 「艾莉丝,我来殿后。」 「你说什么?」 艾莉丝睁大了眼睛。只见克蕾儿甩了一下皮鞭,将契约精灵火猫唤回身边。 「……」 克蕾儿的红色眼眸,紧紧抓住暴风般肆虐的魔精灵不放。 彷佛灵魂被勾走,完全入了迷。 看见克蕾儿的模样,神人突然明白了。 (这家伙……难不成——) 克蕾儿向来十分执着于得到强大的精灵这件事。 为了得到关于姊姊——露比亚•艾尔斯坦因的真相,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所以才会不顾危险,连封印精灵都想下手。 「你……该不会打算把它收为契约精灵吧!?」 「……」 克蕾儿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盯着空中的魔精灵。 「太乱来了!那是魔精灵耶!而且是狂暴状态下的魔精灵!」 神人大声叫道。克蕾儿马尾一晃,终于转过头来面向神人。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克蕾儿紧咬嘴唇,以若有所思的表情低声说道。 「在(精灵森林)很难遇到这种精灵。况且,成功与魔精灵缔结契约的精灵使也不是没有前例。」 「你说葛雷沃丝吗?那家伙是魔女,不是一般人!」 「说不定我也有魔女的潜能。」 「你别做傻事!会死人的!」 神人一把抓住正要跑出去的克蕾儿手腕。 克蕾儿瞪了神人一眼。 「别妨碍我。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需要强大的精灵吧?」 「我知道。但这个精灵不行,你绝对不是它的对手。」 「……少罗唆,放开我!实力不如人就给我闭嘴!」 克蕾儿用力挥开神人的手,叫了出来。 瞪着神人的红宝石双眼,此时真的爬上了一股怒火。 「你抢走我的封印精灵,又只能使用这么破烂的精灵魔装,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 神人低下了头。和强大的精灵定下契约,却无法完全发挥精灵的力量,难怪克蕾儿会生气。 「本来还对你抱着一点期待的……结果呢?这算什么……」 说完,克蕾儿似乎觉得有点尴尬,将眼神移到一边去。 「总之我要自己解决那个东西。你们快逃吧。」 「克蕾儿•露裘,你——」 「艾莉丝,请你保护大家。虽然不愿意想象最糟糕的状况,但如果我真的——」 克蕾儿没继续说下去。然后—— 「——史卡雷特!」 高呼炎精灵伙伴的名字后,克蕾儿便冲向啃食森林的魔精灵了。 「克蕾儿!」 神人的手向前一伸。 此时,魔精灵突然发出咆哮。 空中爆出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附近的树木连根拔起。 「风啊,保护我们吧——风绝障壁!」 艾莉丝及时念出精灵魔术,保住了后面的人。 (可恶!克蕾儿——) 神人一边挡住吹来的砂石,一边以视线追逐克蕾儿的身影。 克蕾儿飞向了空中。 乘着风的克蕾儿,宛如在空中飞舞的点点星火。 她的手里握着化为精灵魔装的炎精灵——炎之鞭。 烈焰般的红色扫击,划破了晦暗的夜色。 克蕾儿着地后穿梭在树林间,飞快接近魔精灵。 魔精灵张开了巨大的下颚,两排利齿喀喀作响。 (……这样下去不行!太乱来了!) 就神人所知,克蕾儿•露裘这名少女别的不说,至少在战斗时还算是个个中好手,兼具冷静的判断力和战略决策能力,是一名相当优秀的精灵使。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迷失了自我。 思念姊姊露比亚,艾尔斯坦因的心情,使她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 被姊姊背叛的愤怒、无法完全舍弃的亲情……纠结不清的情感在克蕾儿心中转化为对强大力量的渴望。 「顽固的家伙!乖乖变成我的精灵吧!」 炎之鞭在空中华丽地飞翔。红色的双马尾在暗夜中舞动。 这就是精灵使克蕾儿•露裘的剑舞。 「……」 好美,神人不禁心想。 在这种紧急时刻,神人突然忘记了一切,眼中只有那个身影。 ……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面对失控的剑精灵,依然独自迎战的那一刻。 神人静静地握紧拳头,把头转向背后。 「艾莉丝,琳丝蕾,善后就交给你们了。」 「什么……你疯了吗!?」「你是笨蛋吗!?」 二人同时叫道。震得耳朵好痛。 「……是啊,我是笨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要是葛雷沃丝在这里,一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吧。 这三年来活得像个行尸走肉,都是为了要取回最珍贵的宝物。 然而,现在却要在这种地方白白断送自己的性命了。 可是—— 「因为我是她的契约精灵。」 所以—— 「我必须救那只小火猫!」 「等等!风早神人!」 神人甩开艾莉丝的手,冲了出去。 深红的火焰,正与魔精灵谱出一段剑舞。 高傲的火焰不能消失。绝对不能让她死掉。 因为,她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 既任性又暴躁。 爱逞强,容易生气,怕寂寞……但其实很善良。 最爱吃罐头,喜欢看书情小说。 就像随处可见的普通小女孩。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魔精灵的咆哮声轰然响起。 放出几乎要轰掉整座森林的冲击波后,克蕾儿被撞飞在地上。 「——克蕾儿!」 ◇ 「……啊……啊啊……」 被撞飞在地上的克蕾儿,不禁缩起了身子。 异形的魔精灵正张着巨大的下颚,不断地发出喀嚓声响。 那模样,似乎正在嘲笑着克蕾儿。 想逃跑,但双脚不停发抖,完全不听使唤。 战斗麻痹了感觉,到现在才知道可怕。好恐怖。不过,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我……我才不怕你!快……快变成我的仆人吧!」 空中的魔精灵没有刻意回应克蕾儿的叫骂,但仍张嘴高声笑了起来。 克蕾儿浑身颤抖不已,不禁闭上了眼睛。不停打颤的牙齿完全无法咬合。面对未知的生物,出自本能的恐惧限制了身体的行动。 此时,克蕾儿一直握着的炎之鞭突然消失了。 克蕾儿没有解除精灵魔装。史卡雷特违抗克蕾儿的命令,以自己的意识变回火猫的形态。 「史卡雷特!?你为什么……」 克蕾儿以嘶哑的声音说道。 连契约精灵都觉得绝望,要离自己而去了。 然而火焰缠身的火猫却发出一声低鸣,双脚一蹬飞了出去。 「……!」 那一刻,克蕾儿终于明白了。史卡雷特是想—— 「不可以——史卡雷特!」 克蕾儿几近惨叫的呼唤声响彻四周。 史卡雷特没有停下脚步。它凶恶地露出獠牙,朝魔精灵一直冲去。 火猫的灼热火炎连钢铁都能融化。但此时却无法对眼前的魔精灵造成任何打击。 魔精灵的牙齿,在瞬间毫不留情地撕裂了史卡雷特的身体! 痛苦的惨叫声响起。被咬碎的炎精灵如漩涡般扭曲,消失在空中。 「……啊……史卡雷……特……」 克蕾儿彷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上。 理性正告诉着自己应该立刻逃走。 而且,这是史卡雷特用生命争取而来的最后逃亡机会。 但双脚无法停止颤抖,连站都站不起来。 彻底的绝望感,麻痹了克蕾儿的身体。 (是我害死了史卡雷特……) 火焰熄灭的空洞眼眸浮出了泪水。 (……神人明明阻止过我的……我真笨……) (……明知没有胜算……还一个人硬撑……) 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连亲密如家人的契约精灵都赔上了。 魔精灵正喀嚓喀嚓地咬动着下颚,朝克蕾儿缓缓前进。 用那刚咬碎史卡雷特、不祥的利牙— 「不……不要……」 泪水滑过了脸颊。喉咙深处渐渐挤出一股声音。 「救我……救我啊——姊姊!」 克蕾儿绝望地闭上双眼。就在这时候—— 「克蕾儿!」 她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 ◇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神人一边发出怒吼,一边朝魔精灵全力冲刺。 刻在右手上的精灵纹印发出了青白色的光芒。 ——冷酷的钢之女王,斩妖除魔的圣剑啊! ——在此化为钢之剑,赐予我神力! 奔驰在飞溅泥土中的神人,念出了召唤的咒文。 光之粒子开始聚集在手上,渐渐形成一把剑。 但是,这样还不够。对手是能够一击击倒史卡雷特的魔精灵,这种短剑完全派不上用场。 (——拜托你,野精灵!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我知道你的实力不只如此!) 左手的伤痕发出尖锐的疼痛。 又来了。刚要开启的连结回路又关上了。 但神人没理会这些,持续朝右手的精灵刻印注入神威能量。 负荷严重超载。手臂的神经剧烈疼痛,彷佛快要烧起来。 (——抱歉,蕾斯提亚。现在需要的不是你。) 没错,现在需要的不是过去。 是此时此刻,能够保护她的力量。 右手的精灵刻印开始迸射出激烈的雷光。 三年前的那种感觉,再度苏醒了过来。 每加速一次步伐,全身的感觉就愈来愈清楚敏锐。 连魔精灵的动作看起来都像慢动作播放的影片。 (就是这种感觉,快想起来吧——) 与伙伴合精灵一同起舞,奏出剑舞的感觉。 (我——) 神人纵身一跃,飞向空中。 (我就是最强的剑舞姬——莲•阿休贝尔!) 接着,神人的手掌突然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右手的精灵刻印爆出了巨大的神威能量。 身体的回路,与剑之封印精灵连接上了! 此时,神人的手中已经握了一把剑。 对人类来说过于庞大的巨剑——〈歼魔圣剑〉。 然后—— 「——大嘴巴,消失吧。」 厚重的钢剑挥下,粉碎了魔精灵的下颚。 ◇ 空中开始下起雨来,将克蕾儿的背部打得湿透。 两条红色马尾因雨水而塌陷,紧贴在肌肤上。 「克蕾儿……」 神人背对着蹲在地上的克蕾儿,朝她唤了一声。 「呃……你没事就好。」 「一点都不好……」 克蕾儿以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我的史卡雷特……」 红色眼眸转了过来,泪水夺眶而出。 「你——」 「为什么这么慢……你不是我的契约精灵吗!大笨蛋!」 「嗯……对不起……」 神人尴尬地移开视线。 「为什么……」 「啊?」 「既然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不一开始——」 克蕾儿一把抓着神人的制服衣领。 「……」 突然,她无力地放开了手。 「……不对,是我太软弱了。」 她轻轻说道。 「因为我太软弱,所以无法保住史卡雷特的性命。因为我太没用——」 ——才会无法阻止姊姊。 「如果……如果我有更强大的力量……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任由雨水打在身上的克蕾儿两眼空洞,不断地重复同一句话。 「喂!振作点!」 神人正要伸手抓住克蕾儿的肩膀的时候—— (……奇怪?) 神人的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 眼前一片黑暗。意识急速飘向远方。 看来,应该是刚才的精灵魔装攻击消耗了所有的神威能量。 (可恶,这精灵太耗能量……了……吧……) 在咒骂声中,神人失去了意识。
还记得那天,被带到了一个黑色的房间里。 房里一扇窗户都没有,仿佛一座监狱。 然后,在黑衣人的带领下,第一次遇见了她。那一天,也仍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 少年成为最强的剑舞姬——莲•阿休贝尔,是在八年前的时候。 之前,他在孤儿院长大。 孤儿院不是普通的孤儿院,而是连地图上都没标示的〈教导院〉。 教导院从大陆各地的孤儿院或救济院找来具有精灵使潜能的少女,对她们进行特殊训练,是一所培养杰出杀手的秘密机构。在残酷无道的教育方式和彻底的训练灌输下,少女们的情绪一概被扼杀,脑中只剩下运用精灵杀人的技巧。 八年前的那一天,被带到教导院的少年展现了与精灵交流的才能。 少年的出现宛如魔王再世,教导院的教师们纷纷称他为奇迹之子,小心翼翼地将他培育成人。 教师们传授最上乘的杀手技能,并将珍藏的最强精灵赋予少年。 这最强的精灵,是被封印的魔王暗精灵。 然而,四年前的一起神秘暴走事件,却在一夜之间将教导院夷为平地。 这起事故揭露了教导院的骇人内幕,主导这项计划的贵族全被铲除,教导院的存在也从奥地西亚帝国的历史中被抹去。 而少年,则带着契约精灵逃了出去。 为了躲避追兵,少年乔装成少女。少年的长相原本就很清秀,也还没有经过变声期,所以没有人发现他的真实身分。 接着来到了三年前。最强的剑舞姬首次华丽登场。 一切都是为了在〈灵剑舞祭〉获得优胜,许下唯一的一个〈愿望〉。 然而,那却是一个人类绝对不能妄想的愿望。 ◇ 神人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窗外传来一阵鸟叫声。清晨刺眼的阳光斜斜地射入屋内。 ……好像作了一个很怀念的梦。但内容已经记不得了。 头好痛。神人缓缓地转动着脖子,一边坐起身来。此时,他突然发现到一件事。 身上穿的衣服,不是艾雷西亚精灵学院的制服。 好像有人帮自己换上了睡衣。刚洗好的触感十分舒服。 「是说……这里是哪里啊?」 神人环顾房内。 这个隔间很眼熟。一定是学院的女生宿舍。 可是,这里不是克蕾儿的房间。那家伙的房间不可能收拾得这么干净。 家具和日用品看起来都十分高档,而且擦得一尘不染。简直就像高级旅馆。从另一种与克蕾儿不同的角度上来说,实在不像是女孩子的房间。 先下床再说吧——但手一扶到床上,右手就如烧伤般疼痛。 表情因剧痛而扭曲。神人终于想起来了。 (那时候,我……) 为了保护克蕾儿,神人突破极限,解放了契约精灵的能力。 能唤出强大的精灵魔装当然很好,但由于精灵的力量实在过于惊人,神威能量一下子全部耗尽,便晕了过去。 (……对了!克蕾儿呢?) 神人正想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 (嗯?) 棉被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来动去。 「哇!什……什么玩意儿!?」 神人弹跳起来,将棉被一掀。 被子里——出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一名银发的美少女。 而且是全裸、光溜溜的。 不,正确来说不是全裸,她的脚上有黑色过膝袜。 只穿着过膝袜的裸体银发美少女。 ………沉默了足足数十秒之后。 「……你是谁?」 神人问道。脑袋太混乱了,实在想不出其它问题。 「爱思特。」 少女面无表情地回答。声音冰冷、毫无生气。 「爱思特……是你的名字吗?」 「是的。人类的发声器官无法发出正式名称的发音,所以叫爱思特。」 「那么,爱思特。」 「是。」 银发美少女眨着透明的深紫色眼睛。 看上去似乎比神人小了几岁。 身材十分娇小,说不定比克蕾儿还要再小一点。 「呃……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因为我是属于您的,主人。」 少女毫不迟疑地回答。 「……」 神人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慢着。冷静点。记忆中可没这回事啊。不对,不记得才更糟糕吧。 为什么会跟一个裸体美少女同睡一张床?风早神人,你是那种会扒光幼齿少女然后带上床的没人性畜生吗? NO!绝对不是! 「爱思特,我问你。」 「是,主人。」 「叫我主人是怎么一回事?请简单说明一下。」 「因为主人就是主人。虽然听起来像在绕口令,但确实是如此。」 爱思特面无表情地答道。 「还是说,您希望用其它的称呼?」 「总之,别叫我主人都行。」 「那么,兄长大人。」 「不行。」 「爹地。」 「更不行!」 「……哥哥?」 「……呃……不、不行!」 神人不禁移开了视线。那一瞬间,神人忽然觉得哥哥这个称呼似乎还挺不赖。 「是我错了。我叫神人,叫我神人就好。」 「了解。我会叫您神人。」 穿着过膝袜的裸体银发美少女点点头。 神人……神人……我的主人是神人……少女的口中不断地咀嚼这句话,一阵嘀咕。 头愈来愈痛了。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为什么只穿过膝袜啊?太奇怪了吧!」 「您是要我脱掉袜子吗!?」 一直面无表情的爱思特,首次露出类似动摇的神情。 「居然要我露脚给您看……神人是色狼。」 「不,你是全裸耶。你的害羞点长错地方了吧?」 神人叹了口气。也罢,或许文化之间真的有差异。 此时,房门忽然传来走上楼梯的声音。 「……糟了!有人来了!」 不管来的人是谁,被看到这种状况都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喂!快藏起来!」 「为什么?」 「别问了!快点!」 「Yes,了解。」 棉被一阵蠕动。爱思特钻进了被窝里。 「怎么是床上啊!」 喀嚓——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打开了。 「……神人先生,您终于醒过来了!」 出现的人是琳丝蕾的女仆卡萝。手里拿着水盆和毛巾。 「卡萝!?你会在这里,就表示这里是——」 「是琳丝蕾小姐的房间。」 卡萝露出微笑。 原来如此。不愧是劳伦弗洛斯特家的大小姐。怪不得房间跟克蕾儿差这么多。 「请问,我为什么会在琳丝蕾的房间里?」 「小姐非常担心晕倒的神人先生,所以将您送来这里,由我和小姐轮流照顾。」 「……这样啊,谢谢你。」 神人觉得十分感谢。想不到那家伙还挺善良的。 此时,卡萝朝床边走了过来。 (……糟糕!) 神人摆出了警戒姿势,但爱思特却开始在被窝里不断蠕动。 神人心中一惊,身体顿时僵住。 (喂……喂!拜托一下,别乱动啦!) 「你醒来啦,风早神人。」 喀嚓——这次换穿着制服的琳丝蕾进来了。 还以为琳丝蕾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她却将两只手擦在腰上,眼神锐利地瞪着神人。 「……真是的,怎么忽然晕过去了。吓我一跳。」 「嗯,不好意思。听说你一直帮忙照顾我,谢谢你。」 「唔……哼!照顾仆人也是主人的职责!」 琳丝蕾的脸忽然变得红通通,移开了视线。 「而……而且你救了我的朋友……」 「嗯?」 「没……没事啦!」 琳丝蕾在胸前交抱双臂,把脸扭到一边去。 那不老实的模样倒是挺可爱的。 「对了,克蕾儿呢?」 神人问道。那时的克蕾儿看起来十分憔悴,样子很明显不对劲。 ……希望她别想不开才好。 「她啊,回到学院后就一直关在房间里。就算我在门外挑衅,也完全不肯出来。」 「这样啊……」 神人叹了口气。看来这位大小姐再怎么目中无人,还是有心情沮丧的时候。表面上虽然十分强悍,但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罢了。 「小姐真的很担心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克蕾儿小姐呢。」 「卡萝!你……你胡说些什么!『 琳丝蕾红着一张脸,举起粉拳猛槌卡萝的背部。 看着这二人打闹,神人不禁露出苦笑。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 (那家伙还一直认为自己很孤独,看看她们,不都是你的朋友吗?) 「风早神人,你干嘛一直偷笑!」 琳丝蕾鼓起脸颊瞪着神人。 「既然醒来了就快滚,女生宿舍可是禁止男人出入的!」 「啊啊,对喔。我这就出去……呃!」 说到一半,神人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不行。现在绝对不能下床。 此时的棉被里,正藏着一名过膝袜裸体美少女。 ……糟糕。太糟糕了。一旦被这两人发现,从各方面来说都会造成性命不保的惨剧。 (呜,该怎么办才好……对……对了!) 神人仍穿着睡衣,还没换成制服。先以换衣服为借口支开莉丝蕾她们,然后带着爱思特从窗户逃走—— 不,不行。爱思特这模样要是带到外面去,一定会被抓到。 若被带到那个严肃的骑士团团长面前,下场会更凄惨。 既然如此,只好—— 「呃……对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该不会是……想舔我的脚趾头吧?」 「没人想拜托这种事啦!」 神人反射性地吐槽道……她的语气为什么会有一种期待的感觉啊? 「……不是的。我想……跟你借衣服。」 「衣服?喔喔,当然有你的制服。」 琳丝蕾啪的一声弹了一下手指,卡萝立刻递上折好的制服。 原本在昨天打斗时弄烂的制服已经补好,连扣子都缝好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借的是女生制服。」 「……」 (嗯?我好像犯了某种致命性的错误……) 琳丝蕾以看见路边蟑螂的眼神盯着神人。 「喔?风早神人,你倒是说说看要女生制服做什么?」 轰轰轰轰轰轰轰……! 「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呃……就是那个……」 神人一阵结结巴巴,试图找借口蒙混过去。 「真拿您没办法,好吧。虽然有点害羞,也只好把我的衣服借给您了。」 卡萝说完便红着一张脸,害羞地脱起女仆装来。 「不是你的衣服!而且那不是制服吧!」 「我懂了。神人先生想要的是小姐的制服。」 「什么?我……我的制服?」 琳丝蕾顿时满脸通红,赶紧用手遮住胸部。 (啊啊啊啊!这两个麻烦的家伙!) 神人暗暗叫道。就在这时候。 神人的腹部下方,传来一阵物体蠕动的触感。 (……!爱……爱思特!你在干什么!) 「嗯?风早神人,你在做什么?」 「没……没有啊……」 「你的样子一直怪怪的。这么说来……棉被好像特别鼓。」 「小姐,男人是一种在早上会鼓起来的生物。」 「没……没错!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才不是咧!」 「真是的,你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啪——琳丝蕾用力掀开了被子。 「什么!」「唉呀!」 琳丝蕾和卡萝同时捂住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也难怪。毕竟床上出现了一名穿着过膝袜的裸体美少女。 「神人,被发现了。」 爱思特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紧紧抱住了神人。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慢着!琳丝蕾,你别误会!这是因为——」 神人飞快摇头,拚命想解释。 「因为什么?」 「呃……因为……就是那个……」 ……嗯,不行了。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连神人自己也不知道。 话说回来,不管理由为何,神人实在没把握能在这种情况下说服两人。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琳丝蕾眼睛一眯,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非常优雅、充满气质的贵族式微笑。 「你……你都明白了?」 「嗯,非常明白。人……人家这么担心你……你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带到床上!」 咻咻咻咻咻咻……琳丝蕾冰冷的视线刺向神人。 ……是说,真的很冷哩。快冻死人了! 窗户不知何时已经结了一层霜。就在房里吹起一阵暴风雪的时候,魔冰精灵突然以白狼的外型现身在床上。 「等……等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真的会死人啦!」 「去……去死吧!大变态————!」 魔冰精灵〈芬里尔〉发出恐怖的怒吼,朝神人袭击而去。 「……呜喔!竟然来真的!」 神人迅速跳下床,在屋内四处逃窜。 伸出獠牙的魔冰精灵也跟着来回跑动,紧迫着逃跑的神人。 呜汪!呜汪! 「……」 此时,爱思特静静地站起身来,彷佛保护神人般地站在他面前。 白狼凶狠地露出尖锐的獠牙,奋力一跳扑向神人。 爱思特面无表情,伸手一指挡在白狼的鼻尖前。 芬里尔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呜……汪……」 「小小的魔冰精灵胆敢在我〈歼魔圣剑〉面前放肆?还不快退下。」 爱思特平静地说完后,芬里尔开始颤抖起来。 然后—— 「坐下。」 趴沙。 「手。」 伸脚。 「好乖。」 摸头摸头。 「……」 神人一阵哑口无言。琳丝蕾也将嘴巴张得大大的。 连芬里尔这样的精灵都任其摆布。这家伙,难道是—— 「你……该不会是精灵吧!?」 「是的。我是神人的契约精灵。」 爱思特抚摸着变得温驯的芬里尔的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 「没想到你是那把剑的〈封印精灵〉。」 离开女生宿舍的神人走在学院的中庭里,朝身旁的少女瞄了一眼。 现在的少女当然不是全裸。她正穿着艾雷西亚精灵学院的制服。 能以人类姿态现形的精灵,在元素精灵界中属于最高等级。神人没能立刻发现少女的真正身分也是理所当然。 「是说,既然能将外型变成有穿衣服的模样,为什么还要全裸现身啊?」 「我以为你喜欢那种打扮。但要我光脚实在太困难了。」 这个精灵好像对露脚这件事感到十分害羞。完全搞不懂是哪门子的害羞点。 神人叹口气,整理了一下爱思特说的话。 ——那时爱思特与神人的强烈意志产生共鸣,变成精灵魔装被召唤出来。 但之后回路随着神人失去意识再次关闭,因此无法回到元素精灵界。 「不是已经完成契约了吗?怎么会连不上呢?」 「我的力量过于强大也是一个因素,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神人自己。因为神人下意识拒绝与我订下契约。」 「这样啊……」 神人心里有数。视线落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左手上。 那时为了救克蕾儿,神人努力让自己不想起这件事。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存在仍萦绕在神人心中。 「……抱歉。我不是不想跟你订下契约。」 现在无法回到元素精灵界,对精灵来说应该是一股非常大的压力。 而且爱思特的力量大部分都留在元素精灵界里,所以现在完全无法发挥原有的实力。 也许是因为身形是个少女的关系,让人看了更觉得心疼。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厌倦待在剑里面了。暌违数百年再度来到这个世界,我决定好好享受这里的一切。再说——」 爱思特拉了一下神人制服的袖子。 「我对神人抱有好感。」 「好……好感?」 「意思就是说,我可能喜欢神人。」 「这……这样啊……谢谢你了。」 神人不禁脸红起来,别开了视线。 虽然实际上是个拥有超凡力量的封印精灵,但外表却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这么直接的告白……还真令人有点手足无措。 「可是你被封印在剑里的时候,不是一直拒绝与精灵使缔结契约吗?」 「是的。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甩掉了五十三名精灵使。」 「那么像你这样的精灵,又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嗯,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一股直觉吧。」 爱思特用一双澄澈的深紫色眼眸注视着神人。 「因为我觉得——我们两个很像。」 「……这是什么意思?」 「神人。」 爱思特突然伸出食指,轻轻按住神人的嘴唇。 「不要一直探听女孩子的秘密,这样很不上道喔。」 「……!」 完全出乎意料的反应。指尖柔软的触感令神人不禁心跳加速。 说完,爱思特便一个转身,裙摆翩然飞起,然后自顾自地向前跑走了。 从女生宿舍走了一大段路后,神人来到了学院的院舍。 克蕾儿也许会在这里。被琳丝蕾赶出房间后,神人立刻去克蕾儿的房间找人,但还是不在房内。 也许克蕾儿早就恢复心情,已经在教室里上课了。 要是这样就好了——但心里却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 和爱思特一起走在走廊上,窃窃私语声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看,是那个转进来的男生耶。」 「还真厉害,又征服了另一个女生。」 「好漂亮的女生……我们学院有这个学生吗?」 「嗳,听说昨天晚上艾莉丝她们找他决斗,是真的吗?」 「他……该不会打算染指我们学院的所有女生吧!」 「变态……不,应该说是淫虫?」「大淫虫出现了。」「是淫虫耶。」「女性公敌……」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心好痛。当事人都听到了啦。 「神人是大淫虫吗?」 爱思特又使出致命一击。算了,本人应该没有恶意。 此时背后突然铿的一声,传来拔剑的声音。 「——风早神人,你这可恶的男人!」 「……!」 还来不及回头,刀锋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神人举起双手,胆颤心惊地移动视线—— 站在那儿的人是马尾骑士团团长,全身充满可怕的杀气。 「艾……艾莉丝……?」 「色魔!居然对这么年幼的女孩下手,我错看你了!」 「……喂。」 神人叹了口气,半眯着眼说道: 「你这样误会人家实在很没礼貌,她是我的契约精灵啦。」 「……什么?」 艾莉丝惊讶地抬起眉毛。 「你说,这个少女就是一击斩断那个魔精灵的剑之精灵?」 艾莉丝以狐疑的表情盯着爱思特看了一会儿,然后再次转向神人。 「别再说这种不高明的谎话了!风早神人!」 锵——刀锋再次立起。 但下一秒,艾莉丝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刺向脖子的剑,居然软绵绵地弯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是属性共鸣——身为剑精灵的我,可以任意改变任何刀剑类武器的形态。这样愿意相信我们了吗?」 「……!」 艾莉丝双眼圆睁,盯着自己被折弯的剑。 虽然精灵魔术也能做到类似的程度,但爱思特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到便折弯了剑。 「原来如此……抱歉怀疑你了。」 艾莉丝收起了剑,正经地向两人低头道歉。 「不不不,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她是精灵。」 神人边耸肩边摇头。 虽然平时严肃了点,但这种坦率的个性倒是满讨喜的。 「对了,那两个人还好吧?就是骑士团的——」 「你是说拉卡和蕾西雅吗?今天早上已经醒过来了。被你们打得那么惨,她们暂时不能操纵精灵,需要休养好一阵子。」 「不好意思……在能使用精灵魔装的状况下,实在很难拿捏分寸。」 「这是决斗,不用在意。对她们来说也是个很好的教训。」 此时,艾莉丝刻意咳了一声,然后— 「那个……对不起。」 「嗯?」 「我……我是说,对不起啦。以前一直非常讨厌你,只因为你是个男生。所以我觉得必须跟你说声抱歉。」 她红着脸凝视着神人的眼睛。 「看到你为了救克蕾儿•露裘而挺身对抗魔精灵,那模样……真的很帅。老实说我都吓到腿软了。」 「只是因为以前曾经对付过几次狂化的精灵,有经验而已啦。」 神人有点害羞地抓了抓后脑勺。 「神人,你们一直顾着自己说话不理我,我很不高兴。」 爱思特不悦地鼓起脸颊说道。 「喔喔,抱歉……」 ——此时,神人忽然想起来这里的目的。 「对了,艾莉丝,你知道克蕾儿在哪里吗?」 「克蕾儿•露裘不是一直躲在房里吗?失去契约精灵好像对她造成非常大的打击。」 「可是她好像不在房里,你有什么线索吗?」 「嗯……」 艾莉丝扶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对了,今天下午学院都市会举办〈军用精灵〉的契约仪式典礼。」 「契约仪式典礼?」 「嗯,从学院招募自愿参加的学生,选出与军用精灵缔结契约的人选。」 总之就是军方挖角——艾莉丝说明道。 奥地西亚骑士团负责提供强大的军用精灵,相对的学院也得提供优秀的学生。 与军刖精灵结下契约的学生从此隶属于军队,而且必须在骑士团需要时服从命令并立即出动,这就是获得强大精灵的代价。 「成为军方人员后虽然有很多麻烦的地方,但因为能得到强大的精灵,所以自愿参加的人也很多。而且学院中本来就有不少为了成为精灵骑士而进入这所学院的学生。」 「那么多参加者,要怎么选出来?」 「当然就是——精灵剑舞了。」 对战形式是复数精灵使同时进行多人对战的无限制战斗。 契约仪式典礼兼具奥地西亚骑士团对一般市民公开演出的功能,所以会场不是在元素精灵界,而是在学院都市的竞技场举行。 「失去契约精灵的克蕾儿,露裘很有可能会参加这次的契约仪式典礼。」 「在失去契约精灵的状况下参赛?这怎么可——」 说到一半,神人把话吞了回去。 绝对不可能——但现在,不能这么断定了。 在没有契约精灵的状况下进行剑舞——无疑是一种自杀行为。 如果没有精灵的帮忙,绝对不可能战胜其它精灵使。这么简单的道理连想都不用想。 但是,现在的克蕾儿—— 神人想起了那天她伫立在雨中的模样。 「……艾莉丝,那个契约仪式典礼的会场在哪里?」 「沿着学院都市的奥利皮耶大道直走——神人!?」 「——知道了。艾莉丝,谢谢你!」 神人牵起爱思特的手,一溜烟跑掉了。 (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扛啊!傻瓜!) ◇ 克蕾儿独自走在学院都市的小巷内。 颓废的表情。沉重的步履。 但是,脚步不能停下来。一定要向前走下去。 为了自己,也为了挺身保护自己的史卡雷特,必须得到不输给任何人的强大精灵。 ……真的好不甘心,在那个恐怖的魔精灵面前,竟是如此束手无策。 不止如此,连从小就一直陪伴在身边、最重要的朋友史卡雷特,都因为自己的傲慢和愚蠢而赔上了性命。 而且,当时若不是神人出手相救,自己早就没命了。 「……为什么又想起那个家伙!」 克蕾儿甩甩头,试图甩掉浮现在脑海里的神人。 「——我才不需要那家伙!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是靠自己活过来的。」 没错,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停下脚步。克蕾儿•露裘必须独自面对这场战斗。 ——我要更强大的力量。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力量。 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的力量。能够将失去的东西取回来的力量。 就像三年前——一眼就令人为之倾倒的她。 和最强的剑舞姬一样,拥有压倒性的强大神力。 「——你就这么渴求力量吗?」 「……!?」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克蕾儿迅速转过头去。 眼前——站着一名美丽的少女。 少女一身暗色的礼服,头发闪耀着美丽的光泽。 她脸上带着超然的表情,还有着脱俗出尘的美貌。 漆黑的眼眸,彷佛一眼就能将凝视的人吸进无底的深渊。 克蕾儿瞬间卸下了防备,完全被少女的美貌所吸引。 「谢谢你。托你的福,神人觉醒了。」 「你是谁?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样还不够。真正的他不只如此。」 少女咯咯笑着,一边缓缓走向克蕾儿。 克蕾儿没有移开脚步。不,是全身无法动弹。 「你想干什么?」 「想要更强大的力量的话,就收下这个吧。」 少女优雅地伸出纤细的玉手。 一团雾气般的黑色物体浮在少女的手上,看起来充满灾厄之气。 「这是……精灵!?」 「不错。它能帮助你发挥真正的力量。」 「真正的力量……」 克蕾儿喃喃说道。 若是平时的克蕾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挥开她的手。 契约精灵应该由自己争取而来,不能藉由他人之手获得。 然而,现在的克蕾儿心中的火焰正在逐渐消失。 微弱的火焰彷佛随时都会熄灭般。 所以——克蕾儿伸出了手。 她收下了少女赠与的精灵。 黑色的雾气渐渐渗入手背,消失在空中。 尖锐的疼痛瞬间穿透左手,在手上形成一道不祥的黑色精灵纹印纹。 「这是狂精灵〈至邪亡灵〉——还满意我的礼物吗?」 合之少女露出了微笑。 宛如残酷无情的稚女。 宛如纯洁无暇的恶魔。
学院都市,是在艾雷西亚精灵学院敷地内建造的小型都市。 石造建筑物林立的街道,不时传来人群的喧闹声。 神人一边在人群中摩肩擦踵,一边奋力跑向朝竞技场。 ——希望只是自己想太多而已。但仍无法抑制心中的不安。 (……没有精灵还去参加精灵剑舞,太乱来了!) 神人气喘吁吁,拉着爱思特的手拚命向前跑。 为什么会为了那个家伙这么拚命,自己也不知道。 克蕾儿•露裘这女孩既傲慢又任性,动不动就挥鞭子,简直就是一名女暴君。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丢下她不管。 (因为,真正的她——) 神人停下了脚步。 「——是这里吗?」 设在都市中心点的竞技场正聚集着大量群众围观。 精灵剑舞原本是用来取悦精灵的神圣仪式,是一种神乐。 但对人类来说,也是一种盛大的娱乐节目。 而且,就像其它的祭祀一样,精灵也乐于被大量狂热的观众包围。 让卫兵看过学院的学生证件后,神人便挤开喧闹的观众,钻到了最前面。 现场欢声雷动。刀光剑响四起。竞技场内已经开始了激烈的剑舞。 参加人数约有二十人。各式各样的精灵正你来我往地厮杀成一片。 能打到最后的人将获得与强大的军用精灵缔结契约的权利,这就是无限制战斗的对战形式。 神人四处寻找克蕾儿的身影—— 「……!?」 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让神人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个克蕾儿•露裘—— 以递体鳞伤的姿态,在地上慢慢向前爬着。 面对拥有极大力量的契约精灵,克蕾儿仅凭着鞭子和精灵魔术应战。 她的身体不断被殴打,持续地撞向墙壁,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面对敌人。 「克蕾儿——」 可是,绝对不能在此时伸出援手。神人一旦插手,克蕾儿便会丧失资格。 要是事情变成这样,克蕾儿肯定不会原谅神人。 在咬紧牙根的神人面前,克蕾儿的身体被击飞了出去。 ◇ ——好弱。我为什么这么软弱? 摔在地上的克蕾儿紧咬着嘴唇。血的味道在舌间扩散开来,看来似乎咬破了嘴里。想要站起来的她双手已经麻痹,完全不停使唤。肋骨可能也断掉了好几根。 「唔……!」 但是,投降的牌子还没举起。 以膝盖慢慢撑起身体,用颤抖不已的双脚缓缓站起身来。 抬头一望,中间的祭坛供奉着一根石柱。封印在里面的就是从帝都运送过来的魔人级战斗军用精灵——〈格莱杨批波尔〉。 在过去的战争中,格莱杨拉波尔曾经击败无数的精灵骑士,是一个名气非常响亮的巨人精灵。 (……只要得到那个精灵,我就能变得更厉害。) ——就能拯救姊姊! 「火焰啊——现形于手中,随我起舞吧!」 克蕾儿将寄宿在身体里的神威能量化为火焰,在手上变出一颗精灵魔术的火球。 在没有契约精灵供给神威能量的情况下,即使优秀如克蕾儿,要形成这样的小火球已经是最大的极限。当然,这种火球完全无法打倒精灵。 可是,如果以精灵使为目标,或许还有一丝丝的希望。 「什么?你还想打?还没学乖是吧!」 —前方传来彷佛嘲笑的声音。 「……!」 克蕾儿咬牙抬头一看,两个精灵使正露出嘲弄的表情站在那里。 是学院的高年级生。分别带着〈金刚精灵〉籼〈魔镜精灵〉。 「喂,没有契约精灵也敢出来打,你是傻瓜吗?」 「你啊,就是这点最让人火大呢!」 「……你这女人!」 克蕾儿朝发出讪笑的两名高年级生射出火球。 但火球被外表宛如矿石的金刚精灵挡住,轻而易举地被弹开。 「哈哈哈!这也叫精灵魔术吗?——〈艾达曼汀〉,上吧!」 其中一个名少女刻薄地扭曲着嘴唇,朝契约精灵下了命令。 金刚精灵发出青色的光芒冲向克蕾儿,朝她的腹部重重挥出一拳。 「咕……!」 克蕾儿呕出一声惨叫。 少女并没有瞄准要害攻击。而是一点一点地痛殴克蕾儿,享受着凌虐的快感。 这根本不是取悦精灵的华丽剑舞。只是丑陋的暴力行为。 「……身为那个灾祸的精灵姬的妹妹,还敢这么嚣张!」 高年级生憎恨地扭曲着脸庞,不断地殴打克蕾儿的身体——此时,克蕾儿终于想起,这两个人在一个月前的训练中曾被自己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看来她们是在藉机报复。 「你这什么眼神?不认输的话,真的会死掉喔。」 「早点跪下来舔我的鞋子不就没事了吗?真受不了,跟你的姊姊一样蠢!」 「……少……罗唆……闭嘴……」 克蕾儿握起拳头,抓起地上的沙子。 「啊?你说什么?」 「我说……闭嘴……」 不行。再也忍不住了。 (唯有姊姊被羞辱这件事,我没办法忍住怒火!) 抓住沙土的左手注入了神威能量。新纹上的黑色精灵刻印,开始发出不祥的光芒。 身体的回路一与那东西连接上,一股战栗立刻流向全身。 绝对不能输在这里。无能的自己,没有存在的价值。 (为了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是、是契约精灵吗!?」 两个高年级生都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我就如你们所愿,让你们瞧瞧吧。这就是——我真正的力量!」 轰轰! 克蕾儿手中释放出的黑色火焰,瞬间吞没了金刚精灵。 在燃烧的黑色火焰中—— 出现了一只摇曳的漆黑魔兽。 那火焰不是史卡雷特的高贵火焰,而是狂暴的暗之火焰。 吼呜……吼噜噜噜…… 令人毛骨悚然的野兽咆哮,震撼了整座竞技场。 ◇ 「……那是什么东西!?」 神人从观众席探出身子叫道。 克蕾儿放出的黑色炎精灵,瞬间将眼前的金刚精灵烧得一干二净。 ——那不是史卡雷特。 虽然外形跟那个火猫很相似,但神威能量流露出来的气息却充满灾厄之气。 漆黑的炎精灵以利牙咬碎另一个魔镜精灵后似乎还不够,又像饥饿的野兽般开始撕裂那些残骸。不止如此,连黑色魔兽旁边的其它精灵也突然开始狂化,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翻滚,互相啃食对方的身体。 「狂暴状态传染开来了……!」 此时,神人突然想起出现在元素精灵界的魔精灵。 还有,水精灵在浴室中失控的突发事件。 失去理性、陷入疯狂状态的精灵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能凭着一股破坏的冲动不断暴动,直到自己的身体被破坏殆尽为止。 而且,那个黑色的魔兽—— (正在夺走克蕾儿的神威能量!?) 克蕾儿的脸色十分憔悴,伫立在竞技场中央。 刻在左手上的黑色的精灵刻印正缓缓滴下鲜血。 脸色发青,全身颤抖不已,似乎连站起来都显得十分勉强。 再这样下去,肯定没命。 观众发现精灵们的异状,纷纷开始骚动起来。 竞技场中的精灵使少女们也一阵骚动,对突然不听使唤的契约精灵感到不知所措。 「可恶!骑士团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神人环视竞技场四周。状况显然不寻常,但为了防止紧急事故而守备的精灵骑士们却一动也不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站在竞技场闸门的精灵骑士们茫然地望着天空呆站在原地。眼神完全无法聚焦。彷佛被什么邪魔夺走了心智。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狂精灵,神人。」 旁边的爱思特面无表情地喃喃说道。 「狂精灵?」 「能对精灵附加狂暴属性的附身型精灵。虽然不是什么高等的精灵,不过被它附身会失去理性,一直战斗到死为止。」 「附身——难不成……那个黑色的魔兽是〈史卡雷特〉!?」 「是的。那个火猫是非常强大的精灵,所以魔精灵的攻击不至于造成完全的毁灭。现在只是暂时无法显现身形而已。」 「原来如此……」 炎精灵的火种还在。但克蕾儿以为史卡雷特已经死了,所以无法与火猫连上回路。 「——不过在这种狂暴状态下,被消灭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嗯嗯,我知道了。」 〈史卡雷特〉——身缠高傲火焰的火猫炎精灵。 那就是名为克蕾儿•露裘的少女的火焰。 现在,那火焰变成了疯狂的恐怖魔兽,正啃食着其它的精灵。 那玩意儿绝不是那家伙——克蕾儿所冀望的火焰。 「——爱思特,拜托你了。请借给我力量。」 「我乃神人之剑。一切如您所愿。」 爱思特轻轻握住神人的手。冰冷,却意外地柔软。 「冷酷的钢之女王,斩妖除魔的圣剑啊!——在此化为钢之剑吧!」 念出精灵魔装发动术式的同时,爱思特的身体化成一阵光之粒子消失了。 下一瞬间,神人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闪着银色光芒的剑。 刀身刻有精灵语的铭文——〈护界神•爱思特〉。 光是握在手中,就能感觉到这是一把威力惊人的好剑。 「很抱歉。我和本体的回路仍处于封闭状态,这已经是我最大的极限了。」 变成剑的爱思特愧疚地说。 「不,这样就够了——爱思特,要上罗!」 神人举起长剑,跳进黑焰肆虐的竞技场中。 一跳到地上,合黑的魔兽便张着獠牙冲了过来。 神人立刻转过身来迎面一斩,将黑色火焰砍成两半,接着朝克蕾儿的方向跑过去。 「克蕾儿!」 「……神人!?」 克蕾儿睁大了红宝石般的眼睛。 她跪在地上,肩膀因喘息而上下起伏,纤细的身体似乎就快倒下去了。 左手的精灵刻印不断地流下鲜血,将地面的沙土染成一片红色。 此时,黑色火焰中的魔兽利爪如暴风横扫般划过地面。 一股烧焦的气味传来。混着沙石的热风抚过神人的脸颊。 「……!」 神人千钧一发躲过黑焰利爪的攻击。然后迅速转身朝黑色的炎精灵使出斩击。 刀光画出一道银色的弧线。连无形的火焰都被剑精灵的精灵魔装一刀两断— 黑焰魔兽发出了刺耳的惨叫声,渐渐消散在空中。然而,魔兽并未因此而消失。飞溅的火焰在各处燃烧起来,形成一道火墙包围了神人。 神人暗暗咂舌,呆站在原地。 「克蕾儿!振作点!醒醒啊!」 「怎……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在这里——」 克蕾儿一脸茫然,然后—— 「……!?」 她锚愕地睁大双眼,彷佛刚刚才醒过来。 目光所及,都是一片狼籍的惨状。 熊熊然烧的恐怖黑色火焰。 每个精灵都狂化了,还互相啃食着对方。 被吸走神威能量的学生失去了意识,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 「克蕾儿!这就是你想要的力量吗?这就是你的火焰吗!」 神人急切地大喊。 他一边挥剑挡开火焰的攻击,一边朝克蕾儿伸出手。 「我……我——」 克蕾儿脸色苍白,缓缓地蠕动嘴唇—— 然而,克蕾儿却改变了主意,把头扭到一边去。 「你……你少罗唆!我……我就是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红色的马尾激烈地甩动起来。 此时,黑色的火焰愈烧愈猛,彷佛在回应克蕾儿激动的情绪。 「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什么事都得自己承担……你怎么可能了解我的感受!」 克蕾儿低着头,痛苦地说道。 四年前的那一天,年幼的克蕾儿•艾尔斯坦因终结了短暂的人生。 被最爱的姊姊背叛,双亲入狱,失去一切的少女—— 从此背负着灾祸精灵姬之妹的名号,一路活了下来。 若不让自己变得更坚强,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笨蛋,你不是一个人啊。」 「什么?」 听到神人的话—— 克蕾儿惊讶地抬起头来。 「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因为——」 神人朝克蕾儿走近一步。 包围四周的火墙如阻吓般轰声四起,愈烧愈猛烈。 「不……不要过来……」 「克蕾儿——」 「别靠近我!」 啪——克蕾儿闭眼挥动的鞭子,用力地打在神人脸上。 脸颊流下了红色的鲜血。但神人连擦都没擦,继续向前走一步—— 「……!?为什么不闪开!」 克蕾儿的淡樱色唇瓣颤抖着。 「我根本不想……打到你的……」 站在克蕾儿面前的神人,缓缓拾起一只手。 「……!」 克蕾儿以为自己要被打了,反射性地闭上眼睛。 但是—— ……啪。 「咦?」 克蕾儿睁大了红宝石般的双眼。 她愣愣地抬起头来望向神人。 「——克蕾儿,我喜欢你的火焰。」 神人抚搓着克蕾儿的头,弄乱了克蕾儿的红发。 「……什么!?啊……唔……你说喜欢?咦咦咦?」 克蕾儿的脸颊眼看着愈来愈红。 「你的火焰真的很美,很耀眼,充满了傲气。我就是喜欢这样的火焰。」 「啊唔……唔……唔唔……」 ——所以,我要保护这团火焰。 「如果你想要更强大的力量的话—」 神人凝视着克蕾儿的眼睛,开口说了: 「那我就做你的契约精灵。」 「神人……」 克蕾儿的红色眼眸渗出了泪水—— 接着急忙用制服的袖子擦掉眼泪。 「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本来就是我的奴隶精灵啊!」 「对喔,说得也是……」 神人无奈地苦笑,轻轻将手从克蕾儿的头上移开。 此时,黑焰魔兽突然发出咆哮攻击过来,神人立即挥剑反击。 他背对着克蕾儿,彷佛一名守护公主的骑士。 「——喂,史卡雷特,你已经忘掉你最重要的主人了吗?」 听到神人的话,缠绕着魔兽的黑色火焰瞬间摇晃了一下。 史卡雷特上魔兽对这个名字似乎还有反应。 「……史卡雷特?」 克蕾儿问道。 「嗯,你的伙伴并没有死,只是暂时失去力量而已。现在因为被狂精灵附身,所以失去了 原本的面貌。」 「……史卡雷特还活着!?」 克蕾儿惊讶地抬起头来。神人点点头。 「嗯,是这把剑——爱思特告诉我的。」 「那把剑……就是那个剑精灵吗?」 「是啊。不过我能力不够,可能连她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无法发挥出来。」 神人双手握着护界神•爱思特,再次转向黑色魔兽。 「……」 克蕾儿持续凝视着轰然作响的黑色火焰。 此时,克蕾儿彷佛从火焰中看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来— 「……你说得对,它真的是史卡雷特。」 她毅然挥去眼中的泪水。 「既然如此——」 「克蕾儿,退下吧。狂化的精灵遗是会攻击自己的主人的。」 克蕾儿正想走出去,却被神人用手制止— 但克蕾儿反而按下神人的手,摇摇头。 「史卡雷特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所以,我得自己把它找回来!」 ——火焰啊,现形于手中,随我起舞吧! 淡樱色的嘴唇念出了精灵语。 念完的同时,手心出现了一颗小小的火球。 「精灵魔术?这么小的火球,你想做什么——」 「——看着吧。」 突然,克蕾儿用燃烧的火球压住了自己的左手。 皮肉一阵滋滋作响,发出烧焦的声音。 「喂……喂!克蕾儿!?」 「……咕……唔……唔唔唔——!」 克蕾儿将牙齿咬得喀喀作响,发出痛苦的呻吟。 苍白的脸色,汗水如瀑布般从下巴滑落。 「你……!」 神人终于明白了。 克蕾儿左手上新纹的黑色精灵刻印——是和那个狂精灵缔结契约的一种证明。 精灵刻印,同时也是连结元素精灵界和人类世界的(大门)。 精灵刻印被破坏的话,自然等于毁约。 克蕾儿以物理性的方式破坏精灵刻印,试图与狂精灵断绝关系。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黑色火焰缠身的魔兽如狂风般暴动挣扎起来。 由于连结的回路被烧毁,所以精灵也尝到了和身为契约人的克蕾儿一样的痛苦。 「对不起……史卡雷特……我会忍下去的……所以你也要加油——」 就在克蕾儿难以承受剧烈的疼痛,快要跪下去的时候—— 狂暴的魔兽嚎叫一声,朝克蕾儿冲了过去。 「——!」 神人双脚一蹬,飞身冲进魔兽怀里。 火焰缠绕的爪子烧焦了发梢。就在这一瞬间,神人的剑以毫厘之差擦过魔兽。 一道刀光闪过眼前。接着,连钢铁也能融化的灼热火焰也于此时袭向神人全身。 「神人!」 克蕾儿的惨叫声响起。 然而,神人的身体早已不在那儿了。 剑与爪子交错的那一瞬间,神人如影子般飞快闪过,绕到了炎精灵的后方。 (——精灵狂化后,力量确实大幅提升了。) 黑色的炎精灵转过身去——但为时已晚。 (不过动作过于单纯,这样是赢不了我的——) 神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护界神•爱思特发出了银色的光芒—— 他挥剑一击,斩断了附身于炎精灵的黑色火焰。 「——克蕾儿,你没事吧!」 神人快步跑过去,看见克蕾儿面色苍白,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紧贴在额头上红色浏海,正滴滴答答地不断流下汗水。 「唔……咕唔……!」 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呻吟。她的左手受到了严重的烧伤。 烧伤在柔嫩的肌肤上形成一道溃烂的伤口,教人看了更加不舍。 不过,刻在上面的黑色精灵刻印确实已经消失了。 克蕾儿的举动,成功切断了连接狂精灵的回路。 「真是太乱来了。快把手伸出来,我帮你紧急处理一下。」 「不……不用了,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克蕾儿微微红着脸,将头转到一边去。 这个时候,似乎是身上的伤势为她带来一阵剧痛,克蕾儿突然「呀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身体倒是挺老实的嘛。」 「少……少罗嗦!想变成焦炭是不是!」 还是老样子,神人不禁露出苦笑。 ——不过,这才是平时的克蕾儿•露裘。 那么悲伤的表情,一点都不适合她。 「对了,你——」 神人突然一脸严肃,认真问道。 「怎样……?」 「是怎么跟那个狂精灵缔结契约的?」 「这——」 克蕾儿一阵支吾其词。就在这个时候—— 「嗯?你不喜欢我的礼物吗?」 背后传来一阵不属于这个场合的声音。 语气十分温柔,令人耳根酥麻的声音。 「……!?」 神人听过这个声音——不,不只是听过而已。 那是三年来——一直令神人魂牵梦萦的声音。 神人缓缓转过头去。 站在那里的是—— 一名身着漆黑礼服,露出浅浅微笑的美丽少女。 ◇ 神人的表情瞬间冻结,呆站在原地。 「难道是……怎么可能……」 在那里的是—— 对神人来说,宛如太阳般存在的少女。 用温暖的阳光,融化了封闭自我的少年冰冷的心—— 「……蕾斯……提亚?」 神人以嘶哑的声音地喃喃说道。 「——真的好久不见了,神人。」 身着漆黑礼服的少女低吟一声,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但是,那个模样跟三年前一模一样,完全没变。 那张美丽的脸庞绝对错不了,就是神人所认识的她。 暗精灵——蕾斯提亚。 她就是最强的剑舞姬——莲•阿休贝尔的契约精灵。 「蕾斯提亚,我——」 神人伸出了手,想要接近她。 三年来不断寻觅的少女,此刻就在眼前—— ——可是,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精灵使的直觉正这么告诉着自己。 是因为她一直露出那种微笑吗? 还有,她手上那团不祥的黑色物体也很可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神人,我一直好想见到你。不过——」 少女将那团黑色物体丢向中央的祭坛。 「……?」 「还是等下次再拥抱叙旧吧。因为那孩子要出来了。」 黑色物体在空中化为雾状,包围了祭坛中的石柱。 那是从帝都搬来,封印着军用精灵的石柱。 「蕾斯提亚……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神人喃喃自语的时候。 地面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怎么回事……!?」 「嗯?好像醒来了。」 「蕾斯提亚……?」 「神人!小心啊!就是她!是她给我那个狂精灵的!」 克蕾儿朝恍惚的神人大喊。 「什……么……!?」 此时,会场突然掀起一阵撼动大地的怒吼。 被黑雾包围的石柱发出啪的一声,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 滋……滋滋……滋滋滋滋…… 一只巨大的人手,从石柱的裂缝中伸了出来。 那是—— (巨人精灵……狂暴起来了!?) 神人猛然回头。只见蕾斯提亚吃吃地笑了起来。 那是神人从来没见过的,宛如恶魔般的笑容。 「——再见了,神人。有缘再相会吧。」 「蕾斯提亚……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这样——」 「因为这就是你的愿望。」 「……!?」 神人的表情顿时冻结。 「慢着——等等我!蕾斯提亚!」 「我一直在等你,这三年来一直都在等你。」 「蕾斯提……」 然而蕾斯提亚只是再次露出了微笑,接着便化成一团黑雾消失在空中。 神人无力地垂下双手,愣在原地。 ——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蕾斯提亚给了克蕾儿那个狂精灵……?)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不,是不想相信。 可是那张脸绝对没错,的确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暗精灵。 昔日的契约精灵。 让失去灵魂的神人,初次尝到了温暖阳光的滋味。 若说有什么改变了她,那都是因为—— (都是我的错……是我把她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三年前,曾经举办过一次精灵剑舞祭。 以莲•阿休贝尔的身分获得优胜的神人—— 许下了一个人类绝对不该许下的愿望。 为此,他失去了她。 但神人深信,她一定还活在某处。 刻在左手上的精灵契约总是隐隐作痛,无时无刻地提醒着自己。 ——她还活着。自己还有机会赎罪。 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以这样的形式重逢。 「蕾斯提亚……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吗?」 真的是这样的话,未免也太残酷了。 神人顿时全身无力,颓然跪倒在地上。 眼前逐渐蒙上一层黑暗。 「神人!?喂!听到没!神人!」 克蕾儿的呼唤,也变得愈来愈朦胧。 此时,地面再次剧烈摇晃起来。 巨人精灵正在穿越在空中开启的〈大门〉,试图进入这个世界。 竞技场的墙壁因震动而崩塌,大量的瓦砾朝神人头上倾注而下。 就在身体即将被压垮的时候—— 啪的一声,神人的脖子被鞭子缠住了。 「……咕喔!」 神人被粗暴地在地上拖行,发出痛苦的叫声, 随后,大量的碎石立刻落在神人刚才的位置上。 轰隆声随之响起,扬起大量沙尘。 ……刚才要是被那些石头压到的话,现在肯定没命。 「你在干什么啊!大笨蛋!」 克蕾儿矗立在神人面前,怒气冲冲地骂道。 「真的这么想死是不是?还是想变成焦炭?」 「呃,这两个选项都不对吧——咕喔!」 「哼!还有力气顶嘴,很有精神嘛!」 克蕾儿用鞭子拽起神人的头,把脸凑向前去。 「……」 几乎碰到鼻尖的超近距离。 透出一股坚毅神情的红宝石眼眸就在眼前。 虽然是这种状况,但神人仍忍不住心跳加速起来。 「……真是的,什么意思……这算什么嘛……」 也许是因为发现脸贴得太近,克蕾儿突然一阵脸红,稍微放松了鞭子的力道。 「先说清楚,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喔,不过……还是问一下好了。」 「你……你想问什么?」 「刚才那个女生,跟……跟你是什么关系?」 「她——」 神人避开了克蕾儿澄澈的眼睛。 「她——以前是我的契约精灵。」 「精灵?」 神人静静地点点头,左手握紧了拳头。 「……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她才会——」 就在神人再次陷入悲伤情绪的时候—— 「那又怎样?」 克蕾儿的声音凛然响起,打断了神人的思绪。 「啊?」 「我说,那又怎样!」 克蕾儿唰地一下子站起来,两手擦腰,甩了一下两条马尾。 刚才消沉的模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傲而美丽的红色火焰,再次苏醒了。 「呃,我不是说过,因为……」 神人一阵错愕,但—— 「你刚才不是说,要当我的契约精灵吗!自己说过的话,要好好负起责任,听懂了没有!」 啪啪啪啪—克蕾儿的鞭子不停地打在神人背上。 「好痛!你干嘛啦!竟然对死人鞭尸!」 神人不禁跳起来怒吼。 克蕾儿哼了一声,笑着说道: 「死人?那你就真的死一次看看吧。你看看那个。」 「啊?」 神人回头一看—— 闪耀着青白色光芒的巨人精灵,从空中的〈大门〉爬了出来。 封印被解开的战术级军用精灵——身高至少有十几公尺。 巨人精灵发出了咆哮。仅仅这一声,就有半数观众席被吹垮。 观众早已吓得逃走,但竞技场外还有大量市民。 从墙上开的大洞,可以看到外面广场的状况。 群众一边惨叫一边互相推挤,急着向外逃跑。突然现身的巨人精灵,让广场和大道陷入一片惊声尖叫的混乱。 巨人精灵一手扶在崩塌的竞技场墙壁上,缓缓向外走去。 才短短几步路,地面就像被摇晃般发出巨响。 要是让这种东西走到街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等学院来救援就太迟了。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嗯,你说的对。」 但是——神人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手中的〈护界神•爱思特〉,也正渐渐失去清澄的光芒。 精灵魔装必须透过精灵使的神威能量,才能显现出真正的价值。 但现在的神人,连维持剑的硬度都相当勉强。 即使勉强交战,想必剑也会立刻折断粉碎吧。 「……」 克蕾儿以相当严肃的表情盯着神人。 「看你好像还没睡醒。好吧,让我来叫醒你。」 接着,克蕾儿不知为何羞红了脸,视线移向别处。 就在下一瞬间。 「……!?」 克蕾儿的唇瓣堵住了神人的嘴唇。 好热。湿润、柔软的触感。 红发搔弄着鼻尖,微微散出发香。 「嗯……」 数秒后。唇瓣缓缓移开了。 「醒来了吗?」 「呃……嗯嗯……」 神人恍惚地点点头。 「仅……仅此一次喔。」 克蕾儿咬紧嘴唇,满脸通红地低下头来。 酥麻的吻,将神人心中的悔恨全数吹散。 「……打击疗法啊。不过药效似乎太强了点。」 「哼……哼!就是要够强才有效!——要上罗,神人!」 克蕾儿红着脸,开始吟唱精灵语召唤术式。 ——红色烈火的守护者,不眠的炉火看守人啊! ——在此履行血之契约,听从我的号令! 一念完咒语,克蕾儿手中立刻出现一条燃烧的炎之鞭。 鞭子上的火焰,不是被狂精灵侵蚀的黑色火焰。 是克蕾儿•露裘的高傲火焰——史卡雷特的精灵魔装。 「谢谢你,史卡雷特。再借给我一次力量吧。」 彷佛回应克蕾儿的心意般,炎之鞭高声发出呜叫。 「史卡雷特现在很虚弱,不能勉强它行动。我在后面掩护你,你负责对付那个巨人精灵。」 「好,知道了!」 神人利落地点点头,握紧了护界神•爱思特。 —没错。现在不需要去思考蕾斯提亚的事。 现在,只要专注于一件事—— (我必须保护这个野丫头!因为这是我们的约定!) 神人举起剑,纵身一跃。 「克蕾儿•露裘,我现在就让你瞧瞧!」 最强的剑舞姬——莲•阿休贝尔的剑舞! 此时,巨人精灵已经击碎了石墙,正要一脚跨进竞技场外面的广场。 神人迅速绕到巨人精灵背后,双脚一蹬,朝巨人的脚板用力刺下去。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人精灵发出了震天怒吼。神人一边忍受着冲击波的吹劲,一边紧紧抓住刺在巨人脚上的剑。 (……啧!好强的破坏力!不愧是军用精灵!) 怒火中烧的巨人,此时注意到脚边的神人。 巨人狂吼一声,挥下巨岩般的拳头。 神人拔起剑,往后闪躲。接着以巨人的手腕为跳台,往巨人身上持续跳上去。 看到突然出现在头上的神人,巨人精灵伸出巨掌,欲将之扑杀殆尽。 就在脚踝快被抓住的时候—— 「神人!」 克蕾儿甩动火之鞭,缠住了巨人的手腕。由于史卡雷特已经消耗了不少能量,所以无法斩断巨人精灵,但还是能暂时封住巨人的行动。 狂风轰隆作响。巨人精灵朝头上的神人发出愤怒的眼神。 此时突然剑光一闪——神人持剑砍伤了巨人黑水晶般的眼球。 被割伤的眼球,顿时喷出黑色浓雾般的气体。 (那就是狂精灵吗……!?) 喷出的黑色浓雾附着在剑上。一碰到雾气,刀尖便渐渐腐蚀成黑色。 神人猛然惊觉。狂精灵——是一种能对精灵附加狂暴属性的精灵。 (爱思特会被侵蚀的——!) 神人扭转身体,试图甩开黑色浓雾。 但神人在空中失去平衡,直接跌落在地上。 紧接着,巨人精灵挥下了拳头。 神人举起剑想挡住攻击——但已经来不及了! 「……!」 巨人精灵的拳头——突然在头上静止不动。 燃烧的炎之鞭,正紧紧缠住随时都要落下的手腕。 「神人!趁现在!快啊!」 「好——」 神人露出毫无惧色的笑容,站起身来,将意识全部集中于剑上。 彷佛在回应着神人般,剑精灵爱思特的精灵魔装此时更加闪亮。 一个箭步飞身跃起。神人的剑再次飞舞于空中。 然后——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散发耀眼光芒的长剑,将巨人的身体一分为二。 ◇ 神人将巨人精灵斩断的那一瞬间,克蕾儿正出神地注视着神人。 手握闪耀的圣剑,奏出华丽剑舞的风早神人—— 那个模样—— 简直就像三年前在精灵剑舞祭舞台上见到的——莲•阿休贝尔。 (……不会吧?) 巨人精灵化为光之粒子消失的同时,炎之鞭也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火猫。 小小的炎精灵宛如刚出生的小猫,克蕾儿怜爱地将它捧在手心上。 「——谢谢你,史卡雷特。」
神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这次不是琳丝蕾的房间。 房里有大书柜和装药的架子,应该是学院的保健室。 ……看来,自己又因为无法承受精灵魔装的力量而昏倒了。 身体状况本来就有问题,应该躺着休息,却在这种状态下使出剑舞,会晕倒也是必然的结果。 (唉……果然没办法像以前一样。) 神人一边摸着裹上绷带的手腕,一边苦笑道。 对精灵使来说,三年的空窗期实在太沉重了。 就在神人正要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 「神人,你醒来了吗?」 左顾右盼,却看不到任何人。 此时,棉被里传来某种东西蠕动的感觉。 「——什么鬼东西!」 神人用力掀开棉被。 被子里——出现了全裸的剑精灵。 「……爱思特,你在这里干什么!」 「陪神人睡觉。」 爱思特面无表情地答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因为我是神人的契约精灵。」 「……」 ……没救了。这家伙也一样完全无法沟通。 神人抱着愈来愈痛的头。就在这时候。 啪哒——房门突然打开了。 「神人,你醒来啦————……」 刚进门的克蕾儿顿时全身僵硬。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不……不是这样的!这是因为……」 神人连忙解释,但—— 穿着过膝袜的全裸少女就躺在自己床上,这种状况说什么都没用。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 克蕾儿的手上变出了一条火之鞭。 「剑精灵,别碍我的事!我要把这家伙烧成焦炭,给我闪远一点!」 「不行,我是神人的契约精灵,保护他是我的义务。」 「剑……剑精灵,你给我听清楚了!神……神人是我的奴隶精灵,而你是他的契约精灵,所以你也是我的精灵,知道了吗!」 「神人,是这样吗?」 「唔……这……呃……」 神人正在支吾其词的时候,走廊突然传来声音。 「小姐,您的动作要快一点。不然会被克蕾儿小姐抢先喔。」 「什……什么抢先不抢先的!我又没别的意思——」 「……嗯?琳丝蕾和卡萝,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骑……骑士团团长?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我只是代表风王骑士团来向神人致谢,可没别的意思!」 三位大小姐一边对话,一边打开了房门。 接着——同时目击了床上的爱思特。 「什么!」「唉呀!」 「这……这是怎么回事!?」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艾莉丝是〈风翼之枪〉。 琳丝蕾是〈冰之魔弓〉。两人手上各自出现了武器。 最后是卡萝。是一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而且非常莫名其妙的平底锅。 「神人,还有什么遗书要交代吗?」 克蕾儿一边甩动炎之鞭,一边微笑问道。 「慢……慢着!一切都是误——喔哇啊啊啊啊啊啊!」 神人的脑袋,被炎之鞭毫不留情地抽了下去。 精灵使的飨宴——〈精灵剑舞祭〉,将在两个月后盛大举行。
——你得当我的契约精灵! 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以及好久不见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志瑞佑。 新系列作品《精灵使的剑舞》,在此开幕! 这次的故事是在描迤身为主角的少年神人,在培育精灵使的学院遇见凶暴的美少女克蕾儿后,为了参加精灵界一大战斗赛事——〈精灵剑舞祭〉而共同奋战的异世界奇幻X战斗动作小说! 在战场上随心所欲操纵能变成武器的契约精灵——〈精灵魔装〉的美少女们、不知为何却能与只有女生才能使用的精灵结下契约的主角少年、隐藏于少年左手纹印中的秘密、被封印在圣剑中的强大封印精灵,还有三名傲娇大小姐(附赠女仆)+冷酷可爱的神秘女孩……本故事的内容就像这样相当热闹,写起来真的十分开心。动不动就说「我要把你烧成焦炭!」但实力雄厚的凶暴美少女,以及被迫成为克蕾儿的奴隶精灵(?)的神人,命运到底会如何……? 啊,虽然说是战斗动作小说,但基本上遗是学园爱情喜剧,所以少女们当然会为了争夺神人而上演一场爱情攻防战,而且愈演愈烈喔!今后我也会以「LOVE加量,趣味加倍,战斗万岁!」为目标继续努力,希望各位也能看得开心! 接下来是谢辞。自从新作品开始以来,一直受到许多人的照顾,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首先是为这本小说画了超级可爱的美少女+精灵的桜はんぺん老师。非常感谢您。每次拿到草稿都让我开心得在地上打滚。少女的表情和姿势真的都很棒,充满了魅力。除了可爱的女孩们外,火猫也非常可爱。 再三帮忙审阅原稿的MF J的※绮罗星☆庄司大人,非常感谢您的宝贵意见。老是麻烦您真不好意思,真的非常感激。(编注:出自动画「STAR DRIVER闪亮的塔科特」。为剧中的反派组织「绮罗星十字团」的招呼语。) 三坂总编辑、校对大人、装订大人、业务大人,以及所有和本作品相关的人员,非常感谢您。 最后要向阅读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最大的谢意。有各位的支持,志瑞才能得以出书。感谢大家的回函意见,我真的很开心! ——那么,第二集再会了!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 志瑞佑
台版 转自 桜の舞う青空@轻之国度 ——三年前。 「呼……呼……呼——」 在树木扭曲变形的〈元素精灵界〉森林中,一名少女气喘吁吁地跑着。 鞋子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光溜溜的脚底布满伤痕。 绑成左右两边的黑色长发,还有奢华仪式服过长的衣袖,干扰着她的动作。 压倒树木的剧烈声响从背后渐渐逼近过来。 被对方追上只是迟早的问题。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少女以奥地西亚帝国贵宾的身分,受邀参观〈精灵剑舞祭〉。 虽说是来宾,事实上却只是顺便被邀请而已。 她在精灵姬培育机构——〈神仪院〉的候选名单中被刷下来,是皇室的包袱。 拿掉前二公主的头衔后,她便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名普通的十三岁少女。 该向皇室效忠的贵族们,现在都对她投以鄙视轻蔑的眼光。 连随侍的女官也在暗地里嘲笑—— 笑她是个毫无价值的失落精灵姬。 在比赛会场遭受无数歧视的眼光,令少女十分难受。 反正最想看的莲·阿休贝尔下午才开始比赛,而且也没人会担心自己消失不见。 所以,少女才会独自来到这座森林。 然而,少女却不知道元素精灵界的森林有多么恐怖。 逼近背后的树木精灵,发出了慑人的咆哮。 树木精灵应该是温和的精灵才对。恐怕是因为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树枝,才惹怒了它。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 绝对逃不掉——少女觉悟到这一点,下定了决心。 她站在原地,转过头来,勇敢地瞪着树木精灵。 「我……我的骑士三两下就能把你解决掉,我才不怕你呢!」 少女以颤抖的声音叫道,接着开始吟唱契约精灵召唤术。 ——侍奉人子之皇的剑圣、我的骑士啊! ——在此履行血之契约,成为守护之剑,来到我身边吧! 少女胸口上的精灵刻印,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然而,变化仅止于此。 与契约精灵连结的回路突然切断,刻印的光芒消失了。 (……!果然还是不行,完蛋了——) 少女的脸上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树木精灵狂啸一声,挥下树干般的粗壮手臂——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剑光突然闪过眼前。 「咦?」 少女不禁睁大双眼。 树干般粗壮的手臂顿时消失在眼前,完全不见踪影。 时间,彷佛停止了。 被切断的剖面,喷出黑色浓雾般的气体。 接着传来咚的一声,是着地的声音。 少女的眼前站着一名少年。 他穿着深蓝色长裤和黑色上衣,有一头黑发。 少年手中持着一柄剑。是一把发出黑色雾气的漆黑魔剑。 「站在那里别动,很危险的。」 少年冷淡地说完这句话后,便再次转向眼前的精灵。 被砍断手臂的树木精灵,发出愤怒的咆哮朝少年袭击而去。 另一只手臂再次挥下。少女不禁捣住双眼。 但是—— 「这种攻击对我没用,不好意思。」 少年仅用手上的一把剑便挡住了树木精灵的全力一击。 接着——他吐了一口气,同时奋力一跃。 少年猛力砍断了另一条手腕,还顺势以余下的劲道重创树木精灵的身体。 只凭这么一击,魁梧的精灵就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 「好像做得太过火了。本来想尽量别伤到它的。」 「……」 少女正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少年突然转过头来。 他的身材算是相当纤细,长相也十分秀气。 眼神清澈分明,看起来就像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 令人完全无法想像他就是刚才瞬间解决精灵的那个人。 此时,少女突然察觉到一件事。 (奇怪?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歪着脑袋心想。此时—— 「呃,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少年以平静的语调开口问道。 「呃……嗯,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 「这样啊……没事就好。」 少年松了口气,放下漆黑的魔剑,走了过来。 就在此时—— 「啊……!」 散发黑色雾气的漆黑魔剑——体会到其中的含义后,少女的脸色突然一阵铁青。 这就对了。能斩断精灵的剑,不可能是一把普通的剑。 (那是精灵魔装!?可是为什么——) 此时,少女终于发现了。 她的确对少年的容貌有印象。 「不……不会吧……怎么会……」 她的确看过这张脸。因为,这个男生就是—— 「……?」 看见少女的表情突然僵住,少年不禁疑惑地歪起头来—— 没多久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眼睛睁得老大。 「呜哇……完蛋啦——!」 他双手抱头,高声呐喊。 少女对着大声叫苦的少年,用力伸出食指说道: 「怎么会……莲·阿休贝尔为什么是男生!?」 「唔……」 少女露出严峻的眼神,盯着哑口无书的少年。 她知道这句话乍听之下漏洞百出。 因为眼前的少年是短发,也没有胸部。 怎么看都是男孩子。 (但是,绝对错不了——) 以压倒性力量在大会中胜出的剑舞姬。 仔细端详他的脸孔,的确和莲·阿休贝尔一模一样! (还有那把剑也是——) 少年手中握着的那把漆黑魔剑,是暗属性的精灵魔装——〈贯穿真实之剑〉,曾在比赛中击败无数对手,等于是她的代名词。 而一击打倒狂化精灵的高超剑技,更是不动如山的铁证。 「这……呃……该怎么说哩……」 少年顿时手足无措,拚命想找藉口解释。 「怎……怎么办?蕾斯提亚?」 「我才不帮你呢。我早就告诉过你,就算不是比赛也要扮女装吧?」 「我哪知道森林里会有人!」 「谁教你看到可爱的女生就鲁莽地冲过去救人,活该。」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少年对着手上的漆黑魔剑一阵窃窃私语。 少女的脑袋完全陷入一片混乱。虽然莲·阿休贝尔是男人这件事也很令人吃惊,但世上有男性精灵使这件事却更教人难以置信。 只有清纯的少女才能与精灵订定契约——小时候在(神仪院)长期以来被灌输的观念一向是如此。说到男性精灵使,少女能想到的也只有那 个传说中的魔王所罗门。 (大赛中呼声最高、最有名气的莲·阿休贝尔,竟然是男生——) 要是被发现,肯定会成为震撼精灵剑舞祭的一大丑闻。 少年伤脑筋似地抓了抓头发,露出认命的表情望着少女。 「呃……这件事是有一些原因的。我的确是男生没错,不过请你什么都不要问,帮我保密好吗?」 看见那对窘困的黑色眼睛凝视着自己,少女不禁心跳加速。 (这……该怎么办……) 说真的,少女感到相当困扰。自己所崇拜的剑舞姬其实是男生——这件事实来得又快又急,让她的脑袋一时之间转不过来。 而且,即使被取消王位继承权,自己毕竟仍是奥地西亚的二公主,也是圣洁的〈神仪院〉姬巫女。面对如此亵渎〈精灵剑舞祭〉的事实,怎 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了事? 「……」 但是,一看到少年烦恼的表情—— 「……我知道了。」 少女不禁点头了。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问你任何问题。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虽然莲·阿休贝尔是男生,却仍是自己最崇拜的剑舞姬。 她(他?)的剑舞,为失意至今的少女带来了无比的勇气,这是不变的事实。而且,这条命的确是他救回来的,这一点也不容置疑。 有功的骑士应当得到奖赏,这是皇室的训诫。 「谢……谢谢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 少年总算放松下来,吐了一口气。 「你的个性也太单纯了吧?我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耶。」 「嗯。不过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不守信的女孩子。」 「……」 听到这么率直的感言,少女的脸颊不禁微微染红。 (为……为什么会心跳加速……) 「元素精灵界的森林太危险了,我送你到出口吧。」 「谢……谢谢……」 「你的鞋子都不见了。来,抓住我的背。」 少年看到少女脚上伤痕累累,便背起了少女。 「那……那个……我的胸部碰到你的背了……」 少女害羞地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什么?」 「没……没事……」 少女红着一张脸,撇过头去。 昏暗的森林中,少女一边听着双脚踩在树叶上的声音,一边问道: 「欸,你为什么要假扮成女生参加〈精灵剑舞祭〉?」 「……」 片刻的沉默后—— 「我有一个〈愿望〉想要实现。」 少年以十分迫切的表情回答道。 〈愿望〉——是精灵王赐予剑舞祭冠军的奇迹。 少年的这一句话,为少女带来了灵感。 (对喔,若是向精灵剑舞祭的〈愿望〉许愿,我的力量或许也能……) 抵达比赛会场附近后,少年将少女轻轻放下。 「到这里应该能自己回去了吧?我还有下一场比赛,先走了。」 「嗯嗯,谢谢。呃……」 「嗯?」 「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 「莲·阿休贝尔是假名吧?我想知道你的真实姓名。」 「……」 少年犹豫了一会后—— 「神人。我叫风早神人。」 「风早神人……」 奇特的音节,好不可思议的感觉。少女在口中反覆咀嚼着这个名字,喃喃说道。 「呃……神人……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咦?嗯嗯……在〈精灵剑舞祭〉结束后,或许可以吧。」 「真的吗。那就说定罗,神人。」 ——七天后,莲·阿休贝尔得到了最强剑舞姬的封号。 但是,少女再也没有见到那名少年。 因为少年在实现〈愿望〉后,便失去了踪影。
「唔……嗯……」 这里是艾雷西亚精灵学院的乌鸦班宿舍。 柔和的清晨阳光射进其中一间宿舍,睡在房间里头的风早神人刚从睡梦中醒来。 (我记得……早上好像有一场团体对抗赛。) 平常的话还能享受一下赖床的乐趣,但今天可不能这么做。 要是又因为迟到而被芙蕾亚老师臭骂一顿,他可受不了。 神人掀开棉被,正要伸手抬起身子—— 噗啾。 ……好像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这是啥?小小的,软软的,冰冰的……摸起来挺舒服的哩。) 噗啾。噗啾。 还没睡醒的神人,就这样伸手把玩那神秘的物体。然后—— 「您终于醒来了,神人。」 「……」 神人当场呆若木鸡。 一名全裸的美少女,正骑在他的胸膛上。 银色的头发在清晨阳光的沐浴下闪闪发光。光溜溜的肌肤如同刚挤好的牛奶般雪白。 虽然个头娇小,但曲线玲珑有致,洋溢着少女的青春气息。 充满神秘感的深紫色双眸,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神人。 「您怎么了?不继续玩我的胸部了吗?」 「……哇咧!呃啊啊啊啊啊啊!」 神人急忙抬起身体,伸手指向眼前的美少女。 「你……你在干什么!?而且为什么是全裸!」 「不是全裸。我有穿过膝袜。」 少女维持着跨坐在神人腹部上的姿势,抬起脚来说道。 看到这妖艳的动作,神人不禁心跳加速,连忙别过脸去。 「这样更糟糕!过膝袜裸体比全裸还……总之就是更那个!」 「您要我脱掉过膝袜吗?……神人,您好色。」 银发美少女板着一张扑克脸,膝盖害羞得扭来扭去。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这样就会感到害羞,不过对这个精灵来说,露出双脚似乎更令人难为情。 没错。这个宛如雪之妖精的美少女,并不是人类。 剑精灵爱思特。 数天前,她与神人订定精灵契约。是力量极为强大的〈封印精灵〉。 不过,依现在的状况来看,神人连她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无法发挥出来。 这是因为神人下意识拒绝与她完成精灵契约,爱思特因而无法回到本体存在的〈元素精灵界〉,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总……总之你快下来啦!」 「了解,神人。」 爱思特似乎有点不高兴,但还是乖乖听了话。 棉被开始蠕动起来,传来柔软的大腿触感……对心脏实在很不好。 神人无奈地搔了搔睡乱的头发,终于坐起身子。就在此时—— 啾。 「……!?」 出其不意的一击。 花了数秒之后,神人才知道自己被吻了。 柔软的唇瓣轻轻从嘴上移开。神人的脸颊一下子滚烫起来。 「你……你突然做什么!」 「这是起床之吻,神人。」 爱思特面无表情地回答。 「干么弄什么起床之吻——」 「因为不公平。你只愿意跟克蕾儿亲吻吗?为什么不吻我?」 面对爱思特略带指责的语气,神人不禁语塞。 「你……你看到那一幕了?」 「看到了。那时我也在场。」 「……对喔,是这样没错。」 神人很快就想起那件事,大大叹了口气。 一周前,神人曾在学院都市与陷入狂暴状态的军用精灵交战。 那时,爱思特确实在场。以精灵魔装——也就是一把剑的姿态。 看来,爱思特目击了整个经过。 为了让失去斗志的神人回过神来,克蕾儿吻了神人。 那一吻的确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有点难为情啊。 「我听说订定精灵契约的正式方法是以吻誓约。既然如此,爱思特也要。」 爱思特轻轻拨开贴在脸颊上的银色头发。 接着,她闭上了眼睛,可爱的樱花色唇瓣微微噘起,脸缓缓靠近过来。 「这是怎样!太奇怪了吧!」 「这是我应得的权利。因为我是神人的契约精灵。」 「……!」 虽然事实上是个威力惊人的封印精灵,但现在的爱思特的外表只是个可爱的普通女孩。 被这样贴近身体……正常人应该都会小鹿乱撞吧。 「喂……喂!爱思特……」 「请闭上眼睛,主人。」 爱思特一下子将脸凑近神人。距离近到芬芳的气息都快吹在鼻尖上。 就在含苞待放、宛如蔷薇般的唇瓣即将碰到自己的的时候— 「神人,早上有团体对抗赛,所以早餐要比平常豪华一点——」 「……!」 浴室的门,突然啪的一声打开了。 站在那里的是—— 「你……你你你……」 红发的美少女,正睁大了红宝石般的双眼站在那里。 她的肢体被浴巾裹住,透露出柔美的曲线。 微微染成樱花色的柔嫩肌肤,正冒出白色的热气。 胸部尺寸虽然和小女童差不多,但轻微隆起的线条还是十分有魅力。 水滴从湿濡的红色发尖滑落,掉在地板上。 至于床上,眼前有一个全裸的——不,是只穿着过膝袜的全裸爱思特。 时间就这么冻结了。 「……神人?」 「克蕾儿……不……不是这样的!这是因为——」 神人连忙爬起来解释。就在这一瞬间。 轰轰轰轰轰轰……! 「你……你在干什么!你、你你……你这个变态大色狼——!」 「咕喔!」 调教用的皮鞭突然飞来,漂亮地击中神人的下巴。 神人的身体卷着棉被,滚落至床下。 「我……我错看你了!淫魔!禽兽!」 少女单手按着浴巾,跨步走近在地上挣扎的神人,用脚跟朝他的头部踩了又踩。 克蕾儿·露裘。 因为某种原因而单方面与神人订下主仆契约,是神人的同班同学。 虽然是个长相超级可爱的美少女,但个性却像这样极其凶暴。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和那个剑精灵到底在做什么!你说啊!」 啪!啪!啪! 「等……等一下……别打了……咕喔!」 鞭子如暴风雨般无情地落下。倒竖的红发彷佛一把燃烧的烈火。 就在神人饱受鞭子风暴摧残的时候—— 神人突然察觉到一件事。一不小心——就发现了。 「慢……慢着……克蕾儿,这样不好吧!」 一旦察觉,就非得说出来不可。这是为了她好。 神人总是会在这种没必要的小地方露出古道热肠的性格。 「……?怎样不好?」 「呃……这个角度……那个,看得到。」 「啊?」 克蕾儿光着脚踩在神头上,两只眼睛不停地眨呀眨。 接着,她终于发现了。 现在,克蕾儿正站在神人的头上。从浴巾的细缝间,神人可以看见她裸露的大腿。 「……咕呜—!」 克蕾儿的身体顿时涨红起来。 她慌张地重新卷好浴巾,肩膀不断颤抖。 「你……你……你欠揍啊!」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等……等一下!这是一场误会啊!总之你别担心!我没看到大腿根部啦!」 神人拚命解释。但—— 「……」 看来,变成了反效果。 「……是吗。我懂了。」 克蕾儿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道。 「你有两个选择。老实回答我。」 神人吞了口口水,点点头。 一定要慎重回答才行。若选错答案,可能会真的变成焦炭。 「你要几分熟?半熟?还是全熟?」 ……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选择。 「可……可以的话……三分熟就可以了……」 就在神人回答的同时。 「史卡雷特!」 空中出现了一只火焰缠绕的火猫。 「决定了,我要把你烤成焦炭。」 宣告死刑的笑容十分爽朗,令人不禁看得出神。 今天的乌鸦班宿舍,也和往常一样发出了轰然巨响。 ◇ 艾雷西亚精灵学院。 这是一所训练来自帝国各地的姬巫女,培养她们成为一流精灵使的专斗学校。 该学院坐拥(精灵森林)和学院都市,占地十分辽阔,还有力量能与帝都的精灵骑士并驾齐驱的教师滞留于此,整间学院俨然像个小型独立 国。 清晨的雾气已经散去,上课钟声响起的时刻,一台马车来到这间学院面前。 这是一台单匹马拉的马车,由一名穿西装的老管家负责驾驶。 驾车的管家在门前停下马车,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 「菲雅娜小姐,我们到达目的地了。」 「辛苦你了,爷爷。」 走出马车的,是一名约十五、六岁的美少女。 充满光泽的黑发在风中微微摇曳。炯炯有神的眼眸,流露出一丝强悍。充满透明感的雪白肌肤令人联想到劳伦弗洛斯特地方的初降新雪,在 宛如黑色洋装的制服衬托下显得更为洁白透亮。 被称为菲雅娜的少女下了马车,眯着眼睛抬头望向学院校舍。 「这里就是艾雷西亚精灵学院,是帝国内所有精灵使聚集的地方……」 「请您务必小心,菲雅娜小姐。小聪明是唬不了那个黄昏魔女的。」 「我知道。」 菲雅娜点点头,握紧了藏在制服袖子下的精灵矿石。 若以帝国货币单位路币来算,这种矿石一颗就要价两千万路币。 「听说露比亚·艾尔斯坦因的妹妹就在这间学校里。」 「大小姐,这是禁忌。最好不要在这里提起这个名字。」 「嗯,说得也是。」 过去曾为帝国带来前所未有的大灾难,人称「灾祸的精灵姬」的人物。 在她还是普通人类时所使用的本名,至今仍被视为一大禁忌,连说出口都被严格禁止。 据说光是提起这个名字,就会有损清纯少女的神圣灵性。 真是愚蠢的迷信。不过,身为一个在最近的地方亲眼看见过她的目击者,这样的谣言或许真的有一丝可能性。 (……没错。因为,我到现在仍对她感到恐惧。) 少女咳了一声,将声音转小轻轻说道。 「还有一个叫风早神人的精灵使,也令我很在意。」 「喔,那个男性精灵使啊。听说前几天他在学院都市打倒了失控的军用精灵。」 「嗯嗯,根据目击者的说法,他的剑舞相当了得,简直和最强的剑舞姬——莲·阿休贝尔一模一样。」 菲雅娜以有些兴奋的语气激动地说道。 看见她的模样,老管家不禁白了一眼。 「大小姐,您该不会是喜欢那个少年吧?」 「喜……喜欢……!?」 菲雅娜的声音顿时变调。脸颊一下子红起来。 「怎……怎么可能!我跟他完全没见过面……只是很好奇男性精灵使是什么样的人而已!」 这些话全都是谎言。 一名男性精灵使在学院都市打倒了失控的军用精灵。 菲雅娜一听到少年的名字,就立刻知道他是谁。 是他。 三年前,在元素精灵界森林里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 曾与自己约定再次相会,却在精灵剑舞祭结束后无故失踪的那个人。 (——不过,我终于找到你了。) 听到报告的那一天,菲雅娜立刻就决定要转进艾雷西亚精灵学院就读。 既然那个少年要以自己的名字再次参加(精灵剑舞祭),那么—— 对她而雷,这是绝无仅有的大好机会。 「神人,我原谅你对我毁约这件事。」 菲雅娜瞪着学院校舍,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 「不过,这次可不会让你逃掉罗~」 ◇ 比赛开始后,已经过了约八分钟。 淡紫色雾气飘渺的森林之中,有两个人影飞奔着。 「克蕾儿,小心左边的草丛,那边有埋伏。」 「你怎么知道?」 「这是直觉。是我的话就会埋伏在那——」 突然,左边的草丛放出了一道青白色的雷光弹,就跟神人说的一样。 「啧——!」 神人用力一踩,向前加速。他跳到克蕾儿面前,用刀身弹开音速般的雷光弹攻击。 这一招不是普通的剑能使出来的招数。拥有精灵魔术抗性的剑精灵爱思特的精灵魔装—— 〈护界神·爱思特),能使所仃的魔术攻击失效。 「克蕾儿!」 早在神人出声之前,克蕾儿已经捕捉到了目标。她的红发在空中随风摇曳,被风吹起的裙子下可看见收纳皮鞭的袋子。 克蕾儿一边跳上树枝躲过雨点般的雷光弹攻击,一边使出精灵魔装——炎之鞭。 空中响起一阵锐利的破风声。能斩断任何物体的炎之鞭轻而易举地扫断了林立的树木。 被清出一片空地的树林间,出现了一名雷精灵使的少女身影。 她的浏海盖住了眼睛。是个感觉有点阴沉的女孩子。 少女的身边,浮着一群青白色的雷光弹。 她的精灵等级似乎不如爱思特或史卡雷特那么高阶,只是一种形态不定的低等精灵,不过若拿来当作施展精灵魔术的能源库,算是相当绰绰 有余。 在后方攻击掩护,藉此扰乱敌人阵脚,似乎就是这名少女担任的角色。 「哼,位置曝光的狙击手,就跟上岸的乌龟没两样!」 克蕾儿以鞭子指向前方,作出胜利宣言。狙击手少女见状便领着旁边的雷精灵,仓皇地逃进森林中—— 「别想逃!史卡雷特,快追!」 克蕾儿叫道,精灵魔装炎之鞭也在同时变成火猫。 史卡雷特曾经被狂精灵附身,身体变成只有小猫般大小,不过现在似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外表虽然还是可爱的猫咪,但展现出来的魄力 彷佛怒吼的狮子。 化为漩涡状的红色火焰,朝雷精灵使少女袭击而去。 火焰的热度足以融化岩石,但少女身上完全没有烧焦的痕迹。 这是因为这里是学院的专门训练场地,是元素精灵界的战斗专区。 元素精灵界是精灵的栖息之地,属于另一个世界。 在现实世界中,要将精灵作为物理性的攻击手段,必须让精灵实体化。但在这里,精灵可以变成纯粹的神威能量供主人使用。 也就是说,肉体遭受的物理性攻击几乎等于零。 不过,冲击和疼痛并不会消失,而且精神也会受到同样程度的损伤。若被史卡雷特的爪子划伤,肯定会昏厥过去而无法继续战斗。 史卡雷特一边将森林烧成灰烬,一边追击着少女。不过,少女似乎是战斗老手。她不断使出精灵魔术扰乱敌人的视线,并趁隙逃进了森林内。 「可恶!一直跳来跳去的!」 被惹得十分恼火的克蕾儿,从树林间跳到地上去。 「既然如此,只好用最强的精灵魔术一起把你解决掉!」 「等一下!克蕾儿!地上好像怪怪的——」 在神人叫出声的那一瞬间,克蕾儿的脚边喷出了大量土石。 「什么!?」 从地上出现的,是一对甲壳类生物的巨蝥。 「乌鸦班的克蕾儿·露裘!你太大意了!」 漫天尘土中,身上有着无数突起物的甲壳从地上的大洞跳了出来。 是全身甲类型的精灵魔装。 克蕾儿整个人被弹飞,摔在地上。别说是精灵的直接攻击,光是被吹走和飞石的冲击就足以带来极大的损害。 「克蕾儿!」 神人还来不及跑过去,甲壳精灵使就已经准备好下一步攻击。这一击这绝非偶然。对方早就算准了克蕾儿掉在地上的那一瞬间。 「吃掉她吧!甲壳精灵(克拉司提)的精灵魔装——(破贯钢拳)!」 「——啧!火焰啊!现形于手中,随我起舞吧!」 倒地的克蕾儿,手中放出了无数火球。 然而,镗甲型的精灵魔装却不痛不痒,照样冲向克蕾儿。 「哈!炎属性对甲壳精灵无效。你上课没学到这一点吗?」 铿——甲壳铠甲的肩膀撞击,将克蕾儿整个人撞飞出去。 神人一个箭步迅速转身,反手握住爱思特,稳稳地接住了克蕾儿的身体。 「唔……嗯 ……」 在神人手臂中的克蕾儿,发出性感的闷哼。 虽然刚才的攻击大幅削减了克蕾儿的神威能量,但意识似乎还很清醒。 (在撞击的前一刻朝地面放出火球,让对方失去平衡减缓攻势吗……果然有一套。) 「喂!你没事吧?」 「唔……嗯……你……你在做什么啊!」 克蕾儿的脸突然红成一片。 神人以双手抱起克蕾儿的背部和膝盖,将她娇小的身躯抱在怀里。 也就是所谓的公主抱。 「唔……笨……笨蛋!快放我下来!」 「喂……喂!你别乱动啊!会掉下来啦!」 「闭嘴闭嘴闭嘴!快放我下来—!」 咚咚咚咚咚…… 被公主抱的克蕾儿不断槌打神人的胸口,宛如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不用担心我。你很轻的。」 「你……你是说因为我没什么胸部吗?」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觉得你很像小动物,很可爱。」 「……!有……有什么好可爱的……」 红着一张脸的克蕾儿,害羞地低下头去。 神人无奈地叹息着,一边将克蕾儿放下来。 此时,甲壳精灵使早已不见人影。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攻击无法打倒克蕾儿,便躲起来等下 一次机会袭击。虽然战斗时表现得很有气势,但个性倒是挺慎重的。 就在这时候,追击雷精灵使的史卡雷特回来了。 看起来似乎没受伤,但好像也让猎物逃掉了。 「那个雷精灵使,是故意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吗?」 「嗯,趁我为了追赶她而跳到地上的时候,让甲壳精灵使偷袭。我们完全陷入她们联手设下的圈套了。」 克蕾儿气愤难当,朝地上挥了一下鞭子。 「果然是狡猾的鼬鼠班!」 「这不算狡猾吧。若考虑到精灵之间的属性,当然要用这种战法。」 听到神人耸肩如此说道,克蕾儿不禁闭上了嘴巴。 「不过,她没继续追上来实在很奇怪。我可以理解对方的想法,但未免也太慎重了。」 「是啊。那个雷精灵使也一样,感觉上好像在争取时间。」 元素精灵界的森林,此时陷入一片寂静。 周围的树丛和地面,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争取时间?) 「真想找人探查敌情。」 「有办法探查敌情的话,就不会拖到现在了。」 对方还剩三人,但这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依状况可能会变成一对二的局面,两人必须同时应付这三个人。若是一对一,神人和克蕾儿应 该不会输掉,但若遇上两人以上的联手攻击,胜算实在非常渺小。 而且,即使是一对一,也得考虑到精灵之间的属性。属性之间的相克,有时会在实战带来超越精灵使本身技巧的巨大影响。 「——你好像陷入苦战了,风早神人。」 突然,背后传来一股声音。 神人回过头去,看见地上的影子浮出一团黑色人影。 人影渐渐成形,变成一名成熟的女性。 充满光泽的黑色长发。戴着眼镜的五官充满知性美。 套装上披着一件长版白衣的美女,就是—— 「芙蕾亚老师?」 这名美女叫芙蕾亚·古兰朵,是乌鸦班的班级导师,也是这场比赛的评审。 能从影子里现身,也许是她的契约精灵的能力之一。 「老师闯入比赛没关系吗?」 「只是给脑筋不好的学生一点建议而已,不成问题。」 芙蕾亚露出微笑,推了一下眼镜。 「你们的对手本来就是排名比较前面的队伍,会陷入苦战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本身的能力也许完全比不上你们,但默契十足,团体战力 非常突出……是说,你为什么在比赛前就满身是伤?」 「因为今天早上,有人想把我弄成一堆焦炭。」 神人朝旁边的克蕾儿瞄了一眼。克蕾儿眼珠子一转,迅速移开视线。 「而且,这场比赛是五对二,本来就有问题。」 这里只有两个人,对方却有五个人。虽然已经打倒了两个人,但还剩下雷精灵使、格斗型的甲壳精灵使,以及到现在仍未现身的最后一人。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谁教你们队伍只有两个人。这次的〈精灵剑舞祭〉是五人团体制,人数不足是无法参加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在期限前我会凑齐人数。反正不一定每个人都得是等级较高的精灵使,只要有我——和这个奴隶精灵,我们就能胜出。」 克蕾儿支支吾吾地说道。芙蕾亚听了不禁露出严肃的表情,直直地瞪着她。 「克蕾儿·露裘,你最好别小看团体赛。身为精灵使,你的确相当优秀,但绝对赢不了默契良好的队伍。」 接着,她转向神人: 「你知道西洋棋吗?」 「玩得可多了,都是被葛雷沃丝逼的,不过我从来没赢过她。」 「西洋棋的皇后是一支很强的棋子,若是一对一绝对不会输。但有时也会被能力平凡的步兵吃掉。」 「这我知道。」 「但你根本没认真看待这件事。你的战斗方式——感觉就像孤军作战。」 神人完全无法反驳,顿时沉默下来。 少年曾被称为最强的剑舞姬。在疯狂的机构〈教导院〉学到的都是暗杀的技巧,自然没有与同伴一起战斗的经验。 潜入目标背后,砍下对方的脑袋——这才是他原本的战斗方式。 精灵剑舞祭的战斗规定视精灵王的心情而定,所以每次都不一样。 十五年前的精灵剑舞祭是多人同时相互厮杀的无限制战斗。 三年前则是个人战。 这次则是团体赛。 说真的,神人认为自己与克蕾儿根本称不上有什么团队默契。 而且,对精灵使而书,三年的空窗期是十分致命的缺陷。 加上到现在仍无法完全发挥力量的契约精灵。 必须克服的困难,眼前就有这么多个。 「克蕾儿·露裘,你也一样,完全不懂团体战斗的方式。」 「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再……再说,这家伙只是个奴隶精灵……」 「唉,看来你们前途堪忧,会多灾多难了。」 芙蕾亚老师叹了口气,便又回到影子里消失离去。 「……呼,这段对话就用掉了两分钟。只剩下五分钟了。」 再不分出胜负,双方队伍的校内排名就要下降了。 对排名仍处于后半段的两人来说,这样的结果无疑是一大致命伤。 ——此时,贴在克蕾儿脚边的火猫忽然叫了起来。 「喂,史卡雷特好像在说什么?」 「嗯,森林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野生动物骚动起来了?」 克蕾儿一脸严肃,扬起了眉毛—— 「就在那里!」 接着,她朝森林的方向突然放出炎属性的精灵魔术。 火炎球——以超高温火焰将目标烧成灰烬,是非常高等的精灵魔术。 灼热的火焰划过地面,将附近的森林烧得一干二净。 在袅袅升起的黑烟当中,一个粗壮的人影缓缓现身。 「哼,好危险的大小姐。」 是全身包覆精灵魔装——甲壳镗的少女。 明明受到火炎球的攻击,少女身上却没有任何损伤。 「居然这么干脆地露脸……你不打算偷袭我们了吗?」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因为队长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 克蕾儿和神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黑烟散开的另一端,出现了某种东西—— 「什么……?」「那……那是什么!?」 是一座巨大的木制高台。 构造虽然简单,但仍十分气派,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祭坛。 祭坛的顶端有一个穿着学校制服的小个子女生,正在跳着某种仪式舞。 她手持木杖,是一名拥有浅金色头发的美少女。 「同胞啊,向扰乱森林安宁的不肖分子挥下愤怒的铁鎚吧!」 少女在巨大的高台上举起木杖,朝神人比划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庞大的祭坛,是什么时候弄出来的?」 「为了今天的比赛,我们在昨晚半夜事先准备好的。」 甲壳精灵使少女得意地举起巨螯。 ……原来如此,若是借助那个精灵的力量,的确能在一夜之间就完成这座巨大的祭坛。 「太……太狡猾了吧!怎么可以使出仪式神乐这一招!」 「唔!一点都不狡猾!我的契约精灵若不准备盛大的仪式是叫不出来的!」 拿着木杖的少女在高台上叫道。 「少罗唆!死小孩给我闭嘴!」 「唔!什么死小孩!你的胸部还不是跟小孩一样!」 「你……你说什么!」 啪叽。神人的耳边传来宛如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同时克蕾儿的红发如燃烧的火焰般倒竖起来。 「樫之贤者——德鲁伊一族吗……」 神人一边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喃喃说道。 德鲁伊一族并非奥地西亚帝国的贵族。早在帝国发祥之前,德鲁伊一族就一直以精灵森林为家,并以该族特有的方式来传承姬巫女的血统, 是正统的精灵使家族。 「那个女生的精灵很特殊,要召唤出来需花较长的时间。」 「先前一直争取时间,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此时,地面开始剧烈摇晃起来。点亮祭坛周围的火把猛烈地燃烧着。 ……好惊人的压迫感。那个少女使唤的精灵可能是非常不得了的精灵,恐怕足以与先前对战的军用巨人精灵匹敌。 「——我不会让你叫出来的!史卡雷特!」 克蕾儿将史卡雷特化成精灵魔装,炎之鞭朝地上用力抽了一记。 「神人,我来绊住这家伙。你去破坏祭坛。」 「好!」 神人点点头,拿着银光闪闪的护界神·爱思特冲了出去。 以精灵使来说,克蕾儿的确是个天才。 虽然属性与甲壳精灵不合,但若是一对一,绝对不会输给对方。 神人的位置离祭坛有一大段距离——但依他的脚程,应该能及时赶上。 此时,神人眼前的地面突然被炸开来。 从草丛射过来的是精灵魔术雷光弹。 是雷精灵使少女发动的攻击。当然,神人也早已预料到森林中有埋伏。 但是—— 「喝啊啊啊啊啊!」 「什么!?」 少女的举动出乎种人意料之外——竟然是精灵使本人冲了过来。 不能忽视这次的攻击。神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必须一击就让她昏倒——) 神人迅速转动剑身,将剑柄抵向对方胸口上—— 突然,一阵剧烈的闪光刺向神人的眼睛。 少女使唤的雷精灵,在神人眼前爆炸了。 雷击如雨点般打在神人身上,足以令人麻痹的尖锐疼痛感贯穿了全身。 虽然不至于无法动弹,但确实被迫停下了脚步。 被卷入爆炸的少女已经失去意识,躺在神人面前。 (这个女生,一开始就打算牺牲自己吗……) 虽然个人赛无法使用这种战法,但若考虑到队伍整体的胜利,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的任务就是牵制敌人的行动,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被摆了一道……」 「暴虐的君王,来到我身旁吧!铲除万物的破军兽王!」 森林里的少女在祭坛上高举木杖,开始念诵庄严的召唤术。 至此,召唤仪式终于完成。 「其名为兽群精灵——〈凯鲁诺斯〉!」 接着,森林各处纷纷传来无数的野兽怒吼声。 那个德鲁伊少女将栖息于元素精灵界的魔兽全都叫了过来。 「兽群精灵……是广域的附身型精灵吗!」 附身型精灵就像前几天曾让克蕾儿的史卡雷特和军用精灵狂暴化的狂精灵,是一种拥有附身能力的精灵——兽群精灵则是这种精灵的扩大版。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被兽群精灵附身的魔兽大军发出震天巨响,直直冲了过来。 「这些动物不是精灵,被踩到会死人的。」 「要……要比操纵动物的话,我也不会输的!」 打倒甲壳精灵使的克蕾儿不断甩动皮鞭,但—— 「放弃吧,克蕾儿。我们输了。」 「——看来胜负已经分晓。」 从影子中浮出的芙蕾亚老师,吹起了比赛结束的哨子。
「唔咕唔咕……」 克蕾儿·露裘,正不停地将奶油面包塞进喉咙里。 贵族应该随时维持优雅的形象——对向来以此为准则的克蕾儿来说,的确是相当难得一见的画面。 「别因为想发泄就吃这么多。会发胖喔。」 神人眯着眼睛白了她一眼。然而克蕾儿只是懊恼地敲了一下桌子。 「可是……可是!唔咕唔咕—!」 「克蕾儿,你拿的是我的果酱面包。」 爱思特冷静地提出抗议。 这里是学院的沙龙咖啡厅。 柔和的阳光,从露天阳台射入屋内。 三个人坐在靠窗的圆桌前,吃着迟来的午餐。 放在桌子中间的藤篮内堆满了面包,有果酱面包、菠萝面包和火腿面包等,种类相当多样。只要是这里的学生,就可以使用这座咖啡厅,还可以免费享用刚出炉的面包,咖啡和红茶也是无限续杯。 虽然学校里也有餐厅,但要价却不便宜,几乎与帝都的高级餐厅不相上下,对本来就不是贵族出身的神人,或是财产与领地都被没收的克蕾儿而书,自然负担不起。 「我们的队伍排名又下降了。」 克蕾儿趴在桌上,发出泄气的「呜呜」声。 「刚好遇到前半段排名的队伍,没办法。」 「是没错啦……可是就实力上来说,本来就是我们比较厉害啊。」 克蕾儿咬紧了嘴唇。的确,虽然人数上较为不利,但对精灵使本人来说,输给等级比自己还差的对手,当然令人难以接受。 的确,就精灵使个人的实力面吾,绝对是神人他们占上风。 败北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两人无法通力合作。克蕾儿过于相信自己而追敌过深,而神人也没办法放心地在紧要关头时交托克蕾儿处理。 只有皇后这一支棋子,绝对无法获得胜利——这次的比赛结果,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居然让这种小事耽误了最重要的目的……」 克蕾儿会焦虑到以狂吃面包发泄是有原因的。 即将在两个月后举办的精灵剑舞祭,必须要组成五人队伍才能参赛,和三年前的个人赛规定完全不刚。而在艾雷西亚精灵学院,能参加比赛的队伍仅限于校内排行榜前三名。 现在,不仅人数凑不齐,提升排名也是一个令人烦恼的问题。 神人才刚进学校,自然没有任何足以提升排名的功劳事迹。 要提升排名就必须在公式训练赛中获胜,比如今天早上的比赛,或是完成学校交付的任务,但现在神人一样也没达成。 先前打倒的巨人精灵、与风王骑士团团长艾莉丝·法兰格尔托的决斗,以及和狂暴化魔精灵一战,都不是校方承认的战斗,因此无法算在排行榜成绩里面。 至于拥有超凡精灵使实力的克蕾儿— 令人吃惊的是,她的成绩竟然是最后一名。 理由倒是很简单,因为克蕾儿总是独自一人参加所有的任务。 本来应该团体参加的任务,克蕾儿却独自挑战而尝到败果,在公式赛中又企图独力挑战高年级的学生,结果也是惨败。如此一来,就算个人的资质再怎么优秀,排名也不可能得到提升。 克蕾儿会在学校受到孤立,有一个很大的原因。 那就是露比亚·艾尔斯坦因。 四年前,露比亚·艾尔斯坦因曾经是侍奉火之精灵王的精灵姬,后来背叛精灵王并潜逃他处,为帝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大灾难,人们称她为「灾祸的精灵姬」。 而身为她妹妹的克蕾儿,几乎遭到所有的学生投以恐惧和歧视的眼光。 而克蕾儿之所以决定参加精灵剑舞祭,就是为了要复兴艾尔斯坦因家族,以及另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得到关于姊姊露比亚,艾尔斯坦因的真相。 —绝对不能让这种小事耽误最重要的目的。 克蕾儿的一句话,充满了苦涩的心情。 「总之,我们得赶紧找到同伴才行。今天的比赛很明显地告诉了我们一件事——照这样下去,别说要在精灵剑舞祭获胜,恐怕连挤入前三名参赛都有困难。」 三年前被称为最强剑舞姬的少年,老实承认了能力不足的事实。 神人也和克蕾儿一样,都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参赛。 一开始,神人只是受葛雷沃丝之托才来到这所学校,但现在,他有了必须找回三年前的实力的理由。 合精灵蕾斯提亚——昔日的契约精灵。 他必须将她找回来。 少女曾用温暖的阳光,融化了囚禁在黑暗中、心如寒冰的神人。 同时也是把狂精灵送给伤心欲绝的克蕾儿,让巨人精灵在街头作乱的罪魁祸首。 再次相会的蕾斯提亚,已经不是神人所认识的那个少女,言行兼职判若两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了查出真相,神人必须得到精灵剑舞祭的出场资格。 「神人,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沉重?」 「忘了在咖啡里加糖吗?」 克蕾儿和爱思特纷纷露出担心的表情望着神人。 「喔,抱歉,在想一些事……」 「该不会是在想以前的契约精灵吧?」 在这种时候,克蕾儿总是特别敏锐。 神人不禁栘开了视线,企图逃开她那红宝石般的目光。 「……算了。不过,想说的时候要说出来喔。」 克蕾儿似乎并不打算追问下去。虽然平时心高气傲,但有时也会像这样流露体贴的一面。 「……嗯,好。」 神人点点头。就在此时—— 「哦,各位,在用午餐吗?」 一道高傲又优雅的声音突然叫住一行人。 神人转过头去。站在那里的是—— 留着一头华丽淡金色头发的美少女。 其姿态宛如从画中走出的千金典范。 她有着柔滑的雪白肌肤,以及散发淡淡光彩的绿宝石眼眸。 少女单手擦腰,另一只手拢着长发。那模样不知为何看起来十分适合她。 琳丝蕾,劳伦弗洛斯特。 她也和神人等人一样是乌鸦班的学生,自称克蕾儿的劲敌。 出于对克蕾儿的敌对心态,琳丝蕾总是想方设法,打算让神人变成自己的下仆。是个令人伤透脑筋的大小姐。 而这位少女旁边还站了另一个人—— 「呵呵,好香喔,好像很好吃呢。」 一身女仆服的少女,站在琳丝蕾身旁静静地微笑。 下摆是清纯荷叶花边的长裙,加上整齐的黑色妹妹头,头上还戴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女仆头饰。 她就是琳丝蕾专属的女仆——卡萝。 虽然搞不懂学校里为何会有女仆,不过除了卡萝之外,似乎没有人穿着女仆装,看来应该是劳伦弗洛斯特家族才能享有的特权。 「……琳丝蕾,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克蕾儿吞下面包,两只眼睛瞪着琳丝蕾。 「只是偶然路过而已。你们的午餐只有面包吗?可真是朴素的午餐啊。」 琳丝蕾甩了一下长发,从容地俯视着三人。 「小姐的意思是说,想跟大家一起用餐。」 「什……卡萝!你在胡说些什么!」 琳丝蕾顿时满脸通红,使出粉拳不断槌打卡萝的肩膀。 不愧是专属女仆,翻译功力果然了得。 「两位坐下吧。既然人都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神人邀请道,却被克蕾儿狠狠踩了一脚。 「好痛!你干么啦!」 「没—事!只是觉得某人一点节操都没有……笨蛋。」 「我……我才不打算跟你们一同用午餐呢!」 「小姐的意思是说,想坐在神人先生旁边。」 「卡萝——!」 看见琳丝蕾脸颊变得红通通,卡萝连忙出声安抚,并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坐在神人旁边的琳丝蕾,眼神转向他处问道: 「你……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嗯,托治疗精灵的福,都好得差不多了。」 琳丝蕾指的是神人和巨人精灵战斗时所受的伤。由于神人当时过于勉强自己,原本遗以为还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痊愈,不过学校的精灵医术十分优秀,所以愈合速度比想像中还来得快。 「呵呵,小姐一直很担心神人先生呢。」 「卡萝!你……你别多嘴啦!」 琳丝蕾凶巴巴地骂道。 「不过,小姐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神人先生和克蕾儿小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一点也不奇怪。」 「笨……笨女仆!你别乱讲!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 这次换克蕾儿反咬卡萝一口。 「……到底是哪一种担心啊。」 对此神人只能摇头叹气,爱思特则是自顾自地大口咬着菠萝面包。 于是,琳丝蕾等人也加入了吃午餐的行列。 克蕾儿一开始还很不高兴,但在和琳丝蕾提到今天比赛的事情后,两人便开始聊起哪一家店的蛋糕很好吃,或精灵学基础概论课很无聊等等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似乎聊得十分起劲。 虽然平时老是拌嘴,但这两人的交情说不定还不坏。尤其是对被其他人孤立的克蕾儿而言,琳丝蕾或许是她唯一的朋友。 「对了,听说乌鸦班有新的转学生。」 「我们班吗?神人不是才刚转来?」 「嗯,听说是个地位十分显赫的大小姐。」 「是喔。不过,这间学校地位显赫的人多得是吧?有法兰格尔托家族,还有劳伦弗洛斯特家族,简直就是贵族大拍卖。」 「慢着,武门出身的法兰格尔托家族,怎么可以和正统名门劳伦弗洛斯特家族相提并论!」 「我才管不了这么多……嗯?神人?你怎么了?」 「喔,没事。只是在想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毕竟,乌鸦班是出了名的优秀问题人物聚集地。 像克蕾儿或琳丝蕾这种怪胎要是再多一个,日子肯定不好过。 「听说她在早上的入学实战测验使出了〈圣精灵〉。」 女仆卡萝从胸口拿出一本记事簿说道。 卡萝的女仆手册——『卡萝笔记』中写满了学生和教师的个人资料……实在很令人怀疑这本笔记的真正用途。 「是喔,圣精灵的精灵使吗……」 圣精灵是五大元素精灵的其中一种,但有能耐操控的精灵使却没几个。 这种精灵向来心高气傲,会以自己的喜好选择精灵使作为自己的主人。 即使对象是姬巫女,也只愿意对其中特别纯洁的少女打开心房。 (三年前比赛时遇到圣精灵的对手,真是一场苦战……) 这也难怪,毕竟圣精灵与神人以前订定契约的暗精灵属性完全相反。 不过,那时的神人实力远远凌驾对方,所以并不至于落败。 「啊,顺道一提,听说那个女生很可爱,胸部很大唷。」 「卡萝,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这种情报的?」 「唉呀,神人先生对她有兴趣吗?」 卡萝掩着嘴轻笑起来。 「是喔……你……真的这么在意那个大胸部的转学生?」 「啊?」 轰轰轰轰轰轰轰……! 神人转过头去,看见克蕾儿吊起了两道眉毛瞪着自己。 「真是……男人都是大笨蛋!」 「神人真的一点都不挑,谁都可以吗?是没有理性的禽兽吗?」 不知道为什么,连琳丝蕾和爱思特也一起瞪过来—— 捏捏捏捏捏捏! 三人同时拧住了神人的脸颊。 (太没天理了吧……) ◇ 就这样,一行人用面包填饱了肚子,进入休息时间。 「喔,对了——」 咳咳,琳丝蕾咳了两声,接着说道: 「你们的精灵剑舞祭队伍已经凑齐人数了吗?」 「还……还没。」 面对琳丝蕾的问题,克蕾儿只能苦恼地摇摇头。 听到她的回答,琳丝蕾不禁露出微笑,那像是正如预料的得意微笑。 「怎么?还没找到啊。不好意思,问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接着又呵呵笑了两声,以优雅的动作拿起茶杯。 被惹火的克蕾儿,忍不住呛了回去: 「这是因为没有人符合我要求的水准!那你又如何?找到了吗?」 「这……还没……因为他们的等级都跟我差太多了!」 「啊?琳丝蕾也还没组好队伍啊?」 神人不禁歪起脑袋来。 使唤魔冰精灵〈芬里尔〉的琳丝蕾实力十分高强,几乎可与克蕾儿匹敌。 是她的话,应该立刻就有人找上门来才对。 「只……只是暂时性的而已啦!」 琳丝蕾红着一张脸,把脸撇到一边去。 「神人先生,小姐她——」 「嗯?」 卡萝拉了一下神人的袖子,在他耳边要起耳朵。 「事情是这样的,叽叽喳喳……」 「喔……」 根据卡萝的说法—— 其实琳丝蕾曾经与许多人组成队伍过,但总是因为对队员要求过高或爱面子等理由,和队员老是合不来,导致队伍不断面临解散的命运,最后就落得没人想找她的下场。 ……这样的理由,的确挺有琳丝蕾的风格。 「嗯……琳丝蕾的确很爱面子……但其实是个好女孩。」 「就是说呀……」 卡萝深烕认同地点点头。 「卡萝……你在跟神人同学说什么?」 「在讨论小姐洗澡时清洗的部位顺序。」 「卡萝—!」 看到大小姐和女仆打闹成一片,克蕾儿完全没理会,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愿意加入我们队伍的优秀精灵使在哪里啊?真的没有人才了吗?」 「……是啊,怎么可能说找到就找到。」 瞄。 咳咳。琳丝蕾干咳一声,用一只眼睛瞄向克蕾儿。 「说得也是。干脆去找刚才提到的转学生算了,也许会挖到宝。」 「也对。不过,说不定更好的人选就在身边唷。」 瞄。瞄。 ……此时,神人终于发现了。 (……原来如此。琳丝蕾会提到队伍这件事,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欸,克蕾儿,过来一下——」 「干么?……哇!不要突然在我耳边吹气啦!」 「你脸红个什么劲啊。别管这些了,快把耳朵凑过来。」 说完,神人开始在克蕾儿耳边窃窃私语。 「我看这位大小姐好像很想加入我们队伍,可以让她加入吗?」 「绝对不行。」 克蕾儿立刻答道。 「为什么?以琳丝蕾的实力,应该会是一股强大的战力吧?」 「这……我承认她的确很有实力。但还是不行。上次跟艾莉丝决斗时你也看到了吧?她根本没考虑到团体战该有的默契。」 「呃……是没错啦……」 的确,先前和艾莉丝决斗时,琳丝蕾明明负责狙击,却跑出来站在最醒目的位置,结果第一个被打倒。 「而……而且……琳丝蕾对你……」 「嗯?你说什么?」 「没……没事!总之不行!琳丝蕾不可以!」 「别这么说嘛,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你……你们偷偷摸摸的在说什么!」 琳丝蕾一边以食指缠绕把玩淡金色的头发,一边惴惴不安地凝视过来,看起来非常不自在。 「好吗?」 「……」 克蕾儿不太情愿地呜了一声,最后终于—— 「……好吧。我问问看。」 神人大大叹了口气,点点头。也许是因为距离精灵剑舞祭剩不到两个月,不能再只考虑到自己的要求,所以改变了主意。 「琳丝蕾,我问你。」 「什……什么事?克蕾儿·露裘?」 琳丝蕾的声音因紧张变得有些高亢。 「你啊,是不是想加入我们的队伍?」 「笨……笨蛋!太直接了啦!」 神人低声叫道。 对于琳丝蕾这种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子,用这种方式邀请的话—— 琳丝蕾玩着头发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哼,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她双手擦腰,用力指向克蕾儿: 「想加入的人是你吧!你是不是想加入我的队伍?」 「啥?」 克蕾儿的眉毛一下子竖起来。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是你要加入我们这一队吧!」 「驳回驳回!我郑重驳回这种说法!是你们要加入我的队伍!」 两位大小姐开始为无谓的小事争论起来。 ……简直是两条平行线。 「不是都一样吗……」 神人吐槽道。 「一点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炮火如立体音效般轰向神人。只有在这时候,两人才会变得默契十足。 「……嗯,这两个家伙的确不行。绝对不能凑在一起。」 神人绝望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候—— 「这里是公共场所,你们可以安静点吗!」 沙龙咖啡厅突然响起一阵威严十足的声音。 所有的人转过头去—— 咖啡厅的入口,站了一名穿着轻甲装的马尾美少女。 「是艾莉丝!」 克蕾儿低声骂道,一副「你又跑来搅局」的表情。 艾莉丝·法兰格尔托。 她是负责维持学校风纪的〈风王骑士团〉团长。 虽然长得极为可爱,但个性却十分严肃,和老是出状况的乌鸦班的克蕾儿等人关系非常恶劣。 不过,对神人而书,艾莉丝并不像其他人想的那么顽固。 刚入学的时候,艾莉丝曾因神人是个男性精灵使而讨厌神人,但后来也老实地为此事道歉。 虽然有时候认真过头,但基本上个性相当率直,而且以骑士的身分为荣,是个值得令人尊敬的女孩。 艾莉丝跨着步伐,来到圆桌前。 「骑士团团长,有何贵干?」 「想再决斗的话,我随时奉陪。」 琳丝蕾和克蕾儿的眼睛都露出了危险的光芒。 说到决斗这件事,之前由于魔精灵突然加入战局,决斗因而不了了之,没有结果。 难道艾莉丝是打算做个了断,跑来下战帖的? (……拜托别再搞什么决斗了,饶了我吧。) 走到桌前的艾莉丝,以锐利的眼神投向克蕾儿。 「哼,克蕾儿·露裘,要在这里决胜负也行,我没意见。」 「正合我意。」 看到艾莉丝拔剑,克蕾儿也从裙子下抽出了皮鞭。 眼见场面一触即发,坐在附近的女生纷纷从椅子上站起来。 「喂,克蕾儿……」 就在神人欲阻止两人的时候—— 「团……团长!你冷静点!」 「不可以在这里拔剑啊!」 此时,两名少女慌慌张张地从咖啡厅入口跑了过来。 身上都穿着和艾莉丝一样的骑士团铠甲。 一个是有点男孩子气的短发少女,另一个则留着辫子头,看起来一本正经。 神人还记得这两个人。是之前决斗的骑士团对手。 至于这两人的名字——短头发的好像叫拉卡,辫子头则叫蕾西雅。 被骑士团同伴制止的艾莉丝,难为情地收起长剑。 「抱……抱歉。身为团长还这样,实在太不应该了。」 艾莉丝尴尬地咳了一声,向两名少女道歉。 接着,她转向神人。 「风早神人。」 「你找我?」 神人疑惑地歪起脑袋。克蕾儿也就算了,但印象中自己没捅过什么篓子,没理由成为骑士团发飘的对象才对。 「听说今早的对抗赛你们输给了鼬鼠班,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你这什么意思!果然是来找碴的!」 克蕾儿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不是来找碴的。其……其实……风早神人……我——」 艾莉丝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变得十分害臊,红着脸低下了头。 「嗯?怎么啦?」 「就是……呃……」 「团长真是的,快点说出来不就好了。」 「平时总是有话直说,遇到这种事情却拖拖拉拉的。」 蕾西雅和拉卡在艾莉丝背后一阵窃窃私语。 「不过,害羞的团长也很可爱。」 「啊,我懂!就像恋爱中的少女——」 「别……别乱开玩笑!找……找对这种可恶的男人才没有任何感觉!」 艾莉丝满脸通红地叫道。 接着,她干咳一声,试图蒙混过去。 「呃……上次那件事的确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不过也只有这样而已。我喜欢的是像最强的剑舞姬那种清纯又厉害的女性,怎么可能会爱上这种男人!」 「……」 听到她坚决的语气,神人不禁眯起眼睛望向艾莉丝。 (……抱歉,你的偶像其实是个虚构人物。) 「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艾莉丝将刀锋对准了神人的脖子。 「崇……崇拜莲·阿休贝尔有那么好笑吗!」 「……不是啦!我没那个意思!」 神人连忙用力摇头。 三年前的精灵剑舞祭——最强的剑舞姬使出的剑舞,给同年代的少女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从此以后,莲·阿休贝尔便成为以精灵使为目标的姬巫女最崇拜的对象。 看来,艾莉丝也不例外。 「扯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打算说明来意呀?」 「你少罗唆!我知道啦!」 艾莉丝回呛克蕾儿,接着又转过来凝视神人的脸。 「风早神人——」 「怎……怎样?」 「那个……我……呃……」 也许是因为十分紧张,艾莉丝的手一直微微颤抖。 顺道一提,她的剑仍架在神人的脖子上,实在危险到不行。 「就是……我……我想要你!」 「……」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克蕾儿等人自然是都呆住了,拉卡和蕾西雅也吓到说不出话来。 时间突然冻结,长达数秒之久。 「你……说……什么……」 最先开口的是克蕾儿。 她满脸通红,嘴巴一开一阖。 「……!?」 此时,艾莉丝忽然惊觉似地睁大眼睛,猛然摇头。 「不、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那个、就是……呃——」 艾莉丝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 「风早神人,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的队伍?」 「咦?」 实在太出乎意料了,神人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艾莉丝想跟我组队?) 「什么!」 克蕾儿和琳丝蕾都睁大了眼睛。 拉卡和蕾西雅则在旁边望着面红耳赤的艾莉丝,一阵偷笑。 「……呃,这是怎么回事?」 「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风早神人,我想请你加入我们的队伍。以你打倒军用精灵的实力,一定符合加入本队的门槛。」 艾莉丝迅速说完后,他把视线别到“.边人。 看来,她是真的想来拉神人入队。 艾莉丝的成绩在排名上名列前茅,甚至超越高年级生。若神人加入她的队伍,得到精灵剑舞祭参赛资格的机率,肯定会大幅提升。 但是—— 「艾莉丝,我——」 「不行!他是我的契约精灵!」 克蕾儿打断了神人的回答,叫了出来。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紧紧抓住神人的制服袖子。 「克蕾儿,你……」 神人回头往下一看,和澄澈的红宝石眼眸四目相交。 克蕾儿的眼睛,充满了不安。 也许本人没有意识到,但她的眼神就像在哀求些什么。 (对了,这家伙……) 被姊姊露比亚背叛这件事,一定在她内心深处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害怕被抛弃,对此恐惧不已。 所以总是孤独一人。从来不依靠别人。 因为,她再也无法承受被背叛的滋味—— 「……」 于是—— 神人吐了一口气,抓了抓头。 (……你都露出这种表情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他一边苦笑,一边把手温柔地放在克蕾儿头上。 答案早在一开始就决定了。根本不须烦恼。 「艾莉丝,抱歉,我是她的契约精灵,没有跳槽到别队的意愿。」 「……神人!?」 克蕾儿抬起头来,睁大了双眼。 「……这样啊。」 艾莉丝紧咬了一下嘴唇。 但下一秒,又立刻变回平常坚毅的神情。 「……好吧。不好意思,突然提了这种事。」 「不,我才不好意思……谢谢你找我。」 看到神人向自己道歉,艾莉丝满脸羞涩,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就是因为你是这样的男人,所以我才会——」 「嗯?」 她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唉唉,被甩了。」 「团长,没关系,你还有我们。」 「你……你们……不是那样啦!」 艾莉丝满脸通红地朝奸笑的两个伙伴怒骂道。 「那……那个……神人……」 「嗯?」 克蕾儿仍抓着制服袖子,一副想说些甚么的模样。 「怎么啦?」 「谢……谢谢……你……」 「……?你说什么?」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像这样欲言又止,对克蕾儿来说实在是非常罕见的行为。 「就……就是……呃……」 就在此时,门忽然砰的一声打开了—— 「大淫——风早神人在这里吗!」 一名女学生冲进沙龙咖啡厅里。 她气喘如牛,似乎非常着急。 (是说,她刚刚好像把我的名字叫成大淫魔……) 「我在这里。」 看见神人举起手来,那个女生放心似地摸了摸胸口。 「学院长在找你,要你立刻去找她。」 「葛雷沃丝找我?」 ◇ 艾雷西亚精灵学院所属的学院都市一角。 大幅向外伸展的咖啡厅阳台上,坐着一组奇妙的客人。 其中一个人穿着一身漆黑的礼服,是一名美少女。 她是暗精灵蕾斯提亚。一周前,在此处让从帝都运来的军用精灵狂暴化、给学院都市带来极大灾害的人就是这名少女。 至于另一人—— 是个有着如钢铁般坚硬的黑发,身材不会太瘦,肤色微黑的——少年。 少年的五官算是相当端正,但红色的眼睛却炯炯有神,只能用诡异两个字来形容。 以这个地点来说,这两个人实在非常惹人注目,不过周遭的人群别说没瞧他们一眼,根本是完全没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总之,只要从学院图书馆拿走那个指定封印的资料就对了吧?」 「嗯,由于之前发生了那件事情,所以我无法再靠近学院了。」 「啧,真麻烦。到底是为什么需要那玩意儿?」 少年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却没人谴责他的行为。 「沉眠于矿山都市的那个东西非常珍贵,被奥地西亚军上了好几层一等封印。要让它醒来,光靠解放仪式就得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 「哼,废弃的军用精灵是吧——收集这些玩意儿到底想干么?」 「吉欧,你无权知道她的想法。」 黑衣少女静静地摇了摇头。少年不禁咂舌。 「都是因为你把帝都的军用精灵当玩具玩,事情才会变得这么麻烦。原本的命令应该是夺走精灵才对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已经知道他现在的实力了。」 「也对啦。不过说真的我很失望。最强的剑舞姬居然只有这点实力。」 「因为他还没真正觉醒。」 「希望如此。这么没用的家伙,宰起来一点也不过瘾。」 「喔?你这么有把握能赢过他?」 「当然。同时我会证明本大爷吉欧,因札奇才是真正的魔王后裔。」 少年血红的嘴唇扭曲起来。皮肤微黑的身体闪耀着无数的精灵刻印。 和所罗门魔王一样的——寄宿着七十二只精灵的刻印。
和克蕾儿等人分开后,神人立刻前往学院长办公室。 在门上敲了两下,打开门后— 「怎么这么慢,你打算让我等多久啊。」 坐在办公桌前的葛雷沃丝劈头说道,语气十分冰冷。 黄昏魔女上葛雷沃丝·雪尔麦斯。 除了外表美艳外,还曾跻身帝国十二骑将之列,是一名身经百战的精灵骑士。 亚麻色的长发翩然飘动,小巧眼镜下的灰色眼眸闪耀着光芒。 「不好意思。听到是你找我,脚步就变得很沉重。」 「哼,好狂妄的口气。那个天真乖巧的小男孩到哪去了?想不到这点岁月改变了你这么多。」 「一点都没变的只有你,葛雷沃丝。不论是外表或阴险恶毒的个性,都一样没变。」 神人恶毒地说道。 葛雷沃丝是少数知道神人三年前真相的人物之一。 同时也是将舍弃最强剑舞姬名号的神人找来,要他参加两个月后的精灵剑舞祭的幕后主使者。 不过,她从未表示为何要这么做。 其实黄昏魔女一向都是如此,总是没来由地对神人颐指气使。 「是啊,你真的变了。跟三年前比起来,简直变得软弱不堪。刚才的训练赛是怎么回事? 那种程度的对手你也没办法搞定,太难看了吧?要是以前的你,只要三分钟就能独自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才对。」 「你都看到了吗……你那糟糕的嗜好还是没变啊。」 「照这样子,将会严重影响到精灵剑舞祭的出场权。还是说,上次打倒军用精灵纯粹只是侥幸?」 「那是因为——」 神人不禁支吾其词。 那时,他靠的不是只有自己的力量。 重逢的契约精灵完全变了一个人,神人因而深受打击。是那个红发的火猫少女给了神人勇气,让他能够站起来再次面对敌人。 (……!) 唇瓣柔软的触感,突然再度在脑海苏醒。 神人连忙摇摇头,似乎想把心中的杂念甩掉。 「我自己也觉得很没用。到现在,我仍无法完全发挥契约精灵的实力。」 神人的视线落在刻着精灵刻印的右手上。 「因为忘不了以前的女人吗?真不干脆。」 「别胡说八道!我和蕾斯提亚不是那种关系!」 「愈激动就愈可疑。不然在这间学校找个小老婆如何?这样至少就不会这么寂寞了。」 「什么小老婆——」 「还是说,你嫌学校的女生太嫩?不然……我也可以喔?」 葛雷沃丝露出妖艳的笑容,用指尖微微掀开胸前的衣服。 丰满的山谷底部,隐约可看见成熟的黑色蕾丝胸罩。 「你……你少来这一套!」 「只是开玩笑而已。嗯,看来你还没踏入大人的领域啊。听说你有贫乳美少女和过膝袜裸体美少女随身伺候,过着后宫般的淫乱同居生活,我还以为你早就开窍了呢。」 「唔……」 神人想反驳,却找不出任何藉口。 ……客观来看,这些的确都是事实,所以完全无法否认。真教人不甘。 「葛雷沃丝,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玩笑吗?」 「这也是其中一个目的——不过当然不止如此。」 葛雷沃丝将椅子一转,面向里面的贵宾室。 「我要介绍一个女生给你认识——你可以进来了。」 「是。」 里面的房间传来银钤般的声音。 房门打开后,出现的是—— 一名少女。她身上穿着另一套黑色洋装般的制服,但不是学院的制服。 亮丽的黑色长发给人十分深刻的印象,是令人为之惊艳的美少女。 水汪汪的黑色眼眸和出众的气质,令神人不禁看傻了眼。接着,就在此时—— 「……咦?」 神人的眼神与少女对上,少女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呃……请问……你是风早神人同学吗?」 少女的眼睛眨呀眨地朝神人问道。 「是啊,我就是风早神人——」 「可是,感觉上跟印象中差好多……」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似少女似乎十分震惊。 (现……现在是怎样?) 「也对……男生长大后会变得不一样,而且已经过了三年。」 少女以神人听不见的音量喃喃自语道。 然后,她再次望向神人的脸。 「嗯嗯,的确有那时候的影子。很好,非常好——」 「菲雅娜,你怎么了?」 葛雷沃丝疑惑地问道。 「啊……不好意思!这……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男性精灵使,所以……」 叫菲雅娜的少女连忙摇头。 「呃……请问她是?」 神人朝葛雷沃丝问道。 此时,少女的表情不知为何变得有点不高兴,嘟起了嘴巴。 「你果然不记得了……算了。」 「她是转学生,跟你一样是乌鸦班的。」 「转学生?」 神人点点头,「喔」了一声。刚才在咖啡厅才刚提过这件事情。 (她就是那个转学生吗……) 卡萝说转学生是一位家世显赫的大小姐,不过神人的生活周遭不乏出身良好的大小姐,自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还有……听说她胸部很大。) 神人忍不住偷瞄了一眼穿着洋装制服的胸口—— (……原来如此,确实不小。) 神人不禁认同道。 「她是奥地西亚帝国的二公主——菲雅娜·雷·奥地西亚。」 「……奥地西亚?」 神人先是皱起了眉头,然后—— 「难道是……」 他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培育精灵使的艾雷西亚学院有许多真正的贵族千金。这是由于帝国的皇室贵族常以绵延数个世代的联姻来维持精灵使血统,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常然,其中也有例外,不过一提到精灵使,大部分仍是贵族出身。 学校里有领衔武斗的法兰格尔托家族,也有历史悠久的劳伦弗洛斯特家族。 就连已经被没收领地的克蕾儿的艾尔斯坦因家族,也是一大名门。 但是——眼前的少女却是奥地西亚帝国的二公主。 这已经不是贵族千金的等级。 而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堂堂的帝国公主,为什么会跑到这间学校来?) 凡是出身于奥地西亚皇室的公主,都必须以侍奉五大精灵王的精灵姬候选人身分,在培育精灵姬的机构〈神仪院〉接受必要的训练。 不过,神人决定暂时将疑问放在心里,便单膝跪在地上。 「殿下,请原谅我的无礼。」 神人的举动并不是为了向奥地西亚帝国表示忠诚,只是因为曾经被以前的契约精灵严格教导过皇室的礼仪而已。 然而,菲雅娜只是静静地摇摇头。 「不用这么见外,在这里我跟你一样是学生。而且虽然我仍是二公主,却已经成了失落的精灵姬,不再有人把我当一回事了。」 「失落的精灵姬?」 神人反问道。接着——他忽然想起来了。 (对了,帝国的二公主!) 神人曾经听说过这个传闻。 (就是侍奉火之精灵王的精灵姬候选人少女——) 四年前,曾经发生过火之精灵姬——露比亚·艾尔斯坦因突然失踪的一起意外。 得知露比亚背叛自己的火之精灵王震怒不已,让帝国陷入极度的混乱。 为了平息精灵王的怒火,〈神仪院〉决定推举另一个人成为下一任精灵姬。 在众人的推举下即将替代露比亚的候选人,就是帝国的二公主。 然而,她却没成为精灵姬。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二公主竟然宣布放弃精灵姬继承人的资格,最后甚至被皇室除名。 那名少女拒绝成为精灵姬的原因,至今仍未被公开。 之后,二公主便完全在舞台前消失。 那个失落的精灵姬,居然就是眼前的这名少女。 「她说得没错。只要进了这所学校的大门,不管是哪种身分的姬巫女,都不能享有特别待遇。不管是公主、男性精灵使或灾祸精灵姬的妹妹都一样。」 「事情就是这样。虽然我已不是公主,但还是请多多指教啰,风早神人同学。」 菲雅娜微笑道,然后以指尖提起裙摆,慢雅地向神人行礼。 「喔,嗯嗯,请多指教——」 神人站起身来,但表情立刻僵住。 「你怎么了?」 「呃……这个嘛……」 他抓了抓脸颊,把视线投向另一边。 「?」 菲雅娜双眼圆睁,歪着头思考—— 「……呀!」 此时,她终于发现到自己提起来的不是舞会礼服的下摆,而是制服的短裙。 成熟的蕾丝缀边黑内裤,深深映入神人的眼帘。 「神……神人好色喔。」 前公主涨红了一张脸,忸怩地小声说道。 「对……对不起……」 「不好意思,我说你们两个,可以别在我面前调情好吗。看了就火大。」 葛雷沃丝以充满杀气的眼神瞪向神人。 「……不好意思。好了,你叫我来到底想干么?」 魔女就是魔女,事情不可能只是介绍转学生这么单纯。 (把我和帝国公主凑在一起,到底有什么企图?) 魔女似乎看穿了神人的想法,不悦地推了一下眼镜。 「你这种态度让我很伤心。亏我还特地准备了一个特别任务要给你呢。」 「特别任务?」 「对。现在刚好有一个任务想交给菲雅娜,我要你的队伍跟她一起去执行任务。」 ◇ ——任务制度。 任务制度和院生之间的公式赛相同,都是评定校园排行榜的制度之一。 被交付的任务有很多种,有剑舞神乐、镇压失控的精灵、发掘并调查封印精灵,或讨伐误入歧途的精灵使等等。 院生若完成依危险度分级的任务,就能和在公式赛中获胜一样提升队伍排名。 「顺便告诉你,这次的难易度等级是S。」 「S级任务?」 神人不禁叫了出来。 S等级是学院内最高难度的任务。 这种任务能得到的分数高得惊人,但有时可能会致人于死地,是十分危险的任务。依神人现在的排行,恐怕连参加任务都有困难。 「你在背后动了手脚?」 「这种说法也太难听了吧。我说过,我不会给任何人特别待遇,只是因为菲雅娜和你比较适合这个任务而已。不愿意就算了,我可以找其他队伍。」 「……」 听起来还不赖。尤其对现在的神人来说,简直是一场及时雨。 精灵剑舞祭剩下不到两个月就要举行。不,决定出场的前三名队伍的最后测验更是迫在眉睫。 照现在的进度来看,只靠平时的对抗赛和普通的任务,绝对无法及时赶上。 不知为何,葛雷沃丝极力想让神人参加精灵剑舞祭。 不过,光靠学院长的权限,不可能让神人成为帝国代表参赛者。 所以,葛雷沃丝才会设法找来虽然危险、但报酬率相对超高的S级任务。 (若没完成任务,就没戏唱了吗——) 实在很不想完全依照葛雷沃丝的剧本去做,但—— 若是保护重要人物,神人倒是有过几次经验。 的确,与其靠对抗赛一步一脚印地提升排名,倒不如参加这次的任务还强上百倍。 「——好吧。是什么任务?说来听听。」 「这样就对了。」 看到神人催促着,葛雷沃丝露出了微笑。 「你知道矿山都市盖德吗?」 「盖德?喔喔,听说过名字。是数十年前废弃的矿山都市吧?」 矿山都市盖德曾经是盛产精灵矿石的采集地,但在第二次蓝巴尔战争中被挖掘殆尽,矿坑因此一直被闲置着。 现在,盖德应该已经变成了废墟林立的鬼城。 「听说那里的矿山地震频传。我要你去查个清楚。」 「地震调查作业吗?」 需要动用学院来协助调查,应该不是普通的地震才对。 掌管大地的地属性精灵引起地震,是时有所闻的事情。 若遇到精灵发怒或暴动的情形,就得以剑舞仪式安抚精灵的情形,或视情况派遣精灵骑士队前往讨伐。 就内容来说,的确是相当正常的任务,不过—— 「别寻我开心了,地震调查作业怎么可能是S级?」 普通的地精灵调查作业,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危险性。 就风险上来说,危险性等级未免也设得太高了。 「你还是这么多疑,就不能相信我的好意吗?」 「相信个鬼。你这个人绝对不说假话,但也从来不说真话。」 「哼……也对,的确如此。」 葛雷沃丝轻轻一笑,默认似地耸了耸肩膀。 「听说,有一个被旧奥地西亚骑士团封印起来的战略级军用精灵,沉睡在那座矿山里。」 「你是说……战略级军用精灵!?」 神人不禁叫了出来。旁边的菲雅娜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战略级军用精灵——是与先前在学院都市失控的巨人精灵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恐怖精灵。 这种精灵威力强大,绝非单独一人所能控制。必须动用数百名精灵使来执行仪式神乐才能勉强压制住——堪称是破坏力绝伦的超强武器。 照理来说,第二次蓝巴尔战争后,大陆各国应该已经订定条约,将这七只战略级军用精灵封印起来了才对—— 「你的意思是……地震就是那里的战略级军用精灵引起的?」 「这只是一种可能性,所以我才要你们去查个清楚。查明原因后,如果真的是因为封印即将被解开而引起的地震,你们就得——」 「我就得进行〈仪式神乐〉,再次将它封印起来。」 菲雅娜静静地开口说道。 「正是如此。你曾被选为精灵姬接班人,这次的任务自然再适合不过。」 「……所以才会找来这位公主吗,原来如此。」 服侍五大精灵王的精灵姬,是平息精灵暴动的〈仪式神乐〉个中好手。 精灵姬虽然没接受过体能训练,并不擅长作战,但从小便接受过各种仪式训练。 在学院里,前精灵姬候选人仅此一人——以仅有身怀稀有技术的人才能胜任,以及牵扯到战略级军用精灵这两点来看,这次的任务设为S级也许算是十分恰当。 「……」 这条件还算不错。但有一点必须先问清楚不可。 「……可是由我来当护卫没问题吗?菲雅娜愿意吗?」 如果只是护卫的工作,应该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譬如艾莉丝·法兰格尔托。她不仅有责任感,实力也不在话下,由她来担任护卫绝对不成问题。 对公主来说,让身为男人的神人来保护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要是葛雷沃丝无视菲雅娜的感受而作出这样的安排——神人就会拒绝接受这次的任务。 不过,菲雅娜却如此说道: 「当然没问题。神人,一切都靠你罗。」 「该不会是葛雷沃丝威胁你的吧?」 「不,其实是我指定要你保护我的。」 「真的吗?」 「嗯。和世上唯一的男性精灵使旅行——不觉得这很浪漫吗?」 菲雅娜伸出手与神人十指交扣,抬起双眼仰望着神人。 被清澈的黑色眼眸凝神注视,让神人一时心跳不已。 「哼,很受欢迎嘛。」 葛雷沃丝不悦地说道,接着拿出记载任务内容的资料。 「对你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机会,要接的话就签名吧。」 何止不错,对现在的神人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 但是—— 「我不能擅自做主,得问问克蕾儿的意见。」 「哼,好吧。不过要快一点,明天就要出发了。」 「克蕾儿?」 这时菲雅娜拉高了嗓子问道。 「喔,克蕾儿是我的队友——」 「难道是……克蕾儿·艾尔斯坦因?」 「……你认识她啊?」 神人尴尬地抓了抓头。 (对喔,这个女孩……以前是火之精灵王的精灵姬候选人。) 菲雅娜和灾祸的精灵姬——露比亚·艾尔斯坦因一样,都是在〈神仪院〉受过训练的姬巫女。 所以知道克蕾儿是她的妹妹,一点也不足为奇。 「是那个人的妹妹……」 菲雅娜的嘴唇,正喂喂颤抖着。 也许是因为听到灾祸精灵姬的妹妹也在这里,想要打退堂鼓了。 「不好意思,克蕾儿是我的队友,我们要一起执行任务。」 神人坦白说道。 「很好,我也希望这样。」 菲雅娜一边点头,一边悄悄说道: 「我可不会连妹妹都输掉。」 ◇ 两人走出办公室后,葛雷沃丝露出了微笑。 「那个公主可真大胆。」 「——学院长,您已经发现了?」 葛雷沃丝的影子里,出现了一名女性。 是影子精灵使——芙蕾亚·古兰朵老师。 「你是说菲雅娜在入学考使用精灵矿石的事吗?我当然早就知道了。那石头一颗就要两千万路币呢,真是浪费。」 「所以,您不打算追究这次的作弊行为?」 「菲雅娜公主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成为了仅次于露比亚·艾尔斯坦因的精灵姬第二候选人。如果她的精灵使能力能再次觉醒,那可就挖到宝了。」 「可是她那个样子在学校生活,很快就会穿帮吧?」 「这一点她自己应该也很清楚,不过她还是进来了这间学校。如果就这么维持现状,那就算了,但要是能觉醒,就算我们走运。所以我才会故意让她和那个小子一组。」 「学院长,您到底在想什么——」 芙蕾亚不禁皱起眉头。此时,一颗长着翅膀的眼球从办公室的窗户飞了进来。 是葛雷沃丝手下的侦察精灵。 「哦,有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闯入学院都市了。」 「是上次的暗精灵吗?」 「我也不晓得。不知道这位客人有什么目的……芙蕾亚·古兰朵·传令下去,叫风王骑士团加强戒备。」 ◇ 神人离开办公室后,便带领菲雅娜介绍学院校舍。 菲雅娜踏着优雅而轻盈的步伐。正牌的公主连走路的方式都充满气质。 「你穿的是〈神仪院〉的制服吗?」 「是的。神仪院不想被艾雷西亚精灵学院比下去,因此在最近开发了这套制服。当我还是精灵姬的时候,总是穿着仪式服,虽然款式有点过于铺张,但也很可爱,不过女孩子还是比较喜欢短裙。」 「……这样啊。还满适合你的。」 「真的吗?虽然是客套话,不过我还是很开心。」 两人一路边走边聊,神人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熟稔起来。 奥地西亚帝国的前公主,以及〈神仪院〉出身的姬巫女身分,总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不过菲雅娜却十分健谈。 在走廊上聊天的两人,很快地便引来了其他学生的注目。 「喂,你看!风早神人又对转学生下手了!」 「大淫魔又在发挥看家本领了。」 「不过,说真的有点羡慕耶。」 「你、你是头壳坏掉了吗!」 「可、可是……你看他那锐利的眼神……要是被他盯着瞧,真教人难以抗拒……」 「你不觉得……会很想被他玩弄一下吗?我是说一下下喔!一下下而已!」 「是……是啊……如果他硬来的话……心脏一定会受不了!」 「不可以!他是魔王!是个想玩遍天下女人的魔王!」 「魔王……」 「夜晚的魔王……」 从走廊四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夜晚的魔王是什么鬼啊!) 虽然很想用力吐槽,不过八成又会因为耍嘴皮子而惹来麻烦,还是闭嘴吧。 现在,神人已经非常习惯少女们恐惧的眼神。 不过最近却不知为何,对神人投以热情视线的女生也变多了。 还有,鞋柜里经常出现绑着缎带的信件和手工点心。 ……算了,应该只是恶作剧而已。 「喔……神人还挺受欢迎的嘛。」 「她们只是在戏弄我而已,毕竟这间学校只有我一个男人。」 「是这样吗?」 噗啾! 「……!?」 手臂上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菲雅娜的胸部朝神人的手臂挤压过来。 「喂……喂!菲雅娜!?」 「嗯?怎么了?」 公主拾起眼睛望着神人,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 彷佛将手臂包覆起来的柔软物体,让神人的心脏狂跳不已。 「呃……公主……你的胸部……」 「我不在意啊。还是说——」 菲雅娜轻声一笑,坏坏地说道: 「你不喜欢放荡的公主?」 「……!?」 洋装般的制服胸口内,隐约可瞄见黑色的胸罩。 ……不妙,实在非常不妙。 在走廊上擦身而过的女生们,眼神愈来愈锐利了。 菲雅娜露出了愉快的神情,凝视着紧张万分的神人。 「呵呵,她们好像在吃醋呢。」 「绝对不是在吃醋吧……」 神人大大叹了口气。 「对了,请问公主,你为什么要转来这间学校?」 神人突然想起刚才一直想问的事。 虽然不晓得菲雅娜是遭逢了何种事故,必须舍弃精灵姬候选人的资格,不过在沉寂一段时间后,又突然跑来这间学校的理由,倒是使神人十分感兴趣。 「因为——」 菲雅娜突然停下脚步,神人也跟着驻足。 「嗯?」 「因为我是来找神人的——这么说你相信吗?」 「……?」 神人先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什么找不找的……我们不是刚刚才第一次见面吗?」 听到神人的回答,菲雅娜不禁嘟起嘴唇,似乎不太高兴。 「……笨蛋。」 菲雅娜轻声骂道,然后伸出手指,轻轻放在神人的嘴巴上。 接着,她突然把脸凑上前来,唇瓣几乎要碰到神人的脸。 「——莲·阿休贝尔。」 在这一瞬间,神人整个愣住了。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名字——神人不禁吓到说不出话来。 知道神人其实就是莲·阿休贝尔的人,应该只有契约精灵蕾斯提亚和魔女葛雷沃丝两人。 这个少女,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你果然不记得了。」 菲雅娜不悦地嘟起嘴唇。 这样的距离加上这样的表情,简直就像在跟情人索吻。 「放心吧。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会保密的。」 「约定?」 听到她的话语,神人脑中的一段记忆也跟着呼之欲出。但就在这时候—— 「神人!」 克蕾儿从走廊另一端跑了过来,似乎在找神人。 「真是的,你跑哪去了——」 突然,克蕾儿停下了脚步。 她看见走廊的正中间位置,有两个人就像恋人般正准备接吻。 「你……你你你……」 轰轰轰……克蕾儿的肩膀开始微微发抖。 她的红发如火焰般竖起,冒出熊熊烈火。 「可……可恶的奴隶……真、真的是一点节操都没有……」 鞭子啪的一声朝地面一抽,烈焰缠身的火猫应声从空中出现。 火猫在瞬间化为炎之鞭,收进克蕾儿的右手中。 「很好,非常好……今天我一定要好好调教你……」 「等……等等!你别误会啊!这个女生是——」 「——克蕾儿?」 听见神人提到这个名字,菲雅娜立即有了反应。 她轻轻放开了神人的手臂,以尖锐的眼神投向克蕾儿。 「原来如此,你就是克蕾儿·露裘?」 「是啊。你想怎样?」 「你就是那个人的妹妹……」 瞪着克蕾儿的菲雅娜,眼中似乎闪过一道火光。
「我绝对不认同!」 傍晚时刻。乌鸦班宿舍响起了克蕾儿的怒吼声。 「因为护卫任务而暂时让她加入队伍,这我勉勉强强可以答应,可是——」 她气愤地甩了甩红马尾。 「为什么这个女人要跟我住同一间!」 克蕾儿用力指向正优雅地啜饮红茶的菲雅娜。 菲雅娜仍是一副不理不睬的表情,慢慢说道: 「这房间还真小,完全无法想像是贵族住的地方。」 「你……你少罗唆!有意见就去找学院长啊!」 「我的意思是房间很乱唷。你连别人的话中话都听不出来吗?」 「唔……我……我一直都有在打扫啦!」 神人无奈地包头感叹。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这副模样。 「神人,你应该也有同感吧?」 「呃,这个嘛……」 神人一边瞄了噙满泪水的克蕾儿,一边含糊地回答道。 「对了,关于莲·阿休贝尔的真实身分——」 「是啊,的确很乱。克蕾儿,你也该打扫一下了。」 「什么……连……连你都帮她说话!」 克蕾儿含着泪,咬紧了嘴唇。 (……抱歉,克蕾儿。我实在不能和这位公主作对。) 这个少女,不知为何竟然知道神人的真实身分。 就神人本身而言,他当然很想赶快问出其中的原因,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会被克蕾儿听到。 这个公主似乎并不打算将神人的秘密告诉克蕾儿,不过却一直提起莲·阿休贝尔的名字,以此威胁神人。 神人如坐针毡,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在火花四射般的紧张气氛之中,爱思特正在用逗猫棒和史卡雷特玩耍。 也许是因为说不过菲雅娜,克蕾儿便将矛头转向神人。 「为什么她要住在我这里啊!」 「这也没办法,因为宿舍里只有你一个人自己住一间。」 「才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吧?再加上爱思特就是三个人了。」 「你不是把我当成奴隶精灵吗?依宿舍规定,精灵不算是室友。」 「唔……是没错啦……」 「这样真的太窄了,我还是出去吧。」 其实,神人本来应该住在外面的小屋才对。 再说,男人睡在女生的房间里,传出去实在不太好听。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该不会要露宿街头吧?」 「有帐篷就够了。总会有办法的。」 神人说完便要离开房间,却被克蕾儿一把抓住衣领。 「干么?」 「不行。」 「啊?」 「你不能住在外面。因……因为……要是你不在这里……」 克蕾儿低下头来,晈紧了嘴唇。 「谁来帮我煮饭和洗衣服!」 「……不,这个应该你自己处理吧。」 「不要!你做的饭真的很好吃,人家舍不得嘛……」 看来,神人的料理已经掳获了一直以罐头维生的克蕾儿的味觉。 「而且要是你离开了,就会变成跟爱思特独处,这样绝对不行。还有琳丝蕾也很危险,艾莉丝也是,搞不好又会像刚才那样来找你麻烦……不,不只艾莉丝她们。因为好奇而把你当成目标的女生实在太多了。」 「什么把我当成目标……放心吧,我和爱思特应该能解决大部分的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啦……笨蛋。」 克蕾儿放开了神人的衣领。 「你……你是属于我的。我绝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你就别为难我了……」 神人轻轻叹了口气。就在此时—— 「欸,属于我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菲雅娜静静地低声说道。 「克蕾儿·露裘,你和神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就是……」 克蕾儿害臊地羞红了脸。 「这……这家伙……是我的奴隶!」 「你……你说什么——!」 菲雅娜一脸错愕地望向神人。 「没……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么变态的关系……」 「喂!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啦!」 「哼,那你呢?才刚转学过来就这么要好,他又是你的谁?」 这次换克蕾儿反问道。 只见菲雅娜咳了一声,然后—— 「我吗?我……是神人的妹妹。」 「咦咦!」 「……?我没有妹妹啊——」 「告诉你喔,其实莲·阿休贝尔是——」 「没……没错!她是我妹妹!」 菲雅娜一说出神奇的咒语,神人立刻点头如倒蒜。 「妹妹……原来是这样,你有妹妹啊。」 不知道为什么,克蕾儿似乎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乾妹妹。」 「乾妹妹!?」 「对,而且是危险的乾妹妹。」 「危……危险的乾妹妹!?」 克蕾儿的脸,变得愈来愈红。 ……是想到哪里去了。 「至于有多危险呢,就给你一个提示吧。乾妹妹呀,是可以和哥哥结婚的喔。你说对不对?哥哥~」 此时,菲雅娜突然将雄伟的胸部挤压过来。 美妙无比的柔软度,让神人不禁小鹿乱撞— 「你……你你你……笨蛋!下流的大变态!」 「好痛!慢着!这是误会!住手啊——」 克蕾儿红宝石般的眼眸不知为何泛出泪水,拿起皮鞭用力抽打神人。 「喂!你干么打神人!」 啪——菲雅娜一把抓住了克蕾儿高高举起的手腕。 「你……你想干么!」 「神人不是你的奴隶!」 「没错,就是这样。」 神人点点头。 「他是属于我的东西!」 「不,我应该也不是你的吧?」 神人眯着眼睛吐槽道。 (真是……为什么我身边都是这种人啊。) 「很可惜,神人是我的奴隶精灵,因为——」 「因为?」 听到菲雅娜反问,克蕾儿微微红着脸说道: 「因……因为……我已经……和神人进行精灵契约仪式了……」 「……」 菲雅娜错愕不已地张大了嘴巴。 叽叽叽……她机械式地转动着脖子,面向神人。 「欸,神人,这是真的吗?」 那张甜美的笑容,不知为何让人想到恶魔的微笑。 「不,这个……」 说真的,光是想起那件事,就够令人害羞的了。 克蕾儿似乎也跟神人一样,红着一张脸低下头来。 既然这么害羞,就别说出来嘛。 观察着两人反应的菲雅娜,冷静地低声说道: 「是吗……你们……已经接吻了。」 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魄力。 ……看起来相当火大。一定是在生气没错。 (是说,菲雅娜干么生气啊?) 菲雅娜没理会神人的疑问,站起身来—— 她转向红着脸害臊不已的克蕾儿,用力伸出了食指。 「克蕾儿·露裘,我要和你一决胜负!」 「一决胜负?」 「对,赢的人就能随意处置神人!」 「不……不行!哪有这样的!再说,神人本来就是我的奴隶!」 「就说我不是你的奴隶了……」 神人在旁边插嘴说道,但两人完全没听进去。 「只要你赢了,我就离开这里,你想和神人做什么下流的事都可以。」 「我……我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喔?那么,你比较喜欢一个人做吗?」 「什……什么一个人……」 克蕾儿顿时满脸通红,头顶冒出了白烟。 (……完全被耍着玩了。) 克蕾儿对这方面相当没辄,是个超级纯情的大小姐。 「还是说,你没把握能赢我?你不怕神人被我抢走吗?」 听到菲雅娜又出言挑衅,克蕾儿终于忍不住发飘了。 「咕……比就比!灼热的火猫,来吧!」 她叫来史卡雷特,在手中变出精灵魔装——炎之鞭。 「喂!你想毁掉宿舍是不是!风王骑士团会跑过来的!」 「在那之前就会分出胜负,放心吧。」 「能放心才有鬼啦!」 克蕾儿小姐的眼神似乎是玩真的……她浑身充满了杀气。 「克蕾儿·露裘,你别这么急。」 此时,菲雅娜却气定神闲地挥了挥手。 「怎么?事到如今还想求饶?」 「我什么时候说要用剑舞比赛了?身为贵族,却以为暴力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这种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我看你的营养完全没送进脑袋,都跑到胸部里了——」 说到一半,菲雅娜望向克蕾儿的胸部,轻轻笑出声出来。 「——看来也没跑到胸部去。」 「炽热的火球!烧掉一切吧!」 「住手!克蕾儿!别使出精灵魔术啊!」 神人连忙架住想使出火炎球的克蕾儿。 克蕾儿的队伍——〈史卡雷特队〉的排行榜成绩正徘徊于倒数边缘,此时若再出问题,肯定会吊车尾。 「唔……不然要比什么!」 「这个嘛——」 菲雅娜将手指放在下巴上,缓缓环视着房内。 接着——她的视线突然停留在厨房里堆积如山的罐头上。 菲雅娜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神人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那就这样吧——看谁先满足神人的身体,谁就是赢家。如何?」 「满……满足神人的身体……!?」 克蕾儿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 「不……不行!我……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取悦男人……不对!总之绝对不行!」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用厨艺来决胜负啦。」 「厨艺!?」 克蕾儿的五官顿时僵住。 这是一定的。毕竟打从一开始见面,克蕾儿这丫头就只知道怎么吃罐头。 她怎么可能有下厨的经验。 「不行!这根本不叫决斗!」 「不对吧,献上膳食和剑舞一样,也是取悦精灵的一种〈神乐〉,是非常了不起的精灵使特技。学校的基础课程应该也有提到这一点吧?」 「这……」 「还是你没自信?……就跟你的胸部一样?」 啪叽。这一瞬间,似乎有某种东西断掉了。 「好……好吧……」 「喔?」 「料……料理比赛是吧!比就比,谁怕谁!」 克蕾儿对着菲雅娜用力伸出食指,接受了她的挑战。 此时,公主的脸上浮现了小恶魔的笑容。 (克蕾儿,你不会做菜的事实早就已经穿帮了喔!) ◇ 就这样,两人展开了一场料理对决。 穿着围裙的两名美少女,分别站在厨房的两侧。 比赛会场在乌鸦班宿舍一楼的公用厨房。只要是这里的学生,都可以任意使用这里的食材,神人也常常利用这里的资源。 担任评审的爱思特则端正地坐在桌前,手里握着汤匙。 史卡雷特则在旁边兴奋地等着饱餐一顿。至于神人,则抱着另一种心情在厨房后面来回走动。 (……说真的,克蕾儿毫无胜算。) 当然,神人从来没吃过克蕾儿做的料理,毕竟这位小姐自从来到学校后便一直以罐头维生。完全无法期待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呃……鲔鱼罐头,还有青花鱼罐头……干脆弄豪华一点,螃蟹罐头也打开好了。」 克蕾儿一边用鼻子哼着歌曲,一边将罐头里的食物倒在盘子上。虽然很令人怀疑罐头全餐是否称得上是料理,不过基本上还算是食物,神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水果切一切好了,这样吃起来比较方便。」 看到克蕾儿缓缓拿出菜刀,神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没问题吧?别切到手了。」 「放心啦,我常常看你做菜。」 「是吗……嗯?你一直在看我?」 「笨……笨蛋!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那个意思啦!」 「哇!你别拿菜刀挥来挥去啦!很危险耶!」 咻的一声,神人华丽地闪过鼻尖前的菜刀。 「哼,谁……谁教你在那边乱讲!」 克蕾儿一张脸红到耳根,把脸别到一边去。 「别说这些了,你到底要做什么料理?」 「就是你常常做的海鲜咖哩。我很喜欢这道菜。」 「哦,不过海鲜咖哩通常不会用到鲔鱼和青花鱼罐头喔?」 看来,克蕾儿只是有样学样,只是一个劲地将罐头料全部混进咖哩酱而已。 「你……你少罗唆……没人会记得这么多鱼的名字吧!就跟在舞会上忘掉一起跳舞的人一样!」 「……真过分。好歹记一下吧。」 若不论个性,克蕾儿无疑是个超级美少女。不知道有多少贵公子被她楚楚可怜的外貌迷倒,而邀请她跳舞。 「……是说,你也穿过礼服啊……」 「怎样,不行吗?领地被没收之前,我好歹也是公爵家的千金,当然会穿礼服……还是说,你觉得我穿礼服很可笑?」 「不,我只是觉得你穿起来应该很好看。」 「……你……你胡说什么……笨蛋!」 听到神人率直的感言,克蕾儿的脸渐渐泛红,把头低下去。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来,向上仰望着神人—— 「那个……你……真的觉得我穿礼服好看?」 「嗯,纯白的礼服一定很衬你的红发……虽然不太想承认,不过一定会比任何一位公主都要漂亮。」 「……~!」 「不过要穿礼服的话,胸部的分量明显不足。只好塞东西想办法撑起来——」 此时,神人突然惊觉到自己失言,立刻闭上了嘴巴。 轰轰轰轰轰轰轰……厨房的餐具喀哒喀哒地开始晃动起来。 ……看来,又乱讲话踩到地雷了。 「啊……呃……不好意思……」 「……是啊……我的胸部如果不塞东西,就不能穿礼服了。」 「呃,克蕾儿,你干么拿着那玩意儿?那不是用来削皮的厨具吗?这么便利的道具,应该不是对人类使用的东西……呜哇!住手啊——」 ◇ 「唔……没想到削皮器也这么有杀伤力……」 神人一边边碎碎念,一边走到菲雅娜这边。 他的脸上伤痕累累,看起来就像被猫抓过一番。 「这丫头虽然完全不会使用厨具,但拿来修理别人倒是用得很顺手。」 看这样子,克蕾儿的精灵魔装从鞭子变成削皮器的那一天应该不远了吧。 (焦炭也会变成柴鱼片吗……好讨厌的未来。) 神人一边按住阵阵刺痛的脸颊,一边暗想。就在这时候—— 「——你们感情很好嘛。」 菲雅娜将视线从从砧板抬起,眯着眼睛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是吗?没想到公主的眼睛竟然有问题。」 「眼前看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事实——这是一位前辈说过的话,我是跟她现学现卖的。」 「的确很像〈神仪院〉的姬巫女会说的话。」 神人耸耸肩,接着站到菲雅娜身边来。 她正咚咚咚地以有节奏的刀工切着红萝卜。 不傀是取悦精灵的〈神乐〉高手,动作果然十分俐落。 「你好像很有自信。」 「当然有自信。在〈神仪院〉的时候,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将膳食献给高等精灵的仪式,那些精灵对我的料理都非常满意,都心满意足地回到元素精灵界去了呢。」 「是喔,真厉害。」 神人感到非常佩服。看来这边的料理相当值得期待。不过,由于献给精灵的膳食注重外表胜于味道,所以和人类吃的食物不太一样。 「对了,刚才你在锅里放了一整瓶东西,那是什么玩意儿?」 「是辣椒,用来提味的。」 「喔喔,提味啊。」 用来提味的辣椒。的确,锅里的汤变得红通通,食材在红色的浓汤里若隐若现。 不过一般人「提味」的步骤,真的是这样做的吗? 「……这样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你看颜色多鲜艳,很美吧。」 ……总觉得心中开始萌生不安了。总之就先别问下去好了。 菲雅娜满意地点头说道,接着视线又回到砧板上。 神人一边听着规律的咚咚切菜声,一边望着菲雅娜的侧脸。 细长的黑色眼眸,初雪般的雪白肌肤。 及腰的乌黑长发绑了起来,以防掉进菜肴中。 雪白的颈子,看起来十分性感。 那略带风韵的侧脸,让神人不禁看傻了眼。 (光是把头发绑起来,感觉就变得很不一样呢……嗯?) 绑起来的头发,牵动了神人脑海里的某段画面。 (……奇怪,我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她?)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知道神人真实身分的少女。 (可是我没有什么当公主的朋友啊……) 拚命想却想不起来,真是可恼。 就在神人用力思考,同时从旁边望着菲雅娜的时候—— 「那个——神人……你干么从刚刚就一直用眼神强奸我?」 菲雅娜满脸疑惑地望向神人。 「呃,没有啊……你说什么?用眼神强奸你!?」 「我可以理解想尽情玩弄落难公主,或把她当奴隶般调教的心情,要怎么想像是你的自由……不过说真的,被当成思春期少年遐想的对象,实在令人不太舒服。」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是吗?可别小看服侍精灵王的〈神仪院〉姬巫女唷。我可以读取别人内心的想法,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说完,菲雅娜突然凑近神人,把手轻轻放在神人的额头上。 冰冷而柔软的手,令神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咦?裸体女仆?好死相喔,神人真下流……」 「下流的是你的脑袋吧!」 神人不禁骂道。 是说,裸体女仆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裸体围裙的一种吗?真令人在意。 就在此时—— 「神人,肉要几分熟?半熟?还是全熟?」 「喔喔,我喜欢半熟……哇喔!」 神人转过头去。看见克蕾儿带着笑脸和火球站在那里。 「你……你你你……差劲的男人……什么裸体女仆……不要脸!」 轰轰轰轰轰轰轰……! 「慢着!冤枉啊——菲雅娜!?」 神人本来想求救,却看见菲雅娜早已离开原地,在远处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 「跟你的妄想一起变成焦炭吧!大变态!」 克蕾儿放出的火球,将神人连同厨房轰了出去。 ◇ 接着,三十分钟后。 评审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人的料理。 爱思特、史卡雷特,以及被打到不成人形的神人正并排坐在一起。 抽签后的结果,决定先从克蕾儿的料理尝起。 「呃……请问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眼前的盘子里,是一团黑色的物体。 这不就是克蕾儿口中常嚷嚷的焦炭吗? 「你……不是说要做海鲜咖哩吗?」 「好……好像煮过头了。」 眼前的物体已经完全炭化。这已经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了。 「那个……非吃不可吗?」 「别以貌取人,重要的是味道!」 「好苦。」 尝了一口的爱思特面无表情地说道。 「……爱思特,你居然背叛我。」 「她的反应很正常吧?爱思特,你真的很努力,辛苦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你看史卡雷特,它吃得多开心!」 「史卡雷特是炎精灵,应该没有味觉吧。」 虽然史卡雷特吃光了那团焦黑物体,不过那样子看起来不像在吃东西,反而像是在燃烧废弃物。吃完后还吐出了一颗小火球。 「爱思特也是精灵,怎么可能尝得出来我料理的美味!」 「克蕾儿批评评审,扣分。」 爱思特顶着一张朴克脸,举起了扣分的牌子。 「唔……」 「这种暗黑物质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看来胜负已经分晓了。」 菲雅娜捣着嘴巴,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的确,战况似乎已经明朗化,不过还是得尝尝菲雅娜的料理比较一下才行。 ……噗咕噗咕噗咕噗咕。 看到端上来的料理— 「这……这是……!」 神人惊吓得说不出话来。爱思特也难得睁大了眼睛,史卡雷特也喵了一声。 煮到沸腾的料理一阵咕噜作响……好像是某种炖菜。 整锅红通通。比刚才神人看到时还要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食物。 「呃……请问这是?」 「奥地西亚皇家特制白酱炖菜。」 「哪里白了!?」 表面看起来是清一色的大红色,还有一股十分刺激的呛鼻味。 一定是刚才的提味造成的结果。绝对错不了。 「这、这哪叫食物!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 克蕾儿自抬身价地批评道。不过神人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艾尔斯坦因公爵家的大小姐,你一口都没吃就妄下断言,这样对吗?」 菲雅娜拨了拨艳丽的黑发,俯视着克蕾儿。 「身为平民模范的贵族,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不公平吗?」 「唔唔唔……!」 说到公平这件事,其实菲雅娜也没尝过克蕾儿的焦黑料理,看来克蕾儿是因为气炸丫才没想到这一点。 再说,贵族千金基本上都禁不起挑衅。尤其是提到家族之间的名誉,更是容易冲动。 「好啊,反正我很会吃辣,就吃一口看看。」 克蕾儿点头的那一瞬间,菲雅娜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喂,克蕾儿,这样太危险了——」 神人还来不及阻止,克蕾儿立刻拿起汤匙往嘴里一塞。 接着下一秒— 「唔咕——!?」 ……砰嚏。 突然,克蕾儿倒趴在桌上。 「克……克蕾儿!你不要紧吧!」 神人慌张抱起克蕾儿,看到她两颗眼球不停打转。 「……完全失去意识了。」 「我赢了。」 菲雅娜双手擦腰,露出胜利的微笑。 「原来的比赛不是在比这个吧?」 「不是吗?」 菲雅娜惊讶地睁大眼睛。 说得也是,仔细想想,一开始似乎没明确规定胜利的条件。 「你刚才不是说你的〈神仪院〉仪式让精灵都相当满意吗?」 「是啊,它们吃一口就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我觉得不是因为满意才回去的。」 「连精灵的味觉都能完全破坏的料理……太恐怖了。」 爱思特静静地低声说道。 ◇ (唉……今天真累人……) 一小时后,神人在厕所附设的淋浴室洗澡。 由于菲雅娜表示可以待会儿再洗澡,所以神人先进了浴室。 顺道一提,克蕾儿在房里休息,由史卡雷特负责照顾。现在,克蕾儿八成正在床上呻吟。 虽然很可怜,但神人实在束手无策。 至于爱思特则已经进入休息时间。无法回到元素精灵界的爱思特需要大量的睡眠,所以一天当中几乎有半天都在睡觉。 「是说——」神人一边洗澡,一边自言自语道。 (菲雅娜·雷·奥地西亚……) 这名少女是奥地西亚帝国的二公主,也是仅次于灾祸精灵姬——露比亚·艾尔斯坦因的精灵姬候选人。不知为何,这个人竟然知道神人的身分,而且还主动接近神人。 (不过看那样子,又似乎不打算揭穿我的真面目。) 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以捉弄神人鸿乐。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在神人正要关掉精灵淋浴设备的时候—— 「神人,我要进来罗。」 更衣室传来了声音。 「喔,好——」 神人回道。 「什……什么!?」 神人慌张地转向背后。 喀啦——门打开了。 站在那里的是— 「……怎么了?干么这么吃惊?」 是只裹着一条浴巾的公主。 「你……你你你……」 神人的脑袋顿时陷入慌乱。 「菲……菲雅娜!你在做什么!」 「嗯?」 公主微微歪着头,露出楚楚动人的微笑。 白皙而纤细的脖子。线条优美的腰身。还有丰满隆起的胸部。从浴巾里露出来的一双雪白大腿实在十分诱人,成熟的身材曲线,怎么看都不像是十六岁少女的发育。 就在神人哑口无言的时候—— 「你那什么表情……做这种事……我也很害羞啊。」 菲雅娜摩擦着双腿,很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 接着,她突然解开了浴巾。 「……!?」 神人不禁以双手遮住眼睛,但是—— 「泳……泳装?」 浴巾下的菲雅娜,穿着一套两件式的黑色泳衣。 腰间系着沙龙裙,胸口有一层薄纱,是一套水之祭典样式的泳装。 紧实得恰到好处的双脚。曲线优美的腰身。 微微晕红的身体十分美丽,彷佛降临人间的女神。 神人不禁看得入迷了。就在这时候—— 「怎……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 「你、你是第一个看到我身体的人喔。」 菲雅娜的声音微微颤抖,害羞地说道。 「为……为什么……」 神人倒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这么做?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接着,彷佛要抹去神人的疑惑似地—— 「来吧,请坐下。」 她伸手轻轻搭在神人的肩膀上,让他背对自己坐下。 柔软而冰冷的女孩的手,令神人的心脏狂跳起来。 「菲雅娜,你到底想干么——」 噗啾。 「……!」 一阵柔软又极富弹性的触感突然从背上传来。 神人的背部不禁颤抖了一下。 菲雅娜干咳一声,然后—— 「本、本公主要帮你洗背,要感到荣幸喔!」 接着,便开始用起泡的沐浴巾帮神人刷背。 「等一下,你干么这样——」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神人,感到困惑不已。 不过,若在此时回过头去,一定会看到菲雅娜穿着泳装的美丽胴体,所以根本无法动弹。 「别……别乱动啦!你想让我出糗吗?」 菲雅娜闹别扭似地说道,刷背的手又更使劲。 「怎……怎么样?舒服吗?」 「你这样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真的,是很舒服。 应该说,被可爱的女生这样贴着身体,不可能不觉得舒服。 不过,若在此时说出真正的感想,似乎将会失去身为人类的某些重要元素。 「没想到你这么能撑……快成为我的奴隶吧!」 「奴隶!?」 噗啾。噗啾。 刚才好像听到了某个非常危险的单字,不过不断挤压过来的胸部,让神人的脑筋顿时陷入一片空白。 (不妙……太糟糕了……!) 小时候一直在〈教导院〉接受杀手训练的神人,从来没受过抵抗这种诱惑的训练。毕竟那时候年纪还小,还不需要这一类的训练,而且神人的契约精灵总是会让所有接近神人的女性敬而远之。 不过,现在的神人已经是个正值青春期的青少年了。 隔着泳衣传来的胸部触感,让神人的理性即将面临崩溃危机。 「喂……喂!你在摸哪里!?」 「乖……乖乖的别乱动!不然我把你的身分告诉她喔!」 「对……对了!你为什么会知道莲·阿休贝尔的事——」 神人正要转过头去问清楚的时候— 啪的一声,门突然打开了。 「……!?」 站在那里的是—— 「克……克蕾儿……?」 那个低着头又肩膀不断颤抖的人,正是克蕾儿·露裘。 「唔……这么快就复活了……」 菲雅娜咬了一下嘴唇。 「你你你你你你们……在干什么?」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克蕾儿!这是因为——」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克蕾儿的红发突然整个倒立起来,仿佛一把烈火。 此时,神人已经有了变成焦炭的觉悟。但是—— 「……」 举起鞭子的克蕾儿,突然停止了动作。 红宝石般的眼眸静静地燃烧着,凶狠地瞪着菲雅娜。 菲雅娜则是一副悠哉的表情,接着又突然把胸部贴到神人背上去。 「菲雅娜!?你、你干么这样火上加油——」 神人连忙拉开身体,手臂却被紧紧扣住。 「我在帮神人洗背。请你别进来打扰我们好吗?」 「唔……你们……」 (啊啊……死定了……) 心情意外平静的神人,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克蕾儿接下来的动作却出乎众人的预料。 不是用炎之鞭痛宰神人,而是—— 「我……我也要帮你洗背。」 「咦?」「啊?」 克蕾儿瞪着哑口无言的两人,对他们说道— 「我说,我也要一起洗澡!」 ◇ 「这……这样如何?舒服吗?」 「当然是我比较舒服!是不是呀,神人?」 (喂——你们……这……现在是什么状况!?) 三分钟后,神人的脑袋完全陷入混乱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神人竟然和两名美少女挤在单人用的浴室内,而且全身都是泡泡。 更夸张的是,克蕾儿连泳装都没穿。只裹了一条浴巾在身上。 细致的乳白色肌肤衬托着艳丽的火红长发,显得格外耀眼。 娇小的个子加上苗条的身材— 宛如妖精般的迷人肢体即使没什么胸部,也称得上魅力十足。 被浴巾半掩的大腿上,有一条红色的皮带勒痕:那是克蕾儿将调教用的皮鞭绑在大腿上的痕迹,看起来十分性感。 神人拼了老命尽量不去看这两名少女,但浴室实在过于狭窄,稍微动一下就会贴到对方的身体,这股触感反而更加刺激了神人的想象力。 「……呀!你在摸哪里!笨蛋!」 「啊,别乱动嘛,这样会摩擦到前面的……呀啊!」 只是因为有点痒而缩了一下身体,就变成这种状况。 (饶了我吧……) 若被年纪相仿的少年听到这件事,一定会认为他置身天堂,但对神人而言,却是如坐针毡。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真是完全无法理解。 也许是因为对菲雅娜的敌对心态,克蕾儿才会脱口而出说了那种话,搞得自己完全没有退路——不过对无缘无故被卷进这场战争的神人而书,却是一场大麻烦。 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不过稍微动一下就会碰到别人的身体,想出去也出不了。 「怎么样?我比较舒服吧?快说好舒服!」 「好痛痛痛!我的背快破皮了!」 「咦?这么痛吗?……哇!你的背上都是伤!」 「是啊,因为常常被某人痛殴的关系嘛。」 「不……不好意思喔!」 听到神人眯着眼如此说道,克蕾儿尴尬地道了歉。 「——没有啦,开玩笑的。是以前的旧伤。」 神人背上的伤痕,是以前以最强的剑舞姬名号闯天下时所留下的。 「……嗯?菲雅娜,你看什么?」 克蕾儿皱起眉头,望着菲雅娜问道。 「没……没事……」 从哪才开始,菲雅娜就一直斜眼瞄着克蕾儿右手上的精灵刻印。 「我的精灵刻印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刚才不是说过没事了吗!」 菲雅娜难得露出慌张的神情,将视线闪躲到另一边去。 克蕾儿满脸疑惑地望着菲雅娜,接着—— 「……你的精灵刻印藏在那种地方啊,真少见。」 菲雅娜被泳装包覆的胸前峡谷中,可以看到一部分的精灵刻印。 「听说你的精灵是圣精灵?」 「嗯……是啊。」 菲雅娜答道,表情有点僵硬。 「是什么样子的精灵?叫出来看看吧。」 关于这一点,神人也非常有兴趣。身为参加同一任务的同伴,应该要了解所有队友的精灵类型,以便决定每个人在队伍里的分工。 但是,菲雅娜却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把脸撇到一边去。 「必要时再给你们看。精灵使是不能随便把契约精灵叫出来的。」 的确,学院里有部分精灵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毕竟光是看精灵的外形,有时也会泄漏彼此的属性或弱点。 不过,另一方面—— 「平时没跟契约精灵多交流感情的话,可是无法建立信赖关系的。」 克蕾儿说道。其他大部分的学生,便是这样的想法。 双方的意见都有道理,谁对谁错不能一概而论。 但是,克蕾儿的话似乎惹毛了菲雅娜。 「……克蕾儿·露裘,你不会懂的。」 「……?喂,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出去了。」 菲雅娜冰冷地说道,接着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 「……!?」 一阵剑击声,从远处微微传来。 若是一般人肯定不会察觉——那是金属互相撞击的声音。 但是,在〈教导院〉受过训练的神人耳里,却是一清二楚。 「神人,怎么了?」 「学院里有人在打斗——」 是学生在决斗吗?不,如果是这样,应该早就被风王骑士团制止了。 「我有不祥的预感——」 这股胸口骚动的异样感——纯粹是一种直觉。神人希望自己身经百战锻练出来的、身为精灵使的直觉并没有衰退。 (绝对没错,有一个麻烦人物在闹事——) 神人冲出浴室,迅速换上制服。此时,穿着睡衣的爱思特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走了过来。 看来,这个剑精灵也感觉到异状了。 「神人,外面有不好的东西。」 「嗯,抱歉,把你挖起来做这种事。」 「没关系。我乃神人之剑,理常如此。」 神人一握起爱思特的小手,少女的身体立刻化成光之粒子。 下一秒,神人的手上已经握着一把精灵魔装之剑——护界神·爱思特。 刀身似乎有点小,发出的光辉也没平常那么亮,不过爱思特才阳睡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接着,神人从房间窗户跳了出去。 「等一下啊!……真是的!史卡雷特!快跟我来!」 克蕾儿唤来史卡雷特后,也跟着神人往外跳去。
「这是怎么回事—」 在魔风精灵吹起的狂风下翩然现身的艾莉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是一片令人无法置信的景象。 维持校园治安的风王骑士团骑士们,一个个倒在地上。 能加入风王骑士团的人都是实力优秀的学生。但是—— (难道说……入侵者仅凭一个人打倒了所有人!?) 细雨茫茫的黑暗中—— 一个穿着连帽外套的小个子身影,正站在倒地的少女们中间。 「是你干的吗!」 艾莉丝质问道。手中已经举起了精灵魔装——〈风翼之枪〉。 三十分钟前,艾莉丝收到有人入侵校园并从图书馆抢走指定封印机密资料的报告。她当下便命令骑士团小队前往追缉,并一边透过风精灵向各小队传递下一步动作,一边赶往现场。 待她赶到失去回应的地点后——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 眼前的精灵使仍然沉默不语,只散发出瞧不起人的气氛。 「——不说是吗?好,就逼你说出来!」 艾莉丝的〈风翼之枪〉,开始卷起阵阵狂风。 眼前的精灵使旁边没有任何契约精灵,手上也没有精灵魔装。 但是,这个人已经打倒了五名骑士团的少女。 (是附身型的精灵吗?) 对手的身分完全无法得知。又或者,既然没有精灵,就表示这个人不是精灵使?——不,不可能。就算是偷袭,不是精灵使的普通人类也不可能独自打倒五名骑士团成员。 (既然如此,只好亲眼确认了——!) 艾莉丝举起风翼之枪,如暴风般发动突击。 此时,对手终于有了反应。帽子下传来一阵含糊的声音—— 「——牙狼精灵,现身吧!」 瞬间,地面出现了一道光芒形成的图腾,一只狰狞的狼精灵被召唤了出来。 「这就是你的精灵吗?不过,不是我魔风精灵的对手!」 艾莉丝一边向前跑,一边举起长枪往旁边一挥。 强烈的风压顿时从长枪释放出来,连续扫倒路边的树木,一路扑向牙狼精灵。 艾莉丝本人则纵身进入自己放出的暴风圈,持续往前加速——她无视阻挡在前的牙狼精灵,直接对着精灵使发动突击。 嚏的一声,用力一蹬。制服裙子在空中翻腾摆动,艾莉丝飞上了天空。 这是艾莉丝最拿手的凌空垂降攻击。训练赛时,她曾用这一招击败了无数高年级的对手。 契约精灵被挡下,变得毫无防备的精灵使抬起了头,望向天空。 接着,此人朝艾莉丝伸出了手掌。 「什么!?」 「——破雷精灵,现身吧!」 精灵使的手掌瞬间放出一阵青白色的雷电,朝艾莉丝直扑而去。 完全没预料到这一击的艾莉丝,在空中无从躲闪,直接吃了这一记闪电,整个人被腾空炸飞。 紧接着,牙狼精灵又在下一秒袭击过来。它扑倒摔在地上的艾莉丝,瞄准了艾莉丝的喉咙就要晈下去。就在此时—— 咻的一声,空中发出了破风声。牙狼精灵的身体顿时被切成四块,然后燃烧起来,变成了灰烬。 「……!?」 艾莉丝抬起头来,朝划破夜空的红色星火望去—— 「这样你就欠我一次人情了,艾莉丝·法兰格尔托。」 乌鸦班的克蕾儿·露裘,拿着炎之鞭降至地面。 然后—— 「艾莉丝!你没事吧!」 手持白银之剑的风早神人,也跟着跑了过来。 ◇ 神人二话不说,立刻奔向倒地的艾莉丝身旁。 他举起精灵魔装——护界神·爱思特,挡在艾莉丝面前。 过了一会,克蕾儿也来了。接着,菲雅娜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艾莉丝,你没事吧?」 「……不要紧……没什么大碍。」 神人抱起艾莉丝的身体,让艾莉丝不禁一阵脸红,将脸别向另一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家伙是谁?」 「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这里就交给骑士团吧,快退下。」 「那可不行,我们是精灵使耶。虽然不是骑士团,但还是有保护学校的义务。」 「一点也没错。再说——」 神人直视艾莉丝的脸,接着说道: 「看到重要的伙伴被人打伤,你觉得我们能闷不吭声吗?」 「神人……」 艾莉丝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 ——就在此时。 「喔?风早神人,想不到你也来了。」 眼前的精灵使开口说话了。声音听起来令人十分不舒服。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可是很有名的哪,毕竟跟我一样都是男性精灵使嘛。」 「你说什么!?」 眼前的精灵使慢慢地脱下了连帽外套。 这一瞬间,在场的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外套下出现的是—— 褐色的皮肤布满刺青,一双红色眼睛炯炯有神的——一名少年。 「怎么会……除了神人之外,还有别的男性精灵使!?」 克蕾儿惊声叫道。 这个人——不是乔装成男生的少女。 不止声音和长相,那个身材,怎么看都是男人。 (这家伙到底是谁……不,现在更重要的是——) 神人的眼前,躺着数名重伤倒地的骑士团少女。 「——这些都是你干的?」 「是啊,不过我没杀了她们。一堆温室里的花朵,根本没有杀掉的价值。」 「你说什么!」 「冷静点,艾莉丝,他只是想剌激你。」 艾莉丝气愤地晈了一下嘴唇,接着在神人耳边小声说道: 「风早神人,小心点。他和精灵有双重契约。」 「双重契约?」 所谓的双重契约,简单来说就是同时与两只精灵订定契约。 拥有复数的精灵,就可以互补战斗时的缺点。 不过,就一般的状况而言,和复数精灵订定契约几乎没什么好处。 这是因为契约精灵之间会产生负面的影响,导致无法发挥精灵原本的力量。 现在的神人就是这种状态。在没和暗精灵解除契约的情况下,原本威力强大的爱思特,力量自然会受到限制。 「……男性精灵使,再加上双重契约吗……」 「嗯,他的精灵是近身型的牙狼精灵,和远距攻击型的破雷精灵。」 艾莉丝点点头。 「欸,可以放我一马吗?今天没心情跟你们玩。」 「你说什么?」 少年挥舞着手臂,彷佛在愚弄着对手。神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反正我只要拿到这玩意儿就好了。」 少年从怀里亮出一块小小的黑色石板。 「那是什么东西?」 「是图书馆的指定封印机密资料。里面有特殊精灵机构才能解读的高度机密资讯。」 艾莉丝一边举起风之魔枪,一边轻声说道。 「指定封印的机密资料?他要那个做什么——」 这一瞬间,一条皮鞭飞向了少年的手。 是克蕾儿发动的奇袭。也许是早就料到有这一招,少年轻易地闪过鞭子—— 「——神人!艾莉丝!」 「知道了!」 克蕾儿出声前,两人早已动了起来。 「啧!不断来送死,果然是一群笨蛋!」 「你——!」 也许是因为觉得骑士团受到侮辱,艾莉丝变得十分激动。 她将风翼之枪横向挥出——风之刃顿时如千军万马般横扫而去,斩断了路边的树木。 「哈,又是突击?没有新花样了吗!」 少年一边闪躲激烈的风之刃,一边往前跳跃。 超乎人类的跳跃能力。少年如影子般飞快闪过眼前——接着挥出一记拳头,击中了发动突击的艾莉丝腹部。 「咕——!」 「艾莉丝!」 神人喊道。 (居然一击就打倒艾莉丝……) 让艾莉丝陷入昏迷状态的少年纵身一跃,飞快闪入黑暗之中—— 「别想逃!」 克蕾儿迅速放出炎之鞭,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形,炙热的斩击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鲜明。接着,一尊精灵王雕像顿时一分为二,发出轰然巨响炸了开来。 神人手持护界神·爱思特,跳进飞扬的尘土中。 这一击应该没命中对手。神人藉着气息搜寻敌人的身影—— 突然,背后传来一股杀气。 神人迅速往旁边一跳。一道短剑的光芒接着在下一秒划过刚才头部的位置。 少年无声地逼近过来,完全不给神人拉开距离的机会。 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简直就是如鬼魅般的杀人技巧。 (这家伙——是职业杀手吗!?) 白色闪光在黑暗中亮起,神人用剑勉强挡下了攻击。 突然,腹部下方传来一阵冲击。猛烈的拳击殴中了身体,神人顿时失去平衡。然后利刃紧接而来—然而神人及时以拳头打掉短剑,并顺势在地上翻了一个筋斗,把距离拉开。 「喔,挺有一套的嘛。不愧是最强的剑舞姬。」 「什么!?」 神人一阵错楞,睁大了眼睛。 (这家伙知道我的身分!?) 在神人恍神的那一刻,少年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再次逼近过来。 少年的手上已经没有武器可用。神人握紧了护界神·爱思特—— 「——剑精灵,现身吧!」 「什么!?」 空中爆出一阵激烈的火花。横扫的护界神,爱思特被弹了开来。 少年的手上,握着一把闪耀着青色光芒的巨剑。 这不是普通的剑——是剑精灵的精灵魔装。 「第三只契约精灵!?」 能同时使唤两只精灵的精灵使,神人曾经交战过几次。 但是,他从没听说过哪个精灵使能同时拥有三只以上的精灵。 「不用这么惊讶吧,所罗门魔王不就拥有七十二柱精灵吗?」 「别开玩笑了……那不过只是传说——」 「如果这位传说中的人物——降临在你眼前的话呢?」 少年扭曲着嘴唇,一边嘲笑道。 「我叫吉欧·因札奇——是魔王的继承人。」 「神人!快闪开!」 突然,背后飞来了无数的火球。是克蕾儿的精灵魔术。 神人即时作出反应,立刻往旁边跳开。 火球如雨点般从天而降。但少年——吉欧·因札奇却一脸轻松的表情,伸出了手掌。 「——风精灵,现身吧!」 浓缩的风压呈现放射状,从少年手中放出。 飓风形成一股漩涡,吹散了火球,将神人连同周围的碎片石头一同弹开。 (风精灵……第四只精灵吗!?) 在满脸错愕的神人上头,出现了吉欧的身影。 在放出风精灵的同时,少年利用了风力,顺势跳向空中。 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闪着白银光芒的剑精灵之刃。 「去死吧——最强的剑舞姬!」 「……!?」 闪烁的刀尖,眼见就要刺进神人的心脏—— 突然,一颗小石头从旁边飞了过来。 「啧!」 吉欧反射性地打掉石头,接着下一秒—— 一阵白昼般的闪光,占据了所有的视线。 眼花的吉欧没击中神人,刀刃顺势插落在地面上。 神人赶紧爬起来重整战势,然后— 喀!空中传来一阵扎实的声响。一颗裂开的透明石头,弹落在神人的脚边。 (这是……精灵矿石?) 神人回过头去。 站在那里的是—— 「喂,请别忘了我好吗?」 菲雅娜叉着腰,站在那里说道。 ◇ ——也许,对方已经听出来自已的声音在颤抖。 不过,菲雅娜还是勇敢地瞪着眼前的敌人——吉欧·因札奇。 她手里握着三颗精灵矿石。里面都封印着闪光精灵。 闪光精灵虽然能发出目眩的强光,但攻击力几乎等于零,只能用来暂时蒙蔽敌人的眼睛。 这次的突袭虽然成功了,但这种骗小孩的把戏也只能用一次。 吉欧·因札奇缓缓转向菲雅娜。 被闪闪发光的红色眼睛注视着,菲雅娜不禁缩起了肩膀。 「喂,刚才是你干的吗?」 「他是属于我的,不准你伤害他。」 「是吗——」 吉欧对着菲雅娜,伸出了手。 「——魔光精灵,现身吧!」 吉欧的手上出现了一把充满不祥之气的光之长枪——然后瞄准了菲雅娜的心脏。 「啊……」 菲雅娜完全无法动弹。 就像被猎食者盯上的猎物。 一直紧紧握住的精灵矿石从手中掉在地上。指尖因恐惧而不停颤抖。 (糟糕……和那天一摸一样——) 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闪烁。 四年前。菲雅娜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天。 尝到绝望恐怖的那一天,彻底地打击了菲雅娜。 即使鼓起勇气面对敌人,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 「受死吧——」 接着,吉欧扔出了光之长枪。 「菲雅娜!」 克蕾儿挥出炎之鞭,但距离太远,来不及了。 菲雅娜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那一刻。 但是—— 「……咦?」 身体却没传来贯穿心脏的疼痛感。 她睁开眼睛,往前一看—— 「神……人……?」 神人挡在自己的面前,用左手接住了光之长枪。 被贯穿的掌心,正缓缓流出红色的鲜血。 「喂喂,干么保护这种人偶呢?真令人失望。」 「少罗唆……菲雅娜是我们的伙伴!」 神人彷佛要压住剧烈疼痛般闷哼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吉欧不耐烦地扭曲着脸,接着再次举起精灵魔装长剑。 「好吧,既然这么想死,现在就成全你——」 「少来!他可是我的奴隶!」 突然,克蕾儿使出了炎之鞭,朝吉欧袭去。 鲜红火焰横扫地面而来。吉欧啐了一声,跳起来闪过攻击。 ——就在这时候。远方传来一阵摩擦盔甲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听到打斗的声音,骑士团派出的大批援军在此时赶来了。 「啧,这次就放过你们。反正我已经拿到资料了。」 「别想逃!」 「克蕾儿!别追了!」 神人制止了想追击敌人的克蕾儿。 「……神人,伤口要不要紧?」 「嗯,没什么大碍……好痛!」 「笨、笨蛋!别逞强啦!」 神人痛得发出哀嚎,克蕾儿连忙从背后扶起神人。 「和你一样是男性精灵使的人……他究竟是谁?」 「我也不晓得……菲雅娜呢?」 神人突然想起菲雅娜,赶紧转过头去。 菲雅娜紧绷的情绪忽然松懈下来,彷佛绷断的弦般跪倒在地。
——四年前。少女幼小的心灵受到严重打击的那一天。 神殿正熊熊燃烧着。 眼前浓烟四起,猛烈燃烧的火舌四窜。陷入混乱的卫兵发出阵阵哀嚎。 这一天,供奉精灵王的神殿上,发生了一起撼动帝国的重大事件。 火之精灵姬突然造反,从神殿夺走了最强的炎精灵。 帝国的精灵骑士完全不是它的对手。最强的炎精灵发了狂似地挥舞着巨大的火焰魔剑,轻而易举地斩断所有阻挡在前的精灵。 在肆虐的火焰和黑烟中,一名少女努力地跑着。 躲在寝室里的〈神仪院〉姬巫女们,早已逃出了神殿。 但是,少女不是为了逃走而奔跑。 一切都是为了阻止她。 为了阻止那个如姐姐般令人仰慕、教人打从心底尊敬的前辈——露比亚·艾尔斯坦因。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露比亚人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少女气喘吁吁,终于来到了神殿门口。 火之精灵姬——就在那里。 红发任凭逆卷暴风吹动,手里握着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剑。 火焰在黑夜中映照着她的脸庞,凄美绝伦。 「露比亚大人……」 少女不禁停止了呼吸。 自己应该是来阻止她的,但是—— 面对这股慑人的杀气,少女连想站好都显得十分困难。 不过,少女还是勇敢地出了声。 一定要阻止她才行。身为皇室一族,她必须保护这个国家。 「——别来妨碍我。」 火之精灵姬以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寄宿着灼热火焰的红宝石眼眸,彷佛要将人射穿般往下俯视着少女。 「不,露比亚大人,我不能让你离开这里。」 少女还以一个气势凌人的眼神后,便开始吟诵精灵语召唤术。 ——侍奉人子之皇的剑圣、我的骑士啊! ——在此履行血之契约,成为守护之剑,来到我身边吧! 少女的契约精灵,是世代服侍奥地西亚皇室的高等圣精灵。 即使没有胜算,但应该能争取一些时间—— 少女这么认为。 然而—— 「我说过,别来妨碍我。」 突然,火之精灵姬将手上的火焰剑往前一挥。 接着,一道红色的光芒闪过眼前。就这么一下,少女召唤出来的圣精灵便被灼热的业火包围,消失得一干二净。 「怎么……可能……」 啪的一声,少女当场跪倒在地。 呼吸好困难。喉咙彷佛痉挛起来,连叫都叫不出声。 从小时候便一直守护少女的最强骑士,轻而易举地被粉碎了。 「不……不要……别杀我……求求你……」 陷入绝望深渊的恐惧,彻底粉碎了少女的自信心。 少女舍弃了身为皇室的自尊,只是不断地流泪求饶。 站在那里的不是帝国的二公主,也不是〈神仪院〉的一流姬巫女。 只是一名无助的普通少女。 火之精灵姬静静地弯下腰来。光是如此,便让少女浑身颤抖。 「菲雅娜·雷·奥地西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在少女耳边轻轻说了这句话后,火之精灵姬便消失在火焰之中。 ◇ 「……!?」 菲雅娜从床上弹跳起来。 呼吸粗重不已。衣服上沾满黏腻的汗水。 「原来是梦……」 她低声说道,然后调整呼吸,抓紧了棉被。 这里是乌鸦班宿舍、克蕾儿的房间。清晨的阳光从窗户射进屋内。 看来,自己穿着制服就睡着了。〈神仪院〉的制服虽然称不上舒适,但由于含有神圣灵性,具有恢复疲劳的效果。 (我的秘密……应该没被揭穿吧?) 菲雅娜微微解开胸前的衣服,松了口气。 接着——她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 (那时要不是他救了我,恐怕我已经——) 她紧咬嘴唇,将棉被握得更紧。 (……和那天一样。结果,我还是一样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打开了—— 「菲雅娜……你醒来了吗!」 「呀!?」 菲雅娜尖叫道,赶紧遮住敞开的胸口。 「抱、抱歉!」 神人连忙移开视线。 「你……怎么突然跑进来……」 「抱歉……我以为自己在叫那个爱赖床的大小姐起床。」 神人一边抓头一边道歉。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手上的伤……没事吧?」 「嗯,当时克蕾儿立刻找来治疗班,所以没什么大碍。」 神人甩了两下被精灵贯穿的左手。 伤口似乎已经开始痊愈,但表情看起来像在强忍痛楚。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多管闲事……」 「不,要是你没用精灵矿石,我早就挂了。谢谢你。解放用的精灵矿石应该很贵吧?」 「这……这不算什么。你忘了我是谁吗?」 「对喔……你是帝国的前公主。」 神人露出了苦笑,坐在床边。 (……讨……讨厌……我的脸为什么这么烫……) 菲雅娜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起来。 (我明明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不知为何,菲雅娜正眼也不瞧神人一眼,只是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 「关于昨天的入侵者,骑士团正在调查当中。老师们也急急忙忙地采取了对策,不过我们还是得按原订计划去矿山都市调查。」 说到这里,神人停顿了一下,然后—— 「在执行任务前——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这时候求婚会不会太快了?」 「……别闹了。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就在神人不太高兴地回话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小小的碰撞声。 菲雅娜轻笑一声。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恶作剧的表情。 她拨了拨艳丽的黑发,将唇瓣缓缓靠近神人的耳边—— 「我懂了。你希望克蕾儿不在场,然后想在能够独处的空间,问我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对吧?」 「嗯?喔喔,是啊……」 听越来似乎怪怪的——就在神人皱起门头的时候。 啪——房门突然打开了。 「喂,你想趁我不在的时候,跟她单独谈些什么?」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克蕾儿!?这……这是误会!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史卡雷特!」 克蕾儿一呼叫名字,空中立刻出现一只灼热的火猫。 「我、我给你两条路走!说啊!你想当焦炭还是当烟熏火腿!」 「——菲雅娜!闪人了!」 「咦……呀!」 神人飞快抱起菲雅娜,踢开窗户跳了出去。 「啊!居然敢逃跑!给我站住—!」 ◇ 晨雾飘渺的学院中庭。 琳丝蕾·劳伦弗洛斯特,正带着女仆和狼一同散步。 「卡萝,去餐厅吃早餐吧。」 「好的,小姐。」 卡萝开心地点点头。走在旁边的自狼也发出了「嗽—」的叫声。 这只白狼有一双和勇猛外表完全不同的圆滚滚眼睛,是世代服侍劳伦弗洛斯特家族的高等魔冰精灵(芬里尔)。 带契约精灵出来散步,并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 精灵通常特别喜欢在森林里散步。包围学院的〈精灵森林〉对现身在这个世界的精灵来说,是一个非常舒适的环境。 此时,一群骑士团少女慌慌张张地快速跑过环绕中庭的走廊。 「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 「小姐,听说昨晚有小偷跑进学院里。」 「居然闯入这间学校,这小偷胆子还真大——嗯?」 琳丝蕾一下子挑起眉毛,拉高了声线。 神人正走在从校舍通往精灵森林的路上。 身边还带了一个令人惊艳的女孩子。 「咦?是神人先生耶。旁边的女孩子……好像是转学生菲雅娜小姐?」 「……」 琳丝蕾不悦地嘟起了嘴巴。 「奇怪,胸口怎么闷闷的。」 「喔?莫非小姐讨厌神人先生?」 「是啊,我最讨厌这种花心的男人了!」 「可是,我觉得小姐好像很在乎神人先生。」 「我……我只是想抢走克蕾儿的奴隶而已!」 琳丝蕾突然红了脸,把脸撇到另一边去。 就在此时——她又看见另一张熟悉的脸,再次皱起了眉头。 乌鸦班宿舍的外门,克蕾儿正从那里走了出来。 那模样有些不对劲。她脸上露出罕见的阴郁神情,缓缓移动着脚步。 连克蕾儿最引以为傲的两条红马尾,也无精打采地垂落着。 「到底怎么了?」 琳丝蕾担心地说道。 (虽说是我的竞争对手,但也不能放着她不管。) 就算平时总是在斗嘴,还是会担心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于是,琳丝蕾让卡萝和芬里尔留在原地,然后悄悄走到克蕾儿身后。 「那家伙……大胸部真的这么好吗!只不过是一堆脂肪罢了……」 「你说胸部怎么样了?克蕾儿·露裘?」 「……!琳……琳丝蕾!?」 克蕾儿往后退了半步,吓得叫出来。 「你那对可怜的胸部已经存在很久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你少罗唆!算了,你有看到神人吗?」 「神人吗?我哪才看到他跟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 「你……你说什么?」 「他们走进森林了。现在追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唔唔唔……克蕾儿发出了低沉的怒吼。 「不……不管他了!像他那神人,被胸部埋到闷死算了!」 「欸,你到底怎么啦?」 琳丝蕾疑惑地问道。 此时,克蕾儿紧咬了一下嘴唇—— 「琳丝蕾,我想认真问你一个问题……我……我的胸部……为什么这么小?」 看到克蕾儿羞红了脸,琳丝蕾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这件事错不在你,是你的胸部有间题。再说,有些变态男人很喜欢这种可怜的胸部。」 「琳丝蕾,你该不会是装作在安慰人,其实是趁机讽刺我吧?」 「你想太多了。」 琳丝蕾斩钉截铁地说道。 「如果我的胸部能分一半给你就好了……」 一阵喃喃自语后——琳丝蕾忽然想起在某本杂志上看到的文章。 「克蕾儿,我想到一个让胸部变大的方法了。」 「咦?」 克蕾儿以充满期待的眼神望向琳丝蕾。 但是,她很快地又摇摇头。 「……不可能,应该是骗人的。以前我还特地去〈精灵森林〉抓传说中的巨乳精灵,结果也是假的。」 「什么?这么夸张的事,你也会相信?」 琳丝蕾真的有点吓到了 「你……你很烦耶……算了。是什么方法,说来听听。」 克蕾儿咳了一声,朝琳丝蕾说道。 虽然她故意装出毫不在乎的模样,其实内心充满了兴趣。 琳丝蕾摸了摸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 (……这或许是卖她人情的好机会。) 看来,这件事真的让克蕾儿非常烦恼。 这样的话,若免费提供情报给对手,未免也太不划算了。 (……对了,听说克蕾儿的队伍好像接下了S级任务。) 琳丝蕾突然想起昨晚从卡萝那听到的消息。 「要我告诉你没问题,但有一个条件。」 「什……什么条件?」 「让我参与史卡雷特队这次的任务。」 「……什么?你干么跟过来啊!」 「你们自己跑去旅行太狡猾了。而且要是你趁我不在时候色诱我的仆人,那可不行。」 「这不是旅行,是任务。再说,神人又不是你的仆人。」 克蕾儿冷淡地摇头拒绝。的确,毕竟参加任务的人数愈多,个人能得到的排行榜分数就愈少,会有这种反应是理所当然。 「是吗,那么让胸部变大的方法就不能告诉你了,真可惜。」 「唔……」 克蕾儿非常不甘心地紧咬嘴唇。 过了几秒后,她抬眼瞪着琳丝蕾,然后—— 「好……好吧。」 接着,放弃似地叹了口气。 「要跟过来可以。不过,只是暂时性的喔。」 「当……当然!谁要加入你的队伍!」 ◇ 另一方面,此时的神人和菲雅娜来到了〈精灵森林〉深处。 这里一到晚上,便会成为邪恶精灵出入的场所,白天则充满神圣气息,给人一种彷佛置身神殿的感觉——〈精灵森林〉就是这种具有双重面貌的森林。 (对了,这里就是我和克蕾儿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就各方面来说,都是非常糟糕的初次会面。 「两个人在森林中散步,好像在约会呢。」 「这里不是个约会的好地方。有很多看不到的精灵正在这里四处游荡。」 「没关系,有人在旁边看着,我会更来劲。」 「你……公主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我开玩笑而已,你脸干么这么红?」 两人就这样一边交谈,一边走到一处较为开阔的地方。 在这里的话,应该就不用担心被人听见了。 「好了,我想问的问题只有一个——」 「我的内裤是黑色的。」 「别抢着回答……不对,我不是要问这个问题。」 神人眯着眼吐槽。现在可不能被这个公主牵着鼻子走。 咳咳。咳了一声后,神人直视着菲雅娜的眼睛,接着开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分?」 「……」 沉默了数秒后—— 菲雅娜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张脸,充满了藏不住的失望神情。 「……你真的想不起来?」 「抱歉,我没有身为公主的朋友,真的没印象。」 听到神人的回答,菲雅娜不禁又叹了口气。 她的脸颊圆圆鼓起,感觉不像是无奈,反而是在生气。 「第一个提示,看到这座森林,你没想起什么吗?」 「森林?」 「是啊,〈元素精灵界〉的森林。」 元素精灵界……神人脑中的开关似乎被触动了一下。 「第二个提示,〈精灵剑舞祭〉。」 「精灵剑舞祭?三年前的事吗……啊?莫非你是那时候的应战对手!?」 「第三个提示,我的发型!」 菲雅娜极不耐烦地叫道,双手高高抓起头发。 充满光泽的黑发绑成左右两边,还有那张脸—— 「啊!」 神人不禁叫出来。 「……我……我想起来了!」 三年前,在元素精灵界森林救了一名被精灵袭击的少女。 那时的神人,被少女看到自己尚未乔装成女生的模样。 「那个女生……就是菲雅娜吗!」 「……是啊,真是的。」 菲雅娜闹脾气似地嘟起嘴巴。 「抱歉,跟印象中差太多,实在想不起来……」 神人随口敷衍道。说真的,他记不太清楚了,但印象中的少女至少没有菲雅娜这么成熟。 「这是什么意思,你也变了很多啊。」 「因为我遇到了一些事。」 神人尴尬地别开视线。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移向戴着皮手套的左手。 ——自三年前的那天以来,一切都变了。 从他许下了绝对不能妄想的〈愿望〉,失去她的那一天起,他的人生就变了。 「我们说好要再见面,我一直在等你,可是你却消失了。」 「……抱歉。」 神人老实地道歉。 菲雅娜双手叉腰,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原谅你。虽然完全想不起来让我非常生气,不过对你而书,我只是个偶然被你救了一命的路人而已,这也没办法。」 「不过……」菲雅娜露出寂寞的表情,轻声说道。 接着,她伸出手指,将柔软的指尖轻轻放在神人的嘴巴上。 「说真的,这是我的初恋呢。」 「什么……!?」 「开玩笑的。」 「你……唉……」 神人眯着眼睛白了她一眼,菲雅娜轻轻地笑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女孩子……」 不过,就算如此—— 但神人还是不懂,她为什么要接近自己。 「菲雅娜,你为什么要到这间学校来?」 「当然是为了和神人亲亲啊。」 「……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害臊吗?」 「呃……是有点丢脸。」 菲雅娜红着脸低下头来……既然如此,就别说出来嘛。 「我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听说了你的事。」 「我的事?」 「嗯,几天前城里的管家告诉我,说有一名男性精灵使打败了失控的军用精灵。调查之后发现那个人的名字是——」 「就是三年前突然消失的我。」 「没错。其实一听到是男性精灵使,我就知道是你了。」 「那,你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跟神人玩亲亲——」 「拜托,别再搬出这句话了。」 被神人打断的菲雅娜似乎不太高兴,只好安静下来。 接着,她才平静地开了口: 「我想用秘密威胁你,让你跟我组成一队。」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若能和最强的剑舞姬同一队,这次的精灵剑舞祭一定能得胜。」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故意色诱我也是计划之一罗。」 「呃……你发现了?」 「你的演技太不自然,不过算是很努力了。」 再怎么说,菲雅娜毕竟是公主,又是以严谨闻名的〈神仪院〉的姬巫女。就某种意义而言,关于那方面可说比这所学院的大小姐还要纯情。 「不过,你别误会喔!那些事我只对你一个人做而已!」 「这……你这样解释我也很困扰……」 神人眯着眼睛说道,叹了口气。 「可是,你为什么想参加〈精灵剑舞祭〉?」 「因为……」 菲雅娜当下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很快地说道—— 「当然是因为只要在精灵剑舞祭得胜,就能得到权力与地位,让那些嘲笑我是失落精灵姬或废物公主的人认同我的存在!」 「……是吗。」 ——她说谎。神人的直觉告诉着自己,这绝对不是真正的理由。 菲雅娜的眼神十分坚定。她和克蕾儿一样,眼里寄宿着为了某种目的才会发出来的坚强意志。 如此肤浅的理由,不可能会让她露出这种眼神。 「神人,你不生气吗?」 「嗯?为什么要生气?」 「我在利用你耶。」 面对突然认真起来的公主,神人耸了耸肩膀。 「不会啊,反正我被葛雷沃丝利用习惯了。而且克蕾儿也把我当成奴隶。多一、两个利用我的人没什么差别。」 「看来最强的剑舞姬也不好当。」 菲雅娜露出苦笑。就在此时——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草丛发出沙沙声响,传来一股威严十足的声音。 神人转过头去,草丛另一端出现了一张熟悉的少女脸孔。 「艾莉丝?」 「……怎么,原来是你啊。」 松了口气的艾莉丝收起长剑,拨开草丛走向神人。 骑士团的拉卡和蕾西雅也跟在后面,一起冒了出来。 「艾莉丝,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我才想问你呢。昨晚的入侵者让骑士团绷紧了神经,请你别乱跑。」 接着,她的视线忽然转向神人背后的菲雅娜。 艾莉丝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 「你们……在这种地方独处……是在干什么!」 她的剑,不知何时已经抵住了神人的脖子。 ……拔剑还是这么神速,真厉害。 「不,我们只是——」 「这问题真不识相。年轻男女会在森林里,当然是为了做那档事。」 「你……你说什么!?」 听到菲雅娜的话,艾莉丝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 手上的剑,节节逼近神人的脖子。 「喂!菲雅娜!?」 神人斥喝道,菲雅娜却是一副装死的模样。 「学校没有禁止异性间的不纯洁交往,是因为这里没有男人。但就算校规准许,骑士团也 不准!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快说!」 「我不记得了。不过,应该可以想像得出来吧?」 说完,菲雅娜便将胸部顶向神人的手臂。 艾莉丝的眼角愈抬愈高,充满了杀气。 「菲雅娜!你为什么老是要这样火上加油!?」 「本来还对你稍微改观的……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唰!艾莉丝的剑挥了下来。 毫不留情的斩击,神人慌忙往后一跳。 「等……等一下!艾莉丝!骑士团在哪里!杀人魔出现了!」 「说什么蠢话!我就是骑士团!」 「我是在讽刺你!」 神人回骂道。 「团长,时间宝贵。」 拉卡把手放在艾莉丝肩膀上说道。 「不好意思,我们家团长一遇到你,情绪就会变得很不稳定。」 「……哪、哪有!才没这回事!」 看到蕾西雅轻声笑着,艾莉丝红着脸反驳回去。 总之,现在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神人吐了一口气。 「真是……那你们呢?一大早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要去矿山执行任务,所以先来这里抓用来照明坑道的光属性精灵。」 回话的是拉卡。 原来如此。她手上拿着一盏装着精灵矿石的小油灯。 「矿山?该不会跟我们一样要调查矿山都市盖德吧?」 「是啊,不过我们的任务不是调查。」 「什么意思?」 「这是今天早上加派的新任务。内容是逮捕入侵者和取回被抢走的机密资料。」 「入侵者——那个叫吉欧·因札奇的家伙吗?」 吉欧·因札奇——能够使唤复数精灵契约的男性精灵使。 她们已经知道那个男人的目的了吗? 「的确,我们还没揪出他的真面目。不过他从图书馆抢走的机密资料,记载了战后被封印于矿山都市盖德的战略级军用精灵——〈耶梦加得〉的相关资讯,所以很有可能是活动于矿山都市一带的地下组织。」 艾莉丝懊恼地晈紧了牙关。 「吉欧·因札奇令我们颜面扫地。为了挽回名誉,我身为团长,一定要亲手逮捕他。」 听到艾莉丝的话,拉卡和蕾西雅都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看来,这件事不是调查地震这么单纯而已。) 神人心里涌起了一股预感。 被夺走的战略级军用精灵机密资料。 以及居然知道神人真面目的入侵者。 (关于那个入侵者,葛雷沃丝是不是已经掌握了什么消息?) 那个黄昏魔女究竟想让神人做什么,说真的神人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从葛雷沃丝在此时将S级任务交给神人这一点来看,其中似乎有某种意图。 (可恨的魔女……) 神人暗暗咒骂道。 接着,他转向艾莉丝—— 「……艾莉丝,既然我们的目的地都相同,要不要联手合作?」 名为吉欧,因札奇的入侵者,是个非比寻常的强敌。 神人很清楚艾莉丝的实力,但这回恐怕不是她能应付的对手。 然而,艾莉丝却坚决地摇摇头。 「神人,谢谢你,但我不能接受你的协助。这件事应该由风王骑士团亲自讨回公道。」 「好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别太勉强自己喔。」 「嗯……你……你也是喔。」 艾莉丝顿时红了脸,把脸转到另一边去。 看到她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菲雅娜不悦地嘟起了嘴唇。 ◇ 此时,克蕾儿正在床上抱着枕头,一阵阵翻来覆去。 「竟……竟然叫我让喜欢的男生……揉、揉我的胸部!」 她红着一张脸大喊,不停地槌打枕头。 ——要让胸部变大,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喜欢的男生揉捏胸部。 这就是琳丝蕾指点的方法。 「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而且也没喜欢的人——」 克蕾儿抱着枕头在床上来回翻滚,接着——突然停止了动作。 「……」 不知道为什么,克蕾儿的脑海浮现了神人的脸。 想像中的神人就像克蕾儿最喜欢的少女书情小说中的王子般,将她强行压倒在床上—— 『哇!你……你干什么!笨蛋!大变态!』 『没想到你的胸部还满有料的。』 『咦?……是……是吗?哪有,这样很普通吧!普通!』 『我来帮你让它长大吧。就用我华丽的技巧——』 『呀!等一下……呼啊!啊!啊啊~』 想像中的神人伸出手指,抓住了克蕾儿的胸部。 一下、两下。每揉搓一下,胸部就如蛋糕般渐渐膨胀起来。 『呼啊!嗯嗯……这是怎么回事?好厉害……!?』 啪嚓。制服的钮扣一颗颗弹飞出去,胸罩被撑破绷裂,然后——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嘛!」 克蕾儿举拳对着枕头发泄起来。 「什……什么华丽的技巧……简、简直就是蠢到家了!」 「喵?」 「看……看什么看啦!史卡雷特!」 她朝地上扔出枕头,炎精灵立刻落荒而逃。 「气死我了……都是那个家伙害的!」 克蕾儿双手抱肩,呼吸十分急促。 (……怎么办,身体变得好热……是不是发烧了?) 身体莫名热了起来。两手摸着脸颊的克蕾儿,此时突然灵机一动。 (如……如果自己来的话……是不是也会燮大?) 「试……试试看就知道了……」 说完便伸出手指,捏了一下自己的胸部。 「……嗯啊!」 甜美酥麻的感觉,让克蕾儿不禁叫了出来。 (怎……怎么办……感觉似乎好舒服……) 揉揉。捏捏。 「呼啊!啊……嗯……不行……不可以这样……嗯啊!」 就在克蕾儿意识朦胧,反覆揉捏自己的胸部的时候—— 喀嚓——突然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神人满脸讶异,愣在原地。 「……唔哇!?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下一秒,从克蕾儿身上放出的无数火球,炸飞了神人的身体。 ◇ 折腾了半天,一个小时候,神人在大门广场准备启程事宜。 目的地离学校并不算远,若骑马走市内街道,小到一天便能抵达。 艾莉丝的队伍似乎已经先行离去。骑士团有风之精灵的加持,应该很快就能抵达目的地。 就在神人将已经变成一把剑的爱思特挂在腰上,确认必要的装备时—— 「神人,你来晚了。」 淡金色头发的大小姐牵着马走了过来。 「咦?琳丝蕾也一起吗?」 神人朝克蕾儿问道。 「没错,这是一场极具战略性的交易。我让她参加这次的任务,作为交换重要情报的条件。」 「重要情报?是什么啊?」 「这……这是秘密!这件事非常重要,不能告诉你!」 「是啊,对你来说的确相当重要。要如何让胸部变大——唔咕!」 「琳丝蕾·劳伦弗洛斯特,你想被烧成焦炭是不是?」 「喂,克蕾儿,你的眼神太认真了吧!」 琳丝蕾吓得往后倒退。 「啊啊,小姐要去这么危险的地方,真令人担心。」 女仆卡萝在旁边交握着双手不断祈祷,十分挂念主人的安危。 卡萝不是精灵使,自然不能参加任务,只好留在学校里。 「卡萝,放心吧。我反而比较担心你呢。」 琳丝蕾抱住了爱护主人的可爱女仆。 「我不在了,你一个人早上起得来吗?三餐要按时吃,洗衣服时别弄得到处都是泡泡喔。」 「呜呜……小姐……就算小姐不在,我也会好好加油的!」 「……不,这样太奇怪了吧。」 看到两人自顾上演着一场感人戏码,神人不禁眯起眼睛吐槽道。 「难道说……卡萝其实是个超级迷糊的废柴女仆?」 结果琳丝蕾突然转过头来,瞪了神人一眼。 「你说那是什么话!女仆只要可爱就够了!」 「呃,你觉得好就好……」 (这么说来,琳丝蕾其实是个很会做家事的万能超人!?) ……真令人意外的事实。 「小姐做的料理非常美味喔。」 「卡萝,你至少也该多做一点家事吧……」 就在神人对迷糊女仆感到百般无奈的时候…… 「停……停下来!快停下来!听到没!」 背后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神人回过头去,看见坐在马上的菲雅娜被马儿甩飞出去—— 「呀!」 咚沙一声,菲雅娜一屁股跌在地上。看来,菲雅娜没什么运动细胞。 「真是的,公主竟然不会骑马?这不是贵族的基本技能吗?」 「〈神仪院〉又没教我怎么骑马!」 菲雅娜一边拍掉裙子上的泥土,一边反驳。 「骑乘战术是学院的必修科目,你最好早点习惯。不过依你的胸部大小,可能很难保持平衡。」 「是啊,我又不像你胸部单薄,那对空气奶看来完全不受阻力影响。我的胸部阻力太大,绝对不适合骑马。」 「你……什么空气奶!不要随便发明新名词!」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琳丝蕾走了过来。 她优雅地拢了拢淡金色长发,转向菲雅娜露出微笑。 「我是琳丝蕾·劳伦弗洛斯特,请多指教。还有,风早神人是我的仆人,请你别乱碰别人的东西。」 「我没碰他啊。再说,既然他是你的仆人,应该多多严加管教吧?」 「这位公主殿下,您可真敢说呀。呵呵呵……」 「呼呼呼……」 两人之间,爆出了激烈的火花。 「我说你们啊……」 坐在马上的神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接着,菲雅娜转向神人,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 「欸,我不会骑马,神人载我。」 「啊?」 神人还没回答,菲雅娜就一脚跳上马,坐在神人的背后。 「什么……!」「啊!」 克蕾儿和琳丝蕾同时叫道。 接着,菲雅娜朝神人的腰间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神人。 噗啾。胸部柔软的触感从背上传来。 「为……为什么找我?叫克蕾儿或琳丝蕾载你啦!」 「我就是要你载我。还是说,你想被揭穿身分?」 「唔……」 「不……不可以!绝对不行!」 克蕾儿举起皮鞭甩了一下。 「喔?为什么不可以?」 「因……因为……反正就是不行!」 「仗着自己是公主,太狡猾了!」 琳丝蕾也气得鼓起脸颊。 ……是哪里狡猾了?完全不懂。 「唉唉,前途堪忧啊……」 在马上让菲雅娜坐在背后的神人,大大叹了口气。
在策马奔驰一整天后,当一行人总算抵达矿山都市门口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由于路上都没休息,所有人都疲惫到了极点。 不过,现在可不是慢慢休息的时候。 「这里就是矿山都市盖德……简直就是一座鬼城。」 从马上下来的琳丝蕾静静地说道。 「毕竟矿坑已经废弃了数十年,应该没人住在这里了。」 「——以人类来说的话,的确如此。」 克蕾儿眯起眼睛,注视着漆黑的前方。 变成废墟的建筑物四处都是鬼火,闪烁着青白色的光芒。 这些鬼火是浮游性的低等精灵,邪恶的精灵通常都会聚集在这种废墟里面。 一如夜晚的〈精灵森林〉。 废墟的另一端,耸立着一座留下无数废弃坑道的巨大山脉。 这座山名为盖德矿山——过去曾是精灵矿石的盛产地,是帝国内最大的矿山。 大战期间,精灵矿石被挖掘殆尽后,矿山便遭到废弃,距离现在已有二十年以上。 旧奥地西亚骑士团封印的战略级军用精灵,就是沉睡于这座矿山的下方。 「——喂,你可以下来了吧!」 克蕾儿瞪着对神人紧抱不放的菲雅娜。 「不要。我得保护神人,不能离开他。」 「被保护的人是你才对吧。再说,你的契约精灵呢?那个精灵使也许就躲在附近,最好先叫出来做准备。」 「这——」 菲雅娜难得语塞,一时说不出话来。 咬了一下嘴唇后,她把脸别到另一边去。 「还……还不到那个时候!奥地西亚皇室的契约精灵和你的猫咪不同,不能随便叫出来。」 「你……你说什么……!」 克蕾儿面带杀气地逼问——就在此时。 「……!」 四个人的脚边,突然一阵天摇地动。 「……是地震吗!?」 「我们最好赶快行动。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克蕾儿轻轻说道,接着在手上使出精灵魔术,唤出火球照亮四周。 一行人连找都不用找,很快就发现了目的地。 穿过都市中心的大马路尽头就是矿山入口,前面有一座巨大的神殿。 内部矗立着好几根粗壮的石柱,看起来十分气派。 即使是奥地西亚帝国,也只有在帝都才看得到规模如此庞大的神殿。 然而—— 「这……太惨了吧。」 雕像严重损毁,镶在石柱上的精灵矿石全被敲掉带走,用来取悦精灵的大神殿变成了惨不忍睹的废墟。 「奇怪——」 发现异状的是受过精灵姬训练的菲雅娜。 「哪里奇怪?」, 「这座神殿明明已经变成了废墟,但地下有举行仪式的痕迹。而且这几个月内进行了好几次。」 「仪式?」 菲雅娜一脸严肃地朝皱起眉头的克蕾儿点点头,然后跪在地上。 石板地上留着刮痕和脚印之类的痕迹。 「这个舞蹈——似乎略经修改过,但应该是解放仪式没错。」 「解放仪式……」 神人喃喃念道。 袭击学院图书馆,抢走指定封印机密资料,和神人一样是男性的精灵使。 (他真的想解放被封印的战略级军用精灵吗?) 一名精灵使再怎么高强,也不可能单独驾驭战略级军用精灵。 既然如此,他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无论如何,若被解开封印,附近的城镇肯定会化为一片焦土。 「封印快解除了吗?」 「不,应该还不要紧。因为这座神殿不是高等的〈真祭殿〉。」 「真祭殿……是什么东西?」 「这座大神殿,只是为了隐藏真正神殿的一种障眼法——像矿山这么重要的地方,通常会故意在地上盖一座豪华神殿来掩人耳目。虽然这座神殿也能拿来使用就是了。」 「这么说来,真正的神殿就藏在某个地方?」 「嗯,应该是藏在矿山深处。」 菲雅娜抬起头来。就在此时。 「小心!有东西出现了!」 一直警戒周围状况的琳丝蕾,突然尖声叫道。 神人连忙转过头去— 大量蠕动的人影,包围了四人所在的神殿。 「是人类吗?不对,这是——」 「火焰啊,照亮黑暗吧!」 克蕾儿咏唱咒文,在空中点起精灵魔术火焰。 在火焰的映照下,人影渐渐浮出身影—— 「这……这是什么东西!?」 是一群骷髅,手里拿着生锈的剑或木棍。 骨骸的细缝间,正喷出类似黑色雾气的气体。 「什么鬼东西……是精灵吗?」 「可能是弃置的尸骨被低等精灵附身了。」 神人一边低声说道,接着突然「嗯?」的一声,发现到某种异状。 克蕾儿正伸着手,抓住了神人的衣袖。 「你……是不是非常害怕这种灵异类的东西?」 「才……才没有!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不用勉强没关系,快抓好。」 「……就……就跟你说我不怕了……」 一边咬唇一边低头的克蕾儿,看起来有点可爱。 「不过,看样子真的有点不对劲——」 通常,低等精灵不会拥有明确的自我。 即使偶尔会袭击人类,也不会像这样集体行动。 「神人,就是这些骷髅在这里进行仪式的。」 「你说什么?」 神人讶异得转过头去。菲雅娜点了点头。 「虽然动作很不统一……但和解放仪式一模一样。」 「你的意思是,低等精灵在这里举行过高等的解放仪式?怎么可能?」 神人注视着渐渐靠近的人影。的确,经菲雅娜这么一提,被精灵附身的骷髅动作看起来似乎有某种规律性。 「这是不可能的……我想应该是有人在操纵精灵。」 「所以这些骷髅并不是想来攻击我们?」 克蕾儿一边揪住神人的袖子,一边说道。 骷髅大军以缓慢的步伐走上神殿阶梯,渐渐逼近过来。 「冷冽的冰牙啊,贯穿敌人吧——〈魔冰矢弹〉!」 琳丝蕾射出的冰之箭,一举横扫了蠕动的骷髅大军。 这就是高等魔冰精灵〈芬里尔〉的精灵魔装。 对精灵使而言,这种程度的敌人不过是小喽啰。 被粉碎的骷髅喷出黑雾,消失在空中。 「暗属性的精灵——」 此时,神人脑内突然闪过一个可能性。 (难道是——) 他的目光落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左手上。 针扎般的刺痛顿时贯穿手上的精灵刻印。就在此时—— 「……!?」 一股轰然爆炸声,突然从矿山传来。 「已经开打了吗!?」 「神人!要上罗!」 克蕾儿啪的一声甩动皮鞭后,便冲了出去。 ◇ 这里是耸立于废弃都市的精灵矿石矿山。抵达入口后—— 坑道内传来一阵激烈的刀剑撞击声。 「神人:那是——」 克蕾儿指向坑道深处,黑暗中闪过一道剑光。 在里面战斗的人,是手持精灵魔装长枪的艾莉丝·法兰格尔托。 阵阵的狂风,吹乱了艾莉丝的马尾。 骑士团的皑甲已经受损,全身都是撕裂伤,简直就是千疮百孔。 「哈!不愧是骑士团团长,我打得很过瘾哪!」 坑道内传起一阵刺耳的嘲笑声。 艾莉丝的面前,站着一名闪着一双红眼的少年。 这个人就是吉欧·因札奇——自称魔王继承人的男性精灵使。 他的脚边躺着受伤的拉卡和蕾西雅。 「混帐东西!竟敢将我的同伴——」 艾莉丝挥出了〈风翼之枪〉。 坑道墙面遭到破坏,坚硬的岩场如玻璃般炸成粉碎。 吉欧一边放声狂笑,一边高高跳起。完全不像人类能使出的勖作——也许是让强化肉体的精灵附身在自己身上而产生的效果。 「喂,你只有这点本事吗?骑士团是小孩子扮家家酒的玩意儿吗?」 「你!」 听到骑士团被侮辱,艾莉丝忍不住激动起来。 「灾厄之风啊,化为无数刀刃,斩断我的敌人吧——」 艾莉丝解放了魔风精灵〈斯摩夫〉的精灵魔装——〈风翼之枪〉的能力。 上次决斗时,这种产生风之刃的能力曾令神人吃足了苦头。即使勉强闪过,也会被枪身附加的无数风之刃物撕成碎片。 但是—— 「肉身突击是吧——庐镜精灵,反射回去!」 吉欧大喊的那一瞬间,艾莉丝的眼前立刻出现了一面闪亮的红色镜子。 带着狂风的风翼之枪一碰到镜面,无数的风之刃便随即掉头,朝艾莉丝袭击而去。 「……!?」 艾莉丝被狂暴的风之刃砍个正着,在冲击力之下撞上了墙壁。 「——艾莉丝!」 神人提起护界神·爱思特,冲了出去。 吉欧转过头来,歪嘴一笑,彷佛早就发现神人一行人的存在。 「唷,又来一堆蠢蛋了。」 「神人!不行!」 听到克蕾儿从背后叫住自己,神人顿时停止了动作。 吉欧右手上的精灵刻印,突然发出了光芒—— 「尝尝内脏溃烂的滋味吧!腐毒精灵,现身吧!」 接着,一阵浓烈的深紫色雾气喷泄而出。 神人闻到微微呛鼻的味道,赶紧遮住眼睛和嘴巴。 不过,光是如此,不可能完全防范毒雾。 蚀骨的毒雾包覆全身,渐渐侵蚀体内的器官—— 「唔……呜……!」 眼睛剧烈疼痛。喉咙如灼伤般滚烫不已。 遮住嘴巴的手指指缝流出鲜血,滴落在地上。 (是毒属性的精灵……这片毒雾就是精灵魔装吗!?) 低沉的呻吟声在坑道中回荡。 神人强忍烧伤般的疼痛,缓缓睁开眼睛。 直接沐浴在毒雾中的艾莉丝和另外两名少女缩着身体,看起来相当痛苦。 「艾莉丝……唔!」 喉咙的肌肉一阵痉挛,无法正常发声。在这里还能勉强站着,但若继续走下去,恐怕还没到艾莉丝那边就已经失去意识了。 (他为什么不会吸进毒气?) 像腐毒精灵这种广域型的致死精灵,通常很难完全驾驭。 要控制这种精灵十分困难,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受到波及。 然而,吉欧·因札奇却稳稳地站在剧毒之中。 此时——神人发现了一件事。 少年的周围,环绕着一股微弱的气流。 (……原来是同时操纵风属性的精灵!) 能使唤复数契约精灵的精灵使——就表示能藉由组合其他精灵的能力,来控制原本难以驾驭的精灵。 (……妈的!简直就是犯规!) 神人暗暗骂道。 (如果是琳丝蕾的魔弓,不知道能不能从毒雾外侧攻击?) 转过头去,往后一看—— 冰之箭已经上弦瞄准了吉欧,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无法攻击吗……) 琳丝蕾的判断是正确的。 此时的吉欧,正展示着刚才反射掉艾莉丝精灵魔装的魔镜精灵。 若出了什么差错,很有可能会击中倒在附近的艾莉丝等人。 克蕾儿则站在菲雅娜面前,似乎正在咏唱炎属性精灵魔术。 思考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这段期间,剧毒却仍侵蚀着艾莉丝的身体。 (可恶……) 神人焦躁不已,彷佛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个时候。 昏暗的坑道,响起一阵微弱的摩擦声。 (艾莉丝!?) 「暴风啊……吹走我的敌人吧——〈风王爆闪阵〉!」 突然,一阵狂风横扫过去,吹散了所有的毒雾。 然后—— 「呼……呼……唔……咳!」 艾莉丝将风之魔枪插在地上,站了起来。 防割纤维的制服撕破多处,全身伤痕累累。 脚上的丝袜已经撕裂,双脚微微颤抖。 但是,艾莉丝依然勇敢地站了起来。 那模样,美得令人出神。 她举起精灵魔装长枪,瞪着吉欧,以嘶哑的声音愤怒地说道: 「……为了我风王骑士团的名声,就算会赔上我的性命……我也要打倒你!」 「好痛……你找死是不是!」 受到暴风直击的吉欧扭曲着嘴唇,啧了一声。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吉欧身上所有的精灵刻印,发出了不祥的光芒—— 「——省省吧!」 神人冲了出去,两道火球也在同时射向吉欧。 这是克蕾儿的掩护行动。趁吉欧弹开火球的那一刻,神人加速逼近吉欧。 接着,护界神·爱思特如斩断空气般劈向吉欧。 ——喀!刀尖削过的石头,全被砍成碎片。 「哈!表情别这么恐怖嘛!」 吉欧纵身一跃,以毫厘之差躲过攻击,降落在即将崩塌的岩场上。 神人没有继续追击,直接跑向艾莉丝。 她的呼吸十分急促,似乎随时都会倒在地上。 「艾莉丝!你还好吧!快抓住我的肩膀——」 「不……不用你多管闲事……」 神人想伸手扶住摇摇晃晃的艾莉丝,要她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却被她一把甩开。 「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忙——」 「别逞强了,想想你的伙伴吧。」 艾莉丝的表情顿时沉了袭来。拉卡和蕾西雅依然倒地不起,看样子似乎还有意识,不过如果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至于艾莉丝,也是连站起来都有困难的状态。 「唔……好吧,风早神人,我欠你一次人情。」 「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帮助同伴是理所当然的吧。」 「……!」 听到神人这么说,艾莉丝不禁脸颊泛红。 让受伤的艾莉丝靠墙休息后,神人再次转向吉欧。 「混帐东西……竟然对艾莉丝——」 艾莉丝·法兰格尔托——是个认真、勇敢,又极富正义感的少女。 光是看到她遍体麟伤,就让人忍不住涌上一股怒火。 「你别来碍事,我差点就要干掉这些嚣张的臭女人咧。」 吉欧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边缓缓从岩场上走下来。 「——这样我就放心了。」 神人举起剑,瞪着吉欧。 「知道你是这种烂人,就能毫无顾忌地把你打爆了。」 「哈,说得真好听!不过很可惜,你是打不倒我的。」 「不只神人,还有我们在!」 克蕾儿等人跑了过来。手里握着炎之鞭,站在神人旁边。 琳丝蕾则架起冰之魔弓,菲亚娜则双手握着精灵矿石。 「菲雅娜,你能帮忙治疗艾莉丝她们吗?」 「可以,我有几颗治疗用的精灵矿石。不过效果不大,只能让身体休息一下而已。」 菲雅娜一脸紧张,点了点头。 「神人,我们一起攻击那家伙。琳丝蕾就当掩护炮台。」 「什……什么掩护炮台!我可是华丽的弓箭手!」 琳丝蕾反咬道,但克蕾儿完全没理会。 「——喂,商量好了没?」 吉欧·因札奇静静地嘲笑着,一边走了过来。 右手上的精灵刻印开始发出不祥的光芒,喷出青白色的雷光。 接着,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和爱思特相同的剑之精灵魔装。 「这就是我的剑精灵——咱们来比划一下,看谁的剑比较强吧?」 「笑死人了,别把我的爱思特和你的三流精灵相提并论!」 手持护界神·爱思特的神人,发出了怒吼。 ◇ 一场剑舞就此展开。 清脆的金属冲击声此起彼落。每闪过一道剑光,黑暗中便激出一阵火花。 「吉欧·因札奇——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呵,没什么目的。其实对我来说,战略级军用精灵根本不重要。我只要打倒你——证明我才是真正的魔王继承人就好了。」 「什么魔王继承人!少自以为是了!」 神人使劲往前一蹬,双手持护界神·爱思特砍了过去。 凌厉的一击。吉欧及时以剑精灵挡下。但—— 「什么!?」 高亢的金属声响起——吉欧的剑精灵,跟着化成了粉碎。 吉欧的表情,因错愕而扭曲。 「喂喂,这精灵魔装太夸张了吧——居然一击就斩断我的剑精灵?」 「不好意思,我的爱思特是最强的剑精灵。」 说完,神人再度逼近。 吉欧咏唱了召唤术,再次唤出剑精灵。 「还有呢!还早得很!」 「没用的——」 神人对准从空中出现的剑精灵,毫不留情地挥剑。 空中响起一阵钢铁碎裂的声音,第二只剑精灵也化成了灰烬。 即使已斩断两只剑精灵,护界神·爱思特依然没有任何磨损的迹象。 那是拥有另一个称号——歼魔圣剑的精灵魔装。 若这样还不算完整的实力,那么百分之百的力量不知有多惊人。 然而,吉欧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 「哼,接我这招!」 全身的精灵刻印顿时雷光四射——吉欧的手上出现了第三把剑。 (……这家伙!到底有几只契约精灵啊!?) 此时,就连神人都不禁露出慌张的神情。 爱思特虽是最强的剑精灵,但有一个非常大的缺点。 就是十分耗费神威能量。 神人最近已经渐渐开始习惯该如何控制爱思特,所以不像之前那样很快就失去意识,但若继续拖下去,迟早会耗尽体力。 要是吉欧·因札奇真的和七十二柱精灵订下了契约—— (这样下去不妙——) 对手不像在学院都市失控的巨人精灵,一击就能分出胜负。 若演变成持久战,对神人来说将会非常不利。 (……是说,这家伙的神威能量难道是源源不绝的吗?) 使唤数量如此庞大的精灵,照理来说应该相当消耗能量才对—— 「神人!我来掩护你!」 突然,克蕾儿挥出的炎之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飞了过来。 黑暗中闪过一道炽热的残影——神准的鞭子飞快地缠住了吉欧的剑。 「啧!别来搅局!」 吉欧唤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冰球精灵,丢向克蕾儿。 「这是什么烂东西!」 克蕾儿放出精灵魔术火球,迎向冰精灵—— 但是,这只是陷阱。 「……!?」 冰球在眼前爆炸,化为无数的冰针撕裂了克蕾儿的身体。 「呀!」 「克蕾儿!」 听见克蕾儿惨叫,神人一时分了神。 「东张西望的,你在看哪里!」 吉欧见状,迅速使出斩击—— 神人举起护界神·爱思特,勉强挡下。 但吉歌没有松手。继续朝剑上使力—— 「怎么啦?最强的剑舞姬就这点实力吗?」 「……!」 神人一边挡住压下来的剑,一边咬着牙。 若是三年前的莲·阿休贝尔—— 绝对不会给对方叫出精灵、让它攻击克蕾儿的机会。 对精灵使而言,三年的空窗期是极大的致命伤。 以及无法发挥契约精灵原本力量的事实。 (是啊,我的确变弱了。不过——) 神人重重吐了一口气——接着突然往后一跳。 「冷冽的冰牙啊,贯穿敌人吧——〈魔冰矢弹〉!」 接着,琳丝蕾放出的冰之箭朝两人所在的地点倾注而下。 受到直击的吉欧——顿时吞没在倾盆箭雨中。 「哼!可别忘了我!」 琳丝蕾两手擦腰,甩了一下淡金色长发。 挡下吉欧的剑之后,神人就一直在等待琳丝蕾发动攻击。 崩塌的岩场,扬起一阵蒙蒙飞沙。 受到大量冰之箭的攻击,绝对不可能安然无事—— 但是—— 「嗯?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吉欧——正稳稳地站在尘埃之中。 他露出了邪恶的笑容,转向琳丝蕾。 「怎么可能……不是击中他了吗!?」 「是〈阿耳戈斯〉——会主动保护精灵使的地精灵啦。」 吉欧的周围,矗立着数根从地上冒出来的圆锥形岩石。 琳丝蕾的魔冰矢弹,就是被这些岩石挡了下来。 「……好……好恐怖的家伙……」 「还有,这家伙——也可以拿来这样用。」 吉欧随手一摆,然后—— 「呀啊啊啊!」 一群圜锥巨石突然从琳丝蕾脚边冒出,将她紧紧钉在墙上。 学校制服被撕裂,露出细致雪白的肌肤。 双手被扣住的琳丝蕾,因为屈辱而咬紧了嘴唇。 「唔……竟敢对本小姐无礼……饶不了你……」 琳丝蕾凶狠地瞪着吉欧,愤怒得全身颤抖。 「——吉欧·因札奇!」 愤慨不已的神人,举起护界神·爱思特砍了下去。 沉重的斩击一举扫断并排的圆锥,飞向吉欧—— 然而,神人的攻势却仅止于此。 「唔……」 有着巨剑大小的护界神·爱思特,突然变成了一支小小的短剑。 爱思特终于在此时耗尽所有的神威能量,无法继续维持精灵魔装的形态。 「莲·阿休贝尔——你已经不是最强的精灵姬了。」 吉欧讥笑道。 「也许吧。都事隔三年了。」 「不,你变弱的原因——」 吉欧的掌心,突然变出一把光之长枪。 不是紧身武器,而是投掷型的精灵魔装。 迅速作出判断的神人,正要闪躲时—— (——不对!) 就在前一刻,神人终于察觉到吉欧的目的。 「是因为你变得太天真了!」 他的目标,不是神人。 光之长枪放出的方向—— 是神人背后的菲雅娜,和负伤的骑士团少女。 (可恶……!) 神人飞身挡在前面,用身体承受了光之长枪的攻击。 ◇ (——什么?) 正在治疗艾莉丝一行人的菲雅娜抬起了头。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前方传来,接着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菲雅娜不禁闭上眼睛。横飞的碎石不断地打在身上。 ……一会儿后,爆炸声终于停下来了。 「唔……」 菲雅娜痛得呻吟,一边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是受伤倒地的神人。 「……神……神人?」 「……菲雅……娜……你没事吧?」 神人将护界神·爱思特刺进地面,撑起膝盖,试图站起身来。 在极近距离内受到直击,使拥有绝佳防御功能的制服变得破烂不堪。 也许是因为强忍着剧痛,神人的额头浮出了汗水。 菲雅娜快速地环视了四周一遍。 艾莉丝和她的两名伙伴都倒在地上,看样子是站不起来了。 负伤的克蕾儿昏迷不醒,琳丝蕾则被架在墙上。 而前方的吉欧·因札奇——缓缓地走了过来。 ——彷佛地狱的死神。 「这就是你的弱点。虽然不晓得你是不是下意识作出这种举动,但战斗时你一直在注意后面的人。」 「菲雅娜……你快退下……」 神人伸手制止要走过来的菲雅娜。 「神人!」 这样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战了。 明明都已经连精灵魔装都无法使用,陷入绝望不已的局面—— 「我——再也不想失去重要的东西了。」 神人面向前方,站了起来。 眼神中没有一丝希望的曙光,只有绝望的黑暗。 即使如此,他还是勇敢地面对敌人。 过去被称为最强剑舞姬的少年,站了起来。 「……」 吉欧耸了耸肩膀,一副兴致全消的模样。 接着,他以冷酷的声音说道: 「——是吗?那就受死吧。」 吉欧身上的精灵刻印开始绽放出光芒,右手缠绕着一股黑色雾气。 「这是死精灵——是我所有精灵当中最强的精灵之一。是你的契约精灵送给我的。」 「我的契约精灵……?」 神人嘶哑地低声说道: 「……难道是……蕾斯提亚——!?」 死神的指尖,正要逼近无法行动的神人之际— 菲雅娜甩了一下乌黑长发,站起身来。 「喂,请你别随便乱碰我的东西好吗!」 「……啊?」 吉欧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菲雅娜?」 神人也哑口无言,望着菲雅娜的侧脸。 「神人,你让开。」 菲雅娜静静地站在吉欧面前。 「喂,小姐,你脑袋烧坏了吗?」 「放肆。你可知道本小姐是什么人?」 菲雅娜瞪着满脸讥笑的吉欧。 那模样——就跟两年前挺身面对「灾祸的精灵姬」时一模一样。 「菲雅娜!别傻了!快逃啊!」 从碎石中爬出来的克蕾儿大声喊道。 然而,菲雅娜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你救了我一命,所以——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奥地西亚帝国二公主,菲雅娜·雷·奥地西亚在此! ——我乃严正的执行者与行刑人,以国王的名义给予神圣的制裁! 此时,菲雅娜的胸口突然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没错,这段宣言——正是解放精灵的关键字。 菲雅娜以指尖解开胸前的绳子。接着,一颗闪亮的红宝石从她手中滑落。 是一颗被加工成勾玉形状的精灵矿石,颜色如鲜血般火红。 「那颗矿石……莫非是〈精灵王之血〈!?」 发现红宝石大有来头的克蕾儿,睁大了双眼。 「你……!」 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的吉欧,朝眼前的少女放出了死精灵—— 「现身吧!葬送黑暗的制裁之剑——破灭圣王〈真名圣者〉!」 火红的精灵矿石,应声炸裂开来。 耀眼的光芒袭来。巨大的光之柱,贯穿了吉欧·因札奇的身体。 接着——坑道的顶部,随着一阵巨响轰然坠落。
「唔……嗯……」 「啊,神人!」 「神人!」 神人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两张少女的脸在眼前。 「……克蕾儿,菲雅娜……」 「太好了,终于醒来了。」 「干么这么逞强……笨蛋。」 ……看来自己似乎是因为过度消耗神威能量,而失去了意识。 神人从冰冷的地面抬起身体,四处张望。 精灵矿石摇摇晃晃的光线,正微微照亮着黑暗的坑道。 由于坑道坍塌,入口被掉落的碎石完全堵住。 「你们的伤势不要紧吧?」 「嗯,我们没事……倒是你还好吧?」 「只是用掉太多能量而已,没事。怎么,担心我啊?」 「笨……笨蛋!谁在担心你!」 「好痛痛痛!」 克蕾儿的掌心正中伤口。神人痛得在地上打滚。 「……真是的,你们两个在干么啊?」 菲雅娜无奈地叹了口气。 神人一边按着疼痛的肩膀,一边望着四周说道: 「其他人都没事吗?」 「嗯嗯……虽然不算没事,不过都做了紧急处理。」 菲雅娜移动光线,映照出躺在地上的艾莉丝等人。 直接吸进毒雾的拉卡和蕾西雅,仍处于昏迷状态。 艾莉丝还有意识,但似乎完全无法走动。 琳丝蕾靠墙坐在地上,芬里尔则在旁边舔拭着主人的伤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家伙——吉欧·因札奇呢?」 「菲雅娜释放了精灵矿石里面的精灵,那家伙被光之柱包围消失了……但他应该还没死。」 「那是精灵矿石造成的吗……?」 神人转向菲雅娜,她随即点点头。 「可是,精灵矿石怎么可能封住这么高等的精灵——」 不但能压制吉欧·因札奇的死精灵,还具有震垮坑道的强大破坏力。 菲雅娜放出来的圣精灵,一定是个非常高等的精灵。 但是,神人从未听过有哪种精灵矿石能封住高等精灵。 「这种矿石叫精灵王之血——是奥地西亚皇室的传家秘宝。」 「……?」 「你连精灵王之血都不知道吗?这是精灵使的常识耶。」 克蕾儿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对皱起眉头的神人叹了口气。 「没办法。我又不是贵族,当然不懂那些常识。」 听见神人如此说道,克蕾儿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开始说明起来: 「精灵王之血不是普通的精灵矿石。是在元素精灵界的〈圣域〉开采出来的特殊矿石,可以封住高等精灵一部分的力量。这种矿石不是有钱有势就能买到手,是真正的国家级秘宝。」 「这样啊……」 菲雅娜的身分虽然遭到皇室冻结,但好歹也曾经是奥地西亚帝国的二公主。也许是在转入艾雷西亚精灵学院前,有人送她这种矿石作为饯别的礼物。 「我骗了那些笨警卫,从皇室秘宝馆里偷来的。现在秘宝馆里放的是假货,所以绝对没问题。」 呵呵呵,公主得意地挺起胸部。 「我就知道是这样……嗯?」 此时,神人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股不对劲的感觉……来自于菲雅娜得意挺起的胸部。 ……好小。明显变小了。 (对了,哪才菲雅娜……) 那颗精灵矿石——精灵王之血,原本藏在菲雅娜的胸口里。 虽然矿石本身不大,但到底是怎么藏起来的? 「唔……别一直盯着人家嘛……」 察觉到神人视线的菲雅娜,害羞地用双手遮住胸口。 「神人,我告诉你。菲雅娜一直在骗我们!」 克蕾儿露出责难的表情,朝菲雅娜用力伸出食指。 「骗我们?」 「对!这个女人,其实是个假奶公主!」 「……」 神人眯起了眼睛,慢慢转向菲雅娜。 「……呃,是这样吗?」 「是……是啊……我用了胸垫……不行吗?」 公主红着脸,急忙把脸别开。 「不,那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可是……你干么这样?」 「……因为我要保护精灵王之血。藏在胸部里就不会被人偷走,而且……听说男生都喜欢胸部大的女生,所以……」 原本菲雅娜来到这间学院的目的,就是为了要笼络神人。 …这么说来,动不动就凑过来的那对胸部,其实都是垫子撑出来的吗? 「不,有些男生应该会比较喜欢胸部小的女生吧。」 「咦?」 听到神人的话,克蕾儿的耳朵不知为何抽动了一下。 「神……神人……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嗯,每个人喜欢的异性类型都不同。虽然我个人还是觉得有总比没有好……好痛!」 话才说到一半,克蕾儿凌厉的鞭子抽了过来。 「你……你你你这家伙……!」 「这只是我个人的感想啦!我只是觉得这世界上应该有很多拥有特殊癖好的男人而已——」 「呜呜呜—!」 克蕾儿的红宝石眼眸微微浮出泪水,嘴唇咬得紧紧的。 (是说,那股柔软的触感原来是胸垫……) ……完全感觉不出来。帝都的技术果然不可小觎。 「那颗精灵王之血,本来是我在〈精灵剑舞祭〉的最后王牌呢。」 菲雅娜一边抱着大幅缩水的胸部,一边喃喃说道。 其实,菲雅娜的胸部也没那么小。以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来说,这种尺寸还算正常。 而且,至少不像克蕾儿那么抱歉—— 「嗯?干么看我?」 「……不,抱歉。没事。」 看见克蕾儿含泪瞪着自己,神人赶紧移开视线。 接着,神人磕了一声,再次转向菲雅娜。 「不过,你为什么要带这么贵重的精灵矿石来这里呢?」 里面的精灵或能力一旦被释放出来,便会立刻回到〈元素精灵界〉,再也无法拿来使用。 所以拥有契约精灵的精灵使通常不会使用精灵矿石。剑舞时也是如此,毕竟大部分时候还是用精灵魔术或契约精灵的力量,会更有效果。 「……」 结果,菲雅娜低下头来,静静地叹了口气。 「好吧,反正迟早会被发现。现在就告诉你们。」 「……?」 菲雅娜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神人和克蕾儿不禁对望一眼。 「——四年前,我失去了使唤精灵的能力。」 ◇ 菲雅娜·雷·奥地西亚一一公主——以仅次于露比亚·艾尔斯坦因的精灵姬继承人身分备受瞩目,却在日后主动退位,被皇室褫夺身分。 这是因为——她再也无法使唤契约精灵了。 「无法使唤契约精灵的姬巫女,当然没有资格成为侍奉精灵王的精灵姬。」 菲雅娜低着头,自嘲地说道。 「……」 无法使唤精灵的精灵使——就等同失去了精灵使的资格。 其实,精灵使突然无法使唤精灵的例子,并不算罕见。 例如身体受到玷污、违反契约誓言等等,都有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除此之外,也有可能因为心灵创伤而无法与精灵交流。 总而言之,要和精灵交流,跟精灵使的精神状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是什么事造成了这样的结果——菲雅娜并没有进一步说明。 至于神人,也没打算追究这一点。 (不过,说到四年前——) 当时,奥地西亚帝国发生了一起撼动全国的重大事件。 也就是灾祸的精灵姬——露比亚·艾尔斯坦因公然反叛的那一年。 而菲雅娜,则和她一样都是〈神仪院〉的姬巫女。 那是一个足以让精灵姬继承人失去和精灵订定契约的力量,造成、心灵创伤的事件。 这样的巧合——绝非偶然。 「抱歉一直瞒着你们。我本来打算总有一天要说出来的……但这件事如果被揭穿,我在学校就待不下去了。」 「可是,你是怎么通过考试的?不是有实战测验吗?」 虽然神人是靠葛雷沃丝的特权才能免试入学,但一般而言还是得通过严格的实战测验。所以即使拥有精灵使的潜能,也不一定能进入学院。 「我藏了好几个精灵矿石在袖子里,然后将精灵一个个放出来,假装自己在操纵精灵。 〈神仪院〉精灵姬继承人的资历也帮了很大的忙,学校一下子就被我骗倒了。」 「你拿贵重的精灵矿石作弊?」 「主考官应该想不到有人敢这么做吧。」 「别傻了,就算考进来,也会立刻露馅吧。你干么做到这种地步,非要进来这间学校不可?」 「因为——」 此时,菲雅娜瞄了神人一眼。 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和最强剑舞姬组成队伍,在精灵剑舞祭获得优胜。 但这件事若被克蕾儿知道,会造成神人的困扰……非常大的困扰。 接着,菲雅娜露出了只有神人才能领会的微笑。 「因为我想跟神人玩亲亲——」 「绝对不是这样。喂,克蕾儿,请把鞭子收起来。」 看见克蕾儿吊起眉毛,菲雅娜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开玩笑的啦。我来这里是为了在精灵剑舞祭得胜,实现我恢复精灵使能力的〈愿望〉。」 「大家都想在精灵剑舞祭得胜,没有人例外。可是你为什么要跟我们一组?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们的成绩是最后一名耶。」 「……」 只见她把手指放在嘴边,开始思考起来—— 「这个嘛……因为我觉得是你们的话,也许会接受我。」 菲雅娜此时的语气,和平常的小恶魔口吻有点不同。 「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一个是男性精灵使,另一个是灾祸精灵姬的妹妹。如果加上不配当精灵使的失落精灵姬,感觉不是很自然吗?」 开玩笑的口吻。彷佛在自嘲的寂寞神情。 菲雅娜自从来到学院后,便一直积极接近神人。 这么做的原因,都是为了要在精灵剑舞祭得胜,所以利用了曾经是最强剑舞姬的神人—— 她是这么说的。 不过,真正的理由——或许并不是如此。 这个孤独又爱说谎、小恶魔般的公主,也许只是想要朋友陪伴而已—— 「好啦,我的秘密都说完了——」 菲雅娜清了一下喉咙,说道: 「怎么样?请问你们需要无法使唤契约精灵的精灵使吗?」 公主一脸落寞,望着眼前的神人和克蕾儿。 语气像在开玩笑,但漆黑眼眸中却流露着不安。 还有,克蕾儿似乎也发现了,菲雅娜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 一会儿后—— 「能不能使唤精灵根本就无所谓。」 神人叹了口气。 「菲雅娜舍命救了我们,当然是我们的伙伴。」 「……!」 菲雅娜讶异得睁大了眼睛。 「可以吧?」 神人转向克蕾儿—— 「说得也是。」 克蕾儿一边点头,一边瞄了菲雅娜缩水的胸部一眼。 「菲雅娜,你的确是我们的伙伴——都是洗衣板同盟的成员。」 「谁……谁跟你洗衣板了!我比你有料!」 「你……你说什么!」 轰轰轰轰轰……克蕾儿的红发渐渐倒竖起来。就在此时—— 「……!?」 地面突然晃动起来。 岩石的碎片,从即将崩塌的顶部不断坠落。 「……又是地震!?」 「该不会是……战略级军用精灵快要醒来了吧?」 「好像是。不过吉欧·因札奇若没找到〈真祭殿〉,是不可能完全解开封印的。」 「那么,只要我们先找到真祭殿——」 说到一半,克蕾儿突然惊呼一馨。 「从学院偷走的指定封印资料——也许记载了真祭殿的地点!」 「对喔!如果这就是他偷走资料的目的——」 「不,军方资料都会加密,要完全解读非常耗时。」 出声的是从地上爬起来的艾莉丝。 看来刚才的地震,把艾莉丝给震醒了。 「艾莉丝,你能动了吗?」 神人问道。 「不,还无法走动。说来惭愧,我的脚因为中毒而麻痹了。」 艾莉丝一边槌了一下动弹不得的双脚,一边懊恼地紧咬嘴唇。 「我也一样,还无法恢复足以战斗的地步。」 这次是靠在墙上的琳丝蕾发声。 「菲雅娜,就算没有精灵的能力,你还能跳仪式神乐吗?」 「可以,虽然力量可能不如在〈神仪院〉的时候,但应该还是能强化二次封印。我是不可能接受完全办不到的任务的。」 菲雅娜点了点头,把手放在下巴上说道。 「不过,我们还是得先找到真祭殿。」 「在这么大的矿山中寻找吗……」 毕竟这座矿山早在数十年前就被废弃。坑道内不但长年失修,也许还会因为刚才的小地震而发生崩塌的危险。 「还有,路上也许会遇到吉欧·因札奇。」 听到克蕾儿的发言,众人都沉默了。 能使唤无数精灵的男性精灵使。 之前就算学院里实力顶尖的学生联手出击,也拿他完全没办法。 (这家伙认识蕾斯提亚……) 神人不禁握紧了带着皮手套的左手。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个男人,简直就像真正的魔王一样……」 「嗯,虽然菲雅娜出奇招让他暂时撤退,但他应该还活着。」 听到琳丝蕾低声如此说道,艾莉丝老实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候—— 「神人,我知道真祭殿在哪里。」 靠在墙上的剑说话了。 「爱思特?」 神人握起爱思特的剑柄,解除了精灵魔装。 歼魔圣剑立刻化为光之粒子消失在空中,变成一名可爱的少女。 「你知道真祭殿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是的,我知道在哪里。在这里还没变成矿山的很久很久以前——也就是数百年前的时候,这座山本身就是个供奉精灵的高等神殿。还没被封在剑里面的时候,我常来这里。」 原来如此。爱思特是数百年前遭到封印的最高等精灵,会在圣山被人类祭拜的确很正常。 「你能带我们到真祭殿吗?」 「当然可以。」 「爱思特真棒。」 「是,神人。请摸摸爱思特的头。」 「好。」 摸摸。搓搓。 「嗯……神人……好舒服……」 爱思特彷佛一只被抚摸下巴的猫咪,眯起了眼睛。 「……」 看到这两人的举动—— 咻咻咻咻咻咻……! 在场的女生们,纷纷投以冰冷的视线。 「怎、怎么了……」 「之前我就一直觉得,神人对爱思特特别好。」 「怎……怎么会……没有啊……」 看到一群女生瞪过来,神人不禁往后一缩。 就在此时—— 「……!」 又地震了。这次比刚才更激烈。 「我们最好快点行动。」 「嗯嗯——」 神人点头回应——却又忽然转头,停下脚步。 艾莉丝等人都受了伤无法动弹,可不能扔下她们不管。 这时,艾莉丝彷佛察觉到神人的顾虑,摇了摇头。 「别担心我们。你昏倒的时候,我已经派了魔风精灵到学院去。骑士团应该会在清晨赶来支援。」 「艾莉丝……」 「去吧,风早神人。我们无法达成任务,接下就交给你们了。」 「本小姐也没办法战斗了,我留下来照顾她们。」 「……」 神人握紧了拳头,然后—— 「……好。我会尽快回来。」 「走吧,神人、菲雅娜。」 克蕾儿举起炎之鞭,击飞了堵住通道的大量碎石。 ◇ 「——啧,痛死了……」 强忍痛楚的呻吟声在坑道内回荡。 吉欧·因札奇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徘徊。 他一边按住负伤的脸,一边抬起幽灵般的脚步向前走着。 「真是糟蹋了这张帅脸,你说是不是?」 吉欧的脸上浮出僵硬的笑容,朝漆黑的前方说道。结果—— 「别自以为是,吉欧·因札奇。你太轻敌了。」 ——有人回应了。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股更浓密的漆黑,接着化为美丽少女的身影。 「少罗唆,还不是因为你的精灵太没用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圣精灵的精灵使。死精灵是最高等级的暗属性精灵,但和圣精灵的属性十分不合,我也无可奈何。」 「——那些家伙到哪去了?」 「八成是到掌管战略级军用精灵的核心——〈真祭殿〉去了。我和他还有契约存在,所以大概知道他在哪里。」 漆黑的少女爱怜地抚摸着左手上的精灵刻印。 「暗精灵,带我去那里。我要让他后悔伤了魔王的脸。」 「我劝你住手比较好。他才是真正的魔王,凭你这个冒牌货是绝对没有胜算。而且,最强的剑舞姬不会输给曾经交战过的对手。」 「说话小心点,暗精灵。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变成我的精灵。」 吉欧·因札奇一双红色的眼睛朝她瞪过去。 ——他的手中,亮出了一颗闪着红光的勾玉。 「……真是个愚蠢的男人啊。」 丢下这句话后,暗精灵的漆黑礼服在空中一转,接着便消失在黑暗中。 ◇ ——连绵无尽的冗长坑道,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爱思特不发一语地走在最前头,领着三人持续往地下深处前进。 因开采精灵矿石而盛极一时的矿山,彷佛一座巨大的迷宫。宽广的通道对人类来说实在过于辽阔,很有可能是动用了大型精灵来挖掘坑道。 一行人途中经过几道施过封印的门,但都已经被打开了。 也许是吉欧·因札奇的同伴在地表神殿进行仪式,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此时,神人戴着皮手套的左手突然一阵刺痛。 「神人,怎么了?伤口会痛吗?」 「不,没事……」 克蕾儿担心地望向神人,但他只是摇了摇头。 看到神人的反应,克蕾儿不悦地嘟起嘴唇。 「……我总觉得,你老是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 她低声念道。 「团体对抗赛时也是这副德性……不,不只是比赛,就连上课或在宿舍里也一样……我觉得你可以更相信自己的同伴……不对,是相信我这个主人才对。」 「是这样吗?……不过,没有朋友的你应该没资格这样说我吧。」 「你……你少罗唆!我当然有朋友!」 「只有琳丝蕾一个人吧。」 「她只是小时候认识的人,不是我的朋友!」 「喔?这么巧啊。我在〈神仪院〉的时候也常一个人吃饭呢。」 「菲雅娜,你也是这样?……这个队伍怎么都是一堆问题儿童啊。」 一行人一边聊着有的没的,一边走下长长的阶梯。 「爱思特,还没到吗?已经走了一小时耶。」 「这里的路变得跟数百年前不太一样。还有,克蕾儿太吵了。」 「你说什么!」 「这也没办法,毕竟爱思特被封印起来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 「唔,神人……你又在袒护爱思特了。」 走过一阶又一阶漫无止尽的阶梯后——终于来到一处较为宽敞的空间。 他们继续往前直走。接着,爱思特在一道巨墙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神人。」 「……已经到了?可是前面没路了耶?」 克蕾儿满脸怀疑地皱起眉头。 一道石壁,耸立在四人眼前。 爱思特举起照明,照亮了刻在石壁上的精致石雕。 这面石雕不是近百年来的产物——应该是神话时代的遗迹。 「这个……好像是〈五大精灵王〉的石雕。」 五大精灵王的图纹,经常被拿来作为雕刻的图像。 元素精灵界分别由火、水、风、土、圣等属性所构成——五大精灵王便是位于这五种属性的顶点。 「嗯?」 在石雕图纹上发现异状的神人,抬起了眉毛。 石雕是一颗五芒星,圣属性精灵王的图纹则位于五芒星的最上方。 在圣属性图纹最下方的位置——则有一大块疑似被敲掉的痕迹。 毁坏的手法彷佛要抹灭其存在,感觉十分不自然。 爱思特走向前去,把手轻轻放在那块痕迹上。 「这是神话时代的石雕——被后世遗弃的暗之精灵王图纹。」 「……?爱思特,你说什么——」 神人正要追问,地下坑道立刻响起一阵轰隆声。 接着,石壁缓缓开启——从里面射出青白色的光芒。 「原来是暗门——」 「这是神话时代的遗迹,只有高等精灵才能开启。」 爱思特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 「爱思特,你真厉害。」 「神人,请再多说几次。」 「嗯嗯,爱思特好棒。」 摸摸。搓搓。 「神人……好舒服……」 被神人摸头的爱思特,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 旁边的克蕾儿和菲雅娜,朝两人使出了白眼。 「……神人果然对爱思特特别好。」 「神人,再不快点,战略级军用精灵就要醒过来了喔。」 「喔喔,好……」 被菲雅娜急忙拉离爱思特的神人,只好赶紧走进门内。 石门后面——是一处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空间。 地上是一整片玛瑙地板,磨得十分光亮。钟乳石顶部镶满了无数的精灵矿石。 在正中央——则有一座以贵金属和水晶打造而成的神殿。 规模虽然比不上地上的大神殿,但庄严肃穆的程度却远远在其之上。 「——绝对没错,这里就是矿山的〈真祭殿〉。」 「只要菲雅娜在这里进行二度封印的仪式种乐,就没问题了吧?」 「嗯,不过,在此之前——」 菲雅娜指向真祭殿旁边的小水塘。 从钟乳石上滴落的地下水,形成了一座清澈的池塘。 「必须先进行净身仪式,洗去身上的污秽。」 「嗯,我也想洗个澡。刚才那场战斗大幅减弱了我的神圣灵性。」 克蕾儿喃喃说道。接着——她突然感觉到神人的视线。 「呃……那我呢?」 「你……去外面把风啦!」 下一秒,克蕾儿的鞭子飞了过来。 ◇ ——滴答。 被头上钟乳石的水滴击中的克蕾儿,发出了「呀!」的可爱叫声。 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以及曲线优美动人的身体。虽然胸部的尺寸过于保守,但从同样身为女性的菲雅娜来看完全不成问题,依然充满了魅力。 (不傀是姊妹……完全遗传自姊姊……) 放下红色马尾的那张侧脸,令菲雅娜想起了克蕾儿的姊姊。 灾祸的精灵姬——露比亚·艾尔斯坦因。 那个人,曾经重创菲雅娜幼小的心灵。 不过,菲雅娜对于她的妹妹克蕾儿,并没有任何怨言。 (应该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恨露比亚大人……) 深深刻在菲雅娜心中的不是恨意,而是极端的恐惧。 若能克服这份恐惧,契约精灵是否就会回来了? 就在菲雅娜的目光落在胸口上的精灵刻印,陷入沉思的时候—— 「干么猛盯自己的胸部,很得意是吧?」 克蕾儿斜眼瞪着菲雅娜的胸部。 「咦?」 「拿掉胸垫之后,结果还是比我大嘛。真是的,还以为你跟我同一挂说。」 克蕾儿的眼神……有一股危险的气息。 感觉生命受到威胁的菲雅娜,赶紧划水离开原地,池塘顿时沙沙作响。 克蕾儿也发出沙沙声响,追了过来。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终于被逼到池塘尽头的菲雅娜,肩膀被克蕾儿一把抓住。 「菲雅娜,我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 克蕾儿一脸认真地说道。 「什……什么问题?」 「听……听说女生的胸部……给喜欢的男生揉一揉会变大……是真的吗?」 「……啊?」 面对尴尬得满脸通红的克蕾儿,菲雅娜不禁张大了嘴巴。 接着—— 噗的一声,菲雅娜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一阵狂笑。 「笑……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 「因为……也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 克蕾儿完全无法理解,歪起了脑袋。 「果然是姊妹。」 菲雅娜一边强忍笑意,一边擦掉眼角浮出的泪水。 这么说来,已经好久没笑得这么自然了。 也许从四年前失去精灵使能力的那一天开始……便再也不曾这样笑过。 「克蕾儿·露裘,我并不讨厌你。」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至于胸部嘛,长大就会变大了。」 「这么老神在在……真令人火大。」 啪啾。 克蕾儿的手,突然握住了菲雅娜的胸部。 「呀!你……你干什么!」 「我要试试看,这样做是不是真的会变大。」 「用你自己试的啦!」 「……~!我的胸部太小,握不起来啦!」 「喂……喂!住手!呀!啊……」 神圣的地下神殿,响起了阵阵尖叫与激烈的水花声。 ◇ (这两个家伙……这边都听到了啦。) 神人靠在关闭的石壁上,一边抓着脸颊。 坑道里的声音比想像中遗容易传进耳里。虽然听不清楚内容,但偶尔传来的少女娇喘声对心脏实在很不好。 「神人偷听她们的声音,现在很兴奋吗?」 「不,一点也不兴奋。」 神人眯着眼,哀怨地说道。 「不然呢?」 「我在想——吉欧·因札奇的身分。」 能自由操控无数精灵的男性精灵使——就某种意义而言,异常的程度甚至更甚神人。 不过,经过刚才那一场战斗,神人已经作出了某种程度的推论。 「如果我的想法正确的话,这个人不是魔王。」 「当然不是。那种程度还敢自称魔王,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爱思特面无表情地答道。语气听起似乎十分愤怒。 「神人才是——魔王的继承人。」 「……?这什么意思?」 「神人是夜晚的魔王。」 「不,爱思特,绝对不是。」 神人立刻反驳。 ……真是的。这个剑精灵,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个名词的。 「——看来,玩笑话到此结束了。」 「好像是。」 神人从石壁上拉开身体,握起了爱思特的小手。 「神人老是在压榨精灵,是个霸道的主人。」 「抱歉。下次去学院都市请你吃百汇。」 「嗯,我突然有干劲了。」 神人露出了苦笑,接着开始咏唱精灵魔装召唤术。 「冷酷的钢之女王,斩妖除魔的圣剑啊——在此化为钢之剑吧!」 楚楚可怜的少女化为光之粒子,消失在空中— 下一秒,神人的手中已经握着一把闪耀着银白光芒的护界神·爱思特。 接着——黑暗中响起一阵脚步声。 「唷,最强的剑舞姬——来分个高下吧。」 吉欧·因札奇闪烁着一双红眼,出现在神人面前。
菲雅娜换上仪式服,正准备进行二次封印的时候—— 真祭殿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刀剑声。 「——他好像来了。」 克蕾儿唤出了炎之鞭,双眼直盯门口。 「我和神人会死守门口。你在这里等着。」 「你要我一个人躲在安全的地方!?」 「小伎俩已经没办法唬住那家伙。更何况你手上也没有精灵王之血。」 「克蕾儿·露裘,别小看我。我不是等别人保护的娇弱公主,是身分平等的队友。」 菲雅娜举起仪式舞蹈用的铁扇,朝克蕾儿比划过去。 「我是〈神仪院〉第二序位的姬巫女——你是露比亚·艾尔斯坦因的妹妹,应该知道姬巫女不是只会跳舞的柔弱女子吧?」 菲雅娜的表情充满挑衅意味。被高等姬巫女的魄力震摄住的克蕾儿,不禁倒吸一口气。 的确,〈神仪院〉的姬巫女,确实从来没受过身为精灵使所需的战斗甽练。 但是,姬巫女绝非柔弱女子。有时甚至会因时间和场合发挥凌驾高等精灵使2;能大。 这座神殿,正是最适合菲雅娜发挥力量的地点。 「……好吧。」 克蕾儿甩了一下红色马尾。 「你的生命由我来保护。舞出一场精彩的神乐吧!」 ◇ ——剑舞骤然开始,毫无前兆。 高亢的金属声。持续交错的银色刀光,在洞窟中激起阵阵火花。 神人挥下护界神·爱思特,被吉欧的剑弹了回去。 神人再度逼近,横砍过去。吉欧稍微转移重心,以厘米之差躲过攻击,接着发出刺耳的嘲笑声往正上方一跳。 跳到坑道顶部的吉欧就这样紧紧地攀住墙壁,彷佛一只蜘蛛— 「哈,怎么没前戏就玩起来了!最强的剑舞姬,咱们谈谈心再开始嘛!」 「不好意思,我没有骑士精神——就跟你一样!」 「……什么!?」 吉欧睁大了血红双眼——神人居然踢向墙壁,跳了上来。 护界神·爱思特凌空挥出,击向吉欧的剑。 金属摩擦的尖锐声音响起,吉欧的剑精灵被砍成了粉碎。 神人的攻势并未停止。他再次踢向墙壁转换方向,以拳头重击吉欧的头部侧边。接着再往墙壁一蹬,追上受重力影响往下坠落的吉欧,再以猛禽般的凌厉动作揪住他的胸口,顺势让他的后脑勺直接撞击在地上。 沉重的声音响起。绝不手下留情的一击。 就在神人以机械般的精密动作,再次挥出拳头的前一刻—— 吉欧右手上的精灵刻印突然发出了光芒。感觉到危险的神人,立刻从吉欧的身上跳开。 刹时,吉欧的手心浮出一道银色闪光。 从他手上出现的,是另一把精灵魔装长剑。 刀身上有装饰,十分细长,是专门用来剌击的西洋剑。 神人往后一退拉开距离。双手再次举起护界神·爱思特。 「不愧是最强的剑舞姬——好惊人的动作。」 「这是我在〈教导院〉时学到的第一招——封闭环境内的高次立体移勖。虽然不如你厉害就是了。」 「……」 吉欧顿时陷入沉默。 「刚才用剑跟你对打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跟我一样都是〈教导院〉的孤儿——是魔王继承人的失败品。」 教导院——是神人年幼时接受杀手训练的机构名称。 该机构由一部分贵族设立而成,是十分机密的培训机关。他们从大陆各地的孤儿院找来具有精灵使潜能的少女,将她们培育成杰出的杀手集团。 教导院设立初期,原本只是专门提供杀手给贵族的机构。然而其中的教师却渐渐摆脱贵族的掌控,独自发展出一套狂热的信仰。 也就是——魔王再世。 他们崇拜那名史上唯一的男性精灵使。 能使唤七十二柱精灵,让大陆走向灭亡的魔王。 这些教师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培养出魔王的继承人。 为此,他们采取了极为单纯的手段。 既然留名历史的魔王是唯一的男性精灵使——那么他的继承人也必须是一名男性。 基于这样的思考模式,只要是有一丝能与精灵交流的可能性的少年,他们都会想尽办法找来,然后对他们进行催眠、投入药物,或精灵附身等等各种实验。 然而,这些实验却从未成功过。 所以八年前这些教师发现神人的时候,无不欣喜若狂。 「——正确答案。」 吉欧·因札奇的脸上,露出了凄厉的笑容。 「以人力让魔王再世的实验——第一个成功的案例,就是本大爷。」 此时的神人—— 他讽刺地扭曲着嘴唇,耸了耸肩膀。 「第一个成功的案例?你在开玩笑吗?」 「我知道你不想承认。不过我没在开玩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 神人摇摇头,脸上充满同情。 「如果一名男性精灵真的能藉由人力来使唤七十二柱契约精灵——那你绝对是个失败品。」 「……你说什么?」 吉欧睁大了红色眼睛,表情因愤怒而扭曲起来。 「一开始我也被你唬住了,以为你真的能使唤七十二柱契约精灵。不过——事实上并非如此。」 神人淡淡地说道。 「你的精灵不是契约精灵——全部都是封印精灵。」 「……!」 是的——吉欧·因札奇使唤的精灵,并不是交换过契约仪式的精灵。 他以刻在肉体上的图纹伪装成精灵刻印,其实却是用来寄宿封印精灵。 神人之所以发现这一点,是因为吉欧从未再使用同一只精灵。 (……还有,这家伙有好几只同类型的剑精灵。) 如果一开始就没抱着用完就丢的打算,和如此大量的剑精灵交换契约根本就毫无意义。与其拥有复数的剑精灵,倒不如专心培育一只精灵还来得更有效率。 而且,就算爱思特的精灵魔装再怎么厉害,以坚硬闻名的剑精灵,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粉碎。 「……也就是说,你的状况和菲雅娜用完就丢掉的精灵矿石一样。」 若没交换契约仪式,不但精灵无法获得成长,也无法完全发挥精灵魔装的力量。 看似无穷无尽的神威能量,其实都是错觉。 「吉欧·因札奇,你是冒牌货。不,你甚至不是精灵使。」 让大量的封印精灵寄宿在身上还能维持肉体的正常,可见的确做足了功夫。若是常人,早就因为排拒反应而发狂。 不过,若要自称为魔王——甚至是精灵使,却还差得远了。 这一切,只是个让人以为拥有复数契约精灵的幌子。 「……哈,那又如何?」 吉欧闪烁着红色的眼睛,轻蔑地说道。 「知道了又能怎样?反正你一样无法战胜我!」 说完,吉欧便双脚一蹬。手持西洋剑的剑精灵加速冲来。 「最强的剑舞姬——我要杀了你,证明我才是真正的魔王!」 在即将碰到神人前,吉欧迅速沉下腰身,朝神人的喉咙放出闪电般的刺击—— 神人脖子一转,惊险闪过。接着转动足部重心,使出飞踢反击回去。 鞋底击中吉欧的胸膛后,神人顺势高举爱思特。 「——咕!炎狼精灵,现身吧!」 吉欧手腕上的刻印开始发出光芒——一对熊熊燃烧的炎之牙突然现身,艇向神人。 是一只缠绕黑色火焰的猎犬。灼热的牙齿朝神人高举的左手咬了下去。 身体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彷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不过—— 「……呜啊啊啊啊!」 神人立即转身挥出手臂,将咬住左手的岩浆猎犬甩到墙上。 刹时火焰飞溅,岩浆四射。若是契约精灵,炎狼精灵应该会跑回来保护主人——然而这只猎犬只是个被强制放出来的封印精灵,自然没有任何反应,接着便消失在空中。 「不痛不痒……克蕾儿的火焰烫多了!」 神人露出轻蔑的笑容,举起护界神·爱思特横砍过去。 吉欧的身体因风压微微失去重心——神人当然没错过这一瞬间。 他高举闪耀着银白光芒的圣剑,使出浑身一击—— 「——盾精灵,现身吧!」 然而,神人的攻击却被吉欧放出来的盾精灵挡了下来。 剑精灵对上盾精灵——即使高强如爱思特,属性却是压倒性不利! 不过,神人没有退缩。他的手——又更使劲压在刀身上。 「——爱思特!让我瞧瞧你的真本事!」 只见护界神·爱思特在此时更加闪亮,彷佛在回应着神人。 爱思特的光芒化为一道闪光,渐渐覆盖刀身—— 突然,圣剑变成了一把长度远远超过神人身高的巨剑。 「……什……么!?」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神人发出了怒吼。吉欧使出的盾精灵开始出现裂痕。 接着——盾精灵被砍成了两半! 「剑精灵破坏了盾精灵……怎么可能!?」 「吉欧·因札奇——这就是透过精灵刻印结合的契约精灵的力量!」 神人再度举起巨剑。就在此时—— 「……你这混帐啊啊!」 (——什么?) 吉欧突然伸出手来,手里握着一块闪闪发光的红色勾玉。 神人一看到那颗石头,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无法雷喻的冷颤。 手上的护界神·爱思特,开始微微抖动起来。 接着,在刀身碰到石头表面的那一瞬间—— ——啪沙!爱思特的刀身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痕。 「……!?」 歼魔圣剑耀眼的光芒,突然消失了。 一片一污痕般的黑色物体,正渐渐渗入那道小小的裂痕。 (——爱思特被侵蚀了!?) 神人赶紧抽回爱思特,就在此时—— 吉欧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莲·阿休贝尔——我不是警告过你,这是你的弱点了吗?」 「唔……!」 吉欧的西洋剑,贯穿了神人的侧腹部。 神人握着逐渐染黑的爱思特,跪了下来。 「你无法把精灵当成道具,所以才会这么弱。」 吉欧一边以单手把玩着发出红光的勾玉,一边静静地抬起身体。 「那颗精灵矿石……难道是——」 「啊?……对喔,那个公主也有一样的东西。」 「精灵王之血吗……」 能够封印最高等精灵的能力,是国宝级的秘宝。 (这家伙……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没错,这就是我的力量根源——能驾驭大量精灵的狂王精灵。」 吉欧手持勾玉高声笑道,全身的刻印不断发出不祥的光芒。 「……原来如此,你能使唤这么多只封印精灵,是因为有封印在那颗石头里的高等精灵。」 菲雅娜的精灵王之血必须以解放术式才能发挥功效,相对地,吉欧的精灵王之血则是带在身上便能产生效果。 「……彻头彻尾的冒牌货。真是个不得了的魔王啊。」 「你再继续叫嚣没关系,反正你的剑精灵现在就要变成我的了。」 黑色的物体渐渐吞噬着护界神·爱思特。吉欧的狂笑声在洞窟内持续回荡。 然而,神人的嘴角却浮出了笑容。 「吉欧·因札奇,你知道这座坑道回音很大吗?」 「啥?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要特地说出你的手法?」 「啊?」 是的。神人的举动并不是毫无意义。 他正试图传达一个讯息。 那就是吉欧使唤的精灵不是契约精灵,而是普通的封印精灵这件事。 「你可别搞错了。现在,你的对手不是最强的剑舞姬。」 突然,一条炎之鞭飞来,缠住了吉欧的右手。 「而是——史卡雷特队。」 「……!?」 通往真祭殿的大门正开殷着。站在那里的是—— 甩着红色马尾、手持炎之鞭的克蕾儿·露裘。 「干得好,神人!不愧是我的奴隶精灵!」 「我说你喔……」 神人押着腹部的伤口,眯着眼睛念道。 吉欧解开了炎之鞭,朝克蕾儿瞪过去。 「哈,谢谢你们帮我打开真祭殿的大门!」 「是啊,这门是为了打倒你而开启的。」 一股声音从克蕾儿的背后响起。 穿着庄严仪式服的菲雅娜,悠然地走了过来。 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强迫自己扮演小恶魔的女孩,也不是因恐惧而浑身颤抖的无力少女。 而是气势凌人的白衣精灵姬。 「现在我就让你瞧瞧,帝国二公主菲雅娜·雷·奥地西亚的仪式神乐。」 ◇ 四年前的那一天——少女的心灵被破坏得体无完肤。 极度的恐惧和无力感,让她再也无法使唤精灵。 少女一心期待成为像露比亚那样的一流精灵姬——然而梦想却被粉碎,失去了一切。 双亲、姊妹和女官突然翻脸不认人,开始无视少女的存在。 对自己和别人都过于严谨的态度,让她在不知不觉间招来了反感。 所以当她失去力量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回头看她一眼。 渐渐地,少女对一切封闭了心灵。 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房,对所有事物都失去兴趣——只是一味将自己关在城堡里。 然而,就在三年前,少女遇见了她。 在精灵剑舞祭中以压倒性力量胜出,最强的剑舞姬。 她的剑舞吹走了心中所有的郁闷之情,让少女看得如痴如醉。 也许,她的剑舞能为自己带来改变。 这场剑舞,给了少女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神人——我终于了解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间学院来了。) 就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真正理由。 在精灵剑舞祭得胜后能实现的〈愿望〈,其实根本就无所谓。 也许,少女只是想和最崇拜的那位女性—— 和那天遇见的少年,一起奋战而已。 (神人对我说,我是他的同伴。) 即使知道自己无法使唤精灵,还是接纳了她。 (还有克蕾儿·露裘……也无条件地接受了我。) 四年前面对灾祸精灵姬的时候,是孤独一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有了必须保护的同伴。 菲雅娜,雷,奥地西亚双手持着铁扇,开始舞出神乐。 ——众精灵们,跳吧!从束缚中解放,随我一起起舞! 少女是大陆唯一的精灵姬培育机构——〈神仪院〉第二高强的姬巫女。 她所舞出的神乐,并不是在战斗中强化精灵的支援性舞蹈。 从门外听见神人和吉欧的对话后,菲雅娜立刻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对于身为神乐高手的菲雅娜,神人传达了一项只有她才能办到的任务。 菲雅娜踏着宛如奏出节拍的步伐,身体如行云流水般划破了空气。 在学会说话前就深深刻画在每根神经里的〈神仪院〉舞蹈,步出了完美无瑕的动作。 「仪式神乐第七式——狂宴之仪,在此献上!」 ◇ 「咕……啊啊啊……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啊啊啊!」 吉欧·因札奇的身体突然扭曲起来,倒趴在地上。 他的两只手腕朝古怪的方向弯曲,全身的刻印不断剧烈闪烁。 「你的封印精灵对菲雅娜的仪式神乐产生反应,所以失控了。」 神人举起护界神·爱思特,缓缓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 「告诉你吧,你的身体寄宿着封印精灵,就像一座供奉大量精灵的神殿。」 神人耸肩说道。 「而且这些精灵不是契约精灵,没有强烈的羁绊,只是因为那颗石头而勉强凑在一起。所以当然会受到外部干涉——也就是菲雅娜的神乐的影响。」 「咕……可恶……咕啊啊啊啊啊!」 吉欧发出咆哮,朝在真祭殿使出神乐的菲雅娜放出了精灵。 属性不同的五只精灵纠成一团,冲向了真祭殿。 然后—— 「没用的!」 站在门前的克蕾儿,用炎之鞭一举打落了五只精灵。 「不好意思,失去控制的精灵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咕……唔……啊……」 被失控精灵夺走身体自由的吉欧,全身一阵激烈痉挛。 「吉欧,我要逮捕你。告诉我抢走战略级军用精灵的目的吧。」 神人正要上前抓住吉欧的时候—— 「——那可不行,神人。」 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清亮的少女声。 神人不禁停下脚步。接着,一片浓郁的黑云出现在神人眼前。 「……!?」 这股甜美的声音,他绝对不可能忘掉。 骤现的黑云,渐渐变成一名美少女。 「吉欧是珍贵的实验品,可不能让你带走。」 「蕾斯提亚……」 神人勉强从喉咙挤出声音,低声念道。 过去的契约精灵——和三年前一样一点也没变,依然如此甜美动人。 然而,明知眼前的她早就变了个人——神人却仍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你是上次那个暗精灵!?」 「好久不见了,火猫小姐。」 少女朝着惊讶的克蕾儿,可爱地挥了挥手。 「……蕾斯提亚,想解放战略级军用精灵的,是你吗?」 神人早有预感——或许蕾斯提亚和这件事情有关连。 吉欧·因札奇知道神人的真实身分—— 地上的神殿,则曾透过暗属性精灵举行过仪式。 最能证明这一点的,就是左手上的精灵刻印持续隐隐作痛,不断地提醒着她的存在。 楚楚动人的合精灵露出落寞的微笑,点了点头。 「是啊,就是我。解放沉眠于此处的精灵,是我的使命。」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这是她的愿望。如此而已。」 「……她?」 「神人,总有一天你们会见面的。不过现在还不行,因为你还没完全恢复实力。」 「蕾斯提亚,我——」 ——就在此时。倒在地上的吉欧发出了怒吼。 「暗精灵,给我闪开!我还没输!」 「放弃吧,吉欧。我早就说过,你绝对不可能战胜他。」 「住口!我……我是魔王的继承人!才不会在这种地方战败——」 「你不是魔王,连精灵使都不是,只是个失败品。」 暗精灵少女丢下冰冷的字句。 「因为,真正的魔王继承人是——」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臭小鬼喔啊啊啊啊啊——!」 发出怒吼的吉欧,突然一把抓住暗精灵的脚踝。 接着,他直接站了起来,将蕾斯提亚整个人倒挂在空中。 「吉欧!你想干什么!?」 「好好感谢我吧,暗精灵。本大爷要拿你开刀了!」 吉欧·因札奇似乎已经神智不清,放声嘲笑道。 他单手握着闪亮的火红勾玉。然后—— 将它往地上用力一砸! 「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连高等暗精灵都能驾驭的魔王之力!」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火红的精灵王之血被砸成了粉碎。 被封住的狂王精灵之力从勾玉中喷出,化为黑影般的触手,吞噬了暗精灵的身体。 「蕾斯提亚!」 激动的神人,举起护界神·爱思特往前一砍。 然而,神人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却无法斩断吉欧。 吉欧的手上,握着一把巨大的漆黑魔剑。 就是这把剑挡下护界神·爱思特,吸收了圣剑的光芒。 「这把剑……难道是蕾斯提亚——!?」 蕾斯提亚的精灵魔装——贯穿真实之剑。 形状虽然不一样,但确实是最强剑舞姬用过的那把魔剑。 「史卡雷特!」 克蕾儿呼唤道。 灼热的火猫,袭向狂笑不已的吉欧。 「小喽罗!别来碍本魔王的好事!」 眼球布满血丝的吉欧,挥出漆黑的魔剑。 压住神人的剑后——刀身射出了无数黑色闪电! 「呀!」 「克蕾儿!」 克蕾儿发出惨叫,娇小的身躯被击飞出去。 「吉欧·因札奇!」 怒吼的神人,再次挥出护界神·爱思特。 「你也去死吧——!」 吉欧对着冲过来的神人,放出了黑色闪电。 那是威力比刚才强上数倍的凄厉雷击。 闪电笔直朝神人飞去,逐渐集中成一条线—— 「这种攻击——是打不到我的!」 「——当然打得到。」 吉欧露出了轻狂的笑容。 就在神人要闪开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 自己的背后,是菲雅娜。 ◇ 面对飞过来的黑色闪电,菲雅娜只是呆滞地凝视着。 沉重的仪式服限制了身体的行动。完全无法回避。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平静的绝望填满了胸口。少女不禁闭上眼睛。 但是—— 「菲雅娜!」 强烈的呼唤,让菲雅娜顿时惊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见神人在眼前用剑挡下凶猛的雷击。 「神人!?」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神人用全身承受着雷击,一边往前移动。 三年前,在精灵剑舞祭赛场上舞出华丽剑舞的最强剑舞姬。 现在,最强剑舞姬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拚死保护着菲雅娜。 即使浑身是血、难以站立,仍执意保护她。 「住手!神人!你会死掉的——」 「不!我再也不想失去重要的伙伴了!」 「……!」 神人的背影,和三年前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在元素精灵界森林,拯救了无助少女的少年。 令少女陷入初恋的少年背影——如今就在眼前!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噗通。菲雅娜的胸口,渐渐涌上一股炽热的情感。 (我要保护我最喜欢的他——) 从那天开始——菲雅娜就变成孤独一人。 没人重视,没人理会,是失落的精灵姬。 对任何事物都不抱期待,放弃了一切。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三年前,她看见了莲·阿休贝尔的剑舞。 现在,她看到了风早神人的背影。 (我要改变我自己!因为我有非实现不可的愿望!) 想和神人一起参加〈精灵剑舞祭〉。 这就是——我真正的〈愿望〉。 黑色的雷击,正逐渐压过神人手中的护界神·爱思特。 神人残破的身体随时都会倒下。但是,他仍死撑在自己面前。 「——侍奉人子之皇的剑圣、我的骑士啊!」 菲雅娜的口中,开始严肃地诵出精灵召唤术。 「——在此履行血之契约,成为守护之剑,来到我身边吧!」 一股怀念的感觉,渐渐涌上胸口。 早在四年前失去的感觉——精灵刻印带来的疼痛。 从那天开始,数度试图呼唤却毫无反应的御前骑士,就在现在—— 「现身吧!圣骑士精灵〈格奥基乌斯〉——吾在此令汝,成为守护之剑!」 突然,耀眼的光辉占据了所有视线。 那是驱逐所有黑暗的圣光——年幼时一直保护菲雅娜的璀璨光芒。 接着,一名手持白银长剑和巨大盾牌的盔甲骑士,突然出现在眼前。 奥地西亚帝国世代相传的圣骑士精灵——〈格奥基乌斯〉。 此时无声胜有声,不须言语。看到那令人怀念的身影,菲雅娜静静地笑了。 圣属性的精灵,是真正拥有圣洁灵魂的姬巫女才能使唤的精灵。 即使过去的伤痛仍存在,却毅然站起来的菲雅娜—— 在此时此刻,被圣骑士认定为真正的君主。 「我以奥地西亚帝国二公主之名—命令你保护神人!」 充满公主威严的菲雅娜擦着腰,朝圣骑士精灵命令道。 圣骑士精灵默默地点点头,然后挥起几乎与身高同高的巨剑。 随着一阵震天巨响,骑士冲进了暴冲的黑色雷击中。 「——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挑战本魔王!」 吉欧发出了狂叫。雷击化为一股激流,集中在骑士身上。 然而——〈格奥基乌斯〉却完全不受影响,持续往前迈进。 骑士以巨盾阻挡在前,弹开了黑色雷击。 高等的圣精灵,能够完全抵挡暗属性的攻击。 巨大的骑士剑斩断黑暗,为神人冲出了一条血路! 「什……么……!?」 吉欧的表情因错愕而扭曲——神人当然没错过这个机会。 「爱思特,上吧!」 神人将所有的神威能量注入护界神·爱思特。 原本被黑暗吞噬,失去光辉的歼魔圣剑,在此时再度绽放光芒。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神人举起变成巨剑的护界神·爱思特,向前冲去。 「啧!炎精灵,现身吧!」 吉欧对着正面冲过来的神人,放出了炎精灵—— 「你别想!」 ——咻!空中闪过一道红色的斩击,吞噬了炎精灵的火焰。 全身是伤的克蕾儿,手持炎之鞭站在远处。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是团结一致的队伍。」 神人冲进吉欧怀里,接着说道: 「所以我们会变得更强——远胜过我被称为最强剑舞姬的时候。」 接着——神人的一击,斩断了冒牌魔王的手腕。
——第二天早上,神人在保健室床上醒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说实在没什么印象。 因为使用爱思特消耗了太多神威能量,让神人陷入了昏迷状态。 之后,学院骑士团赶到现场逮捕吉欧·因札奇,将他以重要人证的身分交给奥地西亚军方查办。失去精灵王之血的冒牌魔王自然完全无法抵抗,便乖乖地束手就擒。 至于沉眠于矿山地下的战略级军用精灵,则由菲雅娜进行仪式神乐,平安地完成了加强封印的的任务。地上的神殿也被骑士团铲平,让有心人士再也无法使用这座神殿。 还有暗精灵蕾斯提亚。在吉欧手腕被砍断的那一瞬间,蕾斯提亚消失了。 然而,她并没有真正丧命——左手的精灵刻印发出的剌痛,正这么告诉着自己。 (蕾斯提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因为这是她的愿望。 昔日的契约精灵如此说道。她还说,总有一天,神人一定会和「她」碰面。 所谓的「她」,究竟是何方神圣?那个人,就是这次参赛的另一个莲·阿休贝尔吗? (无论如何,只要继续赢下去,应该就会和她交战了吧。) 不过,神人虽然达成了这次的S级任务,校内排行榜因而大幅提升,但前面还有很多名列前茅的队伍。而且,这次的比赛是〈精灵剑舞祭〉,大陆各国必定精锐尽出,届时一定会碰到许多强敌。 (可不能悠哉地睡下去了……) 神人一阵苦笑,接着想从床上抬起身体。就在此时。 突然,被窝里传来一阵蠕动的柔软触感。 「……爱思特!你又来了——」 神人连忙掀开棉被。 被窝里的是—— …不是全裸的爱思特。 「……菲雅娜?」 神人张大了嘴巴。 在床上的,是穿着洋装般制服的菲雅娜。 「好可惜,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本来想跟神人好好玩一下的呢。」 公主拨了拨乌黑亮丽的长发,吐出可爱的舌头。 她向上抬着一双勾魂的眼睛,令神人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 「你……你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呵呵,〈种仪院〉的姬巫女知道很多取悦精灵的技巧喔。」 「你……你想对我干么!」 「开玩笑的。你应该感觉得出来身体的活力正在渐渐恢复吧?」 「……?真……真的耶。」 的确,一股力量正源源不绝地注入全身。平常若只休息一天,神威能量绝对不可能恢复到这种程度。 「这是姬巫女将神威能量分给对方的〈神仪院〉仪式神乐秘技——但是必须和对方紧贴着身体。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先说声抱歉罗。」 菲雅娜忽然红了脸,接着羞怯地低声说道: 「请……请你别把我当成随便的女孩子……其实……我也是很不好意思的……」 「抱……抱歉……谢谢你。不过你别勉强自己,真的不要紧的。」 神人赶紧道歉。 平时虽然装出一副成熟的模样,但其实是个纯情的公主。不但让她操心,还让她为了照顾自己牺牲色相,实在无法叫她闪开。 「我没有勉强自己。是……是我自愿的……」 菲雅娜依然红着脸,把头别到另一边去。 「……欸,菲雅娜,你真的不回去〈神仪院〉了吗?」 菲雅娜之所以参加精灵剑舞祭,是为了要藉由优胜者才能获得的〈愿望〉,来取回契约精灵的力量。 既然她的〈愿望〈已经实现——继续待在这间学校应该没什么意义才对。 「事到如今,回去也没用了。更何况……」 菲雅娜拢了一下长发,突然把脸凑向前来。 「我有了另一个〈愿望〉。」 「另一个愿望?什么愿望?」 「这是秘密——」 此时,脸颊突然传来一股柔软的触感。 淡樱色的唇瓣轻轻啄着神人的脸颊,然后缓缓拉开。 「……你不是放弃色诱我了吗?」 神人眯眼质问道。 「是啊。这次我是认真的。」 就在公主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的时候—— 喀嚓——房门打开了。 「神……神人!?」 红色的马尾,跳动了一下。 是抱着大量水蜜桃罐头的克蕾儿。 ……看那样子,应该是来探病的吧。 接着,她的眼睛转向了在床上缠绵的神人和菲雅娜——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你……你你你们……在干什么好事……」 「慢着!这是误会!绝对不是这样……」 「唉呀,神人,这怎么会是误会呢?」 说完,菲雅娜又紧紧贴住神人的身体。 「你……干么在旁边揭风点火!?」 「……史卡雷特!烧掉他!」 「格奥基乌斯,赶走那个罗唆的女人!」 突然,空中出现了一只火猫和一名盔甲骑士。 火猫嘎的一声发出恐吓,骑士则拔出了剑。 「喂!住手!这里是病房啊——」 在激烈的刀剑交错声中,神人的呐喊被无情地掩盖过去。 平静的病房,顿时化为剑舞战场。
——你不喜欢放荡的公主吗? 约两个月没见面了。大家好,我是志瑞佑。在此为各位献上剑、精灵和美少女乱斗的后宫学园×战斗喜剧——『精灵使的剑舞』第二弹! 转学到乌鸦班的前帝国公主菲雅娜,不知为何竟然知道神人的过去,还硬闯进克蕾儿的房间—— ……呃,好像会引起一场地狱激战哩(抖)。 傲娇火猫少女和性感可爱公主之间的非人道争夺战、自称魔王继承人的谜样敌人,还有被称为失落精灵姬的菲雅娜,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这一次,遗憾系大小姐琳丝蕾、马尾美少女艾莉丝、只穿过膝袜的裸体剑精灵爱思特也被卷入其中,不管是战斗还是爱情桥段都大幅加量罗! 去年年底,本系列推出了第一集,结果托各位的福大受好评,出版后立刻决定再版。非常感谢各位读者! 对于『精灵使的剑舞』,我一直以让读者能轻松阅读,觉得轻小说也能非常有趣,而且看得开心为目标。以后我也会努力向前冲,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接下来是谢辞。首先是继第一集之后持续为本书画了超赞插图的桜はんぺん老师,非常感谢您。角色设计当然不用说,表情和动作也超可爱的。尤其是扉页的爱思特,真是破坏力绝伦。还有封面的菲雅娜……简直性感可爱到不行! MFJ的黑豹(就外套上有类似豹纹图案这一点而书)庄司大人,平时受您许多照顾,实在感激不尽。请您继续指导整顿剑舞队! 三圾总编辑、校对大人、装订大人,以及书店业者,非常感谢各位。尤其是举办剑舞陈列大道的A N I B R o G a m e r s新宿店。亲眼目睹果然魄力十足。真是感谢再感谢。 最后要向阅读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最大的谢意。本系列得以问世,都是因为有各位读者的支持。 还有捎来回函的读者们,谢谢大家。这些宝贵的感想我都有在阅读,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所以,请大家用力寄过来吧! 和花粉的苦战,正要开始! 二〇一一年一月志瑞佑
台版 转自 桜の舞う青空@轻之国度 三年前——精灵剑舞祭的比赛会场。 「艾莉丝啊,总有一天你也会背负帝国的威名、代表帝国出场,所以要好好看着这场薇尔赛莉亚的剑舞。」 「是,祖父大人。」 面对高龄的祖父——法兰格尔托公爵的叮咛,少女坚定地点头回应。 透出强悍光芒的褐色眼眸。高高吊起的柳叶眉。 绑成一束马尾、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蓝色长发。 虽然拥有任谁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的动人美貌,但少女脸上却没有任何谄媚或娇滴滴的神情。 她浑身散发着一股锐利的气息,宛如一把出鞘的刀刃。 艾莉丝·法兰格尔托。 少女从小就展露极高的精灵使天分,将在后年春天进入专门培育精灵使的机构——艾雷西亚精灵学院就学。 是一名前途看好的准帝国精灵骑士。 艾莉丝从观众席抬出身子,眺望下方的竞技场。 柔软的胸部碰到了铁栅栏,发出阵阵摩擦声。最近,这对胸部和其他年龄相仿的少女比起来似乎有过度成长的趋势,令她十分烦恼。 (真是的……胸部这么大干么,只会妨碍我使剑而已。) 其他少女若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羡慕得要命吧。 但对谈恋爱毫无兴趣的艾莉丝而言,大胸部只是个碍事的包袱而已。 (……爱情这种东西无聊透顶。我的目标是成为一名骑士,像姊姊一样厉害的骑士。) 艾莉丝握紧了拳头。就在这时候,一阵震天的欢呼声从竞技场传来。 代表奥地西亚帝国的精灵使,从西边入口入场了。 这名精灵使,是一名彷佛集星光于一身、极致耀眼的金发美少女。 刻满精致雕花的白银铠甲、红色的披风随风飘动,宛如凯旋归来的将军。 薇尔赛莉亚·伊娃·法兰格尔托。 她出身于蓝巴尔战争时没落的下级贵族,大艾莉丝二岁。因精灵使能力出众而被法兰格尔托家收为养女,变成艾莉丝的姊姊。 身为艾雷西亚精灵学院的低年级生,却是各国菁英尽出的精灵剑舞祭的代表选手。 低年级生被选为代表选手,在艾雷西亚精灵学院的悠久历史中是前所未闻的一大创举。 看着如此了不起的姊姊,艾莉丝不禁将她与理想中的骑士重叠,打从心底尊敬她。 薇尔赛莉亚走向舞台中央。接着,她的对手从东边入口现身了。 及腰的黑色长发。衣服下摆大幅开衩的异国服装。 虽然五官仍十分稚嫩,但看得出是名美少女,连同样身为女性的艾莉丝都不禁为之惊艳。 她的手上,握着一把与外貌毫不相符的诡谲黑剑。 「祖父大人,那个女孩是谁?」 「莲·阿休贝尔——无特定所属的精灵使。」 「无特定所属……是指没有隶属特定国家或组织吗?」 「嗯。听说背后有某位权重人士撑腰。年纪跟你一样,才十三岁。」 「……」 艾莉丝咬紧了嘴唇。眼前的少女明明与自己同龄,却早已能参加精灵剑舞祭——这样的事实,让艾莉丝感到十分不甘心。 此时,比赛开始的钟声响起。 为五大精灵王演奏的最高等种乐——精灵剑舞祭,就此展开。 薇尔赛莉亚·伊娃立即变换装甲,进入战斗模式。 闪亮的光之粒子逐渐形成复合式铠甲,在左右肩膀上化成两座大型炮台。 这就是坚若磐石、君临天下的要塞。 薇尔赛莉亚·伊娃的精灵魔装上叔静要塞。 (好惊人的契约精灵……不,惊人的是能控制这个精灵的姊姊才对。) 薇尔赛莉亚的契约精灵是封印在某座古城地下的古代封印精灵。 这种精灵极其凶暴,若没有相当的本事,甚至无法订定契约。 然而,她却能完美地驾驭这只精灵。 而现在的艾莉丝,连让契约精灵转换成精灵魔装都做不到。 一想到与姊姊的实力差距,艾莉丝不禁感到十分羞愧。 (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追上姊姊呢……) 薇尔赛莉亚举起手来——肩膀上的主炮台顿时炮火齐发。 她不追求优美的剑舞,总是直接以最大的火力来迎战,战斗方式可说极其单纯。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竞技场升起了无数的火柱。 结束了——不止艾莉丝这么认为,数千名观众都确定比赛已经结束。 但是。 「咦?」 艾莉丝诧异得睁大了眼睛。 在漫天飞沙渐渐消散的另一端——却没有那名黑发少女的身影。 (不会吧!?) 突然,空中响起一阵尖锐的金属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早就移动到了薇尔赛莉亚的正前方。 少女的魔剑随着在空中飘扬的黑发,贯穿了寂静要塞的复合式装甲。 接着,黑色的雾气如血沫飞溅般从中喷出。 铠甲遭到破坏的薇尔赛莉亚,缓缓瘫倒在地上。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然后——终于弄清楚状况的观众,发出了雷鸣似的喝采。 这样的结果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无名的年幼精灵使,竟然打倒了领衔武门的法兰格尔托公爵家的骑士。 「……」 艾莉丝感到相当不解,却也对打倒薇尔赛利亚的黑发少女产生了仰慕之心。 击败姊姊的精灵使——照理来说,这名少女应该是艾莉丝仇视的对象。 不过,艾莉丝抱持的却是完全相反的情感。 十三岁。同样的年纪,却有着压倒性的强大实力。 (总有一天,我也要跟她一样——) 萌生的憧憬种下了明确的目标,深植在艾莉丝心中。 同时黑发少女的名号——最强的剑舞姬,莲·阿休贝尔也钻进了她的心底。
啾啾……啾啾…… 小鸟轻声啼叫。温暖的阳光从窗外射进屋内。 「唔……嗯……」 清晨六点。神人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从梦中醒来。 他用手指梳顺睡乱的黑发,然后确认被窝里的状况。 「很好,今天看来是没事。」 神人吐了一口气,放心下来。 最近剑精灵老是全裸陪睡,真是丝毫大意不得。 确定没事后,感迅速折好棉被,起身下床。 「……该做早饭了。」 神人和克蕾儿等人同住一个房间,早餐都是神人在打理。 他并不排斥做饭。而且寄人篱下,帮忙做饭自然没话说。 「吐司、沙拉和培根蛋……好,今天加一个水煮蛋吧。」 毕竟今天早上有一场绝对不能落败的团体对抗赛,当然要尽量煮丰盛一点,让两名队友和搭档剑精灵养精蓄锐来应战。 矿山都市任务结束后,已经过了一周。 之后,史卡雷特队多了一名新成员。 前奥地西亚帝国二公主,同时也是〈神仪院〉名列次席的姬巫女。 菲雅娜·雷·奥地西亚。 被称为失落精灵姬的菲雅娜为了找回契约精灵的力量,曾经笼络神人,想跟神人一起参加精灵剑舞祭。 结果,菲雅娜在执行任务时凭一己之力恢复了能力。但奇怪的是,达成目的后她仍未离开学院,还加入了史卡雷特队。 一开始,克蕾儿对此非常不满。但算一算时间,距离精灵剑舞祭仅剩下不到数周,克蕾儿只好勉为其难让她加入队伍。 这次的精灵剑舞祭和三年前的个人赛不同,打的是团体战,必须凑足五人才能参赛,加上能力恢复后的菲雅娜确实身手不凡,基于这些考量,克蕾儿才不得不点头答应。 精灵姬培育机构〈神仪院〉出身的菲雅娜虽然没受过战斗训练,但精通各种仪式神乐,可以在后方支援队伍,产生各式各样的效果。 此外,菲雅娜的契约精灵〈格奥基乌斯〉是神人等人最欠缺的〈防御型〉骑士精灵。有她加入,队伍的攻防平衡度会更加稳定。 完成矿山都市的S级任务,而且最近的校内团体赛也连战皆捷。 史卡雷特队的校内排名正扶摇直上。 若能持续下去,要追上第三名的艾莉丝队伍,应该也不是梦想了。 「接下来,就看那两个人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当神人无奈地耸着肩膀,要转向厨房的时候—— 「嗯?」 喀嚓喀嚓。厨房传来一阵餐具碰撞的声音。 还有一股甜甜的浓郁香气,隐约带着微焦的苦味。 (这味道……是巧克力吗?) 神人皱起眉头,蹑手蹑脚地靠近厨房。 接着,偷偷从门缝往里面一瞧—— 「喂,你加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呵呵,是烤蜥蜴泥!」 克蕾儿和菲雅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你的脑袋有问题吗!别放这么恶心的东西啦!」 「咦,这在神仪院很正常啊?据说有春药的效果呢。」 「春、春药!?」 「是呀。只要神人吃下它,就会露出夜之魔王的本性,跑来夜袭唷。」 「夜……夜袭……是做些什么事情?」 「这个嘛……就是很色的事,让你舒服到全身都融化喔。」 「融……融化……不会吧……就算是那家伙,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而且两人一起来唷。」 「两人一起来!?」 「是神人的话,应该不足为奇。」 「这……这这这家伙太过分了!大变态!不可原谅!一定要把你烤成焦炭!焦炭焦炭焦炭!」 那声音微微颤抖,还夹带着一阵阵激烈的啪啪鞭打声。 (这两个家伙……) 神人的太阳穴不断抖动,脸色发青。 ……总觉得,有人正在用力毁谤自己的名誉。 (……是说,我什么时候变成夜之魔王了?) 神人强忍着这段不可理喻的对话没跑出去,但两位大小姐仍聊个没完: 「呵呵,你不觉得神人偶尔变成魔王,突然来硬的样子也很棒吗?」 「这……不……反正你那个怪东西不可以放!等一下就要比赛了,要是他吃坏肚子怎么办!」 「咦,你也一样吧?难道你打算把那团黑色的焦炭给神人吃吗?」 「你……你少罗唆……」 (……焦炭?) 神人往厨房内仔细一看,发现盘子上堆满了黑色的块状物体。 难道是暖炉的木炭?……应该不是吧。 「唉,火猫少女真不是浪得虚名,什么东西都要变成焦炭。」 「……你这个假奶公主,没资格说我。」 「咦,我记得就算不用胸垫,我好像也比你大很多耶?」 「看、看来您很想把那些多余的脂肪通通烧掉是吧,这位公主?」 啪叽啪叽。两人之间爆出了激烈的火花……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算她们厉害。 眼见两人就要打起来的时候— 「喂,你们在干什么?」 神人故意选择这个时候现身。 「哇!神人!?」「神人!?」 两名少女满脸错愕地转过头去,然后慌慌张张地把一些东西藏到背后。 「你……你已经起来了!?」 「是啊,今天有团体赛,所以想早点起来做早餐——」 此时,神人的嘴巴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眼睛,直盯着转过来的克蕾儿。 「你……这身打扮……」 「怎……怎样……难看就直说啊!」 克蕾儿红着一张脸,撇过头去。 红色的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清澈的红宝石眼眸、柔顺雪白的肌肤,以及含苞待放般的樱花色唇瓣。 即使胸前稍嫌单薄,但整体的身体线条还是相当有魅力。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坦白说,真的非常可爱。 就外貌而言,在美少女齐聚一堂的艾雷西亚精灵学院中,克蕾儿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 而且,她现在穿的不是神人常见的制服。 而是有荷叶边的超可爱围裙。 看清楚她的打扮的那一瞬间,竟然有点头晕……真是可恶。 小小的帽子配上她娇小的身躯,更是可爱到违规的地步。 神人不禁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的模样。 「不,这样很好看……非常可爱。」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笨蛋笨蛋笨蛋!」 唰唰唰……! 克蕾儿的脸愈来愈红,举起粉拳不断槌打神人的胸口。 「呃……神人……那我呢?」 菲雅娜晈着食指,不太高兴地问道。 这边则是黑色洋装般的制服,上面套着跟克蕾儿一样的围裙。 艳丽的黑发长度及腰,制服胸口隐约可见一道深邃的乳沟。 纤细睫毛下的暗色眼眸,散发出神秘的光采。 前公主菲雅娜的美貌也不输给克蕾儿,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女。 「……不说不行吗?」 「女生就是喜欢说明白。快说嘛。」 呵呵。菲雅娜露出了恶作剧的微笑。 神人无奈地叹口气,只好说了: 「好吧,菲雅娜也很漂亮……干么一大早就让我说这些!」 「呵呵,想不到神人也很那个呢。」 「是你逼我的吧……」 呵呵。看到菲雅娜又坏坏地笑着,神人眯起眼睛白了她一眼,接着说道—— 「是说,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背后藏了什么东西?」 「这……这个……」 克蕾儿和菲雅娜突然满脸通红,不停地玩弄手指。 「嗯?到底是什么?」 神人挑着眉毛,不断逼问两人—— 「是…………是巧克力啦!」 克蕾儿豁出去似地叫道。 「巧克力?是突然转性想学做甜点吗?」 「算……算是吧……〈情人圣祭〉不是快到了吗,所以我正在练习……不过你别误会喔! 这次没你的份,但可以让你尝尝味道!就这样而已!」 ——〈情人圣祭〉。 数百年前,为了纪念侍奉火之精灵王的精灵姬——圣瓦伦丁·莎迪卡,而举办了追悼祭典。在奥地西亚帝国是相当普遍的活动。 仪式内容本来是以神圣火焰烤制而成的饼干供奉精灵,但在民间却变成了「送巧克力给心仪对象的节日」。 「嗯?可是这间学校只有女生,没有男生啊——」 神人忍不住指出重点— 「废……废话!这是给朋友的友情巧克力!而你只是负责试吃而已!真是的,一副期待的模样……下流的猪头!」 克蕾儿红着一张脸,霹雳啪啦地骂个不停。 「……你骂得好狠啊。可是,你有朋友吗?」 「当、当然有!史卡雷特就是我的朋友!还有……呃……住在学校院子里的野猫凯蒂……」 「……抱歉,是我的错。」 ……看来,似乎踩中了地雷。 「总……总之既然做都做了,你就快心存感激吃下去吧!」 克蕾儿气冲冲地说完,便拿起疑似焦炭的物体往前一推。 「呜……你……要我吃这个玩意儿?」 「……你这什么态度……这是我特地一大早爬起来做出来的耶!」 「这……我当然心存感激,可是……」 「神人,别管那些焦炭了,吃我的巧克力吧。」 噗啾。 「菲雅娜!?」 满脸小恶魔微笑的前公主,突然将柔软的胸部挤向神人身上。 没有胸垫却依然分量十足的双峰,夹着一个心型巧克力。 菲雅娜的巧克力不像克蕾儿的焦炭,好像还能入口,但绝对不能被外表给骗了。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个小恶魔公主的厨艺比克蕾儿还要恐怖,简直就是杀人等级。 (……而且我记得她刚才还说放了春药。) 「神人!快吃我的巧克力!」 「你给我走开!不要破坏我的诱惑神人计划!」 两人开始互相推挤,抢着送出巧克力。 「这……一大早我吃不下甜的东西啦……」 神人被逼得不断后退,一脸为难。 就在这时候。 客厅的门,突然打开—— 「神人,我也做了巧克力。」 「爱……爱思特!?」 现身的是一名宛如雪妖精的可爱美少女。 她有着闪亮耀眼的银发、如现挤牛奶般雪白的柔滑肌肤。 以及散发淡淡光彩、略带透明的深紫色眼眸。 剑精灵爱思特。 数周前与神人订定精灵契约,是一名力量极为强大的封印精灵。 「……」 看到她,神人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全身僵硬。 克蕾儿和菲雅娜也吓得说不出半句话。 眼前的爱思特居然全裸——光溜溜的。 接近初生婴儿状态的全裸爱思特,正站在那儿。 说「接近」,是因为她脚上穿着黑色过膝袜。但是—— 这种俗称「过膝袜裸体」的打扮,就某方面而言,其实比全裸更煽情。 「爱思特,穿这样是一种犯罪行为。」 「我犯法了吗?」 爱思特疑惑地歪着脑袋。 「……对,爱思特是危险的女犯罪者。」 脑筋一片混乱的神人随口说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真可惜,我还以为神人喜欢这种打扮。」 「你到底是用什么眼光来看你的契约者的啊……」 神人眯着眼睛,叹了口气。 「那,你说你也做了巧克力,东西在哪里?」 爱思特手上并没有任何像巧克力的东西。 只有一个小小的筒状布袋。 就是在蛋糕上挤奶油花的那种工具。 「是,就在这里。」 爱思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 挤挤挤挤。 「什么——」 她突然在自己雪白细致的肌肤上,用巧克力画起了文字! 「……」 挤挤挤挤。挤挤挤挤挤。 液态的巧克力,不断从管子中挤压泄出,在画布上纵横来回。 初雪般的雪白肌肤上,完成了一串神圣精灵文。 解读成一般文字,就是——『吃掉我吧』。 「爱……爱思特!?」 一看懂精灵文的意思,神人立刻红了脸。 「呀啊!你对契约精灵灌输了什么思想啊!大变态!」 「呃……神人……原来你喜欢这种的?」 克蕾儿的脸变得红通通,一阵暴跳如雷。菲雅娜则是吓得退后两步。 「等等!这是误会啊!喂!爱思特——」 「神人,请舔我的巧克力。」 全裸的爱思特沾满巧克力,静静地走了过来。 神人慌忙以手遮脸,但从指缝间看到的巧克力裸体实在太诱人,令神人心脏狂跳不止。 「……快舔干净吧,会融化的。」 「这……等……等一下——」 砰咚砰咚砰咚砰咚! 此时,走廊上突然传来激烈的脚步声。 接着,房门啪的一声打开了—— 「风早神人!你在干什么……唔!?」 现身的人是—— 一名深色制服外加蓝色轻甲装的少女骑士。 气势凌人的褐色眼眸、紧闭的蔷薇色唇瓣。 醒目的蓝色长发,用缎带绑成一束马尾。 负责维持校园风纪的〈风王骑士团〉团长。 艾莉丝·法兰格尔托。 冲进房间的那一刻,她立刻睁大了那对褐色眼睛。 「你……你这个畜生……居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等等!艾莉丝!不是的!这不是因为我的兴趣——」 「还敢狡辩!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藉口吗!」 轰轰轰轰轰轰轰……! 她竖起眉毛,一脸凶相,周围逐渐卷起一阵剧烈的狂风。 即使在整个学院中,艾莉丝都可算是驾驭风精灵的顶尖好手。 「因为收到你们房间传出噪音的通报,所以我才跑来看一看……结果竟然是在跟契约精灵做……做这么变态的事!」 席卷屋内的暴风吹倒了家具,然后变成一只巨大的魔鸟。 这只魔鸟是侍奉法兰格尔托家族的魔风精灵——〈斯摩夫〉。 「我……我好不容易才对你另眼相看的!」 瞪着神人的双眼,微微泛着泪光。 「艾……艾莉丝……不是——」 「废话少说!给我变成海鲜饭吧!」 轰! 凌厉的狂风朝着神人炸去。 他的身体被撞得直直往后飞,然后撞破窗户,飞向了空中。 ◇ 艾雷西亚精灵学院。 这是一所培养来自帝国各地的贵族千金,让她们成为一流精灵使的专门学校。 学院周围都是坚固的城墙,宛如一座城堡,而且占地十分辽阔,囊括了该大陆最广大的〈精灵森林〉和学院都市,俨然像个小型独立国。 「……唉,那个小子还是没变。」 某人从远方俯视着少年从宿舍二楼飞向空中的情景,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人就是学院长——葛雷沃丝·雪尔麦斯。 波浪般的亚麻色长发、锐利的灰色眼眸。 虽然外表只是个妖艳的美女,却曾列于帝国引以为傲的最强十二骑将之首。 蓝巴尔战争时,不论敌我都相当畏惧她的存在,称她为黄昏魔女,是传说中的精灵使。 「精灵剑舞祭剩没几周就要开打了,还这么悠哉。」 前第二公主加入队伍后,史卡雷特队的排名确实正逐渐攀升——但到现在,史卡雷特队仍未凑齐人数。 「话说回来——」 葛雷沃丝的影子中,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灾祸精灵姬的妹妹,和丧失精灵姬资格的前二公主……虽然我的班级的确都是一些优秀的问题学生,但这样的学生未免也太前卫了吧。」 在套装上穿着白色长大衣的黑发女性说道。 她是影子精灵使——芙蕾亚·古兰朵,是乌鸦班的班级导师。 「学院长,您似乎对他相当在乎。」 「当然了。他可是唯一的男性精灵使啊。」 面对故意做出耸肩动作的葛雷沃丝,芙蕾亚回以一个严肃的眼神。 「风早神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嗯?难道你也爱上这小子了?」 「不好意思,我对比我年纪小的没兴趣。」 看见芙蕾亚摇头否认,葛雷沃丝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喔……是吗?好了,有什么事情要报告吗?」 「我收到了〈骸连盟〉商人潜入学院都市的消息。这些人八成是打算在精灵剑舞祭举办前向院生兜售咒装刻印。」 「阴魂不散的家伙。叫艾莉丝的风王骑士团加强戒备。」 「是。另外还有一件事——」 「嗯?」 「薇尔赛莉亚·伊娃回来了。」 葛雷沃丝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 「喔?才数周就完成了魔人级精灵讨伐任务?果然厉害。」 「是啊。现在,薇尔赛莉亚无疑是本学院最强的精灵使——虽然之前都没有组队、以一己之力完成任务,不过为了获得出场权,应该会找人组队参加吧。参赛额度是校内排行榜前三名,我想她一定会拿到第一名的。」 「喔?是这样吗?」 葛雷沃丝露出大感兴趣的微笑,朝窗外瞄了一眼。 她的视线前方,是被艾莉丝的魔风精灵追得团团转的神人。